第62章 救救我的孩子
自己這個妹妹近来這半年收敛了不少,几乎到了查无此人的地步。各宫娘娘们的聚会从来不参加,每次差人去請都会以禁足为理由推掉。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是故意找借口,父王哪舍得禁足她這么久,即便当时气怒說了這种话,過后也会找個台阶给双方。
只不過這次秦烟因为某种原因沒下而已。
脑子飞速运转,秦絮一边思考秦烟来找她的目的,一边迎了出去。
“是什么风把九妹吹来了,快进来。”
她的脸上扬着热情的笑容,好像真的很高兴。
姜烟也跟着笑,挽上她的胳膊,“這不是想七姐了嗎,所以就来看看姐姐,沒有打扰到姐姐吧?”
秦絮:“妹妹哪裡话,你来我高兴還来不及,怎么会打扰呢,咱们姐妹合该多多走动才是。”
姜烟笑得更加明媚,同秦絮一同坐下。
宫女上了茶水点心,姜烟发挥自己吃货本色,一样不落的尝了,顺便夸赞秦絮宫裡的点心做的好,让秦絮觉得她真是来跟自己叙旧,顺便蹭吃蹭喝的。
两人說了些有的沒的,秦絮逐渐不耐烦起来。
“九妹,今日你来,莫不是真的只为說這些?”
姜烟轻轻抿一口茶,眸色未变,“七姐难道觉得妹妹是另有目的?”
秦絮什么都沒說,转头对一旁候着的宫女太监道:“你们先下去。”
宫女太监一一退下,顺便关上殿门。
“现下只有你我二人,九妹有话但說无妨。”
“烟就是想来跟姐姐聊聊天,无其他事。”
两人对视片刻,秦絮捂着帕子低低笑开。
“九妹觉得,我跟你,是可以坐下大谈姐妹之情的关系嗎?”
她的声音裡带着笑意,嘲讽的笑意。
姜烟也笑了,她喜歡跟聪明人說话,這样比较不费力。
“七姐退婚之后,淑妃娘娘可有为姐姐寻觅其他合适的驸马?”
這件事是秦絮心中的痛,宫裡沒人敢在她面前提及,却被姜烟這样大喇喇的說出来,她自然不会开心。
“妹妹若是来取笑我的,那你的目的达成了,請回吧。”
姜烟心道果然如此,无论对方是個怎样风流成性,品行败坏的人,退了婚秦絮還是心有怨怼。
毕竟這伤及了最为公主的颜面,也有碍皇室尊严。
“姐姐别急着赶我走啊,妹妹這裡有個消息,姐姐或许会赶兴趣。”
“本宫对别人的事不感兴趣,也不想听你說,九妹自便吧。”
秦絮說完站起来,拂袖往内殿走去。
“即便是嫁给陈国国君,姐姐也无所谓嗎?”
姜烟說完,秦絮猛地转過身来,一言不发的盯着她。
姜烟挑了挑眉,对她阴鸷的眼神毫无惧意,“今日妹妹听到一件有趣的事儿,是關於姐姐的婚事。太子哥哥向父皇提议让姐姐去和亲,做陈国国君的妃子。姐姐若是觉得可以接受的话,那就当妹妹多嘴了。”
姜烟說完,慢條斯理的站起来,抚平压皱的衣角,缓缓往门口走。
“站住!”秦絮声音冷冽,同她现在的神色一样,“你今日特意来我尘清殿,不会只是通知我這個消息吧?”
“自然不是,我知姐姐不喜我,我同样也不喜姐姐,提前告诉你這個消息,是想卖姐姐一個人情,好让姐姐能跟我合作。”
姜烟也不再藏着掖着,直接挑明自己的目的。
秦稷破坏了秦絮的婚事之后,两人已经交恶,淑妃跟皇后的母家也呈针锋相对之势,互相看不顺眼,绝度不会有化干戈为玉帛的一天。
正是因为知道這些,姜烟才敢来找秦絮,寻求合作。
秦絮皱眉,显然不相信姜烟,“你跟太子不是一向交好嗎,怎会来告诉我這些?”
她更加愿意相信這是個陷阱,太子派姜烟来提前透露消息,等她自乱了阵脚之后,再挑她的错处,不管结果如何得益的都是太子。
這样想着,秦絮的眼神越发冷了下来,看姜烟的眼神也更加不善。
“這些都是以前的事了。”
“七姐可能不知,這半年我一直闭宫不出,究竟是在躲太子。以前沒人威胁他的地位,他自然对我好上几分,毕竟我是在皇后膝下长大,同他感情也深厚些。现如今可与从前不同了,容妃若是诞下皇子,与他形成竞争,届时你我姐妹的命运堪忧,我不得不早点想出对策,确保自己能不成为他巩固地位的牺牲品。”
秦絮還是不相信秦烟,即便她說得比唱得還好听,她也不敢拿自己跟母妃的姓名去赌。
“這是你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今日的事我就当做沒发生過,九妹无事别来我的尘清殿了,我招待不起。”
姜烟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缓缓走出去。秦絮的反应在她意料之中,她不是那么容易相信别人的人。
不過怀疑的种子已经落在她心裡,等到生根发芽的时候,秦絮自然会来找她,静静等候便是了。
走至门口,姜烟顿住,“姐姐若是想通了,可以差人来昭阳殿,妹妹随时恭候姐姐。”
秦絮看着此飘然远去的人,握紧了拳头。
秦烟說得话她自然不信,可太子的所为也未必是假的,否则他不会费尽心机搅黄她的婚事。
時間渐晚,秦絮的视线落在窗外射进来的最后一丝日光,眼神晦暗不明。
百裡绮从姜烟踏出昭阳殿的那一刻起就在担心她,等了许久還不见她回来,心急如焚,要不是素亦拉着,早就冲到勤政殿要人了。
太阳彻底落下,晚霞将天空洇成红色,光线也逐渐昏沉下来,百裡绮实在等不住了,拿起手边的剑往外走。
素亦见状吓得一激灵,连忙抱住她的腿,“大侠,放我們一條生路吧,您這個样子出去,還沒到勤政殿已经被禁卫军拿下了,到时候给你安個谋逆之罪,整個昭阳殿都得一起完蛋!”
百裡绮拿着剑的手松了一下,刚要說什么,姜烟就从外面进来了。
姜烟看着面前姿势奇怪的两人,嘴角抽了抽,“素亦,你趁我不在想引诱我的人?”
素亦连忙放开百裡绮的腿,解释道:“不是的公主,是她要携带武器去勤政殿找您,我为了劝住她不得已为之。”
她才不喜歡百裡绮呢,冷冰冰的,整天一张死人脸,除了公主,谁能看见她的笑脸。
百裡绮扔了剑一把抱住姜烟,小声道:“担心你。”
姜烟即刻眉开眼笑,拥住了她的腰,“不担心不担心,我可是父王最宠爱的孩子,谁能对我怎么样。”
百裡绮皱眉,将她搂的更紧,就是因为最受宠爱,所以才更加危险。一旦秦王死去,她失去庇护,沒有母族可以依仗,只能任人欺凌。
得尽快把旧部全部召集起来,到时就算不能推翻秦国,也能保护她不受秦稷的戕害。
姜烟感受着她怀裡的温暖,心的想法更加坚定,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她,保护昭阳殿的宫人,护他们性命无虞。
两人旁若无人的拥抱,素亦可怜巴巴的把剑捡起来,默默退了出去。
经過這些日子的锻炼,她的心脏已经足够强大,不会再因为自己不是公主的最爱而难過了。
但她還是讨厌百裡绮!
晚些时候,勤政殿传来消息,秦王又咳血晕了過去,姜烟還是有些担心的,半夜去侍疾,头发都是乱糟糟的。
這次她带了百裡绮和素亦,让她们同其他宫女一样候在殿外,自己则在秦王榻前伺候汤药。
天快亮的时候秦王醒了,看到伏在床前的小女儿,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头。
“烟儿,累了就去睡吧,父王已经沒事了。”
姜烟顶着鸡窝头,揉了揉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父王,女儿不累,我要在這裡看着您才能安心。”
姜烟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让秦王无论如何再撑一段時間,至少要在她的计划成功之后,无论用何种手段,都要把他的命吊住。
秦王的眼神越发温柔,对姜烟道:“你的心意父王知道了,但不能這样糟蹋自己的身子,去偏殿休息一会儿吧,养好精神才能陪着父王啊。”
姜烟沒再推辞,躬身退了出去,带着两個丫鬟去偏殿,出门的时候刚好碰到秦絮,她的眼神些许复杂,动了动嘴,仿佛有话要說。
“七姐是来探望父王的吧,快进去吧。”
秦絮沒再犹豫,走了进去,她身后的宫女手上提着食盒,想来是为秦王准备的吃食。
即使在勤政殿睡觉,姜烟還是要抱着百裡绮,這样比较有安全感。
素亦独自一人睡在小榻上,看起来颇为委屈。
明明她伺候公主的時間更久,为什么公主不抱她,這不公平!
一觉睡醒,姜烟身边的百裡绮已经不见了,素亦也已经端坐在桌前,见她醒来,连忙上前伺候她。
“公主,奴婢去吩咐膳房让他们准备吃的?”
姜烟点点头,等素亦出去才想起来问她,百裡绮去了哪裡。
吃完之后姜烟又去照看秦王,一众太医见她来,像见了救星一样。
“網上不肯吃药,九公主您快去劝劝吧!”院正一脸虚汗,对她拱手作揖。
姜烟走過去,果然秦王的贴身近侍端着一碗药候在一旁,而秦王在看奏折,眼神专注。
姜烟端起药碗,侧身坐在床榻边,“父王,喝了药再批奏折吧。”
“烟儿,放下吧,孤不想喝。”秦王扫了一眼姜烟手裡的药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不想喝,全身上下都写满了拒绝。
姜烟沒强求,而是让待在屋裡的太医和宫女全部退出去,這才拈了一颗要蜜饯给秦王。
“父王吃颗蜜饯吧,這样就不怕苦了。”
秦王从她手裡接過蜜饯,丢进嘴裡,笑着点了一下她的额头,“烟儿莫不是把孤当成你了,以为孤会怕苦。”
“那父王为何不喝?”姜烟实在想不通,還会有人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秦王放下手裡的奏折,幽幽道:“孤是想早点去见你母妃。”
姜烟呼吸一窒,一时不知道该說什么。
当年如何她不知道,总觉得秦王对母妃的态度怪怪的,除了思念還有……愧疚?
愧疚什么,为什么要愧疚,這些她无从得知。
梅贵妃的名字像個禁忌,宫裡少有人提及。
“烟儿,把药端下去吧,跟孤說說话。”
姜烟第一次固执己见,舀了一勺药递到秦王嘴边。
“父王,若是母妃知道您這样糟践自己的身子,定然不会开心,說不定還会怪我沒照顾好您,就算是为了女儿,也請您保重身子。”
姜烟說到最后带了点哭腔,无论之前对這個男人有多少怨怼,始终還是有父女之情在,一想到他就要死了,姜烟就觉得心裡很沉重。
秦王看着她,眼神有些复杂,良久才终于笑了一下,从姜烟手裡揭過了药碗。
“我的小公主许久沒有哭過鼻子了,可不能让你哭,孤喝。”
他直接端起碗将那黑褐色液体一饮而尽,而后五官皱到了一起。
“真苦。”
姜烟又拿了一颗蜜饯给他,顺便把他手裡的碗放到旁边。
“父王還說自己不是怕哭,谎言被女儿拆穿了吧。”
秦王笑着摸摸她的头,精神也好了起来。
過后姜烟陪着他,两人偶尔会聊几句,但大多数時間都是秦王在批奏折,姜烟在一旁拿着小說看,隔一段時間就给秦王捏捏肩捶捶腿,相处甚是融洽。
姜烟刚开心了沒几個小时,秦稷来了。
他带了许多人,沒個人手裡都拿着盒子,形状不一。
进了寝殿之后看到姜烟,他的神色变幻了一下,旋即调整好表情,对秦王道:“父王,儿臣听闻您身体不适,特意寻了這些来献给父。”
他說完对身后的太监使了個眼色,腰间便打开手裡的盒子,差点山下姜烟钛合金的狗眼。
人参灵芝鹿茸,還有许多交不出名字的珍贵物品,满满当当的排列在她面前,让她瞬间觉得自己沒什么排面,毕竟她来的时候只带了写吃的,還大部分进了她的肚子。
秦王的脸色一如先前,看不出高兴与否,语焉不详道:“东宫的好东西比孤的国库還要多,难为太子一片孝心了。”
秦稷作揖:“儿臣自当把最好的进献给父王。”
姜烟站在两人中间,很清楚地看到秦稷眼裡一闪而逝的幽暗,心裡略微有些担心。
虽然父子俩维持着表面的平和,但已经不似从前那般,秦王說的话奶人寻味,秦稷也未免不会记仇。
若是秦王真的对秦稷不满,可能真的对秦稷不像之前那么信任,届时這太子之位秦稷也不会坐得稳。
最大的問題就是,秦国除了秦稷,沒有人堪当大任。
秦王子嗣本来就少,除了早夭的二皇子,神游残缺的四皇子,其他四個皇子都是半瓶水,连跟秦稷一争的能力都沒有,遑论把国家交给他们。
這也是秦稷有恃无恐的原因之一,因为他清楚,秦王不会把国家大事当儿戏,在储君的選擇上肯定会慎之又慎,而他是最适合的那個人。
姜烟心裡一阵叹息,头疼了起来。
别人家九子夺嫡,场面堪称刺激,到了這裡,一個两個都不中用,连秦稷的话都不敢反驳,這還是皇室中人嗎?
自从秦王病了之后,秦稷就开始慢慢显露本性,就算是探望秦王,也会很快就离开,从沒待過這么长時間。
姜烟心裡隐隐有预感,秦稷之所以還不走,是因为她。
秦王依旧在看奏折,好像压根沒秦稷這個人,姜烟被盯得头皮发麻,刚想說借机离开,秦王缓缓开口:“太子若是沒事就先退下吧,我跟你妹妹有话要說。”
秦稷站起来,丝毫沒有被赶的尴尬,而是对秦王道:“那父王好好袖子,儿臣不打扰了,九妹送哥哥出去吧?”
姜烟内心是拒绝的,但害怕不如秦稷的愿他会对秦王下手,不情不愿的将他送出去。
好不容易走到门口,秦稷一把抱住姜烟,吓得姜烟头上的步摇都掉了。
她忍着身上的鸡皮疙瘩和心理的厌恶,问道:“太子哥哥,你怎么了?”
秦稷缓缓放开姜烟,眼神坚定,“烟儿不要误会哥哥,哥哥永远不会利用你。”
姜烟心裡一凛,面上毫无变化,甚至勾起一道笑容。
“太子哥哥在說什么,是不是听人說了什么谣言?烟儿怎么会怪你呢,太子哥哥永远是烟儿的哥哥。”
她故意把“哥哥”两個字咬得很重,果不其然秦稷脸色变了,他收回放在姜烟双肩的手,道:“那就好,哥哥先走了,烟儿好好照顾父王。”
“好的,太子哥哥慢走。”
姜烟脸上扬着笑脸,像稚子般纯净,秦稷的眼神越发幽深,转身离去之际握紧了拳头。
姜烟站在原地看着他远去才敛了笑容,拍了拍肩上的衣服,眼神十分嫌弃。
她知道秦稷在想什么,正因为這样,所以才要一遍遍提醒他他们的关系。
但凡他有点良心,都不该对自己的妹妹有除了亲情之外的感情。
百裡绮又出了一趟宫,因为买通了宫门口的禁军,她的出入比以前方便了些,可以做到来去无踪,悄无声息的出去再悄无声息的回来。
潜回勤政殿时恰好看到秦稷跟姜烟抱在一起,当即冷了脸,眸中暗云翻涌。
待秦稷离去,她走到姜烟身后,将她揽在怀裡,用鼻子蹭了蹭她的脖颈,像只求关注的小猫一样。
“你去哪裡了?”姜烟抚上她的手,柔声问道。
其实這個問題不用问她也知道,只不過還是想让她亲口告诉自己。
百裡绮沒回答,放开姜烟将她的身子掰正,面对面站着。
“他抱了你,我不喜歡。”
姜烟有点惊讶,這還是百裡绮你第一次說這么多话,而且很连贯,沒什么停顿。
她凑近,看着她冷着的脸,笑着逗她:“沒听清楚,你再說一遍。”
百裡绮将她的头按进自己怀裡,抿了抿唇,同样的话她說不出第二遍,但秦稷确实该死,既然他那么闲,就给他找点事做,免得他老是对别人的人动手动脚。
两人抱了半刻钟才分开,姜烟恋恋不舍:“又得进去照顾父王了,你要是饿了就去找素亦,让她带你去吃东西。”
百裡绮点点头,将转身欲走的姜烟拉回来,在她额上印下一吻。
“小心。”
姜烟很喜歡她时不时冒出来的小动作,還有她简短但温柔的嘱咐,每当這個时候她就恨不得按着眼前的人亲。
“知道了,你也是,不论做什么都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百裡绮放开她的手,看着她的身影运气,眼神沉了下来。
秦王父子她一個都不会放過,不過现在秦王已经药石无医,为了不让那人伤心,就让他多活几日,至于秦稷,想当国君也得看他有沒有這個命。
百裡绮又悄悄溜了出去,在守卫森严的皇宫如入无人之境。
第二天便传去京城□□的事,秦王派太子调查此事,秦稷查来查去毫无头绪,被秦王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斥责无能。
转眼来到六月,秦王的病也暂时抑制住,从表面上看就跟沒事人一样。
太医也对外宣称,陛下的身体已然大好,只需将养两三月便好。
整個皇宫的人都以为秦王好转了,除了少数知道真相的人。
姜烟知道秦王已经病入膏肓,药石无医,现在這样子只不過是死前的回光返照罢了。
万俟容那個女人那么狠,怎么可能给秦王留活路。
天气燥热,蝉鸣声吵得人睡不着,姜烟面对着百裡绮,问她:“绮绮,你愿意一直跟我這样下去嗎?”
百裡绮毫不犹豫点了点头,将她面颊上的头发别到而后。
“只要你不嫌弃我,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姜烟瞬间笑起来,眉眼弯弯,眸子晶亮,像揉碎了星子。
之前她一直在忐忑,从沒问過她,愿不愿一直待在自己身边。毕竟她们一开始认识是在那种情况下,她有她的仇要报,自己也有自己的责任。
還好她们的敌对只出存在于一开始,现在是可以毫无防备,互相拥抱的人。
“等新君继位,咱们去浪迹江湖吧,看看沒看過的风景,你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嗎?”
百裡绮思考了下,回道:“我一直想去南越旧址,祭拜我父母。”
姜烟沉默了一下,伸手抱住她,“对不起。”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毕竟那些错不是她犯的,而且南越的灭亡在一定程度上也是他们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但百裡绮說想去祭拜父母的时候,姜烟還是鼻头发酸,想给她一個拥抱。
姜烟在她怀裡点点头,闷声道:“我可以永远相信你,对嗎?”
无论你现在在做什么。
百裡绮怔了一下,点点头:“你可以永远相信我,我不会欺骗你,也不会辜负你。”
姜烟的脸慢慢红了,刚恢复语言系统的人說话就是好听,时不时就能让她脸红心跳。
两人相拥而眠,同子過去的每個夜晚一样。
姜烟以为秦王的病只能撑到七月,沒想到七月已经過半他還活得好好的。
她又去太医院看了纪录的卷宗,证明了他的病并沒有任何缓和,现在看起来与常人无异都是在快速燃烧生命。
七月末,万俟容已经卧床了,她肚子裡的孩子长得太大,肚子鼓起成了圆球,秦王每日除了必要的朝政就是陪着她,连喂药擦脸這种事都亲力亲为,看傻了一众宫人,也叫后妃们岌岌可危的自尊心再次受到冲击。
姜烟跟秦絮坐在亭子裡,悠闲自在的喂鱼。
秦絮是在六月的某天来找姜烟的,表明诚意之后两人就合作了。
淑妃作为四妃之一,在宫裡的地位還是很高的,重要的是她有個很顶的娘家,可以跟太子的母家相抗衡的那种。
這是姜烟選擇跟秦絮合作的首要原因。
“九妹,我听太医說容妃的胎儿胎位不正,可能会提前催产,若她诞下皇子,现在太子一人独大的局面会否改变?”
姜烟将鱼食丢下去,意味深长道:“姐姐难道觉得,太子会任由這种事发生嗎?”
秦絮怔了一下,旋即道:“太子不一定容不下這個孩子,毕竟是幼儿,能威胁到他什么呢?”
姜烟一笑,懒懒的靠在椅背上,悠闲自得。
“姐姐难道沒发现,你的话自相矛盾嗎?若是太子放任容妃生下孩子,那這個孩子必然威胁不到他的地位,若能威胁到他,這個孩子根本出生不了,现在容妃宫裡和勤政殿,只怕全都是太子的人了,姐姐可要加把劲,咱们能不能不被太子牵着鼻子走,可全看你了。”
秦絮坐直身子,似笑非笑地看向姜烟,“那妹妹你呢,在一旁看着要我外公個舅舅出钱出力嗎?”
姜烟站起来,走至池边,看着裡面的鱼争相抢夺食物,眸色渐沉。
“我自然是去陪着父王,必要的时候可以让他换個太子。”
秦絮吓得将手裡的鱼食悉数丢进了池塘,被一直环伺的一只大鱼抢去,飞快游走。
姜烟垂着眼睛,沒有理会秦絮的震惊。既然已经是一條绳上的蚂蚱,那告诉秦她也无妨。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想被宰割只能奋起反抗,她就不信,秦稷能只手遮天。
這天对话结束之后,秦絮对姜烟多了几分信任,跟母家暗中通信更频繁了。
八月初,万俟容的肚子越大,吃什么吐什么,短短几天人已经瘦得脱了相,秦王震怒,每日都在斥责太医。
后来太子不知从哪裡寻来一味小食,万俟容吃了之后不但沒吐,反而爱了這個味道,秦王赞了太子,将他宫裡会做小食的人留在了容妃殿裡。
中秋节的家宴,万俟容缺席,秦王也待了沒一会儿就走了,姜烟意思了一下猪呢比离开,被皇后叫住。
“烟儿也快十七岁了,是时候嫁人了。”
在场的人皆是脸色一变,百裡绮眸子裡凝着寒霜,秦稷也神色不悦,秦絮感受到了唇亡齿寒,脸色也郁郁的。
姜烟毫不反驳,直接回道:“但凭母后做主。”
皇后的脸上浮现了笑意,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秦稷,“本宫会挑选我大秦适龄的青年才俊,保证为你觅得如意郎君。”
“谢母后。”
姜烟回完,该吃吃该喝喝,心情一点也不受影响,百裡绮整晚都盯着她,回到昭阳殿之后更是直接将她扔到床上了,发疯了似的吻上去。
“你要嫁人?”
姜烟喝了酒,红着脸颊,看着她嗤嗤地笑,“对啊,嫁人。”
百裡绮气得說不出话来,在她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
“想嫁给谁,嗯?”
姜烟一把揽住她的脖子,将她的脸压向自己,在她唇上轻啄一下,“嫁给你啊,你不想娶我嗎?”
百裡绮怔了一下,随后发狠的啃咬她的唇瓣,直到将身下之人嘴裡的空气全部攫取干净,才放开她。
少女红着脸,一双眸子也带着醉意,不似往日明亮,却别有一番情趣。
“绮绮,好热。”姜烟嘤咛一声,开始扒自己身上的衣服。
百裡绮低低咒骂一声,用牙齿咬开她的衣襟,“本来不想动你,這是你自找的。”
姜烟嘻嘻一笑,在百裡绮下巴上咬了一口,呼出的气息甜腻中带着酒气,百裡绮觉得自己也被熏醉了。
长夜漫漫,有人在做有意义的事,有人却在借酒浇愁。
秦稷红着眼眶,手裡的杯子应声二裂,鲜血顺着掌心流下,他痴痴看了片刻,而后突然阴恻恻的笑开。
“什么纲常伦理,只要我喜歡,我就一定要得到她,谁都阻止不了我,谁都阻止不了我!”
身边的近侍瑟瑟发抖,想劝又不敢劝,良久才抖着唇道:“殿下,夜深了,您该回去休息了。”
秦稷看他一眼,唇角阴郁的弧度還沒下去,他走過去,捏着近侍的脖子,癫狂道:“阿福,你說母后为什么要這么做,她明明知道我喜歡烟儿,她为什么要這么做!”
他手上的力道很大,阿福被掐的整张脸都胀红起来,不断向秦稷求饶,秦稷就像沒看见似的,动作沒有丝毫停顿。
就在阿福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停止挣扎时,秦稷忽然放开了他,将他甩在地上,阿福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像搁浅在沙滩上的鱼突然回到了海裡。
“阿福啊,你沒事吧?”秦稷蹲下,语气略带关心。
阿福心裡十分恐惧,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摇着头道:“沒事,奴才沒事。”
秦稷重新勾起笑容,在夜色的催化下像地狱逃出来的厉鬼。
“既然沒事,那就陪本宫喝酒吧。”
他說着拽住阿福的后脖颈,迫使他张开嘴,手裡的酒壶倾斜,往阿福嘴裡灌酒。
阿福满脸都是酒水,還与从鼻子裡灌进去的,十分难受,秦稷只畅快的大笑,不在意他的死活。
第二天突然下起了大雨,姜烟特别喜歡雨天,因为可以睡懒觉。
姜烟抱着百裡绮赖床,听到素亦的啜泣声。
“你有沒有听到哭声?”
百裡绮点点头,她老早就醒了,素亦好像出去了一趟,回来就开始哭。
姜烟睡不住了,披了衣服起来,把素叫到跟前。
素亦两只眼睛红肿,還打着嗝儿,想来是哭了许久。
“哭什么呀,谁欺负你了?”
素亦看到姜烟,嚎啕大哭,“公主,小福子死了,明明昨天還說要来找我一起出宫的,好好的一個人怎么說死就死了。”
姜烟回忆了一下,对這個“小福子”很有印象,他是秦稷身边的小太监,忠厚老实,长着张圆脸,看起来很讨喜。
“怎么突然死了,太子那边怎么說?”
自己的近侍离奇死亡,秦稷不会不闻不问吧。
“就是被太子殿下杀了的,說是犯了错,连夜杖毙。”素亦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糊了满脸,“他做事一向细心,我才不信他会犯這么大的错!”
姜烟跟百裡绮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秦稷做事随心所欲,且心狠手辣,就算从小到大伺候他的太监也能眼睛不眨的处死,随便打杀一個小太监太正常不過了。
姜烟赤脚下床,抱了抱素亦,“别哭了,你现在哭也无济于事,要是想为他报仇就得打起精神来。”
百裡绮不乐意了,毫不留情的分开两人,将姜烟抱到床上坐下,蹲下身为她穿鞋。
素亦更伤心了,走到外面拿起抹布,边擦柜子边流泪。
雨下了一整天,姜烟窝在昭阳殿裡,一整天都沒出去,晚上夜深人静百裡绮带她出去,在宫门见到了一张有点熟悉的面孔。
“微臣孔脩见過九公主殿下。”
一听名字,姜烟想起他是谁了,正是那位不愿归顺秦稷而受到打压,迄今为止還在大理寺小官的榜眼。
“不必多礼,在外不要拘泥于這些俗礼。”
孔脩收回抱拳的手,将一份名单递给姜烟,“九公主,這是现阶段站在我們這边,以及支持太子的官员名单,剩下保持中立的,微臣会再去游說,但不能保证一定成功。”
姜烟粗略看了一眼,好家伙,站在他们這边的官员竟然跟支持秦稷的相差无几,那些人是怎么想的,竟然敢跟秦稷对着干。
“孔脩,你是怎么說服他们的?”
孔脩神秘一笑,模棱两可道:“凭着微臣的三寸不烂之舌。”
姜烟:我信你個鬼,你個糟老头子坏得很!
那些官员又不是智障,凭他三言两语就能做這么危险的事,肯定是孔脩许了他们好处,但既然她不肯說,那她就不问了。
“公主,太子派人盯着微臣,微臣不能离家太久,先告辞了。”
姜烟点点头,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转头看百裡绮。
百裡绮被她看得不自在,将她下揽进怀裡,压着她的头不跟她有眼神接触。
姜烟笑了,這個女人每次都是這招,一点新鲜的都沒有。
“你让我埋胸也不行我告诉你,快点如实招来,你還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百裡绮莞尔,在她头顶落下一吻,“我們留在這裡太危险了,回去跟你說好不好?”
姜烟想想也是,便答应了。
回去的时候差点被禁军发现,還好百裡绮武功高强,揽着姜烟几個飞跃就回到了昭阳殿。
心情平复之后,姜烟打开了那份名单,发现上面的人员分部很有趣,跟粘贴复制的一样。
秦稷那边把左相纳入麾下,孔脩就会把右相拉過来,六部尚书两边各三個,還有大理寺卿和征西将军,真要比起来,秦稷不一定能刚過她。
但真的要是宫变,秦稷肯定比她更胜一筹,毕竟她沒有领兵打仗,部署人员的经验。
而且迄今而至,手握重兵的大将军秦戈還保持中立,沒有站在任何一边,他才是决定這场战役最重要的因素。
看完名单,姜烟开始“兴师问罪”,目光幽深的看着百裡绮,直到她遭不住自爆卡车。
“這名单上大部分官员,家中都有南越人,或者自己就是。”
姜烟小小惊了一下,细想想好像是這么回事,据她所知右相便是当年南越城破之际自动归顺秦国的。
“這么說,孔脩也是?”
百裡绮点头:“他曾是南越第一大家司空家的独子,南越城破之后被一位秦国的夫妇带走,改姓了孔。”
怪不得孔脩可以凭借口舌召集到這么多人,原来是家族有這么身后的底蕴。
姜烟又仔细看了一眼上面的面单,有些事便不言自明了。
“既然你们已经召集了這么多人,大可以搞乱秦国政权,为什么要把人白白送给我?”
百裡绮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抚上她的手,“我以为我已经表现的很清楚了,你還不明白嗎?”
姜烟胸中悸动,心如擂鼓,垂下眼睛,声音娇嗔:“你不說我怎么知道?”
百裡绮勾唇,在她的唇角落下一吻,“现在明白了嗎?”
姜烟觉得明白了,但她更想百裡绮亲口說,一来二去两人就滚到了一起,百裡绮身体力行的让她明白。
第二天一早,秦王派人来請,姜烟饭都沒来得及吃,拖着沉重的身子去勤政殿,心裡暗骂百裡绮好几遍。
這一去不知道要站到什么时候,可怜了自己的纤纤玉腿啊。
勤政殿不似往常,有种诡异的安静,姜烟心裡隐隐觉得不对,给身后的百裡绮使了個眼色,百裡绮会意,逐渐落后于姜烟和素亦,然后消失在某個角落。
姜烟进到秦王的寝宫,看到的事昏迷不醒的秦王和躺在旁边软榻上,肚子高高隆起的万俟容。
“九公主来了。”
万俟容的脸色很虚弱,像是随时要死了一样。
姜烟对她沒什么好感,冷着脸道:“我父王怎么饿了?”
看着样子是有晕倒了,为什么身边一個太医都沒有?
万俟容在丫鬟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起身,对着姜烟跪了下去。
姜烟往后退一步,惊道:“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万俟容艰难的磕了個头,声音带着哀求,“九公主,請您救救我的孩子。”
姜烟对這個女人沒有一点信任,直觉她在耍什么花招。
“你的孩子自有太子救,我可插不上手。”
万俟容抬头,一脸震惊,“你……你都知道?!”
姜烟冷笑一声,讥诮道:“你以为你的手段有多高明,你瞒得了這宫中任何一個人,瞒不了我,当初若不是你上演那出‘舍命救君王’的戏,我父王怎么可能让你进宫?”
而這一切都太過巧合,很难解释不是阴谋。
万俟容的脸色呈现出一种灰败,喃喃道:“与虎谋皮我也很后悔,九公主,您能不能看在你父王的面子上,帮我這一次?”
姜烟怒了,恨不得给她一巴掌,她怎么有脸說這個?
“我父王变成如今的样子,难道不是你害得嗎?你怎么敢?”
万俟容终于绷不住,掩面痛哭,一开始她只是带着任务而来,沒想到会喜歡上這個男人,這個孩子她原本不想要的,可他那么温柔的对她,让她产生了一种可以跟他白头到老的错觉。
现在孩子快要足月了,她能倚靠的人躺在床上,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她只能求秦烟帮她,因为她知道,秦稷不会让這個孩子活着。
“九公主,之前种种是我的错,你想打我骂我我都认了,只求你给孩子一條生路,他是无辜的,我造的孽就让我去偿還,不要报应到孩子身上。
你父王晕倒的消息一旦传出去,秦稷必然蠢蠢欲动,届时我的孩子肯定难逃一死。九公主,求你。”
万俟容小心翼翼的爬過去,拽着姜烟的裙角,卑微到了极致。
姜烟内心纠结,摇摆不定,太监高亢尖细的嗓音传来。
“太子殿下驾到!”
万俟容的手滑下去,眼裡的希望逐渐寂灭。
作者有话要說:昨天的抽奖结束了,是60章留评,你们是不是看错了?等這個過了之后我再弄一個,让大家都能参与。
好累哦,写得我腱鞘炎都犯了,孩子想恰火锅,呜呜呜~感谢在2021-04-2719:47:09~2021-04-2819:28: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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