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攝魂心燈
星瀾真人修行至今，早已悟透一條完整的道，專修的另一條道離徹底悟透也不遠，且前世作爲仙人的記憶已經覺醒了很多。但他前世只是一位活了十幾萬年的散仙，而這一世也僅僅是煉氣流，之所以能擁有力壓普通元神圓滿道人的實力，很大一部分原因在於他擅長神魂祕術。
他的神魂本就極強，元神道人中也少有人能及，又修成祕術《攝魂心燈》。這門祕術是滄極宗道藏殿所收錄的幾種神魂祕術中最珍貴的一種，其價值比仙階煉氣法門和一些神通都要高得多。同時它也是其中最難修煉的一種神魂祕術，滄極宗歷史上還從未有人能將之修煉到最高境界，連天仙老祖也做不到。
據說此祕術不同於一般的神魂祕術，想要將其修煉到圓滿境界，就得走上一種神祕的特殊修行流派。星瀾真人對此也知之不多，他並未將《攝魂心燈》修煉到特別高深的層次。但即便如此，此祕術對他實力的提升也是顯而易見的。
尋常的神魂祕術，說到底僅僅是神唸的特殊運用技巧，即便是一些能夠直接滅殺對手魂魄的祕術，能發揮出多強的威力，主要還是看施術之人的神魂有多強。而《攝魂心燈》則不同，修煉此術者，非但能直接向神魂弱小者施加心神層面上的幻境，還可以將自己的一部分神魂力量臨時渡送給別人，在交戰中助其一臂之力。
理論上，依靠此術甚至能在無聲無息間侵奪對手的所有神魂記憶，如此一來對方所有的修行感悟都能被施術之人所知，比起一般的所謂搜魂法門要詭異得多。不過那也只是理論上的可能罷了，至少滄極宗歷史上還從未有人能做到。
星瀾真人表面上不動聲色，實則已悄悄將神識幅散出去，並以一種極其詭異的方式朝着張恆侵襲而去。當代真傳弟子中，除他之外，再無一人修成《攝魂心燈》，且他出手之時也不需要攻擊張恆的神魂，只要略微影響對方一個剎那即可，相信在場無人能夠看出端倪。
而在層次相近的交戰中，若是神魂感知突然被擾亂，哪怕只是在極短時間內失去清明，戰局也將會被扭轉。
“什麼？這如何可能？”星瀾真人的神魂祕術還未真正落下，心中就升起不可思議之感，“此人的神魂竟不在我之下！”
他可是修行數百年的轉世仙人，除了當初的玄羽真人外，其他真傳弟子的神魂都不及他強大。
稍一猶豫後，星瀾真人就放棄以神魂祕術直接對付張恆。這倒並非他無力爲之，而是因爲那樣做的話，對方事後必然能夠察覺到自己的出手，如此一來也就再無轉圜餘地了。
“罷了，就以一部分神魂力量助一助卓文師弟吧，有我的祕術加持，不求他能勝過對手，至少也要維持不敗。”
……
高空之上，卓文真人雖仍在施展神通與張恆交手，但相比雙方最初交手之時，他出手間的威勢卻降低了不少。只因他自知無望取勝，這才刻意留了幾分力。
正當他思索着是否要直接認輸之時，忽覺一股奇異的力量降臨在自己神魂上，他愣了一愣，隨即眼神之中泛起一絲狂喜之意。
“星瀾師兄願以祕術助我，那這一戰還有的打。”
他也是大有身份之人，被一名入門不久的弟子逼得這麼狼狽，心中也憋着一股氣。此刻有星瀾真人暗中相助，他心中立刻信心大增。
或許別的真傳弟子不瞭解，但他作爲星瀾真人親信，又怎會不知，只要自己配合，那麼對方施展的這種神魂祕術對自身戰力的增幅，絕不在一些大陣之下。
卓文真人當下不再遲疑，深吸了一口氣，身軀輕輕一顫，神力洶涌而出，頭頂之上冒出點點金光，顯然已將神通法天象地催動到了極致。與此同時，他識海之中逐漸多出了許多東西，感覺一些自己原本難以施展的神通祕法無不信手拈來。
張恆忽然察覺到眼前這位卓文真人氣息一漲，心神之中頓時傳來一股奇異感覺，彷彿此人並非自己的真正大敵，真正的威脅卻是來自另外一人。這種直覺來的極爲突兀，他以往從未遇見過，偏又覺得十分真實。
他時常在衆妙之門中體悟己身，將劍心打磨的澄澈無比，剔透無垢，按理說哪怕當真中了一些祕法幻境，也不會讓他生出這種感應來。
只見卓文真人棄了手中戰刀不用，縱身飛來，周身氣勢澎湃，如滾滾熱浪，六條手臂或是直拳如箭，或是橫錘擺出，或是揮掌如刀，竟是直接將張恆施展的法相大掌擊碎。
“哈哈哈，太恆師弟，只憑你這些招數還奈何不得我，快將你壓箱底的劍法使出來，讓師兄我開開眼！”
卓文真人一擊得手，不願錯過機會，持續攻勢的同時，還在肆意叫囂着，將張恆此前對他說的話又原原本本送還了回去。
“師兄既然有意，小弟安敢不從？”
張恆站在原處不動，清喝一聲，起手一點，立時就有一柄寒光湛湛的飛劍浮在半空，霎時間化出三十六道爍爍劍光，倏爾疾振，於頃刻之間就撕裂雲氣，往飛撲而來的卓文真人斬了過去。
他施展的自然是琅霞劍典第三層的劍招，同時這些劍光又得他法相加持，其中隱隱約約還帶着五色異象，迅速就斬落在卓文真人十丈大小的神體之上。
劍仙手段本就迅疾無比，因此直到劍光飛至，卓文真人仍未能欺身到張恆近處，他想要近身擊敗對手的打算也落了空。
“不好。”卓文真人心頭一慌。他能感覺到，這等殺招的威力比之張恆先前施展的祕法有了一個質變。
他的六條手臂之上迅速覆蓋了一層黑色甲鎧，全力抵擋起來。同時，他周身氣勢一陣波涌，飄出一團巨大的灰色雲朵遮擋前方，那劍光落在其上，頓時就被層層化解。若非得了星瀾真人相助，他是萬難如此從容應對的。
“此等威能強絕的飛劍之術，一定負擔很大，我不信他能一直施展下去。”卓文真人只覺勝券在握，只要自己能擋住襲來的劍光，不難逼迫對方與自己近身一戰。
然而不待他緩過氣來，忽然見到一道明銳鋒芒，似要斬入他心神之中，看去似乎避無可避，他的六條手臂中有四條都被一斬而斷。切口之處還有一股力量經久不散，使得他一時難以使用神力恢復身軀。
雙方只是切磋，戰局到了這裏，實際上他理應立即認輸纔是。然而下方的星瀾真人卻並不甘心就此退去，仍是專心施展《攝魂心燈》，卓文真人周身頓時升起一道護體青光，再次將襲來的劍光擋了下來。
與此同時，張恆終於通過劍心察知到問題出在何處，暗忖道：“星瀾真人躲在背後鬼鬼祟祟，只是這等神魂祕術卻是我前所未見，以後定要仔細參研。”
迎仙殿之前，在張恆連續施展劍法之際，觀戰衆人頓覺天地之間忽然爆出陣陣明光，待光亮稍微斂去，又是幾聲巨大轟響傳來，餘波激起的氣浪吹拂的衆人衣袍向後擺動。
月辰真人從始至終都是認真的看着，待見到這一幕，不由讚道：“當真了不起。”
在她看來，張恆的劍法玄妙，已經極爲接近大道域境的層次了，雖滄極宗當代還有兩位修行劍道的真傳弟子，但與眼前之人相比，是遠遠無法企及的。
素衣真人評判道：“太恆師弟運使飛劍之時沒有任何生澀感，還能與劍光分化之術相配合，看來已經漸漸將琅霞前輩的劍法化爲己用了。”
“此戰結果已明。”蘆華真人淡笑一聲，道：“卓文哪怕施展禁術，也是無力迴天了。”
這些觀戰的真傳弟子，對於《攝魂心燈》這門祕術瞭解不深，尚無一人看出星瀾真人暗中的動作，看到卓文真人氣勢猛漲，都以爲是他施展某種代價不小的禁術之故。
就連燕虹真人，也只覺自己的道侶星瀾真人實在高風亮節，不在乎一時的成敗榮辱。
然而星瀾真人此時心情卻並不美妙，對這位新入門的劍仙師弟已警惕到了極致，已然將對方視作與蘆華真人同等的大敵。正當他要繼續全力以赴催動神魂祕術之時，心中忽覺一絲不妥之處，連忙擡頭向天上望去。
只見張恆背後那尊原本模糊一團的巨大的虛影忽然漸漸凝實起來，很古怪的是，那虛影的外貌居然時時刻刻都處在變動當中。任由星瀾真人如何窺探，也無法辨清其真容。
而就在這個時候，那虛影原本緊閉的雙眼忽然睜開，露出其內幽黑無比的眸子，不帶絲毫情緒波動，望去高渺難測，令他無端升起一股敬畏之感。下一刻，一道目光垂落下來，星瀾真人身軀不由一僵，未免被人瞧出端倪，他不得不中斷神魂祕術，穩守心神。
一旁的燕虹真人見他臉色微微一白，忙關切問道：“師兄，怎麼了？”
星瀾真人失神片刻後，很快就恢復自然，並未被周圍其他真傳弟子看出破綻。只是他心中愈發沉重，暗道：“此人莫非有什麼異寶護身不成？”
高空之上，張恆將法相略作收斂，以他的修爲底蘊，許多消耗極大的手段都無法隨意使用。不過經此一事，他對於星瀾真人這位在宗門中聲望頗高的轉世仙人越發瞧不起了。
星瀾真人一個念頭就撤了祕術，在迅疾劍光之下勉力支撐的卓文真人頓時就如同被抽去脊骨一般，周身的護體青光也消失的一乾二淨。此時他身軀中所剩神力已不到兩成，再也無法維持法天象地和三頭六臂的神通。
而當他散去神通之後，再面對張恆的飛劍時，一股無形的壓迫感令他感覺遍體生寒，於是再也不敢逞強，當即大聲喊道：“太恆師弟，我甘拜下風！”
此言一出，籠罩在他周圍的劍光頓時消去不見。張恆從容將飛劍收起，淡然一笑，道：“承讓了。”
一些境界眼力俱都超邁俗流的真傳弟子對此早有所料，心下對於張恆的劍法欽佩不已。而許多眼力稍差的真傳弟子，以及在百十里外遠遠觀戰的衆多普通弟子們，一時間大都沒有反應過來。
“卓文師兄竟然輸了？”
“這怎麼可能？”
這樣的結果讓許多曾與卓文真人打過交道的弟子難以置信。畢竟在他們看來，當代真傳弟子中能勝過卓文真人這位神魔煉體強者的，至多也就二十位左右，沒想到一位入門才兩年半的新晉真傳，就已經擁有如此實力。
此刻夜空之下，迎仙殿之上，唯見張恆負袖站在那裏，他一身墨色道袍，周身清氣雲光縹緲，仙儀玉姿，丰神清俊，如日月高懸，令衆多觀戰的弟子心神爲之一奪。
“太恆師弟，你的劍法精進不少啊，改日師姐還想請伱指點指點。”
“師弟，我早就看星瀾不順眼了，你今天狠狠落了他的面子，實乃大快人心之事。日後有暇定要來我道場一會，我那裏有不少珍藏的仙釀。”
“太恆師弟……”
許多曾與張恆打過交道的真傳弟子紛紛傳音道賀。
星瀾真人向前走出幾步，故作驚喜道：“太恆師弟果然了得，有你這等劍道奇才在，真乃宗門之幸，爲兄深感佩服。”
張恆目光冷淡，並未同他客套，而是逐個與其他幾位真傳弟子交流着。
星瀾真人面帶不悅，但也未再說什麼。而站在他身旁的燕虹真人則心情惡劣，玉容一寒，恨聲道：“太恆師弟，你應該早已通過洞淵塔第九層，爲何不提前說了出來？”
見張恆似乎並不打算理會自己，她又一指坐在旁邊恢復元氣的卓文真人，道：“既只是同門切磋，你何必下如此狠手？差點傷到卓文師弟的根基。”
“嘖嘖，在一位修行時間尚短的師弟面前輸了陣仗，還要窮追不捨。”蘆華真人看不過眼，嘲諷道：“若真是臨敵鬥陣，稍一疏忽可就是落敗身亡的下場，太恆師弟已經有所留手了。”
燕虹真人被他這麼一說，頓時被噎得說不出話來，臉色陣青陣白，想要發作，又怕失了身份，當即哼了一聲，又狠狠瞪了張恆一眼，便不再言語了。
到了此時，這場宴席自然也是無法再進行下去了。而張恆並未立即告辭離去，而是緩了一步，向蘆華真人傳音問道：“師兄，稍後可否單獨一會，我有些私事想請你幫個忙。”
蘆華真人想也不想就道：“師弟這個忙我幫定了，你隨我來，我們另尋一處地方詳談。”
說罷，他便縱身乘光而起，往天際中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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