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端木
此刻迎仙殿之中，一位風姿高爽的白衣道人面容平靜，正一人自斟自飲。在卓文真人被張恆擊敗，殿外一片混亂之時，他就已經悄悄來到此處，只是未有一人發現他的形跡。
方纔二人在外面交手時，他就已經來到論道峯上遠遠觀看。他的見識眼光遠非常人可比，一眼就看出星瀾真人私下動了手腳。若是張恆在切磋中陷入不利局面的話，他原本是打算親自下場破局的，畢竟他向來看不慣星瀾真人這種不光彩的動作。
“我帶回來的這位師弟可當真了不得，劍隨意動，進境神速，且看去並未全力施展劍法。他的神魂感知也不簡單，若非我來的時候以法寶做了遮掩，還真有可能被他發現。”
只是即便以他超越大部分散仙的境界，也無法看透張恆剛剛施展的一些手段，他暗忖道：“那空中的虛影究竟是什麼？像是萬象法相，但又有所不同，宗門典籍中從來沒有記載過類似之物，莫非是白微祖師傳授的祕術？”
他沉思一會兒後，始終想不明白，便也不再多想。畢竟這世間玄妙之事何其多，就是天仙老祖乃至更強的存在，也不能盡知。他自己在夢中學會的那門“善水神通”，就高深莫測，滄極宗收藏的任何一門神通，都遠遠無法與之相提並論。
此時已是月上中天，雖在夜中，但有着天上星月、山間燈火的映照，整座論道峯都被耀照得有如白晝。
論道峯上一座幽靜涼亭之中，蘆華真人與張恆相對而坐。兩人身旁乃是萬丈深壑，如霜的雲霧時不時翻涌過來，使人彷彿置身於玉崖之上。
蘆華真人端起石桌上的酒杯，微微笑道：“太恆師弟，短短數年不見，你就能有眼下成就，當真可喜可賀，我敬你一杯。”
他雖眼高於頂，但對於真正驚才絕豔之人卻是不吝誇讚。在他看來，今日一戰很快就會在上陽郡中傳開，到時候也會有更多人知曉，滄極宗即將誕生一位絕頂的劍仙。
而眼前這位太恆師弟雖暫時還比不上自己，但想來用不了多久便能追趕上來，這讓他心生欽佩的同時也感受到極大的壓力。繼玄羽師兄之後，他還是第一次從萬象真人身上感受到這種壓力。
張恆同樣持起玉杯，緩聲道：“實不相瞞，我有一事需請師兄鼎力相助，不會讓你爲難的。”
“我雖不知師弟拜在玄合峯上哪位前輩仙人的門下，但以伱的身份，應當很少有事能難得住你了。”
蘆華真人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放下酒杯後，又道：“不過你既然開口了，我定然竭力相助，卻不知具體是什麼事？”
他語聲之中滿是自信。畢竟在他看來，憑自己一身本事，許多麻煩對於其他真傳弟子或許很棘手，但對他蘆華真人而言就是手到擒來了。
“師兄果然豪氣。”張恆笑道，“我出身的部族只是東荒平原上的小勢力，因此打算爲族人購置一些能夠改善經脈資質、洗滌內腑的靈丹。”
“聽幾位師兄師姐提起過，蘆華師兄你乃是門中煉丹宗師熔火仙人的高足，想必在煉丹上已得尊師的真傳，不知能否幫我煉上幾爐靈丹，需要多少元液我都可以出。”
對於煉氣流的修行而言，經脈越是堅韌寬闊，吸納天地元氣也會越容易。而一些靈丹是可以拓寬凡俗的經脈的，能讓他們成爲紫府修士的希望大爲增加。甚至有些靈丹對於一些修煉淺顯煉氣法門，根基已定的紫府修士都有一定的益處，自然其價值也要高得多。
張恆在宗門珍寶閣中並未看到此類靈丹，畢竟滄極宗珍寶閣收藏的寶物也不可能面面俱到，僅僅是爲了給一些真傳弟子和長老提供修行上的便利而已。他原本打算過段時間去上陽城的時候，再前往天寶山看一看。不過若是蘆華真人能爲他煉上幾爐靈丹的話，倒也不必花費高價在天寶山求購了。
“煉丹？”
蘆華真人尷尬地笑了笑，“慚愧，我雖然拜在熔火師尊門下，但暫時還沒學到什麼高明的煉丹法門，就不獻醜了。”
煉丹技藝的提升是需要大量時間的，而蘆華真人修行不過百餘年，又對煉丹毫無興趣，連最低等的靈丹都煉製不出來。熔火仙人煉丹之時他也懶得看，最多偷偷順走幾枚靈丹嚐嚐味道，不過這種事他當然不會說出來。
張恆頗感意外，暗道：“想不到熔火仙人的要求居然如此嚴格，蘆華師兄這麼高的境界，竟還無法得傳煉丹法門？”
雖說自己的打算落了空，但張恆心下並不覺得失望，無非就是多花一些元液，去上陽城的天寶山走一遭罷了。天寶山背後有着大夏王朝皇族的支持，遍佈無盡大地的每一座郡城，只要有足夠元液，不論何等珍貴少見的寶物都能在那裏買到。
隨後，兩人又交流了一會兒修行心得，各自都是受益匪淺。蘆華真人同樣修煉了《赤明九天圖》，且不久前已經達到第十二重，足以媲美普通的神魔煉體元神初期。而他除了悟透一條完整的普通道之外，對雷霆大道的參悟也接近大道域境層次，如此才能讓他擁有碾壓大多數元神道人的實力。
與蘆華真人一番交流，張恆愈發感覺到自己神體的特殊。他雖仍只是赤明九天圖第九重，但卻已經顯露出些許元神層次神魔才能擁有的特質。而從第九重突破到第十重，那是大境界的躍遷，到時他的神體即便還比不上蘆華真人，也相差無幾了。
與蘆華真人分開以後，張恆原本是要直接回到自己道場的，只是才飛去不遠，他忽然生出一絲感應，便調轉方向往論道峯上另一處山頭而去。
那裏看似不遠，但以他遁速，卻也用了十幾個呼吸纔到。降落下去以後，果然看到一位高大俊朗的白袍道人站在高崖之上，如立天極，俯瞰下方。
張恆抱拳一禮，道：“玄羽師兄。”
玄羽道人笑道：“之前在迎仙殿的那一戰，我也看了，師弟果然厲害。”
張恆心中微微一驚。以他此刻神魂之強，數百里外的一隻微小蟲豸都能被他察覺到，卻並未發現這位玄羽師兄的到來。若非對方剛纔刻意放出一縷氣息，他甚至都不會注意到這座山頭上有人。
“我知道你或許過不了多久就要外出遊歷，因此特意過來送你一件東西。”玄羽道人直接將一枚泛着金屬光澤的令牌甩了出去。
張恆將令牌接過，看了幾眼後問道：“不知這令牌有何用處？”
玄羽道人淡淡言道：“這是端木青所贈之物，持此令牌進入上陽城，便是上陽端木氏的貴客，可免去你很多麻煩。除此之外，倒也沒什麼別的用處。”
張恆稱謝一聲，鄭重將令牌收了起來。或許此物對於玄羽道人來說還算不得什麼，但自己從未去過上陽城，與上陽郡中其他大勢力也沒什麼來往，有了這枚令牌，行事也能方便許多。
見他收下令牌，玄羽道人哈哈一笑，往山崖下一指，道：“太恆師弟，你看，日升月落，草木枯榮，天地萬物皆是陰陽表裏。師兄知道你不是甘於平庸之輩，就預祝你順利拿下首席之位，日後功成天仙。”
說罷，清光飄忽之間，他的身影就往雲霧之中遁去。
張恆默然片刻，對着玄合峯方向拜了一拜，便同樣飛離此處。在見識過衆妙之門的偉力後，他知曉莫說是天仙，即便是大羅道祖，也還遠遠稱不上修行之路上的高峯。但渡劫成爲天仙對於現階段的他而言，確實是一個不小的目標。
回到自己道場的時候，天邊已經露白，山色青空宛如潑墨畫卷，望之令人神氣一清。
張恆正要進入山巔宮殿之時，青鈺迎了上來，躬身道：“恭喜主人得勝歸來。”
張恆笑道：“你倒是消息靈通。”
在過去的兩年中，這名僕從兢兢業業地替他打理山峯，招待訪客，令他甚爲滿意，閒暇之時也會提點對方一二。
……
張恆接下來並未急着前往上陽城，而是先閉關靜修，一心參悟五行傳承和琅霞劍典，鞏固自身實力，偶爾也會神入衆妙之門參研一些新的招數。
轉眼又是三個月過去。在這期間許多真傳弟子都曾來拜訪過他，要麼就是意圖與他論道，要麼就是純粹來拉攏他的。而除了少數幾人過來時張恆曾親自出面，其餘之人到訪他都以閉關爲由，讓青鈺等幾位僕從招待。
不過大部分真傳弟子初次到訪時都有禮物奉送，價值算不得高，但積少成多之下，也值個數千斤元液了，這也讓張恆手頭寬裕不少。他這幾個月藉助天地元氣修煉的效果，至少抵得上兩千斤元液，之後又一口氣煉化數千斤元液，將修爲提升到了萬象中期。
將一切都收拾妥當後，張恆便從宮殿中走了出來。此去或許三四年之內不會回宗，峯上幾名僕從在青鈺帶領之下都過來相送，他再一番交代之後，便駕雲而起，往上陽郡城行去。
上陽城位處碧空山脈西南三十萬裏，是一座自神魔時代起就已經存在的古老城池，長三萬多裏，寬也有兩萬裏。上陽侯府處在此城最中央，佔地兩千四百里方圓，是絕對的禁地，哪怕是仙人也不得未經允准就擅入其內。
而這座巨城之中，除了上陽端木氏之外，上陽郡各方大勢力皆有很多修行者往來於此，出沒此間，甚至還有一些來自上陽郡之外的修行者常年留在城內修行。蓋因爲這裏與別處不同，非但禁絕爭鬥，還有多如天上繁星的各類寶物奇珍，更有令不少大部族子弟流連忘返的享樂之所。
張恆來到上陽城前，放眼望去，見前方隱現一道巍峨巨影，聳入雲中，卻又連綿如垣。這座城池太過宏偉，如同一橫臥在無盡大地上的巨龍，其氣魄之恢宏，格局之雄偉，縱然張恆早有了解，但親眼看到之時，仍是稱歎不已。
此城之中密佈着一處處高低有序的府邸宮閣，以中間的上陽侯府最高，向着四周逐漸呈現下降趨勢，整體像是一座矗立在無盡大地上的巨大丘陵。
張恆入城之後，目光在那一片片浮沉于山水之間的建築中掃了幾眼，很快就尋到“青玄府”的所在。那是端木青名下的府邸，也是他此行要去的地方。
端木青乃是下一任上陽侯，其身份比許多仙人還要尊崇。而他的這處府邸，佔地足有百里方圓，修築的富麗堂皇，明光彩照。正門之前以水紋美玉鋪地，門前還有一排排守衛肅容站立，氣勢森嚴，令周圍街道上許多行人不敢靠近。
張恆從遠走來，尚未靠近這座府邸，就見正前方的金銅大門徐徐開啓，隨後就有不少人自裏面迎了出來。其中有穿着道兵甲鎧的紫府修士在前開道，亦有身着羽衣霓裳的侍女快步而行，更可聞鼓樂之聲盈盈繞耳。
待這些甲士和侍女都在門前站定以後，就見一個千嬌百媚的紅衣女子走了出來，她面容娟麗，眉眼如畫，一雙眸子似能勾魂攝魄，頸脖處露出大片膩白如玉的皮膚，讓人看一眼就覺血脈僨張。
“府邸內已備好酒宴，請貴客暫移玉趾。”紅衣女子朝着張恆盈盈一拜，做了個相請的手勢。
與此同時，那些甲士和侍女也恭敬無比地俯身拜下。這一幕，直看得街道上大量來往之人屏息凝神，紛紛猜測起那名黑衣少年的身份。
張恆稍一轉念便知何故，他身上那塊令牌應當與某種籠罩在上陽城各處的陣法相合，這才被提前察知。
他點了點頭，問道：“不知這位仙子如何稱呼？”
紅衣女子嬌聲道：“不敢當得如此稱呼，小女蘭忘憂，只是公子身邊一名侍女。”
須臾間，張恆便在一衆侍女、甲士簇擁之下進入府邸之中，與紅衣女子蘭忘憂共乘一車。此人明顯是一位實力頗爲不俗的萬象真人，卻只是端木青身邊一名侍女，這也讓張恆愈發感慨起這位侯府公子的地位之高。
車駕先是在府邸外圍轉了一圈，順勢觀覽了一下府內風光。
遊覽之中，蘭忘憂開口道：“公子正在招待兩位少炎氏的元神道人，因此暫時不能與貴客相見，稍後酒宴，便由小女作陪。”
張恆神色如常道：“少炎氏？那可是大夏王朝中了不起的大部族，是該好好招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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