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转到主要內容

第二十六章 周癫子口出禅语

作者:未知
那边厢,是况且跟周氏兄弟還有一班文友聚集在一桌上吃酒。本应坐况钟這一桌的周鼎成也過来凑趣,他只是不喜歡跟不熟的人交谈,在周家,他一般也是躲在自己屋子裡写字画画,要不就带着两個小子出门观赏风景。 “况小友,我也俗套些,恭喜啊,”周鼎成举起酒杯贺喜。 “這有什么,文宾是十三岁考中的苏州府头名吧,我這還迟了两年哪。”况且心裡的确沒觉得有什么高兴的,毕竟只是童子试,第一名也沒多大意义,若是举人乡试的头名,弄個解元,那真可夸耀四乡,荣耀门第。 “科举论什么早晚,只要是考中了,都是英雄,考不上都是狗熊。”文宾大口喝了一杯酒,兴致勃勃地說。 显然此情此景,又让他回忆起自己考中苏州府头名时的盛况。那天,周家的彩棚整整占据一條街道,上门贺喜的人一波一波,如同年关赶集一样。 大家都以为他能再接再厉,在举人乡试中再下一城,搏個解元回来。可惜在他十七岁上,第一次参加乡试时,三场考试,在第一场就因犯规被黜。 這是他人生第一次遭受打击,感受到了命运的残酷。在冥冥中,似乎真有一种力量在左右着他,左右着所有人,這就是命运。 這种理论在后世称为宿命论,是颓废、不健康的,甚至可以打入封建迷信裡,然而在明朝,這就是宇宙真理。 “况且,明年又到乡试了,你想不想参加?”文征尘问道。 “不想,等下场再說。”况且摇头。 无论乡试還是会试,都是四年一次,而不是每年都有。即便四年一次,每次又都有名额限制,但是长久下来,也還是有太多的举人进士产生,也就形成了庞大的文人集团,慢慢又成为既得利益者。明世宗嘉靖年间,正是這种局面的快速发展阶段。 周文宾举杯道:“明智,我上次就是心太急了,结果下场后不但沒有好结果,反而适得其反。” 想到上次被黜而出的情景,他的心现在還是很痛。 “這有什么?我族中有位前辈,一辈子是场场不中场场下,后来大家都劝他不要下场应试了,他却說不是想中举人,就是喜歡吃考场中的粉丝包子。”文征尘笑了起来。 大家都笑了起来,乡试时,考生要在考场分配的一個笼子似的房间裡呆上三天三夜,每天一场考试,考生自己可以带饮食,不過官府還是要做一些准备,毕竟有家境贫寒的考生,万一在考场中饿晕了,官府可就摊上事了。 所以有人說参加乡试,只是为了吃那固定不变的粉丝包子,不過是一种心酸的自我解嘲。 周文宾悠悠道:“這粉丝包子,但愿我再吃一次,這辈子我是不想再吃了,跟你们說,我现在见到包子就犯呕。所以我家裡现在什么灌汤包、蟹黄包、水晶包子這些都从食谱上去除了。” 周鼎成不以为然地說“你這才叫因噎废食。难怪我想吃顿包子,怎么也做不出来,厨房不是說這原因,就是那原因的,原来起因在你這裡。” 文杰从旁笑道:“包子您也沒少吃啊,不是隔几天就在面食店买一次嗎?” 周鼎成叹息道:“外面做的哪有家裡的好吃,我還是五年前回来时吃了一次水晶包子,真是美味啊,可惜再也吃不到了。” 周文宾笑道:“這還不好說,明天我去征尘那裡,走前吩咐厨房给您做水晶包子就是。” 文征尘露出一脸馋相說道:“那你能不能给我带些来。” “不能,我见都不能见,更不用說带了,想吃自己去。”文宾一口回绝。 文杰趁机讨好道:“征尘哥,我给你留着,什么时候你来,我偷偷给你就是。” 文征尘阶梯发挥道:“文杰,水晶包子固然好吃,粉丝包子也是要吃的。” “我還沒想好,干脆等况且想好应一场下,我就跟他一起应试算了。” 周鼎成看着两人,觉得好笑地說“你们两個见天缠在一起不腻啊,下個考场還要一起。况且過些日子就要去江西采药了,深山老林的,你也跟着去?” 文杰吃惊道:“真的?” “有什么真假的,你问他就是。对了,你說過了童子试就准备出发,時間定了沒有?”周鼎成问道。 况且觉得周鼎成或许是在說客气话,便說道:“過些日子吧。不会影响到周前辈写字作画吧?” “真不想陪你去,可又不忍心让你一個人去,万一被豹子、野猪把你吃了,我找谁要字画去?为了那些字画,且充当一次镖行的镖客吧。”周鼎成无奈地說到。 况且心中也是纳闷,他只是童子试前给周鼎成送字画时问過一次,周鼎成說他要想一想,然后就沒下文了,不想他還主动提出来了。 這其中是何缘故?父亲似乎有把握,认定周鼎成一定会无怨无悔地陪他,而且沒有提任何要求。這其中有何秘奥? 假如說周鼎成真的出身武当,父亲早年时又在武当山避過难,他们之间的共同点也就如此而已。父亲跟周鼎成如果以前相识的话,他不可能一点都察觉不出来,当然,父亲也沒必要隐瞒一点。 那么,是不是在這趟行程中,在采药的地方,藏着什么秘密? “况且,你真要去深山老林裡采药啊?风餐露宿的,你受得了嗎?”文杰问道。 “沒什么,我小的时候就跟父亲采過药,风餐露宿也习惯了。這几年因为要读书,父亲才沒再让我去。”况且說到。 大家露出诧异的表情,真是沒想到,他们都以为况且也跟自己一样,是在温室裡长大的。 “小子,别嘴硬,到时候我看你能不能吃的了苦。”周鼎成說道。 文征尘露出不解的神情,问道:“周叔,那为什么是你陪他去?” 周鼎成可是出了名的“刺头”,谁的账都不买,为何愿意放下身段,吃那么大的苦,去给况且当保镖,這事确实有些怪异。 “因为他要去的地方我也要去,同路而已。” 周鼎成简单回答一句,就转過脸看况钟他们那一桌的人,其实是告诉大家這問題就别问了。大家也都看出,他似乎有什么心事,就都知趣闭口,开始喝酒。 “对了,征明不是說要来嗎?怎么又爽约了?”周文宾忽然想起来。 文征尘摇头苦笑道:“他现在成伯虎兄的跟班了,是随叫随到,被抓了苦差。身不由己啊。” 听到文征明這名字,况且就感到郁闷。這些日子他不知筹划了多少次,要去见文征明,明明有确切的消息,文征明在哪裡,可是等他赶到时,不是文征明刚走,就是根本沒来。只有一点是肯定的,他始终跟唐伯虎在一起,两人一起规划设计一座庞大的园林。 据說文征明对此并不感兴趣,而且他也不懂建筑,唐伯虎偏偏就抓牢了他。 文征尘转头看着况且笑道:“你也别烦了,总能见到的。以前他比我還闲哪,這些日子是让伯虎兄害苦了。” “明年征明下场乡试嗎?”周文宾问道。 文征尘答道:应该是下场吧。我问過他,他一直犹豫不决,但我了解他,若是让他空過一场乡试,他肯定受不了。” “就是,征明兄才学不在伯虎兄之下,想当年伯虎兄一举考中解元,那是何等的风光。這回也该轮到征明兄了。”周文宾叹道。 “要這样想的话,你们两個還真的错开下场,都是能摘取解元桂冠的人,可解元只有一個。”文征尘說道。 周文宾喟叹一声道:“我是不敢想,解元真那么容易得也就不足为奇了。” 一直沒說话的周鼎成此时接過话头:“正是,你们還小,沒见過,也沒真正体验過考场的心酸,我也沒体验過,可是见的多了。你们刚才說去深山老林才要辛苦、危险,其实這世上最辛苦、最危险的莫過于科举仕途。” “可也有一路顺风,平步青云的。”文征尘有些不服气。 “你那是话本小說看多了,以为下场一考就是個解元、状元的。就說唐伯虎吧,三年前得了個解元,就自以为老子天下第一了。性子也益发狂傲,有时候我都看不過去。将来怕是要栽跟斗吃苦头的。” 周文宾等人听此话觉得不入耳,唐伯虎可是他们這些人的偶像,是他们的精神领袖,号召力比练达宁還要大几分。此话若不是出自周鼎成之口,他们怕是要拍案而起,怒目相向了。 過后,风光无限的唐伯虎果然栽了個大跟斗,而且一跤跌到底,再未能站起来。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周叔,您现在有钱、有名,可是沒有功名,假如让您重新選擇,一面是富甲一方,一面是进士状元,您选哪個。”文征尘问道。 周鼎成登时语塞,這問題真沒法回答。 学而优则仕,仕一方面可以得到权力,另外也可以得到富贵,這才是每個书生的梦想。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千百年来,正是這句话激励着历朝历代的书生们寒窗苦读,以求来日的发达,然后权钱色可以尽得。 所以明朝时,不知谁想出了一個刁钻古怪的命题:要富贵還是要功名,只能选一样。是宁愿富贵一生,却沒有功名,還是高中进士状元,却与富贵挥手拜拜。 在实际中,這种情况不会出现,高中状元的人决不会贫困,但是命题就是這样设定的。所以太多的文人都陷入其中,感到无法選擇,最后也几乎都選擇了功名,宁愿抛弃富贵。 這就跟“妈妈和老婆同时掉河裡,你先救哪一個?”的命题一样,无解。 周鼎成想了半天,最后却說:“這两者对我都不重要,只要能让我這般逍遥快活的生活就行。如果每天都有国宝级的字画供我欣赏,就是让我当神仙,我都不去。” “周叔,跑题了。必须选,只能選擇一個,您选那样?” 周鼎成沒有回答,而是问况且:“小子,要是你怎么选?” “我的選擇跟你一样。”况且說道。 他真是這样想的,功名富贵可以不要,只要能過上平稳的生活,一边行医,一边读书写字作画,就是神仙般的生活了。 “好小子,真是我辈中人。”周鼎成一拍他肩膀,赞许地說。 “周叔耍赖,不许不选。”文征尘不依不饶。 “你這小子,等你到了我這年纪的时候,就能知道這两者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正是那些平时常在你面前,却被你忽略的东西。” 周鼎成忽然口出禅语。大家听后,似乎也很有深意,不禁都低下头,细细咀嚼其含义。周癫子怎么一下子就变了一個人啊。 “前辈,你真的打算陪我去江西嗎?” 趁别人不注意,况且悄悄问道。這問題悬在心裡,实在是不好受。 周鼎成点点头,然后看看四周的人,再看看况且,這次感叹一声:“小鸟要展翅高飞了。” 况且听得莫名其妙,忽然感觉他和父亲之间,還真有那么一点共同的地方。 這個共同的地方好像隐藏着一种危机,甚至是杀机,随时会爆发。
首頁 分類 排行 書架 我的

看小說網

看小說網是您最喜歡的免費小說閱讀網站。提供海量全本小說免費閱讀,所有小說無廣告干擾,是您值得收藏的小說網站。

網站导航

热门分類

© 2023 看小說網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