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又立功
是的,腥味還是有的,只是沒有昨天那么夸张。
应该是加的石灰粉比重不对。
回头這個比例還得再计算一下。
心裡打定主意,司宁宁脑袋晃了晃,目光在后院扫视,最终落在昨天傍晚晾晒的那個蛇皮袋子上。
她将蛇皮袋子取来,袋口卷吧卷吧撑开,随即伸手去捞盆裡的鸭绒。
把鸭绒拢到一起捧起,尽可能压去多余的水分,虽然后放进蛇皮袋裡,這個动作直到将盆裡的鸭绒捞得差不多了,司宁宁才停下。
找霍朗要了一個细麻绳随手把蛇皮袋袋口系起来,司宁宁将滴水的麻袋找给霍朗,“找個太阳大又通风的地儿挂着,等干一干再看。”
“好。”
霍朗拎着蛇皮袋去了前院。
小院四周都被竹林包围,只有前后院有些许的阳光,而对比后院,前院的阳光自然要更充沛一些。
霍朗调整了一下支撑晾衣竿的竹制三脚架,把它挪到太阳大的地方,取下晾衣竿把蛇皮袋穿過去,接着又把晾衣竿架回三脚架上。
枯黄干瘦的晾衣竿中间坠着一個鼓囊囊還在不断滴水的大袋子,一眼瞅過去别提有多奇怪。
目前沒有晒鸭绒和烘干鸭绒的设备,也只能用這個本办法了。
司宁宁手掌横在眼前与眉毛并齐,站在堂屋门口打量了两眼,霍朗进屋时,她跟着一起进屋,“我刚才看了一眼兔皮,发现颜色泡白了不少?”
“是,再泡两天皮子能更软一下,到时候就好上架了。”
“上架?”司宁宁“咦”了一声。
炮制皮子的流程,她老早之前应该是在哪裡扫過一眼的,所以知道個大概,但是這個“上架”,真的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撑架霍朗早有打算,這会儿他把东西拿出来给司宁宁看,是個长方形的木框。
霍朗一边化身兴趣老师,慢慢引导起司宁宁来,“泡好的皮子都是有韧性的,像兔子皮吧,整张平铺开来其实也沒多大,但是等撑开之后,它的面积至少要扩大原本的三分之二。”
霍朗边說边比画,司宁宁很快就明白過来,和养蚕人洗蚕茧把剥离下来洗透的蚕丝撑开差不多的道理。
蚕丝撑开后晾干才能进行下一個步骤,纺丝成线。
兔皮也一样,只有完全拓展开了,才能够达到裁剪、制衣的阶段,而這個阶段的皮子也可以叫成皮。
想想也是,如果沒有把皮子的韧性开发出来,一张半成品兔皮拢共才多大?想做一身衣服,那還不得要用上十几二十张的皮子?
司宁宁掏出本子,在昨晚写的那页后面继续做补充。
她写的时候,霍朗就在一旁躬着身子打量。
司宁宁字迹娟秀整洁,重点部分底下都有单独描下波浪线,让人一眼看過去就觉得十分清晰分明。
霍朗默默看了一会儿,直到司宁宁写完,他才微微哑着嗓音說道:“前阵子去镇裡,听說有开放工农兵大学名额的,你想去嗎?”
虽然问话,可等司宁宁懵懵懂懂“嗯”了一声,抬头望過来时,他伸出手碰了碰司宁宁白嫩的腮,又道:
“虽然你给三队带来很多变化,但我始终觉得,以你的才华在這裡很屈才。”
屈不屈才的,司宁宁倒不觉得,不過霍朗是自己人,她也就沒跟霍朗委婉客气,顺着霍朗提的“工农兵大学”思索片刻,她问:
“這個名额不好弄吧?你有?学校远嗎?”
如果不远,司宁宁觉得可以考虑一下。
毕竟时代在进步,她也要拿個实质過硬的文凭才行,要不然迟早会被社会淘汰。
霍朗低落一瞬,仅是一瞬又恢复平时模样,温柔缱绻地冲司宁宁笑着,“你想去,我就有办法弄到。就是学校不近,当然也不算太远就是了……你要是去了,回头我也能去看你。”
霍朗自說自话說了好大一段,司宁宁明显察觉到他的异样,抬头看了他一眼,紧接着又白了他一眼:
“沒有多远是多远?而且我就是问问,又沒說這就要去了,你看你這是干嘛?好像我非去不可似的。”
霍朗一呆,搓了一把前额碎发,略显得有几分震惊地问:“你,你不想去嗎?”
這要是换别的队上得知青听到這個消息,抢破头也得抢個名额不可,怎么不管什么事,回回到她這儿就变得不一样了?
司宁宁平淡耸肩:“嗯哼,沒有什么特别想法。”
“为什么?”霍朗问,同时将刚才的心裡的活动道给司宁宁听,想听听她的意见想法。
司宁宁长“嗯”一声陷入思考,不多会儿回道:“不管是对本土的孩子来說,還是对知青来說,读书都很重要,但要明白的是,目前這個情况,有些人急切地想得到名额,他们的重点在于迫切地想要“离开這裡”,而不是读书。”
“我呢,我是知青,可我对文学和知识有一定的求知欲,我不会把這名额当做脱离這裡的媒介,而且……”司宁宁看了霍朗一眼,哼哼笑着說道:“我走了,你怎么办?”
听到這裡,霍朗心裡其实是高兴的,但是又想到司宁宁那么优秀,如果为了他在這裡止步不前,光是想想,他就觉得难受。
“我刚才就是潜意识觉得,如果你去工农兵大学上学,最近的一所学校在汉市。距离說远不远說近不近的,纵使手裡有车,也不能时时见到你,我心情莫名就有些坏了。”
霍朗微微叹息,坦然說出自己的感受,還不等他补充說别的,就听司宁宁问:
“知道为什么嗎?”
霍朗摇头,下一秒脑门忽然“咚”的一下,司宁宁在上面敲了一记。
霍朗不解撤出手摸额头,就见司宁宁睁圆眼一副鬼机灵的样子喊道:
“因为你坠入爱河了!”
司宁宁敲完了就想跑,霍朗已经先一步扣住她手腕把人抓住,“跟你說正经的,你闹腾上了是吧?”
他大手探到司宁宁腰侧,轻轻挠了几下,堂屋登时传出司宁宁爆笑求饶的声音:“沒、哈哈哈哈哈,沒有、沒有!”
“好、好好、是我的、我的错,别挠了,别挠了!”
闹腾好一阵子,最后司宁宁在后院树荫下的竹床边缘坐定,霍朗给她倒来凉好的花茶。
司宁宁捧着竹筒杯,一边荡腿一边眯着眼睛,哼哼哼的闷声笑着喝茶。
日子還真是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啊!
让她总是莫名回想起了曾经她很小很小,還在姥姥家的时候……
怎么說呢?
只能說,被人呵护,被人爱着的感觉,真的很好……
司宁宁想着,忍不住又哼笑出声。
霍朗双手撑在身后,在司宁宁身边以一個半仰的姿势坐着,听她愈发清澄清脆的笑声,最终沒忍住转過头来,“笑什么?”
“沒什么。”竹筒杯遮住了司宁宁半张脸,她收敛笑意,那双像极初生小鹿的眸子却调皮冲霍朗眨了眨。
想起刚才的话题,司宁宁知道,如果不說清楚,霍朗心裡肯定会存下一個疙瘩,她琢磨了一会儿,忽然放下竹筒杯正色道:
“如果是我,我也不愿意当绊脚石,以阻碍你前进的步伐,所以我理解你的想法。但是霍朗,就算读书很重要,那工农兵大学也不一定就是唯一的出路。”
“雄狮在蛰伏,我始终觉得我們不会一直都這样,总有一天学校,商铺所有的东西都会重启。”
司宁宁小口喝了一口茶,神情柔和侧头看霍朗,“我說我对工农兵大学沒有明确想法,就是因为我愿意等待那一天的到来,我要见证那一天的到来,并且我相信,那一天不会太远。”
73年已经過去了大半,到77年重启高考,满打满算四年不到的時間。
重启高考之后,下一個阶段就是解放经济,到时候世界文化飞速发展,她也要提前做好准备才行,至于這几年……
司宁宁還想再咸鱼几年,现在每天忙碌点小事,能够丰富生活就可以了。
司宁宁這一席话,霍朗无法反驳,默了默,霍朗委婉叹道:“都是暂时沒影的事,你就沒想過,万一要你等個五年十年的怎么办?”
司宁宁失笑摇头,“我给自己五年時間,就算等不到,五年之后我也才二十五岁而已,照样可以找其他的出路。哎呀霍朗,相信我吧,肯定能等到的!”
“好,好好好。”
霍朗无奈轻叹。
司宁宁有记忆的优势,她知道她能等到,而在得到霍朗的回应后,她把霍朗的前路也顺道给规划了一通:
“到时候你跟我一起考大学,听见沒?再等拿到文凭证件了,我們先抽出一個月的時間,去到想去的地方看看,等那一個月過去了,我們在各司其职,该工作的工作,该顾家的顾家。”
“好,都听你的。不過当务之急,我還是觉得应该先把你娶回家。”
司宁宁脸红了一下,借口喝水遮去脸色红晕,她缓了缓,故意做出恼怒的模样瞪霍朗,“那你還不加把油?柜子呢?做的怎么样了?”
“雏形有了,還需要再打磨一下才能组装,等装起来了,后面再刷個漆色就可以了。”說起這一茬,霍朗又问司宁宁,“你有什么喜歡的颜色?回头我去县裡看看能不能买到。”
“也别回头了,你看你什么时候要去,到时候带上我一起呗?我自己看我喜歡什么样的,而且上回還說要给梁院士带只小猫過去,這阵子忙,仓库那边下了猫崽儿我都沒過去看呢。”
霍朗试探问:“行,带你一起。你平时要上课,那就等下周末那些孩子都回家了?”
司宁宁点头,“嗯!”
她在霍朗面前就是人来疯,說风就是风,說雨就是雨,刚提起仓库那边下了猫在,她沒過去看,這会儿立马就坐不住了。
仰头一口把花茶喝完,司宁宁把竹筒杯塞进霍朗手裡,提起竹床上面自己的小包往身上一跨,她手在霍朗肩头拍了拍,像是亲王给予臣子嘉赏一般的說道:
“霍朗同志,炮制皮子的重任就交到你手裡了!我還有别的事,今天就先走了!”
說罢,不等霍朗开口挽留,人已经蹦跶出了后院。
竹林“呼呼沙沙”的刮起了旖旎的风,树影前后扑朔,无声将霍朗眼裡的无奈和宠溺掩去。
霍朗原地把玩了一会儿司宁宁的杯子,半晌起身在井边把杯子洗干净放回堂屋,他在屋裡到处摸索,抠抠搜搜地又摸索出几张之前用過的旧砂纸。
稍稍叠吧叠吧整理了一下,霍朗坐在院裡,两腿夹着固定一扇柜门,大手捏着那小碎块一样的砂纸在柜门上“滋滋滋”地慢慢打磨。
费劲是费劲了点,但聊胜于无。
這边霍朗忙着,另一边,司宁宁已经到了生产队仓库。
她衣服穿得干净,身上還挎着包,一跨进院子,赵宏发就知道她是干什么来的。
“哎哟司知青,你只過来看猫崽儿的吧?”赵宏发笑呵呵地指路,“在放米糠的那边屋裡,估摸该是在门后。這两天来仓库的人多,大猫叼着猫崽子到处跑呢!”
“谢谢叔,我去看看!”
“去吧去吧,哈哈哈。”
司宁宁进屋去看,门后有個用草把子搭成的窝,看中间稻草压成平滑的半圆形就知道,之前肯定是有猫在這歇過脚的,只是现在不在這裡。
司宁宁就在屋裡找,最后還是听见米糠袋子后面有小猫的叫声,才发现它们的踪迹。
仓库十几打包的米糠袋子,都是平时四季从大队脱谷室弄回来的,眼下除了最靠外面的一包是打开的状态,其他米糠袋子都圆鼓鼓地在后面一個依着一個。
那些小猫们就在底下的缝隙中钻来钻去。
司宁宁抓不着它们,就只能蹲着找角度看。
大概是因为司宁宁是生面孔,有那么大的块头,還是有一個靠那么近地盯着它们瞅,小猫们有些害怕,都躲在缝隙冲司宁宁“呵”气。
司宁宁一下子就乐了,“哟呵,還挺有活力哈!”
這会儿差不多中午吃饭的点儿,仓库沒什么人来,赵宏发工作也不忙了,就跟着进屋蹲在司宁宁身侧,伸头探脑的看那些小猫崽。
几只大猫跟赵宏发待的時間最久,换句话說,說是他养大的也不会为過。
大猫跟赵宏发亲近,這些小猫也是,赵宏发伸出手一边在地上点,一边“啧啧啧”的呼唤小猫,還真有小猫软绵绵“喵喵”地叫着做回应。
司宁宁想,要不是有她在边上蹲着,那些小猫应该会出来也說不定。
司宁宁一边打量那些小猫,一边问赵宏发:“叔,這些小猫断奶了嗎?”
“呃,這個,应该是断了吧。今早還见它们缠着母猫吃奶来着,不過前几天啊,有大猫抓了两只麻雀回来,它们也吃得欢呢。”
司宁宁惊诧道:“麻雀?它们?”
赵宏发嘴角下撇,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可不是?那几天這些猫崽子路都走不了多稳当呢,這几天又大一圈,估摸也该断奶了,母猫都不愿意回窝待了。”
“司知青啊,你是不知道!”
“嗯?”司宁宁纳闷抬头,“叔,又发生什么趣事了?”
“哎哟,這個可不算是什么趣事儿。”赵宏发摆摆手,站起身点燃旱烟嘬了一口,环视一圈最后歪身坐在门槛上,“之前其他几個生产队不是上咱们這儿来学技术了呢?别的生产队学完回去就开干了,就二队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說照着教的去培育蘑菇,结果盒裡都长霉斑了!”
“长霉斑了?那就是杀菌工作做得不彻底。”司宁宁想了想补充道。
赵宏发被旱烟呛得咳了两声,道:“你是懂行的你清楚,可那些人吧,肯定是学的时候沒认真,反复试了几回都是霉斑多少的問題,愣是一個都沒成功,這不……前两天又回来重新学来了。”
司宁宁点点头,又问:“队长肯?”
“之前都收了人家的口粮了,哪能不肯?不肯也不行啊。”赵宏发乐呵呵笑了两声,又补充道:“不過咱队长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肯定少不得几句骂。”
司宁宁闻言“噗嗤”笑出声来。
是,赵宏兵脾气挺火爆的,而且前阵子双枪和养兔场的事儿一通进行,队裡哪個不是忙得脚跟打后脑勺?這個节骨眼上,二队又整出這些白活儿,赵宏兵要是不骂几句,那倒不像是他的作风了。
“乡下說话糙,有句话怎么說来着?要想事成就得厚着点脸皮,這不二队的就是?”赵宏发抖抖烟杆,說着說着忽然话锋一转,“不過话說回来,司知青,你怕是又要再立一功咯!”
“啊?”
司宁宁又懵了。
培育蘑菇的奖励赵宏兵已经给她了,沒道理人家沒学会,回来再学一遍,就又给她加一道功吧?
要是那样的话,她就真的觉得受之有愧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