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儲君(二)
原本被歸琅的話嚇住的臣子又開始紛紛進言,不過不再提“廢太子”一事,只說太子雖事出有因,但於金殿上殺人依舊是大過,行事如此有失禮法,應當予以懲戒。
而莊太尉以及另外一些臣子又爲太子辯解,說太子捅破了不軌之人奸計,行事果決,避免了出現嚴重後果,怎能不予嘉獎,反施懲處。
羣臣爭論不休,歸琅自己反而成了置身事外的那個人。
國師也沒有說話,在鄧原屍首被侍衛擡出去後,他便退到了一旁,沒有半分要摻和朝事的樣子。
皇帝揉了揉太陽穴,最終下了命令。
太子於東宮禁足一月,而國師與廷尉府追查鄧原一事。
對於這個結果,左相與太尉那邊均不是很滿意。
歸琅就看着皇帝裝病裝傻,他也不說穿,坦然地接受了禁足的懲罰。
回到東宮的路上平靜無事。
歸琅吩咐手下去查一下鄧原,只查官職變動,其餘之處哪怕有蹊蹺,也不要多管。
吩咐完後他便閉目養神,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
他從清殷國的秦子瑜,變成了這個世界的衡朝太子。
名字依舊是秦歸琅,字懷瑾,是皇帝與已故寧德皇后的長子,衡朝的儲君。
兩份記憶完美地共存,他也能感知到,這兩個身份都不是真正的他。
他心中有一種直覺,他是誰並不重要,因爲還沒到想起來的時候。
歸琅睜開了眼睛,東宮到了。
他走下去,一路進府,府中之人行禮恭迎,神態表情皆不掩畏懼之色。
太子冷酷殘暴,平日裏府中侍奉的僕人都不敢太接近他。
而這一切都要從五年前說起,那時太子僅十七歲,樣貌才華樣樣出衆,也並沒有這般殘忍無情的名聲。
因爲皇后去得早,皇帝也一直沒有立新後,後宮中的孫貴妃見皇帝一直沒有提爲太子選妃一事,於是她便想做個好人,爲太子議親。
她與興都一些有名望的夫人一起舉辦了金秋宴,邀請了各家的公子小姐,又在中途託詞將太子騙了過來。
而就是在這個金秋宴上,太子拔出身側侍衛的佩劍,殺了一個失足向他倒過去的丫鬟,血濺當場,又派東宮護衛隊圍了整個皇家別院,嚇得在場的人都留下了心理陰影。
後來太子上稟時說是遇到了刺客,那丫鬟想謀害他。
這般說法那時還是有人信的,畢竟太子一貫溫和賢明。
可是時間僅過了三年,東宮開始屢次有人被太子下令殺了
於是,刺客的說法不被人相信,而太子冷酷殘忍的名聲也傳出去了,東宮下人們平日裏都戰戰兢兢,生怕他一個不順心就將他們殺了。
而經這一遭,孫貴妃也被嚇得不輕,徹底放棄了與太子交好的心思,再也不敢以長輩自居去操心太子的婚事。
歸琅仔細回憶了一下以前的記憶。
他那時候確實是以爲遇到了刺客,因爲那個丫鬟向他倒過來時,手呈爪形伸出,指甲尖銳不似普通人,於是他當即側身讓對方撲了個空,然後命人制住對方。
可對方的力氣大得離譜,神色也十分癲狂,幾個護衛都沒制住她,而其中一人快被她抓到時,歸琅才順手取劍殺了她。
後來,他讓人在對方的指甲上檢測出了一種十分古怪的毒,說明刺殺一事並不是他的妄加揣測。
但在調查對方背景時,卻出現了疑點。
因爲對方關係網十分乾淨,行蹤也無可疑之處,並沒有理由來刺殺他。
所以他只當那丫鬟是受人脅迫,與皇帝稟明後,放過了對方的家人,畢竟刺殺太子是誅九族的大罪。
可他沒有想到針對他的刺殺只是暫時停歇,並沒有結束,而且越來越詭異,也越來越脫離常理。
他甚至看到過一個往日熟悉的護衛在他面前如同蠟燭一般融化,變成血水向他殺過來,最後雖然逃脫,他也因此燒了東宮的一座偏殿。
經歷了一系列異常事件後,他也找出了簡單的規律,那就是知道得越多的人就越容易被幕後黑手控制異變,那些被他派去調查過“刺客”的人,有近一半都成爲了下一次刺殺的“燃料”。
僥倖沒出事的人中也有一些精神出現了問題,被他好好安置在了一處隱蔽的莊子。
因爲這個原因,歸琅在東宮下過許多命令,如今他居住的主殿已經是十分空曠,連日常過來清掃以及送東西的人也不會在此處停留太久。
他站在了窗前,放開靈覺感知天地。
哀鳴,掙扎,痛苦。
彷彿是一個懵懂的意識,在本能地向他求救。
歸琅感知了一小會便停住了,這方天地告訴他的東西很亂,沒有頭緒。
如果說之前那個世界的意識還沒有成型,像一本彙集了許多信息的書;那麼這個世界的意識就是一個懵懂的孩童,一直喊着“救命”,卻無法交流。
歸琅走到了書架邊,尋出了一捆竹簡。
天下分九州,九州歸大衡。
那些幾百年前實現統一的光輝歷史,本朝隨便一個百姓都能說上幾句。
而歸琅對其中一段話很在意昔年瑞帝鑄九龍柱,國運通天,鎮妖邪,誅異己,方得天下。
所有人,包括以前的他,都只是將史中的“妖邪”與“異己”,當成了瑞帝一統路上阻礙他的其他國家敵人的代稱。
妖邪
如果那“刺客”背後的東西並不是人,一切就說得通了。
歸琅定神看着手上的玉扳指,些許金色的雲氣縈繞其上,如同一條盤旋的小龍。
傳聞瑞帝當初派人制作傳國玉璽時,用邊角料做了一枚玉扳指,名爲“玄禎”,象徵太子身份,也就是他手上這一枚。
他能在這五年來愈發詭異的事件中得以保全,這枚玉扳指有很大的功勞。
它對非人形態的“刺客”有一定的剋制,但對於被影響異變卻還保持着人類身軀的存在作用不大,只會在他們接近時微微發熱。
歸琅覺得這應該是它上面那道金氣賦予的作用,而他看到的金氣,是否就是那段話中的“國運”。
若是真的,或許這就是背後那些東西不針對皇宮而針對東宮的原因。
歸琅收起竹簡,起身撫平衣服上的褶皺。
不論是妖魔,還是鬼怪,都無所畏懼。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五年來那些東西都沒有謀殺成功,如今他來了,它們將更無成功的可能。
一夜無事,歸琅早上起來練劍。
上個世界他在軍中學了一些劍術,而這個世界更是從小跟隨名師學習。
他如今的佩劍比以前葉玄武所贈之劍輕上很多,但更加的鋒銳靈活。
熟悉了一會劍法後,被他派去查消息的人也回來了。
“殿下,已經查清了,那鄧原本是要在近幾日被委任爲太子府詹事,接替因病無法繼續任職的劉大人。”新上任的護衛隊長方肅隔着一段距離,十分恭敬地稟報,“上任關頭被人控制,其中必有陰謀,是否讓屬下再去追查背後控蠱”
“不必,你先下去吧。”
方肅立馬打住,行禮退下。
他能被提拔上來,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他足夠聰明,而且從不擅自做多餘的事。
在如今情況下,這樣的人才能活得久一點。
歸琅垂眸沉思,可用之人還是太少了。
如今之計唯有等。
等國師祁淨遠及知情的人主動來找他。
歸琅收好劍,回屋換下練劍的衣服,梳洗穿戴整齊。
到辰時,果真有人前來拜訪。
卻是莊太尉一大早換了身衣裳,掩人耳目地從側門進來。
在正殿見到歸琅,他樣子有些焦急。
“昨日殿下在朝時之舉還是過於冒進了,慕容堯那廝一直想尋殿下的過錯,如今有了這個由頭,怕是不會輕易放過。”
慕容堯也就是左相,向來與太子一派不太對付。
歸琅揣測他的名聲能在民間小兒止啼,左相慕容堯也出了很大的力。
莊太尉面色難看,又說左相昨日朝後便聯合了幾位老臣前去御書房,請求陛下收回太子的一些權力。
歸琅聞言後,神情沒有什麼波動,說道“懲處已然定下,他們此舉不過是無用之功。”
“這是自然,只是臣等原想請陛下早些解除殿下的禁足,這樣一來怕是不成了”
莊太尉嘆了一口氣,他也並不是真覺得左相能拿這件事威脅到太子地位。
不過是有點可惜罷了,發現鄧原背後暗藏陰謀本是大功一件,如今卻受了罰。
他又說到了國師與廷尉府的追查一事,“依老臣看來,那祁淨遠定不會認真追查,不過想來這也是陛下的意思。”
“自從陛下抱病以來,心思愈發難以揣測了。”
歸琅遞給他一杯茶,莊太尉惶恐又感動地接下。
莊太尉看了眼周圍,說道“殿下這宮中還是留一些下人爲好,怎能事事勞煩殿下親爲。”
歸琅沒有與他解釋,於是莊太尉又提議可以從軍中暗地裏調幾個信得過的人前來東宮效力。
軍中的人仍記掛着太子殿下。
歸琅婉拒了他的好意,那些詭異的事情對於普通人來說還是太危險了。
得等他查清後找到一些應對之法再說。
莊太尉捧着茶杯,心中有些黯然,太子殿下近幾年許多事都不與他說,又屢次拒絕他的提議,莫非是與他生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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