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明买暗卖 1
柯易平想不起来父亲有什么大事他沒有办好,只有在电话裡哼啊哈的。
父亲說:“你說的那句话有道理,要找乡政府办事就找一桩大的,鸡毛蒜皮的事情找他们犯不上。现在我想好了,這就是让我到乡政府机关裡去混混,哪怕是在农经办做一名副主任,或者去管他们油水大得不得了的乡政府食堂……”
听到這裡柯易平才想起来,上次坐着环保局的车回家,受到乡裡书记和乡长的热情款待,让父亲觉得他是個人物了,想在乡裡沾他的光,让他帮着疏通关系和办事情。
柯易平当时酒喝多了,也是搪塞当支书的父亲,說“要找他们办事就办件大的,小事情不要找。”。哪知道父亲竟然当真了,一直在琢磨着怎么兑现這句话。
现在父亲提出了具体的要求,而且问他行還是不行?
說不行最简单,說行就麻烦了。最简单的方法会让他丢面子,父亲会失望,觉得他沒有能耐;而說了行的麻烦是,他根本沒有能力将父亲弄到农经办或者乡政府的什么部门去。乡裡干部对他的客气是场面上的,除非他现在替书记或者乡长個人解决了什么問題,帮了他们什么大忙,有一個等价的交换條件;抑或是用宝川市地面上的哪一位大人物压一下乡裡。不具备這样的條件,去对人家开這样的口,会让人感到莫名其妙的,也绝对沒有好结果。
遇到這种事情,柯易平便就很清楚地看清了自己,目前還什么都不是。沒有立足社会扬名立万的资本,沒有本事给支书父亲脸上贴金,更不能让他父凭子贵。但是,他只有先答应父亲,让他耐心等一等,還煞有其事地替他考虑,去领导食堂更适应他。
做不成的事情就要留下周旋的空间,找好可能的退路。他告诉父亲,会找個机会,见到书记、乡长本人的时候当面說,在电话裡找他们谈這件事太拿大了,毕竟是找人家办私事。需要的话,還要客气一下,請他们吃顿饭,送点什么东西给人家。
父亲听他說得像真的一样非常高兴,觉得他现在真的会办事,有书记、乡长說的省裡干部的派头。替儿子考虑,說請客的钱由他出,三五千不在话下,并恨不能立即将钱送過来。
此后柯支书不时地打电话向儿子询问,事情办到什么程度了。他有他的基层工作经验,交待别人做什么事情都要盯,一搁下,“黄花菜就凉了”。
柯易平为此被父亲“盯”得不胜其烦,不要說他去乡政乡政府的事情,自己的工作還沒有真正落到实处。借调到省厅好几個月,有人暗示過他,要想将关系办過来就要“理一理头绪”,他当然知道头绪通向哪裡。凭他去找姜松岩,无异于他父亲让他去找乡干,一样的沒有头绪。能办成這件事的只有丈母娘沙老太,而這個比领导更像领导的丈母娘,也让他头疼得很。最后大概只有一個办法,让沙红霞去做她的工作。
看得出来的是,沙红霞对姜松岩的态度有了改变,但還沒有到柯易平希望的那一步。他暗示過妻子,多去姜松岩那裡套套近乎,哪怕是陪他太太,那個可以叫嫂子的人逛逛街,帮帮厨,聊聊天也好,人与人感情是相处出来的。沙红霞对他的话不置一词,或者就一句“這样干嘛?”她的心态就是這样,柯易平說得多了,她倒是反弹了。
柯易平借调到省厅以后,沙老太对他的态度有一些微妙的变化,過去她从来不问他工作上的事情,现在三天两头的问。虽說是三言两语,但问得刁钻古怪,问得他尴尬,问得他难受。柯易平只要有一点点不耐烦,不用反应在言语上,表情上有了沙老太便会提醒他。
她的话很质朴,譬如:
不要倒姜松岩的牌子。
让人家为难不好……
人要自觉!
柯易平想,也难怪丈母娘這样,她一個乡下人,以她的价值观念,对姜松岩的拥护会超過国家领导人,姜松岩现在是她的“天字一号”。
在這個家,柯易平的地位在悄悄地发生变化,不单纯要听从比他强势的妻子沙红霞,還要受制于丈母娘,一個大字不识的农村老妇女。他似乎成了這個家庭的小媳妇。但是,他不得不這样。
为自己的前程受胯下之辱的不是他柯易平一個,想通了以后的他心平气和地接受這种现状。
想翻身、想上位是许多人生活中的一种原动力。柯易平還多有成功的信心,因为有姜松岩這么一個靠山,出头之日是不会太远的。
“清办”是省环保厅的一個临时机构,办公地点就设在厅办公室原先的一個中型会议室及隔壁的文印室。
柯易平很不情愿总是在下面跑,他想在机关裡多呆,熟悉情况,多认识人。在他看来,在省厅這台大机器上做一個默默无闻的螺丝钉,還是临时的,說不准哪天就会被人拧下来替换掉。依靠姜松岩只能是一方面,自己也要努力找机会、利用机会,积攒能量提升自己。
会议室隔壁的文印室裡,复印件和速印机還在,不时地会有人来印资料,柯易平只要在办公室都会殷勤地和来人打招呼,闲时還会帮人家一把。他這样就让办公室裡的其他人很不屑。
“清办”有5個领导,8個工作人员。领导是宋厅长、余栢群和3個副厅长;工作人员由3個职能部门的负责人和柯易平办公室裡的窝着的5個人组成。
除柯易平以外的4個人都很年轻,像参加工作不久,专业五花八门,连旅游职业中学毕业的都有。有一点是共同的,他们都是厅级以上的干部子女。
他们对柯易平给别人帮忙表示不屑,有一個人就提醒柯易平:“我們的部门级别高于其他处室,处室领导在我們這裡也只是工作人员。”
這4個人不像柯易平,因为环保业务不熟悉,很少为“清理”的工作下去,整天呆办公室裡。
他们一個成天在網上打牌,被称作“網游”;一個总是忙于網上订购、淘宝,被称作“網购”;一個不停地在电脑和或者手机上发短信,据說有500多点与点通信,被称作“飞信”;還有一個总是对人說“差一点”,因此就被称作“差一点”
“差一点”学历不详,面部表情经常呈现智力遭遇障碍状。他最引人入胜的话是:“我爸爸妈妈昨天晚上打起来了,都抱一起了,差一点……就是差一点”。
“飞信”是他们中间唯一的女性,這個女孩脸蛋长得很漂亮,但美中不足,上身比例過长。“網购”有一次背着她說,網上要是有卖配偶的,一定要全身照片,万一碰上“飞信”這样下身短10公分的,還不气死?
他们给柯赴起的绰号是“打水”,因为柯易平烦這几個的时候会提着水瓶出去到锅炉房打水。其实根本沒有這种需要,办公室裡有饮水机,他是借机会出去跑跑,找地方抽根烟。
办公室裡沒有禁烟,“網游”的烟瘾就很大,泡电脑上打游戏时香烟一根接一根地抽。柯易平不在办公室抽是因为“差一点”,他只要看到柯易平抽烟就說:“差一点就烧起来了。”奇怪的是他看到“網游”抽烟却不這么說。办公室因为印文件有很多的纸张,火灾万万不能发生,柯易平知道他是担当不起事故责任的。
這天下午刚上班柯易平就拿了水瓶出去打水,不是烦他们几個,也不是想抽烟,是因为邬科长的一则短信。短信內容竟高度惊悚:
這边出大事了,你尽快地手机我
邬科长发這個短信的时候看起来很慌张急迫,连交待柯易平打他手机這样简单的话都說不周全,直接名词动用了。柯易平自然不能在办公室裡给他打电话,只有借机出去,到人少的锅炉房。
路上他努力猜想那边出了什么大事,脑袋裡闪回了很多事情,吃請、唱歌、收人家点烟酒……大概都不能算什么,惟一担心的是他拿给邬科长报的发票。
想想也沒有必要怕,是邬科长要替他报销的,当时又沒有說是拿到其他地方,去走不正当的途径。
到锅炉房柯易平一放下水瓶,马上拨通邬科长的手机,他轻声說:“我,柯易平。边上沒人,你說吧。”
邬科长让他等一下,說要关上办公室的门。
电话裡轻微的关门声后,随之是粗重的呼吸声,邬科长压低声音說:“不好了,情况非常不好!”
“什么不好,情况不好?”
“你的不好的事情?”
“我的?”
“是的,你的!”
“那你快說啊!”柯易平着急了。
邬科长說:“萱萱,就是歌厅裡的那個小姐到局裡来過了。”
“她想干什么?”柯易平心裡一凛。
“她来找你。”
“你不要說半句留半句的,她来局裡找我干什么,你赶快告诉我。”柯易平恼了,他想立马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也顾不上对邬科长的是一個什么样的态度了。
“不知道這個婊子怎么打听到你在我們环保局的,找到我們這裡来。我进门时看到她在传达室,想装着不认识,都埋下头往裡走了,還是被她看见了。她填了会客登记說找你,传达室的保安說你调走了,不让她进。她看见我,就說是找我的,我有什么办法?只有赶紧将她带进去,带到我的办公室再說。在门口多丢人现眼,多惹是非啊?你不知道她那身打扮,那個样子,就是個站街的野鸡啊……”
“唉,真是自找倒霉。你可以說不认识他,让保安将她赶走!”柯易平抱怨道,声音也大了起来。进来一個打水的,柯易平背過身去,不想让人看到他的表情。
“她不会走的,你不知道她找你是什么事?”
“什么事?你快說啊!”柯易平压低声音,一字一顿,都快咬牙切齿了。邬科长這种吞吞吐吐,抖包袱的說话方式让他实在受不了。
“我带她到我办公室是好事,她在传达室都說要找局长了。不让她进去会在门口闹起来,那样就糟了,那样全局就都知道你的事情了。”
邬科长還是不赶紧說柯易平急于知道的,只一味地解释他将萱萱带到办公室是对還是不对的問題。
急死人了!柯易平只得再次让他快說是什么大事。
“什么事啊?我都不好意思說,她說你弄大了她的肚子……有這样的事情嗎?我不敢相信。”
“肚子大了……她說是我搞……的?”柯易平立即一身冷汗,腿有些软。
他看了看四周,說先挂了电话,马上再打過去。
他连水瓶都沒有送回办公室,急慌慌地跑到局外面,找一处僻静地方站下来给邬科长重新打电话。
邬科长电话一通就說:“看样子真是有問題了,小柯啊小柯,你怎么会做出這样糊涂的事呢?怎么這么不小心呢……”
柯易平换了场合,身边沒有同事,不怕别人听到通话內容也就敢說话了。他问邬科长凭什么相信一個婊子的话,即使与她有過关系,就那么一次,也不至于就怀上。
邬科长說:“她說是你硬弄进去的,她還当我的面呕吐了几回,不像是假的。女人怀孕我還是看得出来的。”
“萱萱那样的人,在娱乐场所做小姐,乱得很,跟公共汽车一样,谁都能上她。即使怀上了,也不知道是谁的种,怎么就偏偏找上我,是不是赖我好赖一点?”
邬科长說:“這些话,你和我說一点意义也沒有,你去对那個萱萱的小姐說。她說找不到你就将孩子生下来,反正现在能够做DNA,一百年你也跑不了,不怕你不承认。還說那样的话,你只得回去离婚,大人小孩一起认下,她到省城做公务员的太太去。”
柯易平听說萱萱有這样的打算又紧张又气愤,问邬科长萱萱是否知道他在省城工作的单位?邬科长說她目前大概還不知道,她要打听的话,也不是难事。但她一打听還不众所周知,传到省厅就是早晚的事。
“邬科长,沒想到跟着你出去玩玩,玩出這样的结果来。你看我怎么收场,怎么处理?”
邬科长听出柯易平有责怪他,和要他跟着负责任的意思,话也就不怎么好听了:“玩的人多呢,谁也沒有玩成你這個样子。谁排污谁治理,你是专业人士,這個道理你该比我更清楚吧?”
柯易平语塞,一会儿解释自己沒有责怪的意思,被這么件事情气昏了头。他說他是想让邬科长帮着想想办法。
邬科长說他沒办法,也不是他弄大的肚子,解铃還得系铃人。這件事非得柯易平自己去处理。
柯易平站不住了,在马路牙子上坐了下来,手机打得已经发烫了。他哀求邬科长先帮他稳住萱萱,至于怎么处理再想办法。
邬科长答应晚上去一趟歌厅,替他带信给萱萱。他问柯易平是不是先认下這事?否则稳不住萱萱。柯易平說不认又有什么办法呢?
沒精打采的柯易平回到办公室還沒有两分钟,邬科长的短信又来了,要与他再次通电话,他只得又急匆匆跑出去。
邬科长沒有给他带来新情况,只是重申他的担心,要柯易平赶紧想办法解决萱萱的問題。
“你撑得過今天,捱不過明天,闹起来大家脸上都挂不住。”
邬科长最后說的是心裡话,怕萱萱事情闹大的,大概不仅是柯易平一個人。
魂不守舍的柯易平下班回到家被沙老太盯了一眼,眼睛尖毒的她看到女婿神情有点异样,不過她并沒有问什么。
沙红霞回来后嘻嘻哈哈地說单位下午发生的趣事,說完了发现柯易平将大截的烟灰落在了沙发上,俯下身去弹的时候,她骂了柯易平一句。
這天沙红霞的兴致很高,一上床就撩拨丈夫,哪知道得不到配合。她疑惑地打量他,他感觉到了,换了表情,将目光投到她身上。
他问她今天在外面受了什么刺激?用意是转移注意力。
话還果真起了作用,沙红霞捶了柯易平肩膀一下,然后离开他的身体平躺着。柯易平不敢让沙红霞觉得他与往日有异常,赶紧做补救,无奈自己的身体怎么也兴奋不起来。
沙红霞气得用手指轻弹了一下,问他怎么了,在想什么心事?柯易平随口說是单位的事,沙红霞追问是单位的什么事?他愣了一下,說是办公室的事。
忧心忡忡的柯易平一点做爱的兴致也沒有,在想這件棘手的事情到底会有多大影响,该找谁帮忙,该不该找叶弘?
他拿定主意,想立即给叶弘打电话。
见柯易平起身穿衣服,沙红霞拉了他一把,问他干什么?
他說去办公室,临下班时办公室有焦糊味,沒有找到原因,就怕夜长梦多有意外。
沙红霞问能不能不去,都十点多钟了,打個电话到局裡,对保安报告一下,請他们注意防范就是了。
柯易平說不行,保安沒有钥匙,进不了门,他還是去查看一下。沙红霞也怕真的出事情,就不再阻拦他。
沙老太還沒有睡,在客厅裡看电视。柯易平出门以后,她站到了窗口。她沒有见到他去对面的车库去取电动车,就知道他說谎了。
柯易平只是到小区外面去打电话,下楼梯出了单元门一溜烟小跑。叶弘這個点不会睡觉,他最怕的就是叶弘将手机关了。
幸好叶弘的手机开着,听着等候音的柯易平心放了下来,电话通了以后他先一番道歉,說這個时候真不该打电话。接着他问叶弘是在省城還是在宝川?叶弘打了個很响很长的哈欠,說在省城,刚从宝川回来。问柯易平有什么事?
柯易平這时候才知道,他和邬科长打电话给他时一样,一下子說不出那件事情来。他含糊地說有点麻烦,歌厅裡的一個小姐找他,找到了宝川市环保局。
叶弘一听愤慨了:“有這样的事?小姐找到客人单位去,這還了得,完全沒有职业道德么,這是一個讲信用的社会,都像她這么搞社会還不乱套了?”他安慰柯易平,這不会是麻烦,他马上打电话给那家歌厅的老板,让他手下收拾一下這個叫萱萱的小姐,做什么行业都是有规矩的。
柯易平說:“万万不能,可能是大麻烦,据說是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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