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辛喬跟着陳行遠到他辦公室,陳行遠給她倒了杯水,示意她坐。
“怎麼這麼高待遇”玻璃杯嫋嫋氤氳的熱氣間,辛喬難得玩笑一句“要開除我啊”
“不開除你,給你升職。”
辛喬怔了下。
“上級有意給你轉崗。”
“我的傷都好得差不多了”
陳行遠擺擺手“傷是快好了,但要達到以前頂級排爆手的水平,你自己可有得磨。現在有這麼個機會,你在鏡山立了功,你爸又是咱們排爆隊的老前輩”
陳行遠笑了笑“坐辦公室,不好嗎好好幹,說不定過段時間,你就是我領導了。”
辛喬沉默了一陣“我能考慮一下麼”
“行啊,你考慮。但我提醒你,這樣的機會可不多。”
“哦對了,你這段時間不能訓練,正好,收拾一下,下午代表隊裏,去津市參加個理論培訓。”
辛喬從陳行遠辦公室出來,剛巧遇見龔遠,龔遠衝她笑笑。
辛喬“你應該聽說了吧”
“聽說了。轉崗嘛,好事,多少人都羨慕不來呢。”
“要你轉,你轉不轉”
龔遠撓了下頭“這我還真沒考慮過”
這時楊嘉看見他倆,遠遠叫到“辛姐你上次給我做的那炸彈,我都琢磨一週了,還沒想出怎麼拆,你給我點提示唄”
辛喬回喊“等會兒我過來給你說。”
“好嘞”
龔遠衝辛喬笑笑“放心不下隊裏啊”
“你轉崗,應該的,畢竟從你爸開始就是隊裏的老前輩,你放心,這兒還有我呢。”
辛喬和他一起遠眺着訓練場方向,一時沒說話。
週一的早晨依然擁堵,周琨鈺開車去慈睦,望着前方的滾滾車流,十分後悔沒去坐地鐵。
所幸她出門還算早,趕在最後一刻準時抵達。
她甚至多出一分鐘的時間,在秋日清晨的陽光裏站了會兒,微眯着眼,仰望面前並不高聳的建築,卻帶給人白色巨塔般的威嚴感。
“周老師。”
周琨鈺扭頭笑道“何照。”
何照拎着袋雜糧煎餅匆匆跑來“我買了早飯,你吃了麼”
“喫過了。”
“周老師,你還好麼”
人人都知道了周承軒的往事。
周琨鈺笑笑“我還好,謝謝關心。”
兩人一同往科裏走,恰巧護士長來找何照,先跟周琨鈺打了個招呼,又囑咐何照“你今晚得幫忙頂一班。”
“怎麼回事”
“張雨婷辭職了。”
何照悄悄瞥周琨鈺一眼。
周琨鈺倒是坦然。
當年的事一經曝光,慈睦必然受到影響,這是她早有心理預期的。宜美集團衝得正凶,幾波公關積攢口碑的同時,也少不得從慈睦這邊挖角。
至於周承軒,雖然當年的事已過了追訴期,但他一輩子受追捧,心高氣傲,名字本可以在心臟大血管外科的發展史裏記下濃墨重彩的一筆,現在卻落得羣嘲境地,已閉門謝客好久。
只是周琨鈺沒想透,爲什麼新聞發佈會過去這麼久,周承軒爲何沒有任何動作。
何照應下了今晚的頂班,又跟周琨鈺一起繼續往前走。
“周老師。”
“嗯”
何照忽道“我不會辭職的。”
周琨鈺笑笑“爲什麼”
“我進慈睦的時間太晚,周老早已經不拿手術刀了。我心裏的慈睦,是你在的慈睦,不是周老在的慈睦。”
周琨鈺柔潤的揚着脣角“我在你心裏,這麼好啊”
何照鬧了個大紅臉“不是啦”
“不是哦”
“不是不是啦誒周老師”
周琨鈺彎脣笑。
何照跟着笑了“總之我覺得,你是個好醫生,也是個好人。你是你,周老是周老。”
“何照。”周琨鈺斂了笑意,認真的“謝謝。”
走去辦公室的路上,周琨鈺心想她是好人麼
無論如何,在曝光周承軒往事的過程中,她的確有過糾結、有過猶豫,她並非何照眼中那個絕對意義上的“好人”。
甚至到了現在,她做出這樣的選擇,不仍是自私心理作祟,考慮她自己麼
她想愛她自己而已。
只不過,前路漫漫啊。
看完上午的病人,周琨鈺有些累,本想在辦公室啃蘇打餅乾解決午飯,準備去打飯的醫助沒出去一會兒又回來“周老師,周老來找您了。”
周琨鈺平靜的點點頭“好。”
她走出辦公室,見到她料想中的人“爺爺。”
周承軒“喫午飯了麼”
“還沒,您呢”
“我也還沒有。”
周琨鈺想了想“喫餃子吧,您也好久沒喫過慈睦的食堂了,您去花園等我,我打過來。”
所有的暴躁跳腳都是不存在的,這纔是周家,哪怕到了現在,她和周承軒也能如常交談,甚至坐在花園的石桌邊,心平氣和喫餐盒裏的白菜餡餃子。
周承軒有些感慨“好久沒喫這味道了。”
周琨鈺“當年慈睦的食堂,也是您一手抓起來的。”
周承軒放下筷子,舉目四望。
目之所及的地方雕樑畫棟,連建築都在訴說醫療行業的古老歷史,記錄千載光華。
這裏續寫過多年蟬聯民營醫療集團排行榜榜首的神話,這裏培養的是最優秀的團隊,擁有的是最頂尖的設備,解決的是最疑難的病案。
周琨鈺默默觀察周承
軒神色。
因爲她是周承軒一手教養起來的,所以她瞭解周承軒。
他們這樣的人,本性何嘗不貪婪呢
周琨鈺貪的是愛,周承軒貪的是聲譽。
周承軒真的會就此認輸麼周琨鈺從未鬆掉過心裏緊繃的那根弦。
然而周承軒只是儒雅笑笑,站起來,揉了下自己的胃“得了,我就是路過,順道來看一眼。你心態倒穩,該上班上班,什麼事都沒耽誤。”
“爺爺。”周琨鈺沉穩的說“我畢竟是您教出來的。”
她要相送,周承軒衝她擺擺手“你下午還要上班,不用送了,坐着把餃子喫完吧。”
周琨鈺坐在原處,目送周承軒的背影遠去。
周承軒便是這樣的存在,你永遠看不透他。
不過事到如今,無論周承軒還要出什麼牌,她都坦然接受。
辛喬給周琨鈺和辛木分別發了信息,說明自己臨時要出差,代表隊裏去津市參加爲期兩天的理論培訓。
周琨鈺下班回家的路上,給辛木打了個電話“到街口等我好麼我帶你去眼鏡店。”
車開到舊街口,辛木已在那裏等,地上沒畫格子,但她顯然在腦中模擬辛喬曾給她演示過跳房子的步調,一步兩步三步。
周琨鈺看得輕揚脣角,降下車窗喚她“木木。”
周琨鈺忽然覺得,周承軒的野心還是不夠大。
當初躺在病牀上孱弱的孩子,因爲她和俞懷遠的救助,現在小兔子般在這裏蹦蹦跳跳。
那般鮮活而旺盛的生命力,不該纔是一個醫生最大的野心麼
辛木上車後顯得憂心忡忡“老姐發現我近視後,會不會罵我啊”
周琨鈺“是她罵你重要,還是看不清黑板重要”又勸“如果真近視了,放任不管會越來越嚴重,一定得戴眼鏡。”
辛木捧着臉“可我也不想她罵我啊,她兇起來很兇的。”
周琨鈺偏了一下頭“她兇麼”
辛木瞥一眼周琨鈺。
那意思是在腹誹她當然不敢對你兇啦
周琨鈺笑起來“好了我知道了,我會幫你的。”
她帶辛木來到眼鏡店,店員熱情迎上來“歡迎光臨,請問有什麼需要”
周琨鈺攬着辛木的肩“先帶她去驗個光吧,她可能近視了。”
驗光室裏傳來辛木的一聲哀嚎“我怎麼會真的近視了啊”
周琨鈺在門口等到垂頭喪氣的她“左眼兩百,右眼一百五。”
她嗚嗚嗚的問周琨鈺“我姐視力那麼好,我怎麼會近視”
周琨鈺悄聲問“你是不是學習太累的時候,偷偷躲在被子裏玩手機了”
“我是躲在被子裏玩過遊戲。”雖然消除類遊戲現在過氣了,但玩起來真的很解壓,辛木繼續嗚嗚嗚“可是不對啊我看我老姐也玩雖然她羊圈裏只有
一隻羊”
“以後可不能躲在被子裏玩了,光線不足的情況下很傷眼睛的。”周琨鈺既同情又好笑“你這樣想,戴眼鏡很好看的,說不定能讓你顏值更上一層樓。”
她把辛木帶到櫃檯前“你挑挑,喜歡哪個鏡框”
辛木還陷在近視的驚恐裏,抱着周琨鈺手臂不放。
店員笑問“你們是姐妹麼關係真好。”
周琨鈺張了張嘴,還沒答話,辛木掃視着櫃檯裏的鏡框“嗯,是我姐姐。”
周琨鈺心裏一暖。
想起辛木的那句話“我們現在都不是一個人了。”
她失去了一些,又得到了一些,人生大抵就是如此。
辛木遲遲拿不定主意,周琨鈺悄悄觀察她視線,主動問“這個琥珀色鏡框怎麼樣”
辛木遲疑了一下,搖頭“可能不適合我。”
“試試吧。”周琨鈺對店員笑道“麻煩試一下這個。”
她雙手輕扶辛木的肩,把她帶到一面大鏡子前“這不是很好看嗎”
辛木左右端詳了下“還是算了,別人會說我的。”
“說你什麼”
“長得又沒多好看,還打扮得這麼招搖。”
雖然她總是開朗模樣,但從小體弱,其實讓她有顆敏感的心。
周琨鈺雙手捧起她臉,俯身湊近“讓我看看,誰說你沒多好看了是這麼濃的眉毛不好看,還是這麼清秀的單眼皮不好看”
辛木其實覺得她長得不如辛喬,從小就覺得了,也許一個隨爸一個隨媽。
這會兒她被周琨鈺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撇開眼“你幹嘛呀”
周琨鈺笑道“我告訴你一個祕密。”
她把辛喬帶到角落,露了一下自己的牙“我小時候對我的牙很自卑。”
“怎麼會呢”
“我總覺得我有點兔牙。”
辛木驚訝了“一點也不啊。”
周琨鈺點頭“我現在也沒覺得自己兔牙了。”
“木木,你現在正是對外貌最敏感的年紀,可能會爲自己很小的一點缺陷不開心,等你長大了,世界豐富了、眼界開闊了,你就會發現其實什麼都沒有,那些特點在你臉上都是和諧的。”
“我還是不能要那眼鏡。”
“爲什麼”
“就是,太特別了啊,我怕別人注意我,說我裝怪。”
“那等你以後當了總裁,有人說你太兇,你怎麼辦”
“那就看我兇得對不對咯,不對我改,對他就忍着。”
周琨鈺笑道“是啊,既然覺得自己沒有做錯,爲什麼要爲別人的說法改變自己”
辛木對着鏡子又看了看。
“琨鈺姐姐。”
“嗯”周琨鈺在鏡子裏一起看着她,幫她把額邊的一縷頭髮夾到耳後。
“老姐從來都不會跟我說這些的,其實,她
跟我說的話很少。”
周琨鈺笑着扶住她肩可你姐都是默默在做,對嗎
本作者顧徠一提醒您好的壞的春天第一時間在更新記住
“你看着她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你就不會變得太糟。”
選定了鏡框,周琨鈺拿去讓店員配鏡“幾天可取”
“加急的話,兩天就行。”
她問辛木“木木你能等我會兒麼既然來了,我也想驗個光。”
辛木“好啊。”
結果出來,兩隻眼都是一百度。
周琨鈺近來工作很拼,的確感到疲勞時視力有一定下降。
她問驗光師“需不需要配眼鏡”
“日常來說是不需要的,但比如晚上你看電腦看書,覺得眼睛特別累的時候,戴上度數適合的眼鏡能起到一定保護作用。”
周琨鈺“那我也配一副吧。”
店員過來“您跟我來選一副鏡架。”
周琨鈺全然不糾結,點點櫃檯裏的一副“就這個。”
帶着辛木回家,入夜,她躺在辛喬窄窄的小牀上,望着天花板上有一塊陳年的痕,在歲月打磨下早已看不出那是什麼。關了燈,雙眼適應了一會兒黑暗,再看過去,夜色朦朧間,瞧着像幅舊地圖。
周琨鈺緩緩闔上眼。
大概人生終於確定了方向,周琨鈺像迷茫太久後忽而擁有地圖指路的旅人,從未睡得這樣好過。
週四下班,她去取回眼鏡,回家交給辛木“試試。”
辛木戴上“真的清晰很多哎。”
又問“你的呢”
周琨鈺取出來試戴了一下。
辛木噎了半晌。
周琨鈺偏了一下頭“不好看現在時間還來得及,我去退了,換一副。”
辛木趕緊拉住她“別換啊,這麼斯文敗類的。”
周琨鈺瞥她一眼“那到底是好看,還是不好看”
辛木嘟囔道“斯文敗類不就是很勾人的嗎”
她這是替她老姐發愁。
怎麼抵得住啊
周琨鈺挑起脣角,辛木反應過來“哼,你明明知道自己好看。”
周琨鈺“可我也想聽你誇我啊。”
“每天都不知道多少人誇你好看了。”
“就算是那樣。”她戴着眼鏡一手撐在寫字桌上,微微俯身,含着些許笑意彎眼看着辛木“可你誇我怎麼能一樣呢你是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啊。”
屋頂之下有了星星,星星在從周琨鈺琥珀色的瞳仁裏往外溢。
辛木心跳漏了一拍。
哎她還是別擔心她老姐了,先擔心擔心她自己吧。
津市,辛喬早早收拾好東西。
培訓一結束,她便登上了回邶城的高鐵。
又轉地鐵,從地鐵站出來的時候步履匆匆,感受着秋日的晚風從她耳畔拂過。
從前的舊筒子樓之於她,是辛雷一筆
一畫寫下的“家”字。周琨鈺的到來,起初不打眼,分開這兩天的時間,卻像墨跡隨想念在心間暈開,重重把“家”那個字又重新描摹了一遍。
從此家有了不一樣的分量,力透紙背,翻過這頁還能在新一頁上看到淺淺的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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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喬忽然有些緊張,捋了捋自己的馬尾,又扯扯衣角。
周琨鈺會在舊筒子樓下等她嗎在逐漸濃稠的夜色中,也許換了條裙子,罩着件粗針毛衣,隨霧氣一般的夜風飄搖,臉又被那盞圓形鐵皮的路燈打亮,像霧中的一輪冷月亮。
抱着雙臂,靠着鐫刻歲月痕跡的灰磚牆,溫柔得不像話。
辛喬揹着包,腳步時快時慢。
快是因爲她想快點看到這一幕。
慢是害怕周琨鈺識破她的慌張。
從前她是一個率直的人,從不會有這些糾結婉轉的心思。
周琨鈺像一陣春雨,對人的改變無聲無息。
遠遠的,她能望見她家的舊筒子樓了。
心裏一空。
樓下空蕩蕩,並沒有她想象中的身影。
辛喬一腳踢飛了路面的一顆小石子。
周琨鈺並不像她這樣的想着她麼
順着窄窄的樓梯拾級而上,略帶鏽跡的防盜門發出熟悉的嘎吱聲,一開門,便能聽到辛木背英語的聲音。
辛木坐在寫字桌前,那盞檯燈已被周琨鈺給她換作新一代更護眼的。
辛喬換鞋時,發現很奇怪自己去外地培訓了兩天,這會兒好不容易回家,辛木居然沒過來迎她。
“辛木。”
辛木“嗯”了一聲,沒回頭。
“你躲什麼爲什麼不讓我看你的臉”
辛喬突發奇想“你不會是去紋身了吧”
辛木嘟噥“誰紋身紋臉上啊。”
“你轉過來。”
辛木猶豫了下,大概覺得伸頭縮頭都是一刀,妥協的轉身。
辛喬這纔看到她臉上的框架“你近視了”
“一點點。”辛木辯解“才一百多度。”
“不是要你好好保護眼睛的嗎”辛喬有點急,音量就跟着大起來。
“你先別罵我,琨鈺姐姐找你有事,在你房間等你,你先進去,待會兒出來再罵。”
辛喬聽到周琨鈺的名字才往屋裏走,路過時還瞪了辛木一眼。
辛木抖了一下肩。
她好怕怕。
辛喬一推門就愣了。
周琨鈺正對着電腦打字,擡頭對她笑道“回來了”
扶了一下耳畔的眼鏡腿。
那副金絲邊眼鏡架在她鼻樑上,微微流光,越發顯得她肌膚光潤如玉,主要她神情端方,唯獨那麼一挑眼尾瞟向你的時候,其中的媚惑像不經意甩出的軟勾。
辛喬揹着包走進“你也近視了”
周琨鈺的說辭與辛木一樣“一點點。”
辛喬
心裏窩着火“你們一個兩個。”
周琨鈺揚揚脣角“真生氣啦”
她拉着辛喬俯身向下,翕動的嘴脣好像是不小心才碰到辛喬耳廓,輕聲耳語了句什麼。
辛喬直起腰,清了清嗓子。
她問周琨鈺“你還有多久忙完”
“快了。”
“我先去收拾一下,洗個澡。”
辛喬走出去,瞥一眼坐在寫字桌前的辛木。
辛木正襟危坐,主要辛喬一張臉長得冷,面無表情的,也不知周琨鈺把她哄好了沒有。
她生怕還是等來辛喬一頓罵,但辛喬說“算了,近視也有近視的好處。”
揹着包走了。
辛木坐在原處愣了半天。
她萬萬沒想到,想象中的急風驟雨就化爲了這麼一句和風細雨。
就因爲她老姐看了琨鈺姐姐戴金絲邊眼鏡的樣子那又勾人又禁慾的樣子
琨鈺姐姐牛啊
辛喬洗了個澡,又把髒衣服扔進洗衣機。
收拾完一切,換周琨鈺去洗,她先回了房。
也沒開燈,靠在牀頭,對着窗外投進的一線月光。
回想方纔周琨鈺戴着眼鏡對着電腦工作的樣子,她覺得其實這樣,反而比周琨鈺在樓下等她好得多。
她大概就是喜歡這樣的周琨鈺,理性、強大、目標清晰。
溫柔是荊棘叢中開出的玫瑰,只有懂得品味強硬一面的人,不懼被劃傷才能採擷。
正想着,忽然門被推開,周琨鈺斜倚在門框上,剛吹完的頭髮還透着一點潮氣,平時直着的髮尾平添了些許繚繞,垂在肩頭像是要勾人。
偏偏她戴着眼鏡,表情一本正經,抱着雙臂,簡直像以前要來查辛喬的房。
正因爲辛喬見過周琨鈺的那一面,覬覦過、幻想過,周琨鈺只對她展露的這一面才顯得分外勾人。
她抿抿脣不說話。
周琨鈺關上門,款步輕搖,向她靠近。
睡衣是絲綢質,長袖長褲的款式看似保守,卻充滿垂墜感的掛在周琨鈺身上,該有的玲瓏一覽無餘。
隨着她步履輕晃。
辛喬的心也跟着她晃了兩晃,但保持理智“先跟我說說,這兩天我去外地,你家那邊沒什麼情況吧”周琨鈺一手虛虛搭在她肩上,仍是一副端莊模樣,像是醫生在耐心跟病人商量“待會兒再聊這些行麼現在不想說,因爲我”
她微微俯身,長髮垂下來,語氣又變作只被辛喬一人窺得的嫵媚“有點急。”
這樣的兩面來回切換,風情被最大程度激發,辛喬不自禁的屏息。
換來周琨鈺一聲笑,就要跨坐過來。
“等等。”辛喬一個如此直率的人,難得扭捏了下。
周琨鈺溫聲啓發她“說。”
辛喬遲疑。
周琨鈺的食
指那麼纖長,輕輕挑起她下巴,金絲邊眼鏡後的雙眼眯了眯“說不說”
其實這時辛喬已經想說了,周琨鈺的這副神情讓她理智全線潰防,但她發現自己學壞了,故意抿脣不開口。
因爲她知道,接下來周琨鈺會微微俯身向她靠近,舌頭化作一把溫柔刀,撬開她的脣,在她於無限溫柔中淪陷的時候,對準她舌尖一咬。
微微的痛感向舌根蔓延。
然後周琨鈺微與她拉開一段距離“還不說”
吐息中繚繞的清香被黑暗無限放大。
辛喬一手搭在她後腰,湊近她耳邊,好像接下來這句話,說得越小聲,害臊之情就能越少一些似的。
如雷的心跳讓她甚至沒聽清自己的聲音,但周琨鈺顯然聽到了,笑着點評她“玩得挺花啊,辛隊。”
微微的嗔意背後,有一種溫柔的縱容。
辛喬房間的衣櫃很小,周琨鈺只有少量幾件衣服掛在這,她踱過去拉開門,取出她正好需要的那一件。
低頭,纖長手指撫上睡衣鈕釦。
再次向辛喬走回來的時候,身上變成只有一件白襯衫。
跨坐在辛喬膝頭“滿意了嗎”
辛喬自然是滿意的,事實上週琨鈺這副裝扮的效果比她想象的還要超過。
腰微微挺直,白襯衫的肩線就越發挺括,配着她雋雅的金絲邊眼鏡,一本正經的神情,簡直還像白日那位坐在診室開處方的醫生,禁慾極了。
可目光再往下,白襯衫卻不設防。
腰身微微往前屈,雙臂繞過辛喬後頸。
辛喬的心跳已經快炸裂,就要吻過來。
偏偏周琨鈺像是與她遊戲,又與她拉開距離。
辛喬“什麼意思”
“你先答應我一件事。”
“木木近視這事,回頭也不許找她算賬,只能好好跟她說。”
辛喬哼一聲“你現在跟她是同盟了是吧”
“不可以嗎”
周琨鈺解放出一隻手,捏住辛喬的下巴,輕輕晃兩晃“你趕緊答應吧,我有點難受。”
“怎麼了”
“心癢。”周琨鈺挑着脣角“行不行”
辛喬強自鎮定“你自己不就是醫生麼”
“是。”周琨鈺嫵笑了聲“可,醫者不自醫。”
連氣息都是她的武器,綁架辛喬的耳垂。
一個語氣裏的微妙停頓像引線燒盡前的那一刻,兩人都知道一瞬的寧靜後,是兩天的想念盡數爆裂。
辛喬神思顛倒,想到方纔戴着眼鏡刷卷子的辛木。
小丫頭出息了。
找的這同盟,有點太過厲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