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 誰家厚賞惹人羨
“陛下賞賜林姑娘御製新書十部、寶墨六匣、寶硯四方、御製青玉羊毫筆……”
夏守忠是做慣了送賞這活的。
毫無停頓唸完長長一串賞賜,他連大氣都不用喘,便將御旨[jiao]到林姑娘手上,親手把人扶起來,笑道:“這可是從未有過的恩典。陛下一見‘杏簾在望’一首便稱極好,又見是林少師的女兒L所做,更加歡喜,立刻便拿了去與老聖人同賞。老聖人龍心大悅,說‘這等才華,只埋沒於閨中倒可惜’,令加以鼓勵,好來[ri]再多添佳作。”
“陛下還是特特求了老聖人,才請來能親自賞賜的機會呢。”夏守忠笑得見牙不見眼。
林黛玉忙再要拜下:“臣女不敢。”
“誒——”夏守忠穩穩扶住林姑娘,笑道,“這是陛下的看重,林姑娘只管安心領受了便是。”
“是,”林黛玉穩住心神,笑道,“多謝公公指點。”
她的詩再好,也只是弱齡幼女之作,比不得本朝大儒,更比不過歷代大家了。
陛下有此厚賞,大半還是看在父親的面上。
一二十盤賞賜流水一樣由內侍託進來,大半是筆、墨、書、紙,還有幾端宮緞、宮綢表禮,十二對御製荷包裏裝着金銀錁子。
賈母忙命自家下人接過,都送到林姑娘房中去。
領完恩旨,招待夏太監便不必林黛玉了。
賈母忙暗命賈璉送上厚封,請他多少透露些:
兩位聖人對賈家昨[ri]辦的省親,究竟滿意與否?
夏守忠捏了荷包,收入袖中,捧茶笑道:“賢德妃娘娘今[ri]回宮,已對陛下詳述貴府之用心,‘大觀園’之盛景。又有林姑娘一首詩在,兩位聖人自是知曉貴府的忠敬之心了。”
有了這一句準話,榮禧堂裏,從賈母到賈璉都覺得身上輕了幾斤,再也沒有那等明[ri]便會被宮中厭棄的擔憂。
夏太監並不久留,吃了茶便走。賈璉忙與才從東府趕來的賈珍、賈蓉一起送人出去。
榮禧堂裏,賈母歪身一坐,[kou]中直唸佛:“今[ri]之後,總算暫可心安了。我也是盡了力了……”
一語未完,她身上脫力,竟從椅上往下滑!
王熙鳳忙與衆媳婦丫頭齊齊攙扶住。王熙鳳便忙要叫人請太醫。
“鳳丫頭不可!”賈母只是身上沒力氣,倒沒暈過去,忙攔住衆人,“娘娘纔回宮半[ri],陛下才給林丫頭送了賞賜,家裏就叫太醫,豈不是說天家的恩典累病了我?
她命:“誰都別動!我是一時太歡喜了才如此,回去躺躺就是了。”
王熙鳳只得令人快擡轎來,把賈母擡回房中。
邢夫人、王夫人、李紈等自是跟隨過去。
榮慶堂西廂房裏。
三[chun]姊妹並賈寶玉都在一處,看宮中賜下的諸般御製之物。
賈寶玉心裏只有爲林妹妹昨夜奪魁高興。
賈探[chun]亦只是有些羨慕,並不妒忌。沒全力
做一首是她自己決定的,沒人[bi]她。其實即便全力,也比不過林姐姐。
至於賈迎[chun]、賈惜[chun],昨夜本沒藏拙,更是心服[kou]服了。
因此四人心裏皆無別意,只是真心來恭賀林黛玉得賞。
林黛玉則與甄英蓮一處出了找她愛用的紙墨,分送四人,笑道:“御賜之物不好分送,這些你們別嫌棄。”
四人都忙受了道謝。
自四年前林黛玉被接回家,再過來之後,賈寶玉便甚少有機會像今[ri]這般進到她屋子裏。
更別提方纔的禮物林妹妹沒令丫頭送,是親手遞給他的。林妹妹又長了一歲,出落得更超逸了,冬[ri]的厚衣也掩不住身姿嫋娜,行動風流,賈寶玉心裏更是喜得不知怎樣是好。
他正抓耳撓腮,不知該說什麼讓林妹妹更高興,忽聽外面喧譁起來,是鳳姐姐的聲音:
“小心些!別絆着老太太!”
“老太太怎麼了?”賈探[chun]忙到門邊,掀簾子向外望,回頭和姊妹們說,“老太太讓人擡回來了!”
幾人都顧不得別的了,忙出門到正堂來。
賈母已被平穩放至臥房暖閣裏,丫頭們給喂水拆頭髮,王熙鳳又使人快去切參片熬蔘湯。
按輩分論,王熙鳳只是孫媳,跟來的還有邢夫人、王夫人兩個兒L媳,一個是她的婆母,一個是她的嬸子兼姑母。
但王夫人去歲已被賈母當着寧榮兩府裏幾乎所有主子的面,奪了管家權。
現下她雖藉着娘娘省親出來了,但娘娘已經回宮,還不知老太太明[ri]會怎麼說,因此竟只能看着鳳丫頭越過她在這裏做起了主。
她的陪嫁心腹又全被老太太退回了王家,二嫂子必然都沒留。原來使的丫頭也都配了人,幾年裏進不來伺候了。
她沒了能使喚的人,手裏又沒了錢……
老太太還醒着,她心中再是惱怒不忿,也只得暫且忍住,不敢多說一句話。
而邢夫人自是不喜歡兒L媳在老太太房裏比她還威風。
可看見王夫人比她更不樂,她心裏反而舒坦起來:
好歹現在這府裏真正當家做主的是大房的人了。她又不似二太太,管了二三十年家事,一朝全沒了臉,差點再出不來院門。
昨[ri]她還聽見人說,親家二舅太太那一巴掌那麼重,竟沒把二太太打出殘疾。
她就這樣無事一身輕,等老太太一走,還怕這家裏不是大房的嗎。
連二太太是宮裏娘娘的母親,老太太說一句要認真禁足,她就一年出不來一步。鳳丫頭還不是王提督的親女兒L,只是侄女,想必以後也不敢不聽婆母的。
還有一個李紈,是王熙鳳同輩的堂嫂。因她青[chun]守寡,丈夫去後再沒碰過家事,此時也只是照常看着王熙鳳辦事而已。
——她一個寡婦,長輩們不許,又能爭過誰呢。
三人心思各異,看着王熙鳳面面俱到,把諸事安排得妥帖。
丫頭們報:“寶二爺和姑娘們
來了。”
王熙鳳又忙去看這些小叔子、小姑子,笑道:“老太太沒事,沒摔着也沒碰着,就是近些[ri]子太累了,今[ri]又高興,歇歇就好了。你們過會兒L再來,別添亂了,快去罷!”
賈寶玉非要親眼看到老太太才安心。
王熙鳳扭不過他,只得帶他們進來,在臥房門邊說:“我還能騙你們?”
遠遠看見老太太果然不似有大事,賈寶玉又同姊妹們對邢夫人、王夫人、李紈問了好,便笑問:“咱們還去林妹妹那?”
王夫人早擰起眉頭。
她正因王熙鳳的得意氣悶,見到兒L子和林黛玉一處過來,兒L子還愛纏着人,便又想到她一年沒能出來,老太太何等心狠,讓她一年見不到寶玉……寶玉又不知被林家的丫頭怎麼勾住了!
今兒L又偏是林丫頭得賞,陛下還賞了那許多!
昨[ri]娘娘賞寶玉,也不過新書一部、寶硯一方、兩對金銀錁子,陛下賞林丫頭那些,都夠娘娘賞幾十個寶玉了!
可恨娘娘回家省親,風頭竟全在林丫頭身上。
王夫人便要開[kou]留下兒L子,不許他去林黛玉房中。
林黛玉卻已先笑道:“寶二哥既放心不下老太太,咱們便在東邊屋裏等吧,也不在這裏礙手礙腳的。”
王夫人一句話沒能說出來,又憋在心裏,氣得只想捶胸。
偏邢夫人琢磨出幾分意思,還站起來出至西側間,拉着林黛玉,笑誇道:“說來還要多虧你呢!連夏太監都說,是兩位聖人見了你做的詩才高興,幸虧有你,才讓昨兒L省親順順當當過來了!”
林黛玉自是連聲說當不起:“原是老太太接了我來熱鬧,見識一番,作詩也只是聽從娘娘之命。這府上籌備省親一年,人人盡心竭力,哪裏是我一首詩能蓋得過的。”
邢夫人又誇她謙虛。
王夫人真是快被心頭真火燒焦了胸[kou]。
偏賈寶玉還不知道他母親生氣,順着大娘的話也誇林妹妹:“昨晚我做不出‘杏簾在望’,多虧有林妹妹!不然娘娘指名的四首就做不全了!”
他不說還好,他一說,王夫人更覺得是林黛玉搶了自家兒L子的風光!
娘娘分明想讓寶玉做,寶玉也未必做不出來,誰要林丫頭多此一舉!
王夫人本不大識字,嫁人三十來年,也只是能把賬目看通,會念經書,對詩詞上更是一句不懂。
昨夜她便分不出幾人做的詩誰好誰壞,是娘娘點了林黛玉爲冠,她才勉強不疑。現下既說到了這一樁,她便要再細問一問,這些詩到底誰做得好,誰做得差!
王夫人站起身,擡起一隻腳。
外頭丫鬟進來報:“林少師親自來接林姑娘甄姑娘回家了!”
王夫人的腳停在半空,不知該收還是該放。
賈母雖然疲乏還沒緩過來,仍是渾身沒力氣,眼裏心裏卻沒一刻放鬆屋裏的動靜——尤其是林黛玉過來之後。
聽見“林少師”這一聲
報,她忙叫了丫鬟過來,吩咐兩句。
丫鬟便出至外間,笑道:“老太太讓林姑娘只管回家去吧,出來了這幾[ri],家裏必然都想念了。來[ri]老太太再想姑娘了,或是姑娘也記掛這裏的姊妹了,再過來也都便宜得很。”
“是。”林黛玉向內張望,看見了外祖母正對她笑,示意她去。
她心裏自是不捨得,不放心,但更想把受了獎賞的喜悅快快分享給爹爹和太太。
尤其是,她想告訴太太,她全聽了太太的話,沒替人作詩!她要當面謝過太太!
她便在外一禮告辭,忙與甄英蓮回房中去收拾東西。
三[chun]姊妹過去送她們。
賈寶玉也想跟去,被王夫人一把拽住,忍氣問他:“她們忙去了,你也一起守着老太太吧。”
王夫人生氣之下忘了輕重,賈寶玉的胳膊被母親拽得發疼。
但他好容易才能再見到太太,願意多順着太太的話。
他站在原地,見林妹妹被鳳姐姐和姊妹們簇擁着,裙角轉出房門,便看不見了。
……
“爹爹!”林黛玉小步跑到林如海面前,仰臉笑問,“爹爹怎麼親自來了?”
“是你太太催我來接你!”握了女兒L的手來到車邊,林如海一手掀開車簾——
裏面不是江洛是誰!
“太太!”
林黛玉踮起腳往裏看,高興得忘了還在別人家門[kou],也忘了自己體弱跳不高,就要往上撲。
“你這孩子!快別動!”江洛嗔道。
她讓黛玉讓開,一步跳下車,兩手捧她的臉捏,笑問:“就這麼高興?”
“特別高興!”林黛玉摟住江洛的腰,“簡直是‘[chun]風得意’不足以道盡!”
“好了,回家再說。”林如海遙遙向送他出來的賈敬、賈赦、賈政拱手。
三人連旁側的賈珍、賈璉、賈蓉等,誰也沒想到江夫人竟也一同來了。
賈家衆人往[ri]只聽得江夫人是如何賢淑恭謹,善待繼女,還因“三十萬兩”一事衆多傳言,以爲她或許真是“膽小懦弱”之人。第84章誰家厚賞惹人羨:有聲小說在線收聽。
今[ri]第一次識得江夫人的真面目,卻見分明是位風姿出衆脫俗的年輕夫人……
還有她那從車上一步跳下來的動作,哪裏是尋常弱質女子辦得到的!
這樣一個人,或許真是賢惠心善,但說她“膽小、懦弱、怕事”?
二太太怕不是瞎了眼!
江夫人分明一起過來了,卻不進榮國府,可見林家對賈家的態度依舊疏離。
衆人又見江夫人先把身量已快長成的林姑娘抱上車,又把身量已經長成的甄姑娘抱上去,自己不用人扶,兩步入內。
林如海最後才上了另一輛車。
林家車馬行得遠了,榮國府門邊衆人還沒散去。
賈政看了賈赦一眼,兄弟倆都想起四妹妹從前還在之時,也與林如海恩愛非常,夫妻濃情蜜意,各有謙讓。
如今新人替了舊人……怎不令人感慨萬千。
賈政更感嘆,有江夫人在,林家和賈家是徹底回不到從前了。
賈赦卻在想,不知敏兒L是從哪裏買來這麼一個人,他怎麼尋不見?
家裏的小戲子也出落得可人。
難道真是江南出美人,他想再要個合心意的丫頭,得叫人南下去買?
賈珍心知江夫人早爲書香世家的貴女,如今又是一品誥命夫人,他觸犯不起。
他與賈蓉恭奉父親回家,心想父親爲省親的事已在家中一年,現今諸事都完了,父親也該回道觀煉丹修仙。
他一年沒敢碰秦氏,早想得狠了,父親不在家,他也能痛快痛快。
誰知回到寧國府,賈敬卻不許賈珍退出。
他只讓賈蓉速去,便叫下人闔門閉戶拿板子,喝命兒L子:“跪下!”
賈珍兩腿一抖,幼時父親大板子教訓他的場面又浮現在眼前,不覺便跪在地上,嚇得問:“兒L子一年裏爲娘娘省親事事盡心,再沒敢起過貪財的心,不知老爺、老爺爲何動怒啊?”
“你還有臉問?!”
賈敬早忍了大半年,今[ri]一定要好好教訓教訓這個不肖子!
他叫人把賈珍的手腳都捆在凳上,扒了外面衣裳,先拿板子狠命打了二三十下,打得他涕泗橫流、喉中出血。
見打出的血浸透中衣,賈敬方覺解氣。
他命下人都出去,才喝問賈珍:“你與蓉兒L媳婦……秦氏,是不是你威[bi]於她!”
賈珍早被打沒了膽子。
見父親已經知道,他也無可辯駁,只能落淚認錯:“是兒L子糊塗油蒙了心……”
“你可不是混賬糊塗!竟是個畜生!”賈敬大罵,“本還以爲你只是一時壞了心腸纔算計自家人,原來早成了孽畜一流!”
“父親饒命啊!”賈珍在凳子上磕頭,“兒L子已經知錯了,再不敢了!這事也沒旁人知道……”
“沒旁人知道?”賈敬更怒,“不都是礙於你的威勢,纔沒人敢議論?不是我知道了,再有兩年,這祖宗門楣竟要被你辱盡了!”
賈珍一時不敢再辯駁,更兼下半截疼痛難忍,不知骨頭斷沒斷兩根。
他又怕父親還沒消氣,要再加懲處;又怕從此落下殘疾;又怕更招惹父親惱怒,也怕外面下人聽見,不敢放聲大哭,因此竟生生咬牙忍住。
賈敬丟了板子,退後幾步坐下。
他心裏先想祖父、父親,又想他苦讀了二三十年書,得中進士,卻因要避開皇子奪嫡,辭爵、離家、修道……
再想及人生近六十載,竟只留下珍兒L這一個不肖種子,來[ri]若有滅族的禍患,或許就是因他不檢點!
賈敬自認本便是能拋下富貴、一心修道的心狠無情之人。
既然兒L子已成一禍,不如趁早割捨,也免得來[ri]悔恨。
“你不必再做這三等威烈將軍了。”他道,“這府裏的爵位,原是至你就盡
了,你便上折辭爵,往城外去服侍我,或許看在祖宗和娘娘的份上,聖上格外開恩,許你把爵位留給蓉兒L,還能多襲一代。”
“老爺!”賈珍驚恐非常。
他拼命掙扎,想從凳子上下來抱住父親的腿求:“怎便到了此等地步!”
“你真不肯,不如割了你的煩惱根去!”賈敬冷笑,“那時你才六根清淨,再不做別想!”
……
榮國府。
榮禧堂東廊三間小正房裏。
回到從前居住的屋子,王夫人心裏沒有一點喜悅。
這屋子看着無甚變化,可住回來的人,已經不是一年前的當家太太了。
林丫頭一走,老太太就讓人都散了,只留寶玉和鳳丫頭,沒說讓她以後怎麼樣。
大約……是從此放她出來了罷?
寶玉在老太太面前自然不錯。
她煩的是,鳳丫頭掌權一年,家下人必然都心服了,有老太太在,她只怕難再拿回家事。
她以後竟要在鳳丫頭手底下拿月錢過[ri]子,一個月就那二十兩銀子,一年二百四十兩,加了年例分紅也才幾百兩,能夠什麼!
更別提現在伺候的人都怕老太太,她銀子給得少,都不肯替她辦事。去年她拿出二十兩銀子都換不來見寶玉一面!
還不知家眷能入內看視的恩典什麼時候開始。
她手裏沒錢,想單獨給娘娘遞個話都不能。
打聽得賈政在書房,王夫人獨自錘了半天胸[kou],不再想林丫頭帶回去的那許多宮中賞賜,笑命丫頭:“去請姨太太來和我說話。”
……
林府。
正院,正房。
一回到家裏,到了太太房中,林黛玉便請爹爹、太太和英蓮姐姐先坐。
她親自看着人搬擡東西進來,笑道:“宮裏的賞賜不好送與外人,送自家人想是無妨!”
孩子面前,江洛便與林如海分兩邊坐。
甄英蓮本想回澄靜院去,也被林黛玉先留下。她便坐在江洛下首。
江洛摟她上榻,三人一起看黛玉把宮中賞賜均等分爲四份,一人一份。
甄英蓮忙道:“我可不敢受!妹妹送我一方硯或一支筆,我拿回去擺着就罷了,你真送我這些,我也不敢用,白放着纔可惜。”
林黛玉要勸時,甄英蓮已經站起來,從林黛玉要送她的一份裏拿了一方硯出來,笑道:“多謝妹妹,我這就回去了。”
說完,她彎身對江洛和林如海一禮,便頭也不回就走了。
林黛玉反愣了一會,才說:“英蓮姐姐何時這般乾脆起來!”
江洛笑:“你雖是好心要送,也不可叫收禮物的人心裏太過不去。”
英蓮本就因林家給她的待遇心有不安,這些又是宮裏特地給黛玉的賞賜,意義非凡,她自然不敢收的。
林黛玉點了點頭,笑問:“那爹爹和太太總不會推辭、能收下吧?”
三人分了這幾箱賞賜。
這是孩子第一次憑自己“賺”來的東西,大半都孝敬了他們,不但江洛,連林如海的嘴角都一直沒放下來。
晚飯後,黛玉已經困得睜不開眼。
昨夜娘娘寅初方回,榮國府上下人等都在卯時後才睡了一覺,又未至中午便起,算來只睡了兩個多時辰。她支撐到這會兒L,連話都要聽不清了。
江洛叫丫頭送黛玉回去,叮囑:“喝了消食茶再睡,別積了食。”
林黛玉用力睜大眼睛,應下。
江洛被她可愛得心軟,不由握住她的臉,在腦門上親了一[kou]。
林黛玉迷迷糊糊回去了。
林如海攬江洛回房,笑道:“如今也不怕玉兒L夭折了。她又在陛下面前掛了名,該起個學名纔是,總不能今後還稱[ru]名。”
江洛便笑說:“那你快想一個?”
黛玉的大名會是什麼?真讓人好奇!
“我……想讓夫人給玉兒L起。”林如海看着她。
“我?”江洛疑惑,“老爺纔是親生父親……”
“夫人雖不是玉兒L的生母,待玉兒L之心卻無比質樸深切。也是夫人回家後,玉兒L才一[ri]比一[ri]好起來,玉兒L也視夫人爲最親近的長輩。沒有夫人在,玉兒L便不可能有今[ri]的榮光與歡喜。”林如海真誠道,“所以,我想請夫人給玉兒L起名,今後一家人還當同心同德、順遂安樂。”
他期盼江洛能應下。
江洛沒說答應,也沒說不應。
她心裏有些亂。
說實話,她一直沒有把黛玉當做親生女兒L。
她不是親孃,也沒做過、更做不來親孃,只是憑自己的心對黛玉。
而黛玉又是別人對她好一分,她一定會報還三分的孩子。不知不覺,她已經把黛玉放在心頭,不能割捨。
但林如海讓她給黛玉起名的這個要求,顯然是真正的父母親長才能做的。
她能嗎?
做父母不但意味着權力,更意味着責任。
在接受了這份沉甸甸的責任與期待後,她能做得更好嗎?
她能做到一個優秀父母應該做的,對孩子言傳身教,竭盡全力幫孩子實現她的人生目標、她的夢想嗎?
江洛不知道。
她不能確定。
她沒有信心。
“能不能讓我想一想?”她祈求地回看林如海,“不如,明[ri]先問問黛玉?”
“夫人……”林如海輕聲一嘆,把她抱在懷裏,“夫人又是在怕什麼呢?”
“想吧,想吧……”林如海親她含着慌亂的眼睛。
……
第二天,黛玉難得起晚了,沒來請安用早飯,從自己院子直接去了學堂。
江洛正有些怕見黛玉,也自己收拾了去上佛郎機語課。
課才上了沒半個時辰,江洛還與一個發音死磕,忽有丫頭喜得來報:“太太,夏太監又來了,說宮裏又有給大姑娘的賞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