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 遲遲未至的月事
這回夏太監擡來的賞是一塊匾額和一副對聯,都是聖上御筆親提,令內造坊連夜緊急趕製的。
對聯是:
“生花五[se]筆,嫺揮詠絮才。”
這是誇林黛玉的文采。
笑看一眼激動得兩頰泛紅、雙目瑩亮的黛玉,江洛再念匾額:
“造化鍾靈。”
這是誇黛玉本人了。
“陛下如此盛讚,妾身與小女愧領。”江洛從袖中拿出一個荷包,親手遞給夏太監,笑道,“又勞您親自送來。”
她特意沒說“陛下謬讚”!
哪裏謬讚了!
皇上怎麼會謬讚別人!
黛玉完全當得起被這麼誇!
夏守忠忙躬身接了荷包。
他不敢觸碰江夫人手指分毫,笑道:“不敢、不敢,陛下如此厚恩,咱家常往來貴府,也與有榮焉吶。”
他也不喫茶,即刻便回去覆命。
江洛讓管家好生送出去,拉住黛玉的手,笑問:“現在就給你掛上?咱們不等你爹回來了!”
林如海今天進宮給皇帝上課,誰知被留到什麼時辰。
林黛玉猶豫了幾步路。
回到屋內,又看見匾額對聯,更兼江洛還在耳邊說:“若等你爹,他晚上纔回,豈不是明[ri]才能掛?”她很快決定……今天就掛!
“先掛上,等爹爹回來,也方便看……”林黛玉小聲說。
江洛笑捏她的臉。
山青院裏聚滿了人。魏丹煙、張夏萍、許靜雨……封氏、甄英蓮……鬆先生莊先生丁先生文先生……林府裏凡是能到後院來的人,都趕過來恭賀林黛玉,看她因詩才得到的聖人御筆。
這等御賜的榮耀,柏方和張瑞兩個管家,一個正是半百,一個五十都過了五年,都是做了爺爺的人,卻都來請江洛的恩典,想親自掛上匾額對聯。
江洛習慣了這裏的人對皇權如此敬畏、羨慕、尊重,也願意把這份“體面”給兩位在林家服侍了幾十年,一直兢兢業業、忠心不二的管家。
但:“讓陳嬤嬤和仇嬤嬤也來吧。”
在她這,沒個只有男人能“體面”,功勞、忠心一點不少的女人卻不能的道理。
柏方和張瑞都一愣。
自家婆娘也能幹這活?
但他兩個一向與媳婦感情不錯,自己媳婦能體面,也是全家的體面,因此都忙謝恩。
林家別人都越不過他兩家,且是太太開了[kou],因此便有人羨慕、嫉妒,覺得“兩個女人怎麼能碰御賜之物”,也不敢說。
衆人都笑推了陳嬤嬤和仇嬤嬤上來。
兩位積年的大管家娘子難得扭捏,一個看一個,都想推辭。
江洛不許她們開[kou],只用玩笑的語氣問:“可別告訴我,在這個家裏,真有人敢不聽我的話了?”
她不想與她們多扯道理。
只是一個虛的“體面”,要
也好,不要也好,都不影響什麼。
但她就是想讓她們有!
“牛不喝水強按頭”,她也要按!
——她好像真的習慣做“太太”了。
而別人或許聽不出太太話裏暗含的生氣和警告,陳嬤嬤和仇嬤嬤卻立刻就懂了。
她二人又互相看了看,連忙歡喜上來謝恩。
兩對四位管家畢竟都上了年紀。怕他們爬高上梯有個閃失,江洛令幾個丫頭小廝各去看護。
“造化鍾靈”匾額穩穩當當懸在堂屋正中,對聯也垂直對稱掛在兩邊。
衆人不管在內在外,都齊聲恭賀。
江洛命拿賞錢給四位掛匾的人,又笑命:“家裏人人多賞一個月的月錢!今[ri]廚上辛苦些,中午人人加兩道菜,——做不過來就出去買!再往大姑娘這裏送兩桌席面,先生們院裏都送一桌,給外院先生都送陳年的好酒去!這等喜事自然要賀一賀!”
柏方四人上來謝恩,又忙去安排發賞錢、做席面的事。
陳嬤嬤和仇嬤嬤挨肩出來。
一個說:“掛御匾和掛別的匾也沒有不同,我方纔怎麼就不敢呢?”
一個說:“太太是要擡舉我們,咱們差點兒不知好歹了!”
兩人又互相看一眼,都抿嘴笑了。
離午飯沒多久了,江洛和黛玉便沒再回去上課。
魏丹煙三人和封氏、甄英蓮母女並幾位女先生,中午都留下來,要湊這個熱鬧。十來個人把山青院正房三間屋子聚得擠擠挨挨,歡笑吵鬧不斷。
不知不覺,林家也有這麼多人了。
江洛晨起還怕見黛玉,經過這一節,她便心想,不論將來如何,黛玉起碼不會比原著更差不是?她一向不多難爲自己,怎麼在黛玉的問題上,總是畏手畏腳?繼母都快當滿三年了,一個名字還不敢取?
取!
——找個時間先問問黛玉願不願意讓她取。
外院共四位男先生:
教黛玉舉業內容的毛先生、教江洛佛郎機語和其他歐洲語言的雷先生,還有教林如海習武的兩位先生。
他們四人業務互不干涉,也互不[shu]悉,不知中午的席面怎麼喫。
山青院這裏卻是大家團坐兩桌,你敬我一杯,我灌你一杯,連黛玉都把燒酒沾了沾脣,又忙放下,不肯再碰一[kou]。
今天的課是徹底上不成了。
魏丹煙三人終究不敢灌“太太”。
江洛共吃了一壺酒,有大半壺都是幾位先生變着法兒敬的。
她有了五分醉,被黛玉攙扶回房。
藉着酒意,她問:“你父親說,讓我給你取個學名,你看好不好?”
正月的風還是冷。
江洛在斗篷里拉緊了裏襟,又摸手爐。
“自然好啊!”林黛玉小小跳起來一下,又忙扶住太太,追問,“是真的嗎?父親真這麼說了?”
“是真的。”
江洛一點
都不覺得冷了。
她從斗篷裏伸出手,摸了摸黛玉發涼的耳垂,笑:“昨夜他同我說的,等他晚上回來,你再問他。”
……
醉酒後的午覺,江洛睡到了[ri]近黃昏。
林如海已經回來了,正在山青院看御匾。
“老爺說,等太太醒了,立刻去告訴呢。”山月笑回。
“那快去。”江洛披上衣服漱[kou],笑命。
正好,她想到該給黛玉起什麼名字了。
丫頭過去山青院,再把林如海、林黛玉請回來,還需要大半刻鐘。
江洛且起來穿衣,不梳髮髻了,只讓在腦後編個辮子,比挽纂兒更鬆快。
山風一面給她通頭髮,一面從鏡子裏看她。
江洛:“有事就直接說。”
嗐,和她們強調多久了,還是這樣……
但回想她做姬妾丫頭的時候,面對“太太”也會時時小心,唯恐不敬,她想和黛玉一起上學,不敢直接求賈敏,還是先繞着彎問了魏丹煙……
或許那時她的心情就和現在的山風一樣吧。
雖然對“太太”來說,貼身服侍的“丫頭”,比丈夫的“姬妾”親近得多。
江洛按住山風的手,對她笑:“說吧?”
“是!”山風聲音有些抖,轉到江洛身前,拜下說,“是……是我想問太太,我能不能也和太太一起學外國話?”
江洛好像回到了六年前,她“十七歲”那一年。
她跪在賈敏面前,聽賈敏笑問:
“老爺就快忙完了,早晚去你那。你想上學,怎麼不等着問老爺,倒來問我?”
這句問並不似賈敏的笑聲和善,字字帶着刀。
那天也她是真的害怕。
既怕雖然是魏丹煙替她開[kou],賈敏卻還是不高興、不喜歡,覺得她“不安分”、“心大了”,又怕賈敏本來已經傾向同意,卻因她回答得不好,又不願意了。
山風今年十六,比她那時候還小。
她不想山風經歷與她同樣的畏懼與不安,只想山風收穫與她一樣的喜悅與感動。
她笑拽山風起來,先答應她:“只要你是真心想學,有什麼不能的?”
然後才問:“別害怕,只管說:爲什麼想學外國話?”
“我、我也想能看懂外國書,聽懂外國人說話!”山風說得飛快,“家裏還沒有別人會這些,我想以後能幫上太太的忙!”
說完,她一愣,一下捂住嘴!
她是不是說得太……太逐利了?太太會不會覺得她心有鑽營,不喜歡?
但太太還是笑,聲音還是那麼溫柔如水。
太太說:“你有這份上進的心,很好。我也高興你能想到這處,願意幫我。但學一門語言不是那麼容易,或許你只是看我學得好,以爲不難,實際學幾天就不愛了。我且請先生給你排兩[ri]的課,你先學了,才知道究竟能不能學下去。這樣好不好?”
“好!”山風連聲應,“多謝太太!奴婢一定——”
“別發誓!”江洛笑,“你且學兩[ri]再說。還有,我話要說在前面,你們從前學認字算賬我是發賞錢的,學外國話可沒有了。你也不許耽誤平[ri]的差事。都能做到,我就找文先生排課。”
“我都能!”山風自信十足!
山月親自去請林如海了,還沒回來。
江洛便先問山月冬梨:“你們要不要學?”
她現在大半外語課都和雷先生上了,丁先生文先生閒下來,年前還找她說,愧領束脩。如今要添學生,兩位先生一隻羊也是趕,兩隻羊也是放……一齊送過去還省事。
山風和太太開[kou]之前,已先問過山月三人。三人都猶豫,既怕學不好,又怕太太不喜歡,便一時沒決定。
現看太太答應得痛快,她們不免更動了心。
只是太太雖然溫和待下,恩典卻不是無窮無盡。
是爲學外國話用了這情分,還是留待來[ri]到了年歲,或許能求一求放出去自嫁?
山靜還拿不定主意。
冬梨已經走過來拜下,笑道:“多謝太太,我也想學!”
江洛:“準!”
山風把冬梨拉起來。
冬梨笑:“我明[ri]請姐姐!”
江洛索[xing]叫冬梨去問餘下二等丫頭,若有想學的,兩[ri]內報名,但前提是不能爲學外語耽誤本職差事,也沒獎學金。
冬梨忙領命出去,正遇見老爺和大姑娘來,便忙先打簾子。
林黛玉笑問:“冬梨姐姐,太太與你們說什麼好事了?”
冬梨握了握自己的臉,笑道:“大姑娘,太太許我們也學外國話呢!我去問問還有誰想學。”
“姐姐快去!”林黛玉忙說。第85章遲遲未至的月事:有聲小說在線收聽。
可惜她沒空閒,不然,她也想學。
太太讀外國書總是發笑,可有些笑話譯過來不得本味,也叫人遺憾。
江洛青絲婉束,辮子垂在胸[kou],披家常衣服走出來,似比平常小了好幾歲。
林如海扶她到東側間,笑問:“太太可醒了酒?”
江洛嗔他:“你回來得這麼晚,沒趕上熱鬧,還笑話我!”
林如海忙說:“是有正事要與太太講,怕太太還沒醒酒,明[ri]……就忘了。”
——這不還是在笑話她。
江洛錘他一下:“快說!”
林如海方笑道:“陛下今[ri]高興,我纔到東宮,便與我說賜下了匾額對聯。只怕現下宮內宮外人人已知。這般難得的恩典,只怕過幾[ri]皇后要見玉兒。還勞煩夫人與玉兒同去。”
“這還用得上‘勞煩’兩個字?”江洛輕哼一聲,讓孩子過來坐,笑道,“我有一個好名字給黛玉。”
“是什麼?”林如海忙問。
林黛玉也抱住了江洛的脖子:“太太,是什麼?”
江洛令林如海先去裁紙磨墨。
她緩步走到書房,提筆寫下一個“遙
”。
“林遙。”林如海念道。
“此爲何意?”他問。
江洛不答,只看黛玉。
“‘遠哉遙遙’……”林黛玉低聲說道,“是遙而可及,‘逍遙來東’……”
“是‘道遠知驥’,是山長水闊,”江洛握住她的手,“是……突破萬難,不懼風霜,一往無前。”
林如海心中震顫。
皇后來召的前一天,江洛才與封氏談完甄英蓮的婚事問題。
——賈母送來消息,王家或許取中了英蓮。江洛雖然不認爲這是一門好親事,但終究要看英蓮親孃的意思。
“貴府不[yu]與王家結親吧?”封氏笑道,“可王家這般高門,看中的哪裏是英蓮這個人?看中的必是貴府的威勢。我在貴府大樹下乘涼慣了,不願改換門庭,這份福氣,還是再待有緣人吧。”
江洛推測封氏大概率不會答應,卻不意她有這般乾脆通透,當[ri]兩人便多說了些話。
畢竟英蓮年已十四。在大部分人家,這個年紀的女孩兒即便沒定親,家長也在積極準備給女兒相看了。
封氏對女兒婚事的看法是:“我原是想,不管孩子嫁到什麼人家,不論是窮些還是富些,只要從此能平安一世,不再受磋磨,我就心滿意足了。可夫人看我,也算嫁到一個好人家,享了半輩子福分,偏在人將老的時候遭難,孩子丟了,丈夫也走了,家財散盡。若沒有夫人,我和英蓮如今還不知各自在什麼地方受苦,今生能不能再見。”
她笑道:“所以我又不知道什麼纔是好了。”
她問:“夫人看呢?”
江洛感嘆:“什麼是好婚事,我也不知道啊……”
比如她自己,比如沈夫人,如今都是丈夫位高權重還一心一意,夫妻和睦,兒女聰慧。
可真把自己女兒嫁給林少師或謝御史這樣的人?
不提別的,光二婚帶娃還年紀能做爹一項就先否了。
林少師的劣勢甚至更大:他有過太多妾。
再比如江子麟,也是多少人眼中的東牀快婿,得尚書嫡女才相配。
但他有自小相伴的愛妾……這又是江洛心裏的大雷。
還有勾引了黛玉早戀的謝丹時,目前看似乎沒什麼大毛病。可他明知黛玉可能要招婿還勾勾搭搭,其心何在?!
倒是劉夫人和雲尚書,是幾十年結髮夫妻同心到今[ri],家裏沒有過一個姬妾。可劉夫人是武將家的女兒,[xing]情又直又烈,雲家書香世家,劉夫人嫁到雲家,必然經過一番艱難磨合。
所以,按江洛的想法,女人找到能憑自己安身立命的路,比找一個好夫婿重要太多。
也難太多。
“左右英蓮纔回來沒多久……”江洛問,“不如再多留幾年?”
“只要夫人不厭煩!”封氏笑道,“若不怕風言風語呀,我願意一輩子留英蓮在身邊!”
……
正月二十一,江洛和黛
玉領召入宮。
距離江洛上次入宮纔過去二十天。
初[chun]漸至,天氣比才過年時暖和了些,卻還是冷。
江洛五更起來,麻木地看着丫鬟往她頭上扣鳳冠時,聽着窗外風聲,不由心裏慶幸,幸好是今[ri]入宮。
再晚兩三天,她就要來月事了。
自從騎馬習武后,她的月事變得更加規律,已經連續一年五個月一[ri]都不差,二十八天一次,一次四天半。
上次是十二月二十五來的,正好在除夕入宮前結束,免了她來着月事吹冷風。
下次應在正月二十三。
入宮半[ri]。
除了累,江洛沒有別的感受。
戴着鳳冠身累,陪李皇后說話心累。
林如海比三年前更得聖心了,李皇后的態度自然是慈和非常,甚至沒有讓她和黛玉跪實,就親手扶了她們起來。
賜座、上茶、寒暄。
李皇后將黛玉拉在身邊坐,真如慈愛的長輩一般關懷垂詢。
誇過那夜的詩,又問平[ri]的學業功課。
雖然黛玉着意謙虛,李皇后還是誇得她似天上有、地上無一般:“怪不得陛下賜下‘造化鍾靈’四個字。天地間能有多少靈秀,怎麼都聚在林府了呢。真真叫人羨慕。”
江洛認爲李皇后說得對!
但她明顯是話裏有話,真心誇讚黛玉最多隻佔了三分。
果然,李皇后下一句就笑說:“若這份靈氣能分在宮裏些就好了,沒見他們兄弟姊妹愚魯,總惹陛下生氣。”
江洛連忙起身,不敢受這句話:“是陛下慈父之心,便如民間尋常父親一般,只盼兒女出息成材,自然嚴加教導。黛玉是‘別家孩子’,偶然見到,自然只有誇讚的。”
她料定李皇后還沒與皇帝溝通好,不敢說黛玉是宮裏的“自家孩子”。
黛玉得了“詠絮才”的名聲,又叫李皇后起了念頭,真是……
李皇后的確沒再往深裏試探。
周婕妤恰到好處帶了二公主來請安。李皇后便讓二公主去偏殿招待黛玉玩耍。
二公主年已九歲,行動舉止自有天家公主的風範,見了黛玉便稱“林姐姐”。
江洛還算放心地看黛玉跟她去了。
她被李皇后留下,說了快一個時辰的“生”孩子經。
什麼,“若許院判開的方子沒效驗,我母親家裏的祕方或可一用。”
還有,“夫人雖愛騎[she],可或許是動太多坐不住胎?不如停兩個月看看?”
甚至——
“其實這等事也未必是女人的過錯,許是男人……不如給林少師診一診?”
……倒是句句掏心掏肺,毫無藏私,親密非常。
黛玉和二公主玩得挺好,也沒遇見一兩個“不經意”路過的皇子,是以江洛對李皇后的印象沒有變差。
爲自己爭取無錯,只要不用[yin]暗手段故意算計、傷害別人。
她和黛玉入宮一趟,收穫的是“體面”和大量賞賜,其實也不算虧。
但在臨鳳殿領了午膳回家,江洛還是癱在牀上,狠歇了一個時辰,纔有心情拿書背課文。
黛玉都沒午睡就去上課了,她也不能太懈怠啊!
林如海回來時,進到臥房,纔看見夫人正雙目無神看着帳子頂,[kou]中唸唸有詞。
他實在想笑:皇后難爲你了?⒋⒋[”
“難爲?”江洛語氣輕飄飄,“那倒沒有……”
她轉向林如海,皮笑[rou]不笑:“皇后娘娘還指望着你我趕緊看好不生養的毛病,我好得個兒子,就捨得把黛玉給她做兒媳婦了。”
林如海大笑:“好夫人,不必放在心上!便咱們真有了,玉兒也不會入宮。”
“我是沒放在心上……”江洛幽幽怨怨,“可有人在你耳旁唸經一個時辰,你也受不了吧……”
她捧好書,坐起來離林如海近些,開始一頁一頁讀給他。
林如海沒聽懂幾個詞。
但……夫人的聲音……真是動聽。
忘了怎麼讀着急也可愛。
若他也會,能告訴夫人便好了。
……
正月二十三,江洛沒來月事。
第二天起來,上課之前,山月十分小心地低聲提醒:“太太昨[ri]該來月事的,不知今[ri]來不來?”
她知道太太不喜歡丫頭們催生育。——甘梨姐姐和冬萱姐姐似乎就是因爲這個才和太太遠了的。太太和老爺都不急,她們做丫頭的倒不必瞎[cao]心,只是她該提醒太太月事沒來……
太太怔了片刻,手輕撫小腹,又很快拿開,笑道:“偶然遲一兩[ri]也是有的。”
果然太太並不歡喜。
山月從太太面上看不出更多,也不敢多說,只先服侍太太上課,又私下與山風等說,不許多提此事。
但晚上老爺回來,斟酌着問了太太一句:“你的月事……是不是遲了?”
太太神[se]微僵。
太太看向老爺:“是遲了一[ri]了。”
太太這般,老爺連說話都不敢大聲了,更不敢再笑,只連忙說:“偶然遲一兩天倒也尋常。”
這話和太太上午說的簡直一模一樣!
山月一邊服侍,一邊憋在心裏笑了好一會。
她關門出來,聽裏間老爺太太睡着了,方纔安心閉眼。
又一天,太太的月事還是沒來。
這回,連冬梨都悄悄問:“姐姐,太太是不是……”
“嘶——都說了別多嘴!”山月再次去叮囑正院所有人,“還沒定準的事,誰也不許議論!”
正院裏風平[lang]靜,自欺欺人了十天。
二月二,[chun]龍節,皇帝親耕。
林如海自然隨行。
[chun][ri]來得突然,滿園桃花似在一夜之間盛放。
江洛放下沈夫人送來請她賞[chun]的帖子。
她擡頭看書案。
案上依舊凌亂。
似乎一沉下心學習,就顧不得整齊與否了,反而是越亂越方便。
她放下的帖子旁邊,是一部英語譯的佛郎機長篇小說,佛郎機語的原版她也有。她正想兩版對照,試着翻譯成中文。
江洛站起身,不用丫頭動手,親自推開積微堂的門。
微涼[chun]風撲面。
“去拿老爺的帖子,到太醫院請許院判。”她叫來柏方吩咐,“一定要許靜、許院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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