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章 江洛的“自私”與不捨

作者:巫朝塵
第90章江洛的“自私”與不捨:有聲小說在線收聽。

  夫妻倆坐在牀上,硬睜着眼睛,等了整整一個時辰。

  孩子沒再動一下。

  眼看將到子時,夫人等得睏倦,神[se]都呆滯了,林如海先勸她睡:“或許咱們的孩子就是天[xing]慢些,不愛動,這已是累了。你先睡好,保養好自己,或許他明[ri]高興,就再動一回?”

  江洛:“……她真的動了!”

  “是,夫人的感覺一定沒錯。”林如海笑,“是他懶。”

  “不許說她懶!”江洛忙捂他的嘴,“叫她聽見,以後又不高興動了怎麼辦?”

  “好,好,是我錯了!”林如海趕快認錯,又清清嗓子,對江洛的肚子笑說,“爹爲哄你娘隨[kou]說的話,你別當真。”

  “這還差不多。”

  江洛扶着肚子,慢慢躺回去。

  林如海雙手扶着她。

  一夜無事,只是江洛懷胎月份大了,又起夜兩回,林如海都陪着。

  第一[ri]果然起晚了,睜眼已在上午八點半。

  江洛有一年半沒睡過懶覺,看到這個時間還頗感新奇。

  今[ri]休沐,林如海推了一切應酬在家。

  他親自服侍夫人起身,笑說:“我讓孩子們都不必來了,她們都自用過飯了。”

  又說:“你孕中不便,她們都知道,沒人會說你懶。”

  江洛已經拿了英譯本在手裏,看今天計劃翻譯的幾頁:“說我懶也沒法兒了呀,又回不到兩個時辰前把自己拽起來。”

  她先出聲通讀一遍,在腦子裏找翻譯的感覺。

  林如海在旁聽着,已經大略能聽懂兩三成詞,但具體一句講的是什麼,還是連不起來。

  讀完,江洛喫早飯,再讀一遍,打框架下筆。

  一[ri]平安無事。

  每隔半個時辰,林如海會提醒江洛起來走走,別坐太久,對身體不好。

  許院判說,到了六七個月,夫人可能會開始下肢浮腫,需每夜熱敷、按摩緩解。

  他學了按摩手法。

  他記得,敏兒是從六個月就開始腳腫。那時都是她陪嫁的嬤嬤按的。

  ——回想起來,他對敏兒也算不得處處體貼周全的好丈夫。

  夫人快七個月了,還似無事。

  果然,雖同是有孕,人與人的狀況也差異甚大。

  黛玉是四個月就開始頻繁有胎動……這個孩子卻至今沒當着他動過一次。

  可別出什麼事……

  林如海手裏拿着公文,卻時刻有一半的心在江洛和孩子身上。

  晚飯,黛玉到書房來一起用。

  她說:“雲一姑娘和秦姑娘商議了,明[ri]劉夫人、鄒淑人來,她們便各自家去。在這裏太擾太太了。”

  江洛想一想,笑道:“也好。省得她們不安,我怕她們不安,心裏也不安。”

  她這個月份了,是該避嫌。萬一真出什麼事,即便與兩個孩子無關,幾家也不免尷

  尬。

  這般小事,林如海全沒意見,都看夫人高興。

  喫過飯,黛玉似平[ri]多留了兩刻,聽江洛的肚子。

  “他怎麼還是不動呢。”林黛玉左臉緊貼江洛的衣衫,依舊什麼都聽不見。

  “其實昨晚似乎動了一下。”江洛摸黛玉的腦袋,“許是她動一次,要歇兩[ri]?”

  “那也太呆了!”林黛玉笑着坐直,“不是比英蓮姐姐還呆。”

  “她真似你英蓮姐姐一樣,我倒放心呢。”江洛真心實意說。

  英蓮多好啊,心裏聰明又不計較,凡事都看得開,知足常樂,不似她,心裏總是有太多糾結、猶豫、爲難。

  而以林如海如今的權勢,還保不住這樣想得開的女兒一世平安嗎?

  林黛玉怕耽誤太太歇息,又怕說太多也讓太太更焦心,看時辰差不多,便告退回房。

  江洛便拽着林如海說:“從前我沒說過一句,讓你在官場上定要如何的話,是不是?”

  “是沒有。”看夫人神[se]嚴肅,林如海還當真回憶了一番,確定,“夫人的確一次都沒說過,我常得罪了人回來,夫人還勸我,‘別爲怕牽連你,就讓將士百姓白白送死’。”

  “那是從前的我!”江洛說,“現在我可沒這麼大義了。”

  “夫人說。”林如海洗耳恭聽。

  “你可得好好活着……高官厚祿、長命百歲……”江洛抿脣,“即便跌重,也不許牽連孩子——”

  她是不怕親手浣衣烹食、砍柴挑水……但她的孩子不行!

  她的孩子就應該出生在尚書、少師府邸,自小錦衣玉食、喫著不盡、軟裘快馬!

  她緊緊盯着林如海看。

  即便她真出了意外……只有孩子活了下來,只要親爹不倒,以他疼孩子的態度,孩子的生活就差不了太多。第90章江洛的“自私”與不捨:有聲小說在線收聽。

  其實她還想讓林如海承諾,“即便續娶,也只會娶能對孩子好的繼母”,甚至,想讓他答應,“再也不會續娶”……

  可這些話現在便明說,太不吉利了。

  她總覺得,心裏想過和說出[kou]是不同的。

  她是一個死過一次,在另一個世界重新活下來的人,她不得不迷信天地有神靈。

  “不許讓我們的孩子受委屈——”江洛眨眼,拼命忍眼淚。

  不許哭!

  哭了就好像在以情要挾!

  不是!她是認真的!

  “不會,你放心,絕不會。”

  林如海心中似乎有一絲明悟,只是太過朦朧,讓他摸不見,抓不住。

  夫人自己好好的,怎麼擔心起孩子會受委屈了?

  “不僅孩子……”他從側面環住夫人,緊緊貼着她,柔聲笑問,“我難道就捨得夫人過苦[ri]子、受委屈嗎?”

  ……

  “沈夫人把善慧和幼月接去謝家了,”江洛在紙上寫着,“家裏只是少了兩個女孩子,卻似安靜了一多半。”

  積微堂東室裏只有

  江洛和山月、冬梨。

  兩個丫鬟只在門邊坐着,不敢打擾江洛工作?[(,從她們的角度看不到書案上。

  是以,江洛很方便在紙上寫一些不能對別人說的話。

  “幾乎所有人,”她寫,“所有對我心存善意的人,都在盼着我生個兒子。林如海是,黛玉是,夏萍是,英蓮是,魏丹煙、許靜雨……沈夫人劉夫人丁先生文先生鬆先生莊先生丫頭婆子……都在等我‘一舉得男’。而我,我只是一個軟弱的人。一直是。

  “我是適應着這個時代,才能盡力走到今天。一開始,適應做一個奴婢,做一個生育工具,現在,也很好地適應了做一個夫人太太。不過,有時對人發號施令之後,我還會愣住:天吶,這麼威風,是誰啊!在現代用這種語氣和下屬說話,一定會被套麻袋吧!

  “所以,我在想,如果三個月後,我真的生下了一個兒子,是不是也終究會適應做一個兒子的母親呢……像這時代大多數女人一樣,以兒子的人生爲己要,指望他成人、成材,成婚生子,給我養老送終,而我自己想做的事都要排在後面。像沈夫人,爲了戲本子,只能不提謝丹時的婚事,‘且讓他安心讀兩年書’。像劉夫人,分明也想一起寫戲、寫書,卻爲了兒子,和兒子的兒子和女兒,至今脫不開身。

  “這麼想,似乎有些‘自私’了。”

  江洛喝一[kou]水,暫且停筆,輕嘆一聲。

  她把寫滿的這一頁紙揉亂,重新鋪開一頁空白的紙。

  揉亂的紙被她撕碎,泡進茶杯裏。

  丫鬟們都習慣了夫人寫得不滿後揉亂稿紙,不以爲異,沒上前詢問。

  江洛繼續下筆:

  “但人爲什麼不能‘自私’?‘自私’有什麼不對?更別說,這世間九成九的人都盼望生兒,不也是爲自己考慮?不也是‘自私’?

  “對我來說,似乎是生兒子更好。什麼‘老年的保障’,什麼‘有人撐腰’,可這‘保障’和‘撐腰’,又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孩子襁褓之中雖有[ru]娘,可他三四歲,按林家的慣例,都是母親親自開蒙。他五六歲開始,便要[cao]心他的學業功課,十幾歲費勁心思給他取個好媳婦,又盼着他和媳婦再生兒子……有了孫子孫女或許還會像劉夫人一樣到五十多歲都不安生,——所謂‘保障、撐腰’,分明都是勞動換來的!還不一定真的有用!

  “生女兒,當然也要爲她[cao]心,甚至因女兒在世上艱難,會更爲她揪心憂愁。

  “但起碼不會有人對我說,‘你還這麼拼命做什麼?等兒子出息,你不就什麼都有了?爲什麼還讓自己這麼累?爲什麼不拿自己瞎忙的功夫培養兒子?’,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

  江洛又把這頁紙揉亂,塞滿茶杯。

  生女生男不是她憑意念就可以改變的,別多想了。

  只是,她不甘心。

  江洛鋪紙,真正開始寫譯稿。

  真適應了做一個“兒子的母親”,那她苦苦堅持的這些年,她或許能算廢寢忘食的這一年……不就白費了嗎。

  她會成爲“兒子”的養分、燃料。

  她自己的人生,纔是真的完蛋了。

  ——看,她多久沒用“完蛋”這個詞了?

  ……

  她似乎是孤獨的。

  甚至連嫂子,都是生出一兒一女後,纔有意避免懷孕,而不是從一開始就不生。

  真的有人可以理解她的想法,不覺得她是個瘋子、是個異類嗎?

  “太太,我又新學了一首曲子!”張夏萍抱着琵琶探頭,“太太才喫完飯吧?我沒打攪吧?”

  “沒有。”江洛放下書,招手讓她進來,忙讓丫鬟上冰碗,“這麼熱的天,怎麼大中午跑來了?”

  “練好了想彈給太太聽!”張夏萍幾[kou]喫光冰碗,又喝水、淨[kou]、擦汗,笑道,“別的時間怕耽誤太太的正事。我來回都打傘的,不怕。”

  “那我現在彈了?”她笑問。

  “彈吧。”江洛捧着肚子,斜斜靠在板壁上。

  彈的是一首新曲,名《七夕月》,曲子柔婉纏綿,間或又清冽歡快,倒是一首不錯的應景曲。

  尤其是夏萍彈得好,把曲中情意盡數彈出,更增添了顏[se]。

  ——每當她有些自怨自苦,不過一兩個時辰,便有愛她、在意她的人替她驅散[yin]雲。

  叫她怎麼捨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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