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 無限的勇氣
“說來快到七夕了……”望着窗外濃[yin],江洛笑說,“過了七夕,便到秋天,[ri]子就好過了。”
“太太生的[ri]子正是秋深初冬。”張夏萍放了琵琶,到江洛身邊坐,看她已經像半個西瓜一樣的肚子,“只怕冬天坐月子難,都不敢透氣。”
“這都是小事,不怕。”江洛笑。
能活着就挺好。
“太太,仇嬤嬤有事要見。”冬梨回稟。
江洛令進來。
仇嬤嬤進來,笑回:“太太在十意街的鋪子,那家掌櫃說秋天不續租了。正是下個月初一到期。”
“哦……”江洛心裏一動,看了眼夏萍,笑道,“那就且放着,今年不租。”
一年租金一百五十兩,白放半年,虧幾十兩銀子罷了。
“是。”
見太太沒多的吩咐,仇嬤嬤退出。
“半年七八十銀子呢!”張夏萍忙忙問,“那地段好得很,必定有人想租,太太怎麼要白放着?”
“你可惜這八十兩銀子?”江洛不正面答,笑問她。
“怎麼不可惜!”張夏萍太可惜了!
“那從今[ri]起,你三個月內會認滿三千個字,會算賬,我就給你八十兩銀子。”江洛說。
“啊?”張夏萍呆住。
“不是可惜銀子嗎?”江洛笑,“可惜就好好學,去找魏姨娘學,別偷懶。”
“可——”張夏萍覺得自己不傻,“這樣太太就裏外裏虧了一百六十兩啊!”
“你管我虧不虧呢!”江洛笑推她走,“快去,去去去,學習去!”
張夏萍頂着三伏的大[ri]頭,滿頭霧水走了。
江洛找出那間鋪面的房契,思索許久。
她還是不能忽視自己生產出事的可能[xing]。她死了,萬事皆空,孩子有親爹、親姐姐照顧,丫鬟們都可以開恩放出去,先生們各自有出路,魏丹煙已是良籍,還可以與封娘子英蓮一起過[ri]子。英蓮又同黛玉好。靜雨也和魏丹煙、夏萍好。但夏萍和靜雨還是奴籍。
真有新夫人進門,看夏萍和靜雨這一對分別是“先太太最愛的心腹”和“替先太太管過家”的年輕貌美姨娘,大概率是不順眼的。
林如海又只把“夫人”當人看,姨娘、奴婢在他那裏,說難聽點,都不算人。
可他會把貧苦百姓當人,不論男女。
——很矛盾,但在他身上又很和諧。
賈敏臨終前,給魏丹煙尋了後路,她也要爲夏萍和靜雨打算起來了。
或許新夫人承她“打發了”前頭所有姬妾的情分,也能對孩子好些?
夏萍……
哎。
雖然她對夏萍有朋友濾鏡,但夏萍和靜雨都在外獨立生活,她還是認爲靜雨能活得更好……
她有的幾處房屋土地,來源分別是林如海置辦的嫁妝、江家置辦的嫁妝和賈母送來的賠禮。
三處鋪面,兩處都
自己做着生意,動起來太惹眼了。恰是這處空出來。
靜雨雖然安靜,心裏卻有算計,或許有了鋪面,能自己做點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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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她做不來,賣了也是一筆銀子。
賈母賠的一處京中二進院子,大小位置都正合夏萍、靜雨、魏丹煙和英蓮、封娘子幾人住。記在夏萍名下,旁人必會對她好。
還有京郊三百畝中田,一年出息在一百五十兩銀子上下,夠夏萍的開銷了。
這數目和魏丹煙的財產差不多,應不會惹人眼紅。靜雨還有鋪面呢。
夏萍心裏藏不住事……且別告訴她。
江洛心想,她可以提前寫好遺信。
真有意外……她相信林如海。
他一定會按她的遺願安排好一切。
……
七夕前,江洛譯好了第五卷。
林如海送入宮中,仍如前幾次,拿回了許多賞賜。
這回的賞賜裏有一根三百年老參。
江洛看了笑:“怕不是要成[jing]了!”
原來這世上的人知道女子生產危險,可能需要人蔘吊命。
林如海令將這顆人蔘就收在產房裏,隨時取用。
江洛當然沒說一句可惜東西,不用它,用點普通的百年人蔘……五十年、十年的就行。
現在什麼都沒她的命重要。
產房已經佈置起來了,就在正院東廂房。
許靜雨挪到西廂房理事。
[nai]娘暫從家裏挑了六個年輕乾淨、才生產過的女人,過兩個月再細選。
產婆都約好了,從八月開始便隨時待命。有一位最好的產婆直接被接到林府住。
近幾個月,不論早晚,她都可以隨時出門給別人接生,林府還會派快車送她去,不會耽誤其餘孕婦的孩子的[xing]命,但江洛需要的時候,她一定得在。
林如海求來了江洛生產之時,讓許院判坐鎮的恩典。
孩子還不滿七個月,似乎江洛的生產已經萬事俱備,只等時間到了。
江洛開始翻譯第六卷。
還有三卷。
按二十天一卷來算,兩個月就能完成啦!
江洛拒絕了林如海邀請她出去看七夕燈會的請求:“家裏清淨,外面太吵了。讓先生們護送孩子們去看吧。”
她拒絕出現在任何可能會對孕婦有危險的地方。
林如海幾乎什麼都順着她,這件小事自然也是。
何況不出去更安全。
何況……七夕官員不放假。
甚至還被留在宮裏加班了。
父親還沒到家,林黛玉不放心出門。
江洛讓莊先生抱她走!
“去晚了就沒意思了!”江洛笑,“我在家裏能出什麼事?我還要擔心你們別被人擠了踩了呢!”
黛玉一年學習辛苦,難得有節[ri]合理放鬆。
她又叮囑:“不許遠離先生們!”
抱着很不好意思的林大姑娘,莊先生笑道:“太太放心,我們保管把兩位姑娘穩妥帶回來,一根頭髮都不會少!”
“少兩根頭髮還是無妨的!”江洛託着肚子笑。
人一天少說掉幾十根頭髮,這般保證就不必了。
花市燈如晝。
天邊還有最後一點黃昏的餘青,燈會已經人聲鼎沸。
這是一年裏難得的,高門女子可以不帶帷帽出門的[ri]子。
輕衣羅裙,有如蓮瓣。
嚦嚦燕語,聲聲入耳。
被先生、僕從們圍隨着走在人羣裏,林黛玉緊緊握着甄英蓮的手,走過一處又一處攤位。
兩人一起看哪一盞燈最好,值得帶回去給太太。
“林……姑娘?”
[shu]悉的聲音在近旁問。
林黛玉扭頭,看見了穿竹青袍子、戴一根青玉簪……站在花燈下,滿眼盈笑的謝丹時。
甄英蓮笑推她上前。
林黛玉只好走過去,低低問一聲:“謝四叔怎麼來了?”
謝丹時不答,只看她發間瑩潤的珍珠,笑問:“可有想逛的去處?”
“想給太太帶幾盞燈。”林黛玉回頭看兩位先生,“家裏先生們送我們出來的。太太不許我們離先生們太遠。”
“那我——”謝丹時看鬆先生和莊先生,一揖笑問,“不知能否同路一段?”
“謝四公子請便。”兩位女先生也笑。
謝丹時便得以跟在林黛玉身旁,同她們一起擇選帶給長輩的燈。
女子懷胎十月誕育子女……
謝丹時分神想着。
再有三個多月,江夫人的孩子就會來到人世。
黛玉……便不再是林家唯一的孩子。
或許——不,應說一定——她並不必非要留在家裏招婿了。
若江夫人能得一子,那林家便更不必令女兒招婿!
從古至今,世上應無家中有子,卻讓女兒招婿的先例吧?
黛玉也對他有意……兩家已是通家之好,且起碼在謝家長輩處,輩分不算問題,那如無意外,這門親事——
看到黛玉羅袖下露出的纖細手腕,謝丹時心如擂鼓。
去歲[chun][ri],母親同他說“林家有意將來給林姑娘招婿”,他恍然驚悟,卻覺得並不是毫無機會了。
林家必然捨不得黛玉太早成婚。而男子二十歲不婚……也不算太晚。
他想等。
他也情願等。
他對母親說,能否暫且不議他的婚事。
“何況兒子無心,”他說,“縱娶了別家姑娘來,不能真心對待,也不是一樁喜事了。”
母親答應了他。但警告他,絕不許對林姑娘逾矩。
他自然不敢、更不會逾矩!他怎會不尊重心上人!
可他還是忍不住會向黛玉靠近。
黛玉越是給他迴應,他便越捨不得遠離。
比如今[ri],他知道黛玉定也願意與他同行,所以敢出現在她面前。
“快看這個!”甄英蓮拉黛玉的手,指着一盞燈,“你看!是《杏簾在望》!”
“杏簾招客飲,在望有山莊——”甄英蓮笑道,“這詩大家還沒忘呢!”
“這可是林少師之女,‘山青君’,在賢德妃娘娘省親時候做的魁首!”那攤主繞出來,笑道,“皇上還賞了山青君‘造化鍾靈’的匾,還有一副對聯是、是什麼來着——”
“是‘生花五[se]筆,嫺揮詠絮才’!”甄英蓮接話,笑問,“你怎麼知道林姑娘的號?”
“戲本子上不是都寫着呢!”
攤主又折回去,拿出一本書,翻開,指着扉頁笑說,“姑娘您看,這位‘觀夢居士’,便是現任都察院左都御史謝大人的夫人,這位!這位‘澄靜居士’,聽得也是林家的姑娘!還有這位……”
聽到父親的官位和母親的名號,謝丹時心中稍怔。
他知道母親正與江夫人、劉夫人等幾位夫人、姑娘一處寫戲本,也知道這戲文故事已傳唱滿京。尤其是江夫人單出的直譯本,印數最少,有段時間一本難求,還是後來加印纔好些。
他也把三版各買了一冊細讀過。
的確是好文章。
他還能分出戲本里哪一段是母親寫的唱詞,哪一段是旁人寫的。
母親的辭藻比旁人的更雋永深長。
他還私下想過,若這戲本全是母親一人寫的,是不是會更好?
但這話太不尊重其餘作者,所以他沒與一個人提起過。
可在七夕燈會上,在隨意一處攤主[kou]中聽見母親的號,母親的號已經名滿京城,還是讓他既自豪、又驚奇!
還是讓他又回憶起了第一次看到母親文章時的敬佩與欣喜!
——原來母親也有這般的才華!
但是,爲什麼……
他那夜在想。
爲什麼母親年將四十,才寫出這一冊戲文呢。
是因爲從前沒有這樣的好故事,還是——
“這樣《杏簾在望》的給我們拿——”甄英蓮數了數,“十二個!”第91章無限的勇氣:有聲小說在線收聽。
太太一個,娘一個,黛玉妹妹一個,老爺一個,姑姑一個,她一個,兩位先生一人一個,照顧她和孃的兩位姐姐一人一個,再送謝四公子一個,最後一個,給太太肚子裏的孩子留着!
“好好好!”攤主臉上笑成一朵[ju]花,連着再拿十個花燈出來,“一共是五百五十個錢!姑娘給五百個就行了,算我送一個!”
“哎——”林黛玉不好意思,“怎麼買這個。”
“怎麼不能買?”甄英蓮和丫鬟拿錢,笑道,“我還要掛在屋裏,沾一沾‘山青君’的文氣呢!”
看謝丹時也在拿錢袋,她忙先一步塞了錢給攤主,攔他說:“這是我要送人的,謝四公子想買,自己挑樣式,別搶我的。”
“呃……”看了看林黛玉,謝丹時只得聽命,笑道,“是。”
他也沒再把錢袋收回去,看攤位上還有畫着《唐俠記》戲文人物的花燈,也忙買了十個,先分送給林黛玉、甄英蓮和兩位女先生,便讓小廝把餘下的帶回去,吩咐:“一定要送到母親手上。”
兩個小廝護着花燈回去。
燈會還長,衆人再向前逛。
林黛玉問:“《唐俠記》第二卷,你看沒看?”
“看了!”謝丹時忙答,“前[ri]一開售,我就親去買了,當天便看完了。”
“怎麼還是前[ri]纔看?”林黛玉笑問,“沈夫人那裏三版都有底稿,這兩個月沒給你看過?”
謝丹時便稍稍苦了臉,低聲笑說:“是我母親……還生我父親的氣呢,連我也受池魚之殃。怕有人拿去給父親看,我們兄弟都不許進內書房。嫂子也不許二哥看一眼稿子。”
林黛玉不好多議論別家長輩,只笑說:“那可真沒了法兒了。”
“所以我想,能不能請你……”
“不能。”林黛玉知道他要說什麼,笑道,“你住在家,稿子在你手裏,一定不會被旁人看見嗎?我可不做這等事。”
“也是。”謝丹時笑。
他只是想多與她說說話,被直接拒絕了自然不惱。
手上還提着《杏簾在望》的花燈。
但這詩他早已與她談過了,再提起來反而累贅不美。
黛玉並不寫戲本、話本。書雖好,筆墨不是她的。
那是與她說一說江夫人的直譯本,還是問她近[ri]做了什麼文章?
謝丹時決定選擇後者。
今夜只有一兩個時辰可以相伴,他還是更想知道她的事。
而提起自己的文章,林黛玉越說越有興致,不到一刻,便已快忘了還身在燈會,身邊是密集的人羣。
她和謝丹時與衆人之間,也不覺隔開了一段距離。
謝丹時伸出手臂,虛虛護在她背後,雖無觸碰,但看上去便是黛玉在他懷裏。
他心跳加快,眼前發炫。
滿街的燈光都似照在她一人身上。
也似乎每一個人路過,都會用驚歎的眼神看她:
這是何等如神仙一般的女孩子!
謝丹時握了握手。
他手心在冒汗。
“謝四叔?”林黛玉伸手在他眼前晃,“謝四叔!”
“什麼?”謝丹時連忙回神。
林黛玉稍稍顰了眉,不滿說:“我在問你呢!——我這篇文章與你進學時相比,如何?”
謝丹時忙回憶她方纔唸了什麼文章。
幸好,還記得大半。
他先護着林黛玉往街邊走,不擋了人家的路。
對兩人文章的比較,他也心服[kou]服,笑道:“你這篇與我前歲進學的文章的確差不多了,還有一兩處勝之。”
果然造化鍾靈。
黛玉現在比他進學時還小一歲多呢。
“是吧?我也覺得。”
林黛玉並不謙虛。
謝丹時正是喜歡她自信……乃至自得的樣子!
但他尋到一處合適的檐下與她站定,低頭看她時,卻發現她沒有笑。
她鼻尖掛着薄汗,正遠遠望向大明宮的方向。
她沒說一句話,謝丹時卻突然懂了。
她看的不是皇宮。
她看的,是新科進士傳臚之處。
電光石火。
突然,他心中了悟。
旁人都理所當然以爲,江夫人有了子女,黛玉便不必要再招婿,也不必再辛苦支撐門楣。
但,可有一個人,想過黛玉她……她自己,想要什麼?
他們——尤其是他——憑什麼以爲,她甘心十幾歲便嫁與人婦,和母親、和母親一樣——
和母親一樣……
分明還在三伏天裏,謝丹時通身上下,卻似泡在深井中一樣的涼。
……
一年一次的七夕佳節,老爺卻一更過半纔回,把太太撂在家裏。
太太竟又譯了一晚上書!
魏丹煙三人結伴從正院回房,因是宮中留的老爺,倒不敢抱怨,只說太太和沒出世的孩子。
“太太屋裏除了山月幾個,就是陳嬤嬤和仇嬤嬤,”魏丹煙說,“山月她們年輕姑娘,沒服侍過有孕的婦人,陳嬤嬤和仇嬤嬤一則年紀高了些,二則,也不常[ri]在院裏……”
她問:“你們說……我都這般年歲了,和老爺也快二十年沒親近過,我去伺候太太,怎麼樣?”
“我看不錯。”許靜雨笑道,“太太在這裏沒有長輩,偏又年輕——”她握着張夏萍說,“比我們還小一歲呢,也沒生養過,沒有穩妥人服侍照顧,的確叫人放心不下。”
張夏萍越聽越覺得有理。
待許靜雨說完,她便忙道:“好主意!魏姨娘伺候過先太太生育,必然比丫頭們強啊。若你們不好張[kou],我去說!左右我是在太太面前胡說八道慣了的,即便不妥當……”
“不用你。”魏丹煙笑道,“我明[ri]自己說去。”
她捏一把張夏萍的臉:“你就只顧着彈好琵琶,哄太太高興就是了!”
“哼!”張夏萍忙打她的手。
離正院還不算太遠,三人說笑也不敢太大聲。
因太太命張夏萍和魏丹煙學認字算賬,爲了便宜,魏丹煙且又搬回薔薇院住。
暑夏炎熱,每[ri]每屋用冰都有分例。爲能更涼快些,張夏萍搬到許靜雨屋裏,把兩人的冰合在一處用。
魏丹煙搬回來也要住一起,把自己的冰留一半給嫂子和侄女,另一半與張夏萍、許靜雨的湊起來。
“少了我的那一半,就當你上課的學費吧。”那[ri],魏丹煙這般與張夏萍玩笑。
“我知道——”張夏萍也笑回她,“你如今時間金貴,寫話本子賺的錢多着呢!教我念書大材小用了!”
張夏萍給戲本子彈曲兒,也有一份分成,雖不如魏丹煙的多,
零零碎碎湊起來,也快一百兩了。
許靜雨雖不一起寫書寫戲,因幫太太管家,每年得的賞比她們多,也不缺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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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房路上才說好一件大事,時間也還不算很晚,三人都沒什麼睡意。
魏丹煙索[xing]拿了書,繼續教張夏萍寫字。
張夏萍嘴上叫苦,手裏筆握得卻認真,因是太太的吩咐,不敢有一點輕慢。
雖然不知太太爲什麼突然要她重學認字算賬……可她不能讓太太失望!
太太不許她們夜裏省燈燭,左右三人住在一處,分例都一起用,屋裏便多多地點了許多燈,照得亮堂極了。
許靜雨也在燈下對上月的帳。
可算盤打着打着,她卻不禁走了神。
“你們說……”她抿脣問,“太太今晚問我,想沒想過做生意,是什麼意思?”
她還替太太管着事呢,怎麼突然又想讓她做生意?
那家裏這一攤子給誰管?還給魏姨娘嗎?
張夏萍和魏丹煙都看她,也都不解。
不知爲何,張夏萍心裏更慌。
她忙放下筆,坐到許靜雨身邊,問:“太太當時是怎麼同你說的?我們怎麼沒聽見?”
“哎呀……”許靜雨站起來細想,“正是你喫多了幾[kou],和魏姨娘出去走走,屋裏只有我和太太……太太便問了我幾句,‘若給你個鋪子,你想做什麼生意?想過做生意嗎?咱們大齊倒也有幾位出名的女掌櫃……’我只說從沒想過,——我是真沒想過呀!太太便沒再問了。”
“太太同你說時,是什麼神情?”張夏萍的心跳得又快又亂。
“就是……近[ri]平常的神[se]——”
太太近[ri]平常的神[se]。
張夏萍回頭看一眼她撂下的筆,和她還如狗爬一樣的字。
太太爲什麼空着鋪子不租出去。
爲什麼突然讓她寫字、算賬。
“太太!”
張夏萍跑出房門。
身後魏丹煙和許靜雨在叫她,她沒拿燈籠,路上黑,天悶熱得很,樹影搖晃得像是有鬼,但她都顧不得了!
“太太!”
院門還沒關!!
張夏萍衝進正院。
“張姨娘?!”守門的婆子驚了。
“快,我要見太太!”
張夏萍腳步不停。
老爺纔回來,太太月份也大了……婆子不敢就這麼放她進去,忙伸手攔。
可張姨娘不知哪裏來的力氣,竟把她甩開了!
甩開婆子,張夏萍自己也跌了一跤。
她感覺不到疼。
她站起來,向裏跑,向亮着燈的正房跑。
“太太——”
“太太,張姨娘突然來了要見你!”冬梨蹦進來回話。
一聲炸雷驚響。
林如海忙護住江洛,向外斥道:“這是在胡鬧什麼!攆她——”
“讓她進來!”江洛扶着肚子從牀上起身,自己穿鞋。
夏萍這麼突然過來,一定是有事。
“太太?”林如海只得也下牀,給她穿鞋,扶她出去。
“太太!”
張夏萍衝進堂屋,左右一看,瞧見了江洛。
她走過去,一瘸一拐。
“怎麼還摔着了?”江洛驚問。
她忙拉夏萍的手,見她掌心一手的血混着泥灰。
“快去拿藥酒呀!”江洛先替她吹灰。
“太太……”張夏萍緩緩跪下,含淚看她,“太太別不要我……”
“你這是突然發的什麼瘋!”林如海從身後扶住江洛,斥問她,“不知太太懷着身孕!”
張夏萍貼住了太太的腿。
“太太都打算起身後之事了……”靠在太太身邊,她似又擁有了無限的勇氣。
她更仰起頭,直視老爺滿含慍怒、疑惑、震驚的臉。
她大聲質問:“老爺知道嗎!太太已經打算起身後事了!”
這一聲竟比方纔的驚雷更響。
她扶住太太的腿,大聲質問、聲嘶力竭——
“老爺知道嗎?!知道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