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5 章 林姑娘不做針線
來客裏所有已婚婦人都生育過孩子,知曉婦人生產艱難,即便出了月子,也不一定就已恢復完全。
且再有一個月便是新年,各人家裏都忙。衆人沒留太晚,不到申時,便皆告辭回家。
江洛攜黛玉英蓮送客至花園門邊。
沈自安和劉夫人也沒多留。不過兩人仍是最後才走。
沈自安還叮囑:“你看着面[se]雖好,如今天寒,也不可太疏忽大意,女人才生完孩子,一年半載都要小心,落下病根兒不是玩的。”又在她耳邊祕說:“你和林少師再好,這半年也不能太親近了……且叫他忍過這幾個月,待你身上好全,再——”
她笑:“左右我看你們也不心急要子嗣,是不是?”
江洛沒想到,沈夫人會勸她暫且減少同房以避孕,避免懷孕生產太頻繁傷身。
這真是她今天聽到的最動聽的一句話。
她纔想謝過,沈自安已擺手,挽了劉夫人,笑道:“我們走了,你不用送。過幾[ri]還來見呢。”
《唐俠記》第五卷還需江夫人再參詳過才能定稿。
月子裏不好上門叨擾,她還書信問過幾回,江夫人每次都至少回四五頁。
怕累着產婦,她都不敢再問了,江夫人還寫信催,問怎麼不來信了?
——才生完孩子,就這麼拼着[cao]心。
沈自安放心不下,又多說一句:“我看你不用太急着譯新書了,這本衆人還沒看夠。你明年再譯也不晚。咱們是靠它賺了不少銀錢,可你本來也不缺錢花,不必太拼了。”
江洛對工作有自己的安排。但她還是謝過沈夫人,笑道:“我有分寸,必不會累着自己的,你放心。”
都是高門當家夫人,年齡雖差得多,可誰也不是誰的孩子,沈自安明知她不一定真會聽,也不再多勸。
看兩位夫人的軟轎行得遠了,轉過轉角不見,江洛笑問黛玉和英蓮:“你們是去我那,還是回房?”
“想再去太太屋裏看看昭昭!”林黛玉笑說,“今天只看了她兩次,還沒說幾句話呢。”
昭昭自己的滿月宴,她被抱出來給來客看過一回,就被送回了房裏,是怕凍着,也是怕人太多不潔淨。
左右來客大多是來恭賀林家,不是真來看才一個月大的孩子的。
江洛便與黛玉英蓮回正院。
恰好,林如海也送走官客回來了。
昭昭正醒着,孩子們便去和小孩子玩。
江洛與林如海進來臥房,邊從鏡中看他給她拆頭髮,邊笑問:“今天有沒有人催你快些要‘子嗣’?”
四十二的男人,吏部尚書、一品少師,先夫人留下一個女兒,現夫人生的也是女兒,一定有人替他“可惜”還沒兒子吧。
這話正是林如海也想問她的!
他忙笑道:“誰敢這般問我?”又忙問:“有沒有人對你說不好聽的話?”
“誰敢當面得罪我呢?”她仿着他的
語氣說。
林如海便笑。
江洛也笑。
林如海說:“你只需安心做你想做的,無須顧及旁人看法。一切有我。”
“正是因將來一切有你,”江洛靠在他肩頭,“我一定可以安心。”
窗外飄起了雪花。
望着飛飛揚揚被風捲起的大雪,多年時光也從江洛心裏輕閃而過。
這是八年前的冬天,她還躺在杭州林府芙蓉院牀上起不來身,只能聽着冬風聲、望着窗紙上的薄光時,想不到的生活。
她知道,她到目前爲止做成的所有事,都離不開林府這棵大樹、離不開林如海的盡心託舉。
今後可能也離不開。
但——
“若你爲女,我爲男;我爲侯府公子,你爲被親父賣了的奴婢姬妾,”她笑問,“我做不成你如今,你能做得到我如今嗎?”
所有男人有他們當下的成就,難道不是藉助世上對他們的優待?不是藉助家族、親長,甚至妻子、岳家?
林如海願意對她如此,她心安理得。
這個世界本便是錯誤的,她不會再爲錯誤的規則苛責自己。
“我不能。我甚至不敢想,我會對‘太太’低眉折腰、委曲求全。我更不能……對‘老爺’直言說出,‘我不願再生育’。”林如海確定笑道,“所以,我才欽佩夫人。”
“以後要叫你欽佩之處還多着呢。”江洛得意。
風雪漸大,大孩子們回房去了。
與相愛的人依偎在一起,很容易神魂飄[dang]。
產後恢復期應有六至八週,即四十二至五十六天。
這才三十四天,江洛雖然想他……卻不會爲了一時的歡愉傷害自己的身體。
再說,避孕措施還沒做。
她親了親他的臉,坐直,拿過三本外文原著,一本一本對他講明大概寫的什麼,笑問:“你看哪一本好?”
前兩本自然是膾炙人[kou]的好故事,尤其第二本,與《梁祝》相似,譯出來或許會比《唐俠記》更受歡迎。
但聽過第三本,林如海便把前兩本全忽略不想,心思俱在夫人手上這不過半尺長的一方書上了。
“‘幾何’算學書……”林如海重複江洛的介紹,“‘點’、‘線’、‘面’……”
“夫人能否詳說一兩句?”
他心裏半明半暗,覺得自己又見到了一個生機盎然、欣欣向榮,而他還一無所知的無垠廣袤世界。
“‘點不可以再分割成部分’。”江洛試探着翻譯出第一句。
林如海在屋子裏走了一圈,問:“什麼是‘點’?”
在摸到這本《原本幾何》之前,江洛已經很多年沒碰過數學概念。
算賬不需要概念。
朝廷衙門算賬也同樣。
她看着他在屋裏走來走去,拿起每一個東西看,最後又走回來,拿着她的眉筆,在自己手背“點”了一個“點”,問:“這是‘
點’嗎?”
用眉筆“點”在手上的痕跡,當然是可以被分割的。
林如海又握住她一縷頭髮,輕輕撥出其中一根看髮梢,笑道:“這也不是點。”
“所以,‘點不可以再分割成部分’這句話,暫不必再解釋、定義。”江洛說。
“下一句是什麼?”林如海也暫且放下對這句話的探究。
“是,‘線是無寬度的長度’。”江洛努力不帶謬誤地翻譯出來。
“無寬度、無寬度……”
林如海又看了看江洛的頭髮,便放下去看牀帳、看櫃子、看椅子、看窗櫺。
江洛說出第三句:“‘線的兩端是點’。”
……
謝府。
回到自己家中,又與夫人攜手回房,謝經同終於忍不住感嘆:“可惜如海這般人物,竟真至今[ri]無子。真是天妒英才……”
沈自安現在不愛聽這話了。
一個男人沒兒子就是“天妒英才”,意思她們女人都不是人,都不值一提?
她[yu]反駁一二句,又覺得沒意思、沒必要,便只坐在妝臺前,拿了《唐俠記》第五卷的初稿看。
謝經同看着夫人的手眼饞。
《唐氏遊俠傳》和《唐俠記》的第四卷都出售快三個月了,因江夫人生產,第五卷一直沒定稿。
連[ri]這第五卷的初稿就在眼前,他偏卻不能看!
同僚下屬還都以爲他在家裏一定能盡情看稿,誰知道他的苦!
他也不好意思總對人直說夫人生他的氣,他看不到,只好裝出對這書不感興趣。
別人問得多了,他寧願被說“懼內”,說自己不敢講,也不願說夫人不給他看。
旁人誇夫人才情過人、妙筆生花,他這心裏是又喜又無奈。
“這都快一年了……”他蹭到夫人身邊,“也該消氣了吧?”
“我這是被江夫人‘勾壞’了,做的惡事,”沈自安掩上稿子,笑道,“還是別污了老爺的眼睛。”
“哎呦,夫人!”謝經同真是不得不服,“我那真只是一句玩笑,我又何曾說過這是‘惡事’?如今夫人美名、才名遠揚,京中人人稱頌‘觀夢居士’,還求居士可憐在下,就消消氣吧?”
江洛還是決定先翻譯《羅公子與朱小姐》。
《原本幾何》繞暈了林如海,也險些把她自己陷進去。
在有足夠的信心之前,她會繼續嘗試翻譯,但不會把譯本示於人前。
還是《羅公子與朱小姐》安全。
出了“月子”,她把丟了一年的習武重新撿起,生活又變得非常規律。
凌晨五點半,起牀。
這個時間起身,除非休沐,林如海都已不在家,上朝或去衙門了。
六點半喫早飯。
早飯前,她會看幾遍昨天的譯稿,再讀幾頁原文。昭昭若醒着,就和她玩一會。
說是“玩”,其實
也只是她對着孩子傻笑,說幾句傻話。
昭昭不傻笑。
昭昭是可愛的笑!
七點半上外語課。
雷先生和丁先生、文先生輪流排課,每天的課程都不一樣。
九點半上習武課,鍛鍊一個半小時,十一點結束。
懷孕生產這一年,江洛……體力和技術,都極大退步了。
鬆先生莊先生說,按進度加強鍛鍊,半年左右便能恢復到一年前的水平。
那便是明年夏天。
江洛對下一個炎熱的季節充滿期待。
沒有漏[niao],也沒有脫垂、膨出,她已經很幸運了。
習武過後回房洗澡。
在這時代,能在冬天每[ri]洗澡,幾乎可以說“奢侈”。
江洛感謝如今的生活,但也想念現代淋浴。
淋浴好方便的!運動過後五分鐘十分鐘就衝完穿衣服了!空調一開根本不冷!
哪像現在,每天洗澡都有一院子人提心吊膽她會感冒風寒。
午飯後,午睡前的幾刻鐘裏,靜雨會來請示幾件她拿不準的家事。第95章林姑娘不做針線:有聲小說在線收聽。
午睡起來便是工作。
翻譯會持續到晚飯前。中間休息的一刻半刻,若昭昭醒着,又是母女傻樂時間。若林如海已在家,便是父女傻樂時間。
晚飯後,她會看《唐氏遊俠傳》和《唐俠記》的稿子,提出修改意見。若暫時沒有需要她看的,她會看外文原著。林如海依舊是在這個時間看黛玉的功課,間或全家一起傻樂。
實在昭昭還太小,只會攥着拳頭咕唧只有小嬰兒自己懂的話,或者伸手抓這個、要那個想塞嘴裏,抓不到也不哭不生氣,只用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看人……真的,很好逗……
很快十二月中旬。
一[ri],賈母來帖詢問,能否在年前接黛玉過去住幾[ri]?多時未見,着實思念了。
江洛一算,的確,五月初六是黛玉今年最後一次去榮國府小住。
過了端午天熱,夏[ri]沒去。
接着便是她孕晚期,黛玉不放心出門,賈母也沒再送過帖子要接人,只派人送了兩回東西。
連她自己的七十大壽都沒接。
林家要送黛玉過去,她還說不必,江夫人的身子要緊。
可以說,態度非常之友善尊重。
“如今我已好了,昭昭也還不記人,”她建議黛玉去,“你們去玩兩[ri]也好啊。‘瀟湘館’的竹子已經寂寞許久了。”
不知是巧合還是命運,這個世界的“大觀園”裏,第一景也是“瀟湘館”。因這處景[se]、位置俱佳,是以雖第一天分屋子時黛玉沒在,賈母也特地留了出來,指明專給她住。
這般特殊待遇,自然有人有意見。
但誰有不滿也只能憋在心裏:
誰叫賈家的省親,是有黛玉的《杏簾在望》,才讓宮中聖人滿意?
既明[ri]要去外祖家,黛玉便提前回房找英蓮,兩人商議收
拾東西。
大孩子走了,小孩子正睡得香,丫鬟[nai]娘們散在臥房外,江洛便隨意倚在林如海懷裏翻看終稿。
林如海看的是黛玉的文章。
頭髮散下來[yang]。
江洛向上撥開,又蹭了蹭。
林如海的呼吸重了。
他的手也更緊。
四十五六天,時間好像差不多了——
江洛伸長手,把稿子放在牀邊几上,回身笑看他。
相伴多年,一個眼神,他們便能明白對方的意思。
素了快一年,只有幾次淺嘗……林如海身上的火立刻要壓不住。
但——
“夫人……”他向後退,“不是說——”
“那你要忍一輩子?”江洛[jing]確碰到,低頭看一眼,仍對他笑。
媚眼如絲。
林如海只能閉上眼睛,苦笑:“夫人,別作弄我。”
他當然想要。夫人[ri][ri]睡在他身邊,這是他心愛的女人,他想白頭偕老的人,他如何不意動?
但想到夫人在產房裏壓抑的痛呼,想到女醫們給夫人按肚子,夫人竟能一聲不吭忍住……他便每每又熄了念頭。
可夫人不肯放過他。
“誰‘作弄’你了……”
江洛在他耳邊笑:“難道只有那一種?你與我,不是都試過——”
……
[chun]恩消不盡。
……
怕外間衆人聽見,兩人壓着聲音動作,倒似更有趣味。
……
林如海決定明[ri]就去尋羊腸。
半年多沒見,林黛玉眼中,姊妹們各有了些變化。
“湘雲妹妹又長高了。”她比着手笑說,“好妹妹,怎麼長的,也教教我?”
林黛玉與賈探[chun]、史湘雲同歲,只是生[ri]不同,分了長幼。林黛玉在二月十二,賈探[chun]在三月初三,史湘雲在九月初八。史湘雲比兩位姐姐都小半歲。[注
但她是同齡三人裏最高的,比林黛玉和賈探[chun]都高了一寸多。[注
史湘雲笑道:“我也不知怎麼長的,不過喫飯睡覺!林姐姐想知道,你常來,多看我不就行了?”
孩子們說說笑笑,賈母看得欣慰。
更兼有王熙鳳湊趣,問林黛玉:“聽說全京城的戲班子都等着江夫人快出《唐俠記》第五卷,好趕上新年唱,還要湊錢給江夫人、沈夫人塑金身,被兩位夫人攔住了,是不是?”
這戲全京都在等,榮國府自然也一樣。
王熙鳳又是最愛熱鬧張揚的,這一年只恨家裏與林府不親了,不然求一求江夫人鬆[kou],先讓戲班子來榮國府唱,那多有面子!如今新戲出來人人搶,賈家只能排在中流。
“太太和沈夫人說,與其塑金身,不如多救幾個孩子更積福。”林黛玉笑道,“我家新開的育幼堂不收外人的錢,叫他們捐給官家的養生堂了。”
“
兩位夫人又寫出好戲讓衆人樂,又心善憐下,救濟百姓,難道是兩位菩薩託生下來?”王熙鳳滿[kou]誇讚。
這話林黛玉不好答了,是賈母指着她笑道:你連菩薩都編派上了!還不快回去上兩炷香,再捐些銀子,好消你的[kou]業!?_[(”
賈探[chun]等便湊在一處問:“第五卷究竟哪[ri]能出來?不但老太太、太太們等着看戲,我們也等着看直譯本和話本呢。”
“就在本月二十了,還有五天。”林黛玉笑,“璉二嫂子說得是,總要給戲班子留出排演的空兒啊!”
大家見過,林黛玉便與甄英蓮到瀟湘館安置,姊妹們圍隨過去說話。
薛寶釵只安靜坐在一旁,一直沒大開[kou]。
見賈寶玉也跟着,她也隨衆過去。
賈寶玉被攔在院門外,也不生氣,隻眼巴巴望着裏面。
林黛玉笑道:“寶二哥快請去吧!你就看一[ri],也進不來的。”
薛寶釵便看着賈寶玉因林姑娘這一句拒絕的話笑得高興,說:“那妹妹有空和姊妹們去我那,總方便了。我還有好喫的,讓人給妹妹送來?”
她默默低頭,心裏不是滋味。
寶兄弟平[ri]與她再親熱,林姑娘一來,別人也都不在他眼中了。
林姑娘能不許寶玉進她院子裏,她呢……
她是有了空便去怡紅院,也盼着寶玉常來蘅蕪苑坐一坐,好讓母親高興。
……
榮慶堂內。
孩子們走了,賈母收了笑,面上顯出愁意。
“東府裏的事,就別和林妹妹說了吧?”王熙鳳請示。
“她小孩兒家,不必告訴。”賈母道,“珍哥兒又是遠房的表兄,她知道了也不能去看,罷了。”
“那咱們這兒,是也預備着?”王夫人問。
今[ri]她們聚在一處,原不是專爲等候林家的丫頭。是晨起東府來說,珍哥兒連着三[ri]沒醒,只怕是……要不行了。
若說珍哥兒這病,倒也來得奇。從正月娘娘省親回宮,不知因爲什麼,被敬大老爺打了一回,他就一病沒起。先是身上的[bang]傷連月不好,引發高熱,又是多時傷病導致體虛身弱,總起不來身,小病不斷。多少名醫來診,也只說是傷到了身體根本,須得慢慢調養。
敬大老爺自己悔恨,一年都沒再去城外修仙,只一心守着珍哥兒。
原本珍哥兒秋天都轉好了,一入了冬,竟又倒下。
到底是東府裏襲爵的人,賈氏的族長,他這病也牽動着西府。老太太還半月一次親過去看,都沒法兒。
阿彌陀佛,又要叫白髮人送黑髮人……真是……
她沒了珠兒,老太太沒了四姑太太,敬大老爺要沒了珍哥兒,真是……
看來不是她不積福,纔沒了已經成人娶妻生子的兒子!
珍哥兒還算計她,哄騙她蓋園子至少還缺四五十萬,害她出醜丟人,沒了名聲、沒了管家權……現在這樣,只怕纔是不積福的緣故!
“預備着吧。”賈母管不了兒媳婦怨恨誰,也管不了隔房族孫的命。
她只心裏念着國公爺:
珍哥兒雖不大出息,到底這些年管着東府裏和族裏,沒有大錯誤,也是她看着長大的孩子。珍哥兒若沒了,不知敬大老爺怎樣,可若叫蓉哥兒當家,只怕他還不如他父親……
還有東府裏的爵位——
“老太太,敬大老爺求見。”丫鬟回道。
邢夫人等女眷忙避入內間。
賈敬進來,面上自是沉痛的,眼裏也帶淚,跪下求賈母道:“都是我們不孝……珍哥兒只怕要不好了,家裏的基業爵位,竟要斷在侄兒手裏!還要求老太太回稟娘娘,能不能求到陛下開恩,讓珍哥兒與我去城外出家,寧國府的世職,便讓蓉兒多襲一代?”
這是正經正事,賈母雖悲痛,也強忍着說:“恰是明[ri]能入宮。我這便叫人遞帖子去,別耽誤了……”
……
十二月十六,賈母與王熙鳳和賈珍之妻尤氏、賈蓉之妻秦氏入宮求恩典。
老太太一早凌晨就出了門,姑娘們便只同王夫人請安。
王夫人不願與林家的丫頭喫飯,便說自己喫齋,讓她們去和李紈喫飯,又留賈寶玉:“有幾句話同你說。”
賈寶玉便留下,聽母親說的還是去廟裏上香、還願、抄經的話。
他都一一應了,見丫頭擺飯,便笑說:“我同太太喫吧?”
薛寶釵早在旁邊停步等着,此時便笑說:“寶兄弟,我陪着姨娘喫吧,你快去找姊妹們。林姑娘好容易來一回呢。”[注
王夫人笑容一僵。
賈寶玉看看母親,又看看和平[ri]一樣笑得端方體面的寶姐姐,心裏疑惑,[kou]中忙說:“自然是陪太太,林妹妹那裏多少人呢。倒是寶姐姐,你再不過去,只怕就遲了。”
……
家裏來了貴客,賈家三[chun]這幾[ri]便不去上學,且與林黛玉和甄英蓮作伴玩耍。
幾個閨中姑娘在一處,無非是看書、練字、下棋、彈琴、作畫、逛園子,或是新年將近,做幾個燈謎玩耍。
知林黛玉不學針線,賈探[chun]叮囑過姊妹們,三[chun]都甚少拿女紅說話,也樂得清閒這幾[ri]不做。
薛寶釵也不願明着得罪林姑娘,並不主動提起。
因等待老太太回來,大家都聚在榮慶堂裏,賈寶玉也在。
賈寶玉的貼身大丫頭襲人瞅着了空兒,悄悄請過史湘雲,笑道:“有一雙鞋,我摳了墊心子,偏這兩[ri]身上不好,怕是做不完了。姑娘近[ri]若有空,替我做吧。”[注
史湘雲笑道:“這個容易。你拿來就是了。”
襲人便笑說:“左右都不是我的東西,是寶二爺的。我們屋裏人雖多,卻……”
“倒也辛苦姐姐。”史湘雲嘆道,“你就該把活計強分給她們纔是。”
襲人不答這話,只嘆說:“似姑娘和寶姑娘好,手裏都能做,林姑娘就不能做,還把晴雯帶了去。不然留給寶二爺,也有人能替我分擔了。”[注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