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再遇晴雯
這厮与胡姨娘约定好說辞,又花银子在府裡布置了几颗暗子,到处放风声說跛足道士身负重案两起,乃是十恶不赦之人。
這几個被收买之人拿着官府的海捕文书,到处传扬宁府只要有人遇上這道士,不论是抓是杀,官府都有重赏。
“听說瑞大爷抽奖买卖不做,又做起自走小马车的生意了?”贾蔷眼中透着精明,抖抖眉毛笑着问,俊俏的小脸再不是以前惶然无措的模样。
贾瑞斜瞄他一眼,嘿嘿一笑道:“怎么,蔷哥儿有什么想法?”
“我可听說你這梧桐院被赦大老爷抢走了,不如你我合伙来做,你看怎么样?”贾蔷循循善诱道。
“二婶子给你开多少工钱,我便给你开多少,如何?”贾蔷问。
贾瑞推說想休息一阵,暂时不打算做什么买卖。
哪知這贾蔷觉得跛足道人這祸患已构不成威胁,竟是牛皮糖一样黏着贾瑞,非要合伙做這自走小马车买卖。
刚才已有贾全過来告知他薛蟠上午刚接下梧桐院的生意,又被贾蔷纠缠,想了想便笑道:“蔷哥儿真想做這买卖?”
“当然。”贾蔷神色一振。
“文龙刚刚接下了梧桐院。以你们俩的关系,去分他几成分子,我想他定不会推辞。”贾瑞似笑非笑的看着贾蔷。
梁仁已经把梧桐院搅和成一粪坑,量很大,贾瑞怀疑薛蟠一人吃不下。索性再送给他個搭档一起分了。
贾蔷脸青一阵红一阵,仍是竭力掩饰:“瑞大爷有所不知,我近日与文龙生了口角,怎好意思再去找他?”
贾瑞摊摊手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留下贾蔷在原地思索,自個儿去了。
前些日子杀了只羊,结果天天羊肉羊汤的吃腻歪了。
這也不能怪祖母刘氏,這么大年纪還忙着收拾屋子,给贾代儒、贾瑞爷俩做饭洗衣,哪裡有功夫细想這些事情。
贾瑞难得有闲暇,便到街上买点别的野兔、山猪等肉食换换口味。
行到一酒馆却看一削肩女子背影甚是眼熟,仔细一打量却是晴雯。
一身布衣,不施粉黛,清清秀秀,爽爽利利。
“老板,给我打两斤桂花酿来。”贾瑞叫道。
“好嘞,客官!”店家从酒瓮中打了满满两提,盛到酒坛裡油纸封好交给贾瑞。
贾瑞付過钱后就见晴雯正在盯着他看。
“哟,晴雯姑娘,這么巧。”贾瑞一副刚看到的样子。
“见過瑞大爷。”晴雯小心的撇开眼神,稍一施礼道,怀裡還抱着一坛酒。
這晴雯怎么突然好好說话了?
“你怎么這身打扮?這酒买给谁的。”贾瑞问。
“我表哥想喝酒,便出来给他买些回去。”晴雯回道。
贾瑞心下了然,知道這表哥便是多官,前些日子挨打的厨子。
“他好些了么?”贾瑞问,晴雯点了点头回道:“好多了。”
“他挨打虽是罪有应得,但到底伤的重了些。”贾瑞稍一琢磨接着道:“此事因我而起。我再去买点熟食,看望一下,算是赔礼。”
“不用了,瑞大爷。平儿姐已经跟我說過了,此事不怨你。”饶是晴雯平日裡爽利惯了,仍是有些赧然道:“以前的事是我想差了,還請瑞大爷不要放在心上。”
原来是平儿這丫头在中间做了說客。
這平儿口口声声說不管這烂事,到底還是管了,也算是化解他与晴雯的一桩恩怨。
“我是向你表哥赔礼,又不是给你赔礼。”贾瑞嘿嘿笑道。
晴雯听了更是又羞又愧,不敢接着回话。
“走吧。”贾瑞叫上晴雯跟着。
贾瑞买了几斤熟驴肉,又买些鸡油桃酥,手裡還有两只野兔,琢磨着差不多了,便叫晴雯带路,去她表哥多官家裡。
向南走了一裡多地,又在雪水化开、泥泞的小巷中拐了几個弯,才到了地方。
這边的房舍远比不得贾瑞自家的院子,逼仄狭小、破败不堪。
贾瑞随晴雯打开院门,进到堂屋。
只见那多官躺在一個烂木床上笑着给自己打招呼:“瑞掌柜,你怎么来了。”這多官竟是還记得自己。
“妹妹快给瑞掌柜搬個板凳過来,再去拿点柴火,把火盆生起来。”這多官掀开被子,靠墙坐了起来,旁边還竖着一拐杖。
屋裡收拾的虽干净,却显得空荡荡的,仅有一张床、一個破木桌和两张烂板凳。四周墙壁被烟熏得黑一片、黄一片。
“哟呵,桂花酿!”多官喜道。他看见了贾瑞拿进来的酒坛,一眼便认了出来。
這桂花酿的酒坛比旁的精致、好看。晴雯虽也给他买酒喝,但哪裡舍得买這种一斤二百文的酒。
這坛子是二斤装,便是四百文,相当于四钱银子了。贾瑞把酒坛递给眼馋不已的多官,這多官当即启封,便往嘴裡灌。
“我也沒想到当日你会伤這样重,见了晴雯才知道你住在這裡。买了点酒肉来给你吃,权当赔罪了。”贾瑞稍稍抱拳道。
多官放下酒坛,咧嘴一笑,“你瞧我躺床上便有人伺候,想喝酒就有酒喝,我還巴不得這样不干活的日子呢。”
“你也整点儿?”多官拿起酒坛让贾瑞也喝点儿。
贾瑞摇摇头道:“你自個儿喝就行,我想喝回去再买就是了。”
這多官也不再推辞,一坛酒咕咚咕咚沒多会便喝了個干净。
他喝完扔意犹未尽,道:“有几年沒喝這桂花酿了,這滋味還真是沒的說,两百文一斤买的值!”
“你媳妇怎么不在家陪着你?”贾瑞问道,昨天還见他媳妇在梧桐院与梁仁腻歪。
多官喝了酒,稍有一点儿醉意,摆摆手道:“别提了,前两天才跟一個什么梁先生搭上关系,今儿上午便找不着人了。听說现在薛大少爷在梧桐院,她去看看能不能搭上谁的关系再找点事儿做。”
這多官竟是一点也不避讳這种事,怪不得他老婆有恃无恐,明目张胆的在外勾搭男人。
這夫妻還真是一对儿啊。
丈夫重伤在家,媳妇扔下去不管出去鬼混,任由一個远房表妹照看。
媳妇从外面男人那裡得些好处,也能多少拿回去点给家裡开销。
“瑞掌柜,我也不瞒你。”多官借着酒意道:“我這媳妇儿你也见過,人物长相那是沒得說。你怎么就看不上眼?要是当时你两個弄一起,我還不用挨這顿打呢!”
晴雯正收拾屋子,气的笤帚一摔:“丢死個人!我要是你俩,早一头撞死,還活個什么劲儿。”随即出屋去了,在院子裡摔摔打打的发脾气。
多官满不在乎,有点熏熏然笑道:“你看我這妹子脾气虽坏,心眼儿却好。原来大小姐一样,十指不沾阳春水。自己从沒做過饭,這些天愣是一顿不少的给我端過来吃。”
“家裡這些日子裡裡外外全靠她。”這多官倒是活的明白。
贾瑞又同他聊了几句便道:“回头還缺什么吃食,你拿這钱再去买去。”
贾瑞說罢,留了十两一锭的银子在桌子上。
“這使不得。”多官忙推辞。
见贾瑞执意要留下,這才笑嘻嘻道:“瑞掌柜也给的太多了些。”
“晴雯虽是表妹但也不能总来照看你,毕竟還有你媳妇呢,对吧?”贾瑞笑了笑:“另外她也是荣府的丫头,老這么跑出来,哪個主子受得了?”
多官干笑着点了点头說是。
贾瑞出了院子,见晴雯還在烧水,拿了几件多官的衣裳准备洗。
“走呗,還留這儿干啥?”贾瑞笑道:“你表哥又不跟你一样還要见人。他天天被窝裡一钻,哪来的脏衣服可洗?”
晴雯愣了半晌,随即把衣裳一收,进屋冲她表哥道:“我今儿先回去了,厨房裡有肉有米,想吃了你自個儿热一下。”
他表哥又爬着拿回一坛酒躺被窝裡应了一声。
贾瑞和晴雯门来,“刚听你這意思,以后還来你表哥這裡?”贾瑞问。
晴雯搓搓衣角,也不搭话,只是闷头走路。
“哟,你瞧瞧,這手都冻得皲裂了。”贾瑞刚說完,晴雯便把手缩回袖子裡。
“人家媳妇儿都不管,轮得到你一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妹操心。”贾瑞笑嘻嘻道。
“我的事儿也轮不到瑞大爷操心。”晴雯回首瞪起一对儿妩媚的大眼睛,瞟了贾瑞一眼。
贾瑞讶然,挑了挑眉毛:“你這丫头怎么說话呢?既然咱们之间的误会說清了,别忘了我還在二嫂面前替你求過情。”
“一码归一码,误会是误会,恩义是恩义。這话我沒說错吧?”贾瑞问。
晴雯停下脚步,冷不丁道:“瑞大爷到底要怎样,直說了就是。”
“当时你可說了,我的恩情你定有厚报,你自己先說出個章程来听听。”贾瑞挤兑她道。
见晴雯不答,他试探道:“這样吧,我家裡也缺個洗衣做饭的。你也去帮我做個十天半月,便算還了我的恩情,如何?”
晴雯听了扭头就走。
贾瑞赶忙追上,他是真看上這丫头了。聪明爽利又极重情义,长得更是沒得挑。
“跑什么?我還能吃了你?”贾瑞跟在一旁笑道。
“我虽是丫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使唤得了的。”晴雯冷冷道。
“我說让你去洗衣做饭,却绝沒有要把你当丫头使唤。”贾瑞半真半假道:“你若愿意,我八抬大轿娶你回去又如何?”
晴雯噌的一下脸如红布,饶是她伶牙利嘴,竟是呆立当场,一时也不知怎么回话。
“我知道有人把你当成小姐一样宠。”贾瑞道。
“我把你宠成真正的小姐又怎样?”一语刚落,伊人已是羞不可胜。
“這种鬼话瑞大爷還是留给别人听得好!”晴雯再不敢听下去,捂着脸跑开了去。
“哎,明儿還往你表哥家跑,我就敢在這儿守着你。听见沒?”贾瑞叫道。
人已远去,也不知听到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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