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新婚 正文完結
陶子謙解釋道:“是這樣,薛達邀請巡鹽御史乘坐的那條畫舫記在我名下……送趙盼兒的那座宅子,雖然是史管家假冒成一個去世多年的福建客商買下來的,但真要是追查到那個客商的故鄉,就會發現他生前曾和我相熟。更別說趙盼兒和姝麗院的很多人都見過史管家的臉,萬一以後被撞見,他們也會產生懷疑……雖說這幾件事同時發生的可能很小,但我思來想去,覺得還是應當謹慎爲上。”
他怕祝銀屏擔心,忙又說:“不是說真的會有危險……但我們好不容易纔走到今天,還得留着命慢慢享福呢,再小的風險我也不想冒。”
祝銀屏一臉不樂意,扭過頭去不理他。
陶子謙把她的頭扳正,幾乎是懇求:“屏娘,等我一年,最多兩年。我一定會回來娶你,到時候――”
“一兩年?你要去哪兒?”祝銀屏瞪着眼睛問。
她終於又說話了,陶子謙略帶着討好地說:“我之前在福建海邊買下了幾處產業,好些年沒去看過了……然後,還想順路再去南洋看看……不過你放心,也不是立刻就走,至少得等婚事定下來――”
祝銀屏懷疑:“你也不全是爲了避風頭,是一直就想去南洋吧?”
陶子謙被她說中了心中所想,略有赧然,開始利誘:“你知道嗎,你頭上這顆珠子之所以叫‘小月亮’,是因爲那島主有兩顆珍惜的寶珠,這是其中較小的一顆。”
“……這還是小的?”祝銀屏咋舌。
“是啊。當時我還對當地行情不熟,可也用一船陳年綢緞和中土不值錢的藥材換來了這顆‘小月亮’,這次準備齊全,運幾船輕雲羅過去,把島主的‘月亮’也換來送你,好不好?”
祝銀屏卻又低下了頭,嘴巴撅了起來,顯是不高興。
“屏娘……”陶子謙晃着祝銀屏的胳膊,“一年很快就過去了,而且我會帶着你送我的荷包,我們就像沒分開――”
祝銀屏忍無可忍,甩開了他的手,憤恨地說:“你總是這樣!!看不起我!”
陶子謙驚愕:“這話從何說起?”
祝銀屏抽抽鼻子,道:“你又在自以爲是,替我做決定。我問你,既然不是立刻就出發,爲什麼不能等我們成婚後,帶我一起走?”
陶子謙被問懵了。
他確實從來沒想過這件事,遠洋航海不是小打小鬧,就算一路順風順水、平安往返,在船上的日子也十分枯燥難熬,更別提還有可能遇上風浪,哪裏比得上她在金陵、被南安侯府庇護來得安全舒適呢。
“屏娘……”他無奈,“走海不是那麼輕鬆的事,萬一有危險……”
這句話卻讓祝銀屏掉了眼淚,她抽噎着說:“你就是不信我能和你同生共死……”
陶子謙一世震動,無言以對。
同生共死……他沒期盼過。
原本就是他一廂情願,強求來的姻緣,他根本沒奢求過真正的心意相通,只要祝銀屏能慢慢接受他,多給幾個笑臉,能把日子過下去,他也就知足了。
可她這樣嬌美漂亮的人兒,現在說要同生共死……
陶子謙心頭一熱,卻苦笑了下,難怪都說最難消受美人恩,他如今算是懂了。
對祝銀屏,他能給的早都已經給了,此時面對這份盛情,反而不知該如何回報纔好。
“屏娘……”
祝銀屏卻孩子氣的捂住了耳朵,不聽他講。
陶子謙拿她沒辦法,只好住口。
祝銀屏打定了主意,纔不管陶子謙又要講什麼大道理,反正無論怎樣他總有道理可講――那聽不聽也就全憑她自己的心意了。
她定定地看着陶子謙,倔強地吐出兩個字:“娶我。”
陶子謙默了默,然後笑說:“嗯,娶你。”
在這人人自危的時節,城裏婚喪嫁娶之事全部從簡,倒是合了祝銀屏和陶子謙的心思,倒是南安侯和莊夫人有些猶豫,怕委屈了侄女,不過陶子謙講明自己即將啓程前往外海,希望成親後帶祝銀屏同去,南安侯和莊夫人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只能同意。
緊趕慢趕,陶子謙裏外忙活,大婚的日子也還是拖到了八月下旬。
八月廿二,金匱開日,宜嫁娶。
這天,祝銀屏和前世一樣,早早起牀沐浴裝扮,前往家廟叩拜。
之後,匆忙吃了點東西墊肚子,外頭已經樂聲大作,新郎前來親迎。祝銀屏給伯父伯母和蒙着臉的母親叩了頭,陶子謙也向祝家的親長行過了禮,吉時已到,喜官口中的吉利話一段接一段,段段都在催促新婦上轎。
祝銀屏已經經歷過了一次,也沒必要扭捏,被喜婆攙扶着便要出門。
“屏……”
臨出門,卻是劉氏叫住了她。
聲音不高,在鑼鼓喧天的樂聲中幾乎難以分辨,但祝銀屏聽到了,她猛然立住。
在婚事定下來後,祝銀屏被允許搬回侯府備嫁,劉氏的傷雖然沒大礙了,卻因爲毀了容,整日閉門不出,祝銀屏去看了她幾次,也談起了自己的婚事,劉氏只是點點頭,並不多話。
陶子謙送來的回春生肌膏,祝銀屏最終還是沒有拿給母親。經歷過前世今生的磨難,她早就不再對美貌引以爲傲,更深知一個美貌卻不夠聰明的女子會引來多少虎視眈眈,她已經和陶子謙講好,等他們返回金陵就把劉氏接過來照顧,一直照顧到敏行成家,而臉上無法消磨的傷痕,就當是給母親的一個教訓吧。
雖然她已經想清楚了,但這會兒被劉氏叫住,祝銀屏還是有種負罪感,她不顧喜婆阻攔,轉過身,想聽劉氏會對她說什麼。
然而,劉氏站起身,面紗晃動了兩下,卻面向陶子謙說了句:“你……還請善待她……”
陶子謙一怔,隨即鄭重道:“一定。”
蓋頭下,祝銀屏的眼淚刷的流了下來。
直到上了轎子,吵吵鬧鬧地來到陶家大宅,走過花氈,拜過天地,被迎入到新房裏,她的淚還都沒停,她的身體在規矩地配合着婚禮的每一個流程,她的眼淚卻一直安靜而緩慢地掉落下來。
於是,等前面的酒宴散了,陶子謙進到新房挑起蓋頭時,祝銀屏已經哭花了妝面,胭脂和妝粉和在一起,形成了紅紅白白的印子。
房裏服侍的丫鬟婆子都很惶恐,新娘子一直在低聲啜泣,她們怎麼勸也不聽,可連她們也沒想竟然哭的這麼厲害,這可算是給新郎官難堪了,連一向莽撞膽大的翠兒都不敢吱聲了。
陶子謙卻笑了,對一屋子下人們說:“這裏不用你們伺候了,出去找管事的拿賞錢吧。”
等一屋子人散了,他才坐到祝銀屏身邊,將她攬到懷裏,滿懷感慨地說:“別難過了,那些事都過去了,咱們的好日子在後頭呢。”
他懂她,這世上唯有他能完完全全地懂她。
祝銀屏擦了擦眼角,不好意思道:“我都知道,就是,就是心裏難受……”
她笑了笑,問:“船都備好了?咱們後天就出發?”
“嗯。等你歸寧後就走。”
陶子謙見她沒事,鬆開她,起身拿了塊溼面巾來給祝銀屏擦臉。
等她擦乾淨了臉,陶子謙笑着問:“娘子要和我喝合巹酒了嗎?”
陶子謙在故意拿前世的事笑話她,祝銀屏瞪了他一眼,道:“等一下!我還有事。”
陶子謙不解:“哦?”
祝銀屏問:“我聽說揚州的那個花魁,趙盼兒,還有那座宅子裏你送她的下人們,都被官府抓進去審了?不會有事吧?”
陶子謙颳了下她白嫩的臉蛋,笑說:“你還有空管別人。下人們都是新來的,彼此不認識,早就給放出來了。至於趙盼兒……欽差找不出她和謀逆一事有關的證據,這幾天也給放出來了……不過她和夏瑾過從甚密,想再當花魁恐怕難了……”
祝銀屏終於放了心,感慨說:“她倒是可惜了……”
“所以送她一座大宅子啊。”
設下這個局,陶子謙也不是沒有愧疚,而祝銀屏竟然和他想到一塊兒去了,誰能說這不是夫妻同心呢!
可祝銀屏接下來的問題,卻讓陶子謙大驚失色。
她問:“那座宅子真的很大?很奢華?”
陶子謙點點頭。
祝銀屏又問:“那……花了多少銀子?”
“屏娘,”陶子謙扶着額角說,“咱們還是先喝合巹酒吧……”
“爲什麼?”
陶子謙爲難:“咳……爲夫怕你聽了之後後悔嫁我。”……爲了報仇,陶子謙花錢如流水,這也是他急着去南洋掙回來的一部分原因。
祝銀屏面色一沉:“快說!”知道陶子謙喜歡她,祝銀屏現在一點也不怕他了,反而有了無窮無盡的底氣。
陶子謙面露猶豫,不過還是俯身在祝銀屏耳邊小聲說了個數字。
“嘶――”祝銀屏一聽立刻倒抽涼氣,“這麼多?”
她驕矜地揚起臉,“那我可能真的要重新考慮――哎,我怎麼也變成俗氣的商人婦了?”
“考慮你個頭!晚了!”
陶子謙已經遞了酒杯過來,祝銀屏笑了笑,繞上了他的胳膊。
妝臺上紅燭高照,錦被上鴛鴦成雙。
燈光映襯下,兩人臉頰都有些微紅,陶子謙高高舉起酒杯。
上一次,他說:“今生今世,永不相負。”
這一次,他眉眼含笑,堅定地說:“屏娘,陶某有幸得你爲妻,今生今世,生生世世,永不相負。”
一字一句,落在心裏。
她回望進他眼裏,輕聲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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