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緣分
銀鸞不會治病救人，她只擅長幫人解除痛苦。
盯着水裏翻肚皮的金色鯉魚仔細瞅了瞅，她雙手伸入水中，將魚兒捧在掌心，慢慢遞到了嘴邊。
“喂……”
大小姐嘴角抽搐了兩下。
“沒事，我不喫，只是舔一口。”
想要救人，得先弄清楚對方身上到底有什麼問題。
嘶溜——
沒有腥味，鮮！
銀鸞摸了摸對方的魚頭，將它輕輕放回了水中。
“等一會兒，我去找點東西。”
衆人，不管是任檀還是村民們，都一臉呆滯的看着她。
剛剛她張口的時候，真有一種隨時會把小鯉魚生吞活剝的氣勢……
很快，屋外傳來了鬧騰的聲音。
“你幹嘛？還想拔我葉子？長得快也不是你這個用法啊！”
“不要，人家是嬌弱的女孩子，百合是很嬌嫩的花……啊！”
片刻後，小蛇妖帶着幾片葉子走了回來。
她把葉子搓成了絲，一點一點餵給了小鯉魚，又拿出了一枚黃連解毒丸，揉成粉末，一起塞到了它的嘴裏。
過了一會兒，金色的小鯉魚漸漸翻了過來，看着雖然還是有氣無力的模樣，但好歹沒有肚皮朝天。
這下是真的妙手回春了。
“活了，但沒完全活，”小蛇妖擦了擦手“我只是給她續了一口，治標不治本。”
“請問這位……仙人，如何才能完全救活她？”
村長小心翼翼的問道。
他明白，眼前的妖嬈女子，完全可以無視他們的請求。自己這些人在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都是惡語相向。
“不知道，”銀鸞指了指水池中的魚兒“得問她自己纔行。”
“問……她自己？”村長愣了一會兒，而後露出震驚的神情，蒼老的眼眸中彷彿又有了光彩“您是說，她，她還活着？”
“當然，”銀鸞回答道“她不是人，這點你們也十分清楚。雖然被打回了原型，但只要本體仍在，就有恢復的希望。”
不過她沒說，還有一種情況，不僅是打回原型，甚至連靈智都跟着一起打散，那就是徹底的消亡了，無論花多長時間，都無法復原。
“請，請您出手，我，我們……”
老者十分激動，以至於連話都無法完整的說出來。
“我沒辦法，”銀鸞擺擺手“她已經無法正常跟外界交流了，只有一個人能聆聽到她的想法。”
“您說的是……”
沒錯，就是與之締結了“契約”的少女。
這種聯繫，超脫了言語，超脫了表面形式，如果有人能從中幫助，即使對方是條魚，也能夠準確理解它的想法。
對於這方面的問題，身爲精怪的小蘿跟百合，自然更爲熟悉。
小蛇妖把待在村子外圍的兩人，給找了過來。
不知是否由於小鯉魚的虛弱，這回的二人，沒給嚇得變回本體，雖然顫顫巍巍，但好歹維持了個人形。
“我說啊，”銀鸞都有些看不下去，說道“只是個魚妖而已，至於嚇成這樣子嗎？小蘿你連土螻都見過了，還怕這個？”
“妖怪不能單從種類上區分強弱啊，”小蘿蔔精反駁道“百年的神話妖，也未必是千年普通妖的對手。道行夠深，蘿蔔精也能毀天滅地啊！”
“那你的意思是，這條小魚很厲害？”
“這不是廢話嗎？都能化成人形了，最次也是大妖境界！”
銀鸞撇了撇嘴。
差點忘了這茬，妖化形，跟精化形，可不是同一個概念……
當然，精怪也不是一無是處。
它們的誕生更爲艱難，與自然的融合，要更爲玄妙，有時候能掌握出乎意料的能力。
比如，意識溝通。
擁有“守護村莊之責”的少女，跪在了石臺前，小蘿和百合，一隻手探入水中，觸碰魚頭魚尾，另一隻手搭在少女的肩膀上。
祠堂中，寂靜無聲。
淡淡的綠光，在她們身上亮起，少女的眉間，微微皺了起來。
金色小鯉魚，安靜的待在那裏，一動不動。銀鸞感覺它的魚眼，似乎在看着少女，隱隱約約間，透露着不捨的情緒。
這樣的動作，保持了很長時間。
等到小鯉魚主動遊開，兩隻精怪才收回了手，並朝着水池深深鞠了一躬。
“知道了，前輩！”“一點葉子而已，您想喫多少就喫多少！”
二人在說話的時候，額頭明顯能看到汗珠，也不知道剛纔是發生了什麼。
“阿滿，”村長有些着急的開口向少女問道“神女大人有告訴你，怎麼才能幫助她嗎？”
名爲阿滿的少女，朝水池磕了三個響頭，沉默了一會兒，纔回答道。
“她說……要回家。”
“回……家？”
“她的生命，是跟水聯繫在一起的，”阿滿低聲道“離開了家鄉的水，她的力量就無法完全恢復，只能被一點點消耗。”
“她的家鄉在哪？”
“不遠，”少女擡手指了個方向“就在長河。”
村長恍然大悟。
當初救她的時候，就是在長河支流遇到的，本體又是魚，這不就代表她是長河中的生靈嗎？
一直以來，他們遵循着神女大人的意思，不去往外界，待在這個村落中，實際上也是把她，囚禁在了這裏。
“神女大人，我，我們……”
村長對着水池的方向，心裏有千般言語，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爲何沒有早點想到這些？三十年來，神女幾乎是用自己的生命，在維持守護村落的結界，哪怕妖邪禍亂早已結束。
“她還想跟大家說，”阿滿頓了一會兒，繼續道“對不起……自己的存在，給村子招來了大麻煩，是時候離開了。”
“不，是，是我們……唉！”
這便是人與妖之間的隔閡。
如果有人能夠與變回本體的神女溝通，如果能夠早點解釋清楚這一切，她不會油盡燈枯，村子也不會繼續沒必要的封鎖。
她想守護村子，村民們也在恪守那時對她的承諾。
“好啦好啦，”見氣氛有些感傷，小蛇妖扭着腰出來緩和道“事情不是還沒到無法挽回的地步嗎？我們來到這裏，說不定就是一種緣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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