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变 第34节 作者:未知 沒一会儿,主仆两人每人手裡一块牡丹饼,边吃边逛。 两边都是小摊子,卖什么的都有,明卉给汪真人挑了一对可以把玩的雕花牡丹球,镂空的,裡面可以装上香丸或者香草球,给崔娘子的是能装香胰子的牡丹花盒,给不迟不晚的是彩绘牡丹的小靶镜,還给青竹、青风、青萍三位道长买了桃木小剑桃木小斧,零零碎碎,都是些不值钱却很有意思的小东西。 明卉看到有带瓢虫的绢花,想给朵朵买两朵,朵朵不要:“少爷,我能再吃两块牡丹饼嗎?” 這时,一個大婶提着花篮走過来:“小公子,买朵牡丹花簪在头上啊,小娘子们最喜歡了。” 明卉正想說她不要了,忽然,一個人飞奔着跑了過来,那卖花的大婶躲闪不及,被撞了一下,朝着明卉压了過来。 說时迟那时快,朵朵一只手抓住朝着明卉摔過来的大婶,另一只手,扯住了那個撞到大婶的人,然后……就把两個人一起扔到离明卉两丈远的地方。 “有朵朵在,少爷别怕!” 明卉拍拍朵朵的小脑袋,连忙去看被摔在地上的两個人。 朵朵沒使全力,两個人摔得不重,大婶坐起身来,一把揪住旁边的那個人:“你小子赶着去投胎啊,摔死老娘了,哎哟,我的花,你赔我的花!” 明卉想要扶起大婶,沒想到她的手刚碰到大婶的胳膊,就被大婶甩开:“不关你的事,都是這小子撞的我,不能放他走了,他得赔我的花!” 明卉懂了,朵朵出手太快,又是晚上,大婶压根不知道是谁把她扔出来的,再說,朵朵站在她面前,她也不会相信,這個瘦了巴几的小孩,能把她扔出两丈远。 明卉连忙掏出一把铜钱:“大婶,你的這些花我全都买了,你看這些钱够不够?” 大婶两只手紧紧抱着旁边那人的胳膊不肯松开,看到一大把铜钱,立刻眉开眼笑:“够了够了,谢谢小哥,哎哟,小哥真是人美心善,打着灯笼也难遇到的好郎君。” 然后哼了一声,松开旁边那人:“看在這位小公子的面上,今天就饶了你,以后走路再不长眼睛,小心出门让马蹄子踩死。” 打发走了大婶,明卉发现和大婶撞到一起的人,仍然坐在地上不肯起来。 该不会是摔伤了吧。 明卉這才仔细去看那人,借着路边摊子上的灯光,她能看到那人很年轻,应是和她差不多的年纪,衣著考究,身上的衣料在黑暗中散发着淡淡的光泽。 “這位公子,你是受伤了嗎?”明卉心虚地问道。 “我的屁股,我的屁股像是裂了……”那人的声音压得低低的,显然,他很不好意思。 明卉有点头大,屁股裂了是怎么回事? 屁股也能裂开? 不会是骨折了吧? 這时,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明卉问其中一人:“大叔,請问這附近有医馆或者药铺還沒打烊嗎?” 那人朝前面指了指:“四时堂,十二個时辰都有堂医坐诊,看他摔得不轻,還是找块门板把人抬過去吧。” 明卉想想也是,无论如何,是自家丫头把人摔成這样的。 门板沒有找到,倒是有位好心的摊主借出一辆小推车。 又有两位好心的大叔,把那人抬上推车,朵朵忙道:“让我来,我会推车。” 别看她年纪小,却是从小到大做惯农活的,别說這种小推车,她還会赶驴车呢。 主仆二人推着那個人,来到了四时堂,四时堂的大门已经关了,但是有灯光从门缝裡透出来,裡面显然是有人的。 明卉敲门,才敲了两下就有人应门,一個伙计从裡面问道:“干啥的?” “看病,有人摔伤了,可能伤到了骨头。”明卉說道。 不多时,铺子的大门打开,两個伙计出来,见病人躺在小推车上,便又转身进去,拿了门板出来,将那人搬到门板上,抬了进去。 明卉让朵朵先去還车,摊主還要用推车收摊,這是人家吃饭的家什,有借有還。 明卉跟着两個伙计进去,坐诊的堂医已经从后面走出来,指挥伙计把那人抬到帘子后面,明卉便在外面等着,稍顷,帘子后面便传来杀猪般的惨叫声。 “疼,疼啊,别碰,啊,啊,啊,好疼啊!” 這时,朵朵還了小推车跑了回来,一进门,就听到那人的惨叫声,朵朵吓了一跳,缩着脖子,小声问道:“少爷,朵朵是不是闯祸了?” “不能算是闯祸,你是护主……” 明卉的话還沒有說完,就听到帘子后面传来堂医的声音:“毛孩莫叫,這连油皮子木破,更木伤到骨头,大晚上的,恁叫啥,抓来?” 第59章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堂医上了年纪,讲一口本地白话,明卉一听就来气了,這人鬼哭狼嚎,原来什么事也沒有?說好的屁股裂了呢? 那人還在叫個不停:“沒有,我這是裂了,一定是骨头裂开了,你老眼昏花,不能說我沒事啊。” 老堂医不高兴了,他還不到七十呢,怎么就老眼昏花了? “你包搁這抬杠,我說木病就似木病,不想看就滚球!” 帘子撩开,老堂医气哼哼地走出来,一甩袖子,又回后堂睡觉去了。 伙计走過来,冲着明卉伸出手,有病沒有,請了堂医,就要给诊金。 “多少钱?”明卉问道。 “白天十文,晚上十五文。”伙计說道。 明卉数了十五文付了诊金,却仍沒见那人出来,朵朵皱起小眉头:“少爷這人是想赖上咱们吧,朵朵再把他摔個跟头。” 說着,朵朵晃着瘦瘦的小肩膀,撩开帘子,一把拖起病床上的那個人向门口走,两個伙计看傻了,虽說他们也能拖起那個人,可也不能像這個小孩一样轻松,嗯,就像拖着一把扫帚。 明卉连忙上前,把那人从朵朵手裡解救出来,那人還在发懵,不可置信地瞪着瘦了巴几的朵朵,竟然忘记喊疼了。 “看来是不疼了?”明卉笑盈盈地问道。 那人被明卉提醒,弯腰抱着膝盖直喊疼死了,原来刚才朵朵把他从床上拽下来时,他撞到了膝盖。 屁股不疼了,改成膝盖了。 明卉這個时候才看清這人的长相,竟然是個白净好看的小郎君。 只是他那一脸的泪水,实在是让明卉无法生出看美男的想法。 “咱们走。”责任呢,已经尽到了,大夫呢,也看過了,该花的钱也花了,不欠他的。 明卉和朵朵头也不回走出药铺,两人刚刚出门,就听到身后传来砰的一声,不像是关门的声音,朵朵好奇回头:“咦,少爷你快看呀。” 明卉也回头,好嘛,有趣得紧,那位沒病找病的小郎君,居然被药铺的伙计给扔出来了。 明卉一把拉起朵朵,主仆二人飞奔着跑进夜市,喝羊肉汤去了。 那人望着她们远去的背影,抹一把眼泪:“好事不能做到底嗎?請我吃碗面也行啊。” 朵朵一口气吃了三個胡旋饼,又喝了两大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摸着圆鼓鼓的小肚子,心满意足。 大小姐去买酸梅子了,让她在這裡等着,朵朵看着刚出炉的胡旋饼,還想吃怎么办? 她摸摸腰上的小荷包,她的月钱让不迟姐姐帮她存着,這個小荷包裡装着的是大小姐给她的零花钱,整整三十文,她還沒花呢。 “大娘,我再要三個胡旋饼,一碗羊肉汤。” “羊肉汤不加香菜!” 一個十分不和谐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朵朵扭头一看:“咦,你不是那個装屁股疼的人嗎?” “我才不是装的,我是真的疼,真疼,现在還疼,那個卖花的大娘不知道,我可看得清清楚楚,是你摔的我,刚才也是你把我从床上拖下来,我不但屁股受伤,我的膝盖也青了,我身上有受,到了衙门只要验伤,你就是打人的凶手。” 那人一边說,一边大咧咧坐到朵朵对面,朵朵眨巴着大眼睛:“我是小孩子,小孩子不用坐牢。” 朵朵其实已经十一岁了,但是她生得瘦小,扮成男孩子显得更小,看上去只有八九岁。 “小孩子的确不用坐牢,但却会挨板子,不仅挨板子,還要罚银子,有爹娘的罚爹娘,像你這样的,就罚你家主子。” “罚银子?那,那要罚多少?”朵朵有点心虚,這人沒有說错,他屁股是被她给摔疼的,他的膝盖是被她拖着的时候磕碰的。 “嗯,我看病要花银子,买药要花银子,受伤期间吃饭更要花银子,這些加起来,少說也要二十两,你打人是违反了律法,念在你是小孩,衙门少說也要罚银十两,加在一起,就是三十两。”那人摇头晃脑,振振有辞。 朵朵张大了嘴巴,大小姐买她花了十两银子,十两银子啊,他们一大家子起早贪黑干活,一年到头也存不下十两银子,大小姐不但花钱买下她,還要花钱养着她,每個月還要给她月钱,别看她年纪小,她每個月有一两银子的月钱呢,大小姐为了她,已经花了很多银子了。 可现在,衙门還要再罚大小姐三十两。 摆摊的大娘端了羊肉汤和胡旋饼過来,還沒有放到朵朵面前,就被那人抢了過去,直接就上嘴喝了一口。 朵朵這才反应過来,這人抢了她的羊肉汤。 “那是我的,是我的羊肉汤!”朵朵急了,抢人肉汤如同害人性命,這是要饿死人的! “我吃了就是我的”,那人拿起胡旋饼,飞快地咬了一口,“這也是我的,上面有我的牙印,衙门的仵作来了也要說是我的。” “呵呵,欺负小孩還把衙门的仵作搬出来了,你要脸嗎?” 一個声音忽然传来,朵朵欢喜地喊道:“大小……少爷!” 明卉嗯了一声,手裡還提着几样蜜饯果脯,朵朵立刻挺起小胸脯,指着对面那人說道:“他抢了我的羊肉汤和胡旋饼,還說要让衙门罚少爷你三十两,還要打我的板子……少爷,我能揍他嗎?” 明卉已经认出這人是谁了,這就是刚才的那個人,這是在药铺裡沒能碰瓷讹上她们,趁着她不在,跑来欺负小孩外带骗吃骗喝? 明卉转身问摆摊的大娘:“再来十個胡旋饼。” 說着,数了铜钱给了大娘。 她一手拎着刚才买的蜜饯果脯,一手拎了十個胡旋饼,這才回答朵朵的問題。 “扛上,走。” 那人正在狼吞虎咽就着羊肉汤吃着胡旋饼,說他不要脸?他要饿死了,還要脸干嘛?至于明卉后面說的三個字,他听到了,但是压根沒往心裡去。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可是下一刻,他的身体便如腾云驾雾一般离开了板凳,待他反应過来,他已经被那個小孩子扛在肩头了。 第60章 打完收工 与其說是扛着,不如說是拖着,他比那小孩子高出一截,所以他的两條腿是被拖在地上。 他的嘴裡含着饼子,手裡也還拿着半块饼子,他想挣脱,可是那小孩的一只手越過肩头,如同铁钳子紧紧抓着他的手腕,這么小的孩子竟然這么大的力气,這是人還是妖怪? 而這裡偏偏是在夜市的外围,前面灯火璀璨,后面就是漆黑一片。 那一主一仆拖着他转眼之间就消失在那漆黑一片之中。 走进一條后巷,见沒有灯光透出来,显然周围的人家要么早就睡下,要么压根就是空屋,沒有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