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溺/他洗去了一身W血,那人卻裹上了華美的女裙

作者:Eclosion
百官宴設在煙翅湖西側的宮殿,宮前已紮起煙火、點起明燈,朝臣們攜着親眷陸陸續續地走進來,互相笑呵呵地拱手作揖,一副太平盛世之景。就連常年都跟服喪一樣的太卜進來時也向他人回了回禮,態度頗爲平和,彷彿上午在神廟前砸場子的那位跟他沒有任何關係。

  裴言入座後,百官宴便正式開始。他率先起身敬酒,將熱酒澆在地上,灑祭在戰爭中歸去的亡魂。薄辭雪垂在一側的手有剎那的痙攣,指甲在掌心留下了深深的刻痕。

  裴言覺察到了這一點,手指鑽入薄辭雪指間,無聲地攥緊了。不少人注意到了兩人的親密舉止,酒過三巡後便交頭接耳起來:

  “裴將軍身邊的那位是誰?”

  “不清楚,大約是他夫人?”

  “不能吧。沒聽說過裴將軍有婚配。”

  “哈哈,是情兒豈不更好?這樣的美人,說是傾國傾城也不爲過了吧……”

  “呸!你倆喝多了吧,將軍的人也是我等敢議論的?”

  不敢歸不敢,往那個方向掃的視線卻越來越多,一道疊着一道,若有若無地壓過去。那美人的容貌着實罕見,如同一支顫嫋的白曇,光灩灩地從夜色的細頸瓶裏鑽出來。她在向她問安的賓客面前傲慢而寡言,在裴言面前卻百依百順,彷彿就算被當衆扼死也不會掙扎半分。

  不少人猜測這是哪家名門裏深居簡出的千金小姐,還有人暗暗揣度這是裴將軍從薄氏餘孽裏繳得的貌美俘虜。只有一名長相有着異域特色的年輕將軍鐵青着臉,手中金色的青銅酒杯甚至被他生生捏出了裂紋。

  他有着蜜色的皮膚,身材壯碩,眉眼深邃,打扮在殿內的衆人中格格不入。時值深冬,他卻只穿着單薄的短打,一頭濃密的黑髮用深紅的髮帶散亂地束起來,黃金質地的頸環在燭光下閃閃發亮。只是他的臉色格外陰沉,兩條濃眉沉沉地壓在茶褐色的雙眼上,看上去隨時會拍案而起,把在座的賓客一個接一個劈了。

  ……別人認不出那是誰,只能說是眼瞎。他葉赫真化成灰也認得,這就是那個被他視爲一生之敵的皇帝。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那人在位時四處南征北戰,曾發兵十萬北上,葉赫等遊牧部落一度被擠壓得毫無喘息之地,不得不退居到北部的天伏雪山以後。葉赫真曾在北野一戰時見過那人一面,相逢不過須臾,但終身難以忘懷。

  那時他十二歲,受了重傷,奄奄一息地癱在荒野上,突然發現眼前不知何時多了個人。那人身披銀色的細鎧,伸手將他從死人堆里拉起來,對身邊人淡淡道:“這孩子好像還活着。”

  對方身上十分乾淨,戴着護腕的手白皙修長,上面沒有一絲血腥,嗓音也清清冷冷的,彷彿神話裏披朝雲而來的雪女。他傻乎乎地擡起頭,以爲見到了來救他的神仙,卻聽周圍的人稱呼他爲“陛下”。

  ——就是那位使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馬的“陛下”。

  葉赫真眼中的希望頓時灰飛煙滅。就在他以爲對方要扼斷自己頸骨的時候,那人卻不在意地翻身上馬,不可一世地打馬離開,似乎覺得連動手的必要都沒有。

  也是。一隻垂死的野狗能翻起什麼浪,只怕會髒了他潔淨的手。

  只是不想再見之時,他洗掉了一身污血,那人卻裹上了華麗嫵媚的女裙,任喝醉了酒的男人們肆無忌憚地意淫。

  這種身份上的倒轉本該讓他感到無比快意,但葉赫真莫名其妙地難受起來,像是胸口裏爛了一個大洞。他陰沉着臉灌了半晚上酒,壓着怒火把杯盞往案上一摜,正好聽見旁邊一個醉漢發出了一陣低低的竊笑。他忍無可忍地上去一腳把人踹倒,用不怎麼純熟的腔調大吼:“都他媽給老子閉嘴!”

  嘈雜的殿內立時靜了下來,衆人面面相覷,不明白這個草原上來的韃子在發什麼瘋。但這韃子手握重兵,又是上頭的左膀右臂,他們也不敢說什麼,只能憤憤不平地讓裴言主持公道。裴言正忙着給薄辭雪佈菜,沒工夫理會底下這些一喝酒就原型畢露的武將,安撫了兩句就過去了。

  可能因爲過年的原因,薄辭雪這晚對他的態度好得出奇,喂什麼喫什麼,和他閒聊的時候偶爾還會接一句。裴言心都快化了,連別人跟他敬酒的時候都沒心思聽,眼中只容得下這一個人。他感覺他好像真和對方變成了一對民間夫妻,收拾出了一桌子好酒好菜,甜甜蜜蜜地依偎在一起守歲。

  他喝了不少,腦子裏暈暈乎乎的,像是踩在雲端上。他已經很多年沒有過這樣輕鬆的時刻,彷彿那些傷痛和絕望都是發生在別人身上的故事,他和他的陛下從來沒有分開過。

  而若是能這樣繼續下去……他其實也可以當個聾子瞎子傻子,裝作什麼都沒發生。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薄辭雪也略微喝了半盅。他酒量不好,身體又差,喝了一點就覺得頭有些暈。他輕聲對裴言說想出去透口氣,裴言遲疑了一下,還是答應了。待薄辭雪走後,他叫來兩個侍衛,想讓他們偷偷跟上,正要開口時又作罷了。

  ——他控制慾太強,陛下嘴上不說,心裏想必膈應得很。今晚是除夕,附近巡邏的侍衛很多,他想一個人靜靜就去吧。

  今夜無星無月,有也被璀璨的宮燈搶走了光輝。白底覆金的宮牆內歌舞昇平,與往年每一個新年並無區別,乍一看這江山似乎從未換過主人。

  遠離宮殿後,絲竹聲便漸漸小了。煙翅湖內的水已結成了冰,但東側的冰因爲風水的緣故被宮人們鑿開了,在夜色下浮着銀針似的水光。

  上一班巡邏的侍衛剛走,湖邊一個人都沒有。薄辭雪慢慢繞行至人跡罕至的湖東,忽然聽見有人大叫道:“站住!”

  薄辭雪回過頭,看見一個頭戴冠冕的男人站在漆黑的湖水裏,指着他大發雷霆:“孽子,薄氏幾百年的基業都毀在你手裏了,你還有什麼臉面苟活於世?”

  薄辭雪輕微地收了下手指。他的父皇滿臉沉痛地看着他,恨鐵不成鋼道:“想當初你太祖起於微末,篳路藍縷,何等不易,朕真後悔傳位給你……”

  兒臣無能。兒臣沒有辦法。

  儀容端麗的女人朝湖岸張開手臂,聲音極盡哀切:“小雪,快到阿孃這裏來。阿孃知道你有難處,阿孃不怪你。”

  兒臣不孝。母后對不起。

  無數的鬼魂接二連三地往外鑽,每鑽出來一個就要大罵一句:“暴君!”

  “妖孽。”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摧撓棟樑!貪殘酷烈!”

  “還給我,把我的孫兒還給我……”

  “下來!你怎麼還在岸上?快下來啊你!”

  甚麼大姻親。太歲花神,粉骷髏門戶一時新。甚麼大功臣。掘斷河津,爲開疆展土害了人民。

  死去的人們在他耳邊鬼哭狼嚎,聲嘶力竭地喊他下去。薄辭雪一動不動地聽着他們的謾罵,脊背筆直,雙手攥緊。

  倏然,他微微顫了一下。人頭攢動的湖水之中,一個眼熟的少年好像溺了水,掙扎着大喊道:“殿下!殿下救我!我是阿言啊,您不記得我了嗎?”

  他努力朝薄辭雪伸出手,期望着薄辭雪能拉他一把。而薄辭雪依然沒有靠近,因爲他意識很清醒,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自從十年前起他便經常出現這樣的幻覺,看見暴怒的父皇,看見哀傷的母后,看見冤魂,看見厲鬼,看見少年時的裴言一次又一次死在他面前,從拼命求救到無聲無息。

  “殿下救我……”

  少年撕心裂肺的聲音漸漸微弱,滿是希冀的雙眼灰暗下來,充滿了漫無邊際的絕望。大滴大滴眼淚從他臉上滾滾而落,流入了佈滿碎冰的湖水裏。碎冰和湖水一起灌進他的嘴巴,堵住如泣如訴的呼救,只剩下破碎的嗚咽聲。

  許久。湖邊佇立的人終於動了。

  他脫掉鞋子,赤着腳踩上冰冷的地面,露出繫着金鈴的纖細腳踝。隨着撲通一聲,湖面浮起了一圈圈漾開的漣漪,又很快恢復了靜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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