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玉石
“在下,姓阮名青,不知两位公子……”
“我姓叫刘旷,這位…”
刘旷扭头看了一眼鬼煞,鬼煞還沒有摘斗笠,只露出一段线條优美,色彩如玉石般冷清的脖颈来,他把手伸到斗笠裡,安静的啃着巧克力。
刘旷顿了一下:“這是舍弟……叫……玉石。”
鬼煞的脸蓦然转了過来。直勾勾地盯着刘旷。刘旷透過斗笠上薄薄的纱布,依稀能够看到這人的眸子灿若星辰。
正好小厮上来了,阮青正拿着菜单点菜。
刘旷便凑近鬼煞询问他的意见问他:“我叫你玉石好不好…玉石……”
“好。”鬼煞突然飞快地隔着纱布亲了一口刘旷。
“刘兄,你看——”阮青一转头,正好看见鬼煞凑過来亲了刘旷的那一下。
他声音戛然而止。
刘旷一回头,便看见新认识的阮兄弟一手拿着菜单,脸上是和旁边小厮一模一样的瞠目结舌。
刘旷老脸一红,咳嗽了一声,欲盖弥彰道:“舍弟…从未出過门,不太懂得人情世故……”
然而对面的两個人并沒有怎么搭理他,他便一手拿過阮青手中的菜单,看了两眼說道:“再点一個水晶肘子和桂花糕吧。”
小厮脚步虚浮的出去,那阮青终于回過神来,拿着扇子扇了两下子,表情有些古怪,但调笑道:“刘兄不必掩饰…我阮某自然是明白的。”
刘旷干笑了一声,喝了口茶。
不一会,那些饭菜便送了上来。
刘旷自知這几日鬼煞几乎沒有好好吃過饭,便把筷子递给鬼煞:“玉石,吃饭吧…”
鬼煞点了点头,两只手伸上去,把斗笠慢慢拿了下来。
刘旷清晰的听见对面传来一声抽气声,阮青愣了一下,道:“玉石兄可真是……天人之姿。”
随即,他就觉得言辞似乎有些欠妥。便咳嗽了两声,摇着扇子对刘旷笑了笑:“我看两位不是亲兄弟…是…契兄弟吧………”
不是說刘旷长得不好看,刘旷倒也像是個翩翩英俊公子,只是這两人一必较,从鼻子到眼,每一处像的地方。周身气质,都差了十万八千裡。哪哪儿都不像是从一個娘胎裡生出来。
刘旷也知道自己编得有些不恰当,便讪笑了两声,赶紧转移话题:“阮兄,你那块青玉是什么来头?怎么见你如此珍重?”
阮青道:“那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幸好今天遇上了刘兄弟,否则……”
刘旷道:“那你以后可是要好生看管,放在荷包裡可不行…”
“哎——正是昨天青玉的红绳子断了,我今天出来就是为了买绳子。”
“原来如此…”刘旷点点头,他本来還奇怪,那块儿青玉跟了這人這么长時間沒被偷也真是好运,原来今天是第一次放进荷包…啧啧…
“两位兄弟,此次出行是为了游玩嗎?可寻到了住宿的地方?”
“阮兄可有什么推薦?”
“這家酒馆对面,便有一個客栈……正好是在下经营的。环境尚且不错,若是两位兄弟能看得上的话,我便吩咐下去为你们留两個……”
他顿了一下,想到這两人人似乎不会需要“两個”房间,便调笑道,“…为你们留一個房间便好。”
刘旷摸摸鼻子,略有些尴尬地笑了两声。
“………那我們两人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阮青果然是大手笔,那客栈自然是十分舒服,床是很大。
鬼煞一边啃着巧克力一边听刘旷說话。
“明天,我們和阮兄道個别,我們就去杭州……”
“买個大院子。”鬼煞开口道。
“好。嗯……宝贝有钱嗎?买大院子……我們买個稍微小一点的。”
“有钱。”鬼煞忽然凑近刘旷的耳朵,悄悄說到:“我有好多钱……”
刘旷笑了笑,亲了亲他的眼睛:“玉石怎么会有钱呢?”
鬼煞亲昵地搂住刘旷的脖子,一只手忍不住在刘旷的光头上画画:“因为我杀了好多好多人啊,一杀人就有钱了……人死了,他们的钱就是玉石的了……”
刘旷身体僵硬了一下,他愣了半响才說到:“我們不用那么多钱……那玉石是不是就不会再杀人了?”
“可是我杀人又不是为了要钱啊……是因为他们太讨厌了……”
“……玉石乖……以后不会又太讨人厌的人……如果有人让玉石不开心了,玉石就告诉我,我来帮你教训他们……所以……玉石不要再随便杀人了好不好?”
“……那如果别人想杀我怎么办?”
“以后不会有人想杀玉石的。”
“真的嗎?可是很多人都想杀我啊……”鬼煞闷闷地說:“我师父都想杀我啊……還有师兄,师弟……好多好多人都想杀我……他们拿着剑,喊着要我死……他们都讨厌我,他们都想让我死……为什么呢……”
刘旷轻轻拥紧了鬼煞。
鬼煞把头埋在刘旷的颈窝,声音闷闷的:“我知道我不叫玉石……我叫鬼煞,可是我不喜歡鬼煞這個名字,因为所有人都喊着让鬼煞死……”
“乖……你以后不叫鬼煞了,你叫玉石……玉石……”刘旷的吻细细密密地落在鬼煞的脸颊上:“以后再也不会了……”
鬼煞抬起脸,眼圈红红的,他看着刘旷,像是一只漂亮而乖巧的猫:“我們要买個大院子,裡面只有我們两個。”
“好。”
“我們在裡面過一百年。”
刘旷怔了一怔,他几乎是生出一种隐隐约约的恐慌来。他怕,怕鬼煞不知什么时候会清醒過来。他怕,怕玉石下一秒就消失。
他怕所有的幸福与期盼都烟消云散,空成一场旖旎的梦。
鬼煞伸出手指戳了一下刘旷,执拗地重复着:“要在裡面過一百年。”
刘旷终于回過神来,他又紧紧地搂紧了鬼煞:“……好啊。”
“……唔…還要在院子裡种一大片草药……”
“嗯?宝贝儿要给人治病嗎?”
“对啊…你生病了怎么办…嗯……還要天天吃那個黑黑的糖……”
“好。”
鬼煞似乎是有些乏了,打了個哈欠,眼睛裡微微泛着水光,看起来有些朦胧迷离:“……我真的好喜歡你啊……”
刘旷這一刻感觉心都要化成一滩水了。
他亲了亲着鬼煞的眼睛,一声接着一声地說:
“玉石……玉石我爱你……”
他忽然想通了,鬼煞要是什么时候醒了,那也是上天不遂人愿,若是鬼煞回想起此时此刻,恨地要把他削成肉泥,他也沒什么办法,命在這裡,他拿走便是。
他刘旷谈過很多次恋爱,可玉石确实是唯一一個让他忍不住想把所有好的东西捧上去的人,他……第一次…這么這么喜歡一個人。
就這样吧,多和這個人待一秒,也是好的。
他偏過头忽然发现眼前的人已经睡着了,长长的眼睫毛垂落了下来,映出纤长而又分明的影子,看起来乖巧又安静。他凑過去,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额头。
晚安,玉石。
明天见,玉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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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离颜和莫少华来莫登山已经有一個月了。
事实上,他们在山脚呆了十多天,不得不說,经過這次丢钥匙事件,莫登山的警戒度十分高,对人员出入极其警戒,哪怕是莫家的三公子莫少华,也是在山脚下拖拖延延地等到了莫家两位大公子,二公子发了话,才被允许上去的。
不過這莫登山也确实是高,确实是陡峭。看着都觉得十分疲累,莫少华身上的鞭伤已经好了,但花离颜肩膀上那個大窟窿,却依旧是隐隐作痛。
恰逢這天刚下過雨,地上湿漉漉的,一不小心便会溅些泥点在身上,花离颜其嫌弃的皱了下眉。忽而转身向莫少华道:
“少华,你累嗎?”
花离颜笑道:“那你背我上去可好?我实在是累了…”
花离颜本身就生得十分好看,他這一笑,便更是几乎要把莫少华三魂六魄都勾了去。
莫少华慌慌张张地应了一声。
花离颜一点都不客气地直接扑在他的背上,暖暖热热的呼吸全数撒在他的脖颈上,莫少华的脸唰的一下全部红了起来。
于是花离颜便這样舒舒服服的被人背了上去,到了山上,身上還是难得的干干净净,一滴泥渍都沒有见到。
两人上山已有数日,两人却依旧被安置在一個小房间裡,被勒令不许乱动,說是過几天两位公子再来收拾他,也不知過了几天,那两位莫家少爷才趾高气扬的過来,对莫少华好一顿华冷嘲热讽。
花离颜忽然从暗处闪了出来,如鬼魅一样轻飘飘地落到两人身后,两人竟然還丝毫沒有察觉,直到脖颈上传来冰冷的刺骨的寒意,两人才哆嗦了一下,感觉自己的脖颈被人拿东西狠狠的勒住了。惊恐地低下头,发现脖子上横了一條淡紫色长鞭。
两人浑身一哆嗦,颤颤巍巍的指着花离颜:“花、花离颜——鬼门!!!!!”
他们虽然沒有见過花离颜的模样,但对這把紫色长鞭倒是熟悉万分。
江湖人谁不知道鬼门的花离颜堂主那把月华鞭?!
花离颜眉毛动了动,笑容竟也十分艳丽,但一句话也沒說,只是把手中的鞭子稍稍收紧了些。
两人顿时便发出痛苦的呻/吟。
花离颜一脚踢上去,两人一下跪在了地上。
两個人也实在是沒出息,被這么一挟持,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他们所知道的所有關於莫少华娘亲的事情。
莫少华脸色越来越悲哀。他们两個人說的和花离颜给他那张纸上所列出来的简直要一模一样!
花离颜一把打昏了两個人,又两個人嘴裡灌了些东西,便把這两個人拎着扔了出去。
“……你给他们吃了些什么?”
花离颜笑笑摸了摸他的头:“沒事,就是能让他们忘记一些东西。”
花离颜心情有些不错,這小屋子外面的守卫怎么可能防得住他?
他這十几日在莫家庄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出来行动。身上的毒基本上都被自己用了一個遍。但幸好,终于是知道了,那三把钥匙的去处。
這天晚上,花离颜从屋裡出来,忽然一时兴起,溜到莫少华的房间,莫少华已经睡着了,眉毛紧皱着,不就知道是做了什么噩梦。
花离颜噙着笑意,兴质颇好地给莫少华掖了掖被角,甚至亲昵地用指尖点了点莫少华微蹙的眉头,他微微俯了下身子,幽幽叹了一声:“好好睡哦,少华。”随后步伐轻快地离开。
床上的人听见关门声后,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眼神清明,心跳如雷。
花离颜在乾坤阁的外面转了好大一会儿,直到天色朦朦亮了才回来。
悄无声息的潜到小院子裡,又觉得沒什么要紧的事。便准备去屋裡逗莫少华那傻小子玩玩。
手放门上却又停住了——他听见门内有一阵对话的声音。
“少华啊……你是真傻還是装傻呀?难道你看不出来那個花公子是在利用你嗎?!”
花离颜心跳骤然一停。
他听得出這個声音,是莫家庄的管家,似乎平日裡对莫少华還不错,他们這次进来,全部都是這個管家招待的。
他又有些懊恼,他這几次行动,都算不得上十分隐蔽,被人发现,也是迟早的事情。
房间裡一时十分安静,花离颜手心上不知不觉的冒出了些细汗,不知道莫少华会作何回复。
突然之间,青年微微有些沙哑的声音,十分缓慢地传到花离颜耳朵裡。
“……我知道。”少年声音顿了一顿,
“……但那有什么办法,谁让我…心甘情愿。”
花离颜心脏似乎少年闷闷的声音被狠狠的撞击了一下。
他的手颓然放了下来,他這样一步一步的转身离开了。也不管脏不脏,就随便找了個地方靠着大树坐下,抬头
看着太阳已经出来了的天,微微闭住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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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似乎亮了,刘旷听到身旁又悉悉索索的声音,笑着喊了一声:“…玉石…”
眼都沒睁开,迷迷糊糊地摸到玉石的晶莹细腻的手,放到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啪——”一巴掌猛地扇了過来,随即有人一脚踹到刘旷身上,直接把刘旷踹到地上,刘旷的头狠狠在木地板上狠狠砸了一下,他吃痛的发出一声呻/吟,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你這是在做什么?!”一声比冰渣子還冷的声音响起。
刘旷挣扎着抬头,昨天晚上還在自己怀裡的人居高临下地站着,表情阴鸷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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