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 別來無恙

作者:豆沙堂
“可以的話,真不想在以後的輪迴中看到你了啊,叔叔。”

  逃脫這種該死的詛咒命運吧,不要……再爲了我……

  姬遊說着這句話的同時,羅剎和黑守互相看了一眼,放心了不少。

  如果他們的阿遊主人提到“以後”兩個字眼,那就代表,事情不算太糟糕。只要沒有往絕路上想,那就不算太糟糕。

  他們甚至擔心當年的事情再一次上演。

  “走吧,去鳳凰的封印之地。”姬遊擡眼,掃視了一下,最後對着石室門口旁邊坐着的烏桓說道。

  “我要看看當年威風的神,如今變成什麼樣了。一起來麼?烏桓堡主。”

  烏桓上下看了看他,起身作紳士禮,“樂意之極。”

  關於鳳凰之神的傳說總是有很多個版本,降妖除魔一心爲人的,修煉化形一心向道的……

  還要人說,鳳凰之神其實早就已經飛昇了,曾經出現在人們眼中的鳳凰,只是已經飛昇的神祗的其中一個分身而已。

  但這些,都不是姬遊所知道的。

  “這裏就是……?”

  烏桓看到這個像是祭臺一般的地方,不禁發出了疑問。

  天色已晚,姬遊看了他一眼,打個響指,周圍便出現了陣陣火紅的焰光。

  “怎麼?你是感覺如此陰森的地方,不像是能夠封印得住鳳凰之神的地方,是嗎?”

  姬遊冷笑了一下。

  “別說你,就是千年前的我,都沒有想到這裏還能成爲封印半個神的寶地。”

  烏桓挑挑眉,陰惻惻的笑着說:“寶地?這不就是當年鳳凰之神決定留下來照顧你們的地方?恐怕他自己都想不到,這個決定竟然直接葬送在你的手裏罷?”

  恢復記憶以後,姬遊連說話都帶着些古代的腔調,尤其是在面對烏桓的時候,也不知是懶得說現代的話,還是根本有牴觸。

  姬遊無所謂的說道:“那就怪他倒黴嘍,誰讓鳳凰一雙火眼金睛,偏偏選中了我當那勞什子繼承者,當時我又不是多天才。”

  烏桓瞧見姬遊的表情上有股濃濃的嘲諷之意,心中更是得意:

  “說得不錯,看來我沒有選錯千年後來找的是你,而不是另一個繼承者。”

  姬遊一哂,“沒關係,就算這次……你們全部,都還同千年前一般,選擇我那個聰明的弟弟,那就盡情去,我絕對不會再與從前那樣蠢,何況如今,若是不用全力,恐怕……”

  “你們也沒有人是我的對手。”

  畢竟,鳳魂靈石的核心力量在他的手中,剩下的那部分碎片相比起來,在某種程度上來講,那可真算是可有可無。

  “那恐怕也不如你假設的這樣了。”烏桓的黑色斗篷,隨着夜裏的涼風,習習而動。

  “——因爲,我可是恨他們入骨千年了,等不及玩什麼遊戲耍他們,如果可以,我恨不得讓當年那些人全都聚在這裏,先讓我殺個一回,你再讓他們灰飛煙滅。”

  “關於這一點,我感覺有必要附議。”

  姬遊道。

  “還是讓我先來比較好,千年了,身手都生疏了,讓我練練手,再丟幾個給你……呵,這不,他們還真是長了一副好耳朵,說來就來——”

  姬遊和烏桓在這一刻都已經感覺到了不遠處的氣息,兩人一同轉身。

  不到半分鐘,打頭是重明和秋一崖兩人,隨後是藍爲之和鬼王凜風……還有……姬遊的臉色忽然變冷。

  他看到了被衆人夾在中間隱隱成保護姿態的人——顧丹青。

  這時,姬遊竟然很想笑。

  心越是痛的時候,他就越是想笑,所以,他不會哭,恢復了記憶的他,知道自己從那件事發生過後,就再也沒有流過一滴眼淚。

  想笑,就笑了出來,畢竟他現在有沒有什麼好顧忌的。

  “哈哈哈……真是,別來無恙啊,大家。”

  姬遊的兩邊是黑守和羅剎,以及一個臨時的盟友烏桓堡主,身後,則是存留千年的祭臺。

  那祭臺上只豎着一根高高的長杆,彷彿直衝雲霄,可惜此刻天氣陰沉,濃雲壓得十分低。好像要降下一場雷雨。

  重明似乎並不驚訝姬遊忽然性格大變,但從這裏望去,姬遊只感覺這個男人有些沉默得異常。

  姬遊不動聲色的移開目光,假裝自己不在意,然後笑了一下,才緩聲說道:

  “怎麼了?都這麼看着我?不認識了?說說話,表達一下你們的驚訝也行呢,噢對,我們怎麼看到那個傻兮兮的紅衣小鬼啊?你們……”

  “把他藏哪去了?”

  秋一崖複雜的看着祭臺上的他,開口道:“姬遊……我們都想起來了。”

  姬遊點頭,“嗯,我知道呢,而且是你們先比我想起來的,這個我也知道呢?然後?你想說什麼?對不起還是謝謝?”

  “……姬遊,你就不能好好說話嗎?”秋一崖露出了不太贊同的神色。

  “怎麼叫好好說話?像我那個聰明的弟弟顧丹青那樣?”姬遊說着,恍然大悟的敲敲頭,彷彿終於想到了關鍵。

  “瞧我這記性,當然了,我弟弟纔是你們的目光標準啊,是吧?我親愛的孿生弟弟顧丹青。”

  周圍閃爍着的,都是姬遊用自己的異能燃氣的焰火,而沒有月光的照耀,顧丹青的銀色面具在火光的映襯下,只讓人感覺是一張灰黑色的金屬材質。

  顧丹青看了看姬遊,聲音聽不出什麼情緒,但他渾身上下都帶着那麼點憤怒的意思:

  “嫉妒了一千年,你還要錯下去嗎?”

  姬遊可惜的搖了搖頭,“嘖嘖,看看,千年過去了你卻還連一聲哥哥都捨不得叫,還有啊,既然都來到了這裏,大家也都是千年的老妖怪了,還戴什麼面具?虛不虛僞。”

  輕飄飄一句話,讓顧丹青聽在耳中卻刺中了他的敏感神經。

  他忽然憤憤的擡起手,一把摘下面具,露出了些許蒼白的面容,那臉十分好看,又讓姬遊再熟悉不過。

  姬遊看着看着就笑了。

  只聽顧丹青大聲說道:“你以爲我願意戴着面具?!還不是因爲我跟你長着同一張臉?!大家看見這張臉,就能恢復記憶,什麼封印都管用!你以爲這是誰幹的?!”

  “難道不是跟我長着同一張臉的你乾的?”姬遊明知故問道。

  而這時,他也在自己的面前擡手一揮。放下手的那一刻,就露出了與摘下面具後的顧丹青幾乎一模一樣的臉。

  失憶後,他連同記憶和有些雌雄不變的豔麗容貌都被那人封印了。

  重明的眼神微動,藍爲之秋一崖兩人卻彷彿看到姬遊真正的面容後,對那張絕美的臉不堪入目一般,別過了頭去。

  鬼王凜風並不屬於原本的遊仙村莊的人,但他這時站在了這些人當中,姬遊一時搞不懂他的態度,但在他看過去的時候,鬼王凜風的臉色的確不是很愉悅的樣子。

  罷了,多一個人少一個人,對如今的他來說,無所謂的。

  就算是站在全天下的人對立面,又能如何?

  他求的,不過是……

  同樣是千年前的柴青於笑秦陣幾人,此時的臉上也都是複雜,一時間,他們甚至不知該說什麼纔好。

  姬遊看過每一個人的表情,心底嗤笑。

  怕是這些人,感覺他失憶前後的變化太大,而那見到妖魔鬼怪秒慫的“姬遊”,還是更符合他們心中所想吧?

  畢竟,那個姬遊,只要是別人對他好,儘管他會敏感得想要縮回自己的殼子裏,但也還是會首先選擇下意識的相信。

  因爲……姬遊輕輕笑着,因爲,那就是他曾經的性格。

  所以當初纔會那麼傻……

  而顧丹青見到姬遊在這種緊張的時刻,四面八方甚至都是敵對人的危險下,竟然還能輕鬆的笑出來,就好像自己的臉上被打了一巴掌似的難受。

  你到底憑什麼這麼輕鬆?!

  “你睜大眼睛好好看看!姬遊!你我孿生兄弟一場,千年了我根本不想與你再糾纏!如果你乖乖從祭臺上下來,完成你千年前的任務,不是可以留你魂魄一命!”

  姬遊眨眨眼,歪了歪頭,驚訝的說道:

  “你在開什麼玩笑啊弟弟?你難道不知道,我之所以站到這裏,早就料到了你們會來,不躲不避的,我爲什麼要從這裏走開?”

  “噢~我知道了,你是怕,千年前我沒有將鳳凰哥隕落之後的肉身毀掉,這次萬一成功了就糟糕了……是嗎?”

  “你——!”顧丹青緊繃着臉,不知是不是太生氣,他已經毫無意識走到了衆人的最前方。

  “姬遊!”秋一崖和藍爲之忽然同時開口。

  兩人互相看了一眼,又對着對方冷哼一聲,似乎誰也不服誰,然後秋一崖搶先開口道:

  “姬遊!你不要還如千年前那樣任性!”

  “……”姬遊的視線從顧丹青的身上轉向他,不過他沒有還嘴。

  他這麼一看,秋一崖剛要說下去,就停頓了一下,他看着姬遊目光卻有些不自在了,“你別這麼看着我,我不會再同千年前一樣手軟。”

  姬遊笑笑,眼底一片冷淡。

  “說得好像你們誰,在千年前對我手軟過一樣。”

  隨即藍爲之開口:“姬遊,你旁邊站着的可是當年的罪魁禍首,烏桓?”

  姬遊想了想,側過頭對烏桓用眼睛比劃了一下,“喂,他們問呢,好像是你忽然換了個帥氣的袍子,他們就認不出你來了。”

  烏桓:“……”

  “所以你看我說什麼來着,人靠衣裝,妖魔鬼怪也一樣,只要長的差不多,就看身上有什麼了。可惜啊可惜……”

  姬遊摸了摸自己的臉,“雖然這長相似乎是挺不錯的,就連鳳凰哥以前都誇過呢,可惜……有這面容的不是我一個,所以就不珍貴了。”

  說着,他輕輕伸出食指在臉上隨意一劃,鮮血涌出。

  有一滴甚至直接掉在了祭臺之上,引起一下輕輕的震動。

  “你做什麼?!”顧丹青喊道。

  姬遊也就是象徵性的劃傷一下,心中念念咒語,臉上的傷口就很快就癒合了。雖然他不用唸咒語也很快就會自動癒合,但太刺激這些人,也不太好。

  他無所謂的回答道:

  “我做什麼?我的血對祭臺有什麼作用,我就是在做什麼呀?這肉體,鳳凰哥也差不多該捨棄了吧?用了多少次涅槃了都?他不煩,我看着都煩了。”

  “姬遊!我告訴你!從千年前開始,你就已經沒有資格叫鳳凰哥三個字了!”

  顧丹青不再受姬遊的激將法,但很多事情他覺得有必要挑明說。

  “那你就管不着了,顧丹青弟弟。”姬遊說。“其實你們遲遲不敢上來直接跟我開打,不過是怕我速度你們快吧?”

  “其實你們猜得不錯,如果在十成九的把握下,我確實是那種寧可死也要把鳳凰的肉體銷燬掉的性格,而且,我管鳳凰倒是涅槃失敗不失敗?”

  “這裏除了你們,恐怕黑守和羅剎的人不過百靈體,你們想怎麼動手就怎麼動手。”

  “阿遊主人!”羅剎當時就着急的問道。“你竟然還想着同歸於盡這種方式?!我、我們……我們都不許!”

  姬遊一愣,心道糟糕,剛剛一激動,忘了他倆還在旁邊這茬。

  剛對羅剎笑了一下,要安撫她,就聽羅剎開口道:

  ‘阿遊主人,我們當年被你救下,那就生生世世追隨您,不會因爲任何情況任何境地就動搖這份決心!儘管千年前在鳳凰手下侍奉過一段時間,但我們最終選擇的,是您。’

  “……”

  姬遊一愣,他忽然感覺心底微酸。

  竟然,還有人,站在他這一邊。

  “你們不知道當年我……”

  “無論你做什麼,”黑守也難得的插話道。“對我們來說,都一樣。何況,有些人看不懂,不代表,我們這些活得遠比千年要久的靈體,也看不明白。”

  羅剎看着姬遊點點頭。

  “……原來我在你們心中竟然這麼重要的啊,真是,早知道……恐怕我不用被封印記憶躲在你們背後,休息休息,也行呢。”姬遊心中酸澀道。

  可惜。終究是晚了。

  “不廢話了那就,羅剎,黑守,把山洞裏的靈體集中過來,動手吧。儘量在我完成儀式前——”

  姬遊轉身,掏出一個銀色匕首,摩挲着。

  “攔住他們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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