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江南篇(一)
雖大部分人都在命懸一線時被趕來支援的軍隊救下,卻也不妨一些身體本就虛弱亦或是病入膏肓的百姓沒能搭救回來。
除此之外,最令人嘆惋的還當屬此行從上京城派來的兩員領兵大將中的寧指揮使,他與其夫人皆感染疫病,因操勞過度,加之身染疫病舊疾復發,而雙雙殞命於吳城長眠地下。
兩人過世之時身上疫病未清,並不適宜將他們的屍體從吳城千里迢迢運回上京城中再行安葬之禮。
是以同樣身處吳城的路老將軍,也是溫雪杏的外祖父,當機立斷便下令將寧珩夫妻二人一併就地安葬。
這一消息傳遞迴上京城時,已過去十日之久。
身着龍袍的新帝聞言也只是手臂稍頓,繼而便重新批閱起奏摺來。三日後,追封寧珩夫妻的聖旨送達寧國公府。
而遠在江南的一處小鎮中,一對神仙眷侶般的小夫妻,此刻正泛舟湖上。秋蘭飄香,涼風怡人。
少女伏在小舟邊,俯身與水中倩影對望,她擡手摸了摸方纔簪在髮髻上的鮮花,將水影當做水鏡,美滋滋地攬鏡自照起來。
心情別說有多愜意,這花會不會太豔了些
撐船的青年溫聲將視線落在少女髮絲間,挑脣讚道:“淡妝濃抹總相宜,我家夫人,自是如何都好看。
溫雪杳忍不住輕笑,卻是沒有搭理他,依舊轉着腦袋對着湖面左右照看。
末了,她擡手摸了摸發間玫粉色的海棠花,小心翼翼將其摘下。
她捧着花,隨着小舟搖擺的弧度跳到寧珩身邊,下一瞬,便要將手中的海棠花往對方高束的墨發間插。
寧珩眼疾手快地制止溫雪杳的動作,單手攥住她的手腕,頗爲無奈地瞧了一眼那大團盛開的嬌花,往四下張望一眼,壓低聲音說:“阿杳,別鬧。”
溫雪杳瞧見四下無人,整條河道里也僅有他們這一隻小舟,於是癟着嘴打開寧珩的手,皺眉道:你纔是莫要亂動,小心弄壞我的花,待會兒拿你是問
說着,溫雪杳又一次撥開寧珩的手,顯出幾分固執。
寧珩一手撐着竹竿,一手去捏溫雪杳柔軟的臉頰,
#這海棠花今日一定要別在我頭上
溫雪杳點頭,認真道,“你戴着好看。”少女神色認真,可以看出她是真的這般想,而不僅僅是想和寧珩開一個玩笑。
寧珩勾了下脣,若是在閨中也就罷了,可此時尚且在河邊,到底要收斂幾分,否則他一個男子別
着那麼大一朵嬌豔欲滴的海棠花靠岸時,難免不會引起旁人的注意。
若恰巧有女子經過多看他兩眼,最後生悶氣的還是溫雪杳。
所以他不是不願意陪溫雪杳鬧樂子,然而有前車之鑑,他不得不以防萬一,否則最後苦的還是他。
這樣想着,寧珩單手攬住少女不盈一握的腰肢,俯身在她耳邊低聲商量道:“晚上回去別,我讓你打扮個夠,如何
青年瓷白的臉下透出一絲淡淡的薄紅,溫雪杳瞧着不由得心跳加快,迷迷糊糊點頭答應他的條件。
使壞的主意沒得逞,溫雪杳下意識轉動手指尖的花枝。綻放的海棠花似舞女搖曳的裙尾,明麗而奪目。
寧珩從旁按住她的手指,從她手中將花枝接過,提醒道:這支花在被你轉下去,回去後便不能戴了。
說着,他擡手將手中盛開的花朵重新簪進少女的發間。
少女乖乖靜站等着他動作。寧珩簪完,心下一動,眼前人實在乖巧得緊,他不由俯身,在她脣上蜻蜓點水般啄了一下。
溫雪杳小臉一紅,縱使周圍沒有人,卻依舊無法改變兩人身在郊外,而不是在閨房之中。
她回過神來攥緊拳頭在對方臂膀上不輕不重捶打兩次,沒等她組織好措辭批評寧珩,就聽對方不緊不慢道:方纔執意要給我簪花時就不知羞,現在又氣上了
你外祖說的沒錯,如今我當真是寄人籬下處處受制,也該叫旁人評說評說,這是不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溫雪杳紅着臉一時語塞,半晌後揪住關鍵,你這是強詞奪理,如今這花好端端別在我頭上呢
等兩人回到路府,溫雪杳一路急衝衝跑進後花園,正恰好撞到將人逼到假山上,近乎相貼的兩人。
沒等口中驚呼聲發出,忽的一陣天旋地轉,再次回過神時,溫雪杳就發現寧珩已經將她扛到背上遠離花園。
溫雪杳怔怔拍了下寧恆後背,驚疑未定、滿臉疑惑道:“阿珩哥哥,我方纔
本章未完,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沒看錯吧,是……”後面的話她有些羞於啓齒。
誰曾想她不好意思說出口的話竟被寧珩輕飄飄一句坦然接上,你應是沒看錯,因爲方纔我也瞧見了,是你表哥將公主抵在假山邊上。
是你表哥將公主抵在假山邊上。
方纔溫雪杳匆匆一眼,只來得及看到季婉婉被一個身形高大的男子擋在身影下,那般放浪形骸的動作,竟是她表哥路玉
溫雪杏先是吃了一驚,然轉念又想,能制住季婉婉的人,除了路玉還有誰。且與其說制住她,不若說季婉婉其實是心甘情願。
因爲方纔一瞥,對方臉上明顯是得意後的暢快,季婉婉盯着對面人就好似盯着骨頭的餓狼一般。
一時間,溫雪杳心情複雜,竟不知該作何敢想,而她與身邊的寧珩也在不知不覺中回到了屋中。
她還在想着剛纔在假山旁撞見的場景,絲毫沒有注意到被她冷落的寧珩,一心想着若換了旁人,定要心疼那被男子欺負的少女。
可
溫雪杳嘆了口氣,別是季婉婉欺負了她表兄纔是。不過瞧着兩人方纔劍拔弩張的架勢,也斷然說不上是路玉處於下風。
不過說一千道一萬,總歸是人家倆你情我願的事,對於季婉婉而言,也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溫雪杳這邊剛稍稍冷靜下來,就聽耳邊幽幽響起一道男音,還在想他們倆?溫雪杳一怔,下意識擡眸,卻是並未接上話。只聽方纔迴盪在耳邊的男音更加幽怨,不是說要給我戴那朵海棠花
青年坐在窗邊的長榻上,雙手撐在兩膝中間,仰首期待地看向溫雪杳,那雙幽深的黑眸滿是濃稠的旖旎之色。
若他此時背後有一隻貓尾巴,一定高高揚起,左搖右晃地粘人擺動起來。瞧着他這幅撩人的模樣,溫雪杳沒繃住笑,心喜地掩住脣。
見她頓在原地,只定定瞧着他笑得花枝亂顫肩膀一抖一抖的,寧珩
心癢,難得出聲抱怨道:“阿杏,最近與你住在外祖父家,你陪我的時間越來越少了。
青年的音調難得落寞又正經,如玉的臉此時微微垂着,翹起的長睫似掛了幾滴小小的水珠,若不細看,還真不易察覺。
“不是你提議說陪我回外祖父家小住一陣的?”溫雪杳憋着笑,忍不住拿他曾經信誓旦旦說出口的話反過來逗弄他。
前段時間在吳城之時,寧珩與溫雪杳夥同一併趕至吳城的軍隊將受困於吳城的百姓救下,其中就包括最早前來救人的路家人。
那時眼見年過七旬的路老將軍也因照料百姓身染疫病,溫雪杏着急上火,嘴裏燎泡都冒了好幾個。
好在路老爺子常年練兵操練,身子骨比尋常五十多歲的男子還要健壯,最後有驚無險,雖比其他人晚一些,但總算是得以痊癒。
至此,溫雪杳這才放下一顆懸掛的心。
也正是那段時間,寧珩瞧見溫雪杳與她外祖父情誼深厚,是以便主動提出在二人死遁後先行去路家住上一段時日,也是等風頭過去。
雖然對於二人假死一事,多數人都心知肚明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不過該做的表面功夫還是得做齊全。
不過來之前寧珩卻沒有料到,溫雪杳一回到路府,簡直是一顆心都撲在路家人身上。
白日裏除去陪路老爺子舞刀弄槍就是與季婉婉一道追着路玉吟詩作畫,亦或是逗弄路清鶴剛出生的孩子,
每每夜裏回房,她便是疲乏地倒頭就睡,寧珩心疼她,自然不好說什麼,就算是面對溫香軟玉在懷有任何難以紓解的念頭,也是他對着暗夜靜靜忍下。
如此,過了一天又一天,一夜又一夜。細細數來,寧珩已經想不清究竟有多少日夜沒有將人好好抱在懷中,趁着入睡前黏膩一會兒。
總之,寧珩一天到晚都難見其人影,今天還是好不容易將人帶出府,才偷來片刻二人獨處的時光。
然而才一回府,溫雪杳的心又被旁人霸佔了去。青年賭氣,緊抿脣畔,半晌沒出聲。
許久之後,久到他一直沒有聽到對面人出聲哄他,他再也忍不住,委屈道:負心女!溫雪杳眨了眨眼。
便聽對方厲聲控訴道:“我孤身一人追隨你來此人生地不熟的地界,溫雪杳,你就是這樣對我的
你整日冷落我,不理我,就連院中偶爾跑進來的一隻阿貓阿狗都能引得你半日系心,我呢!“你若再不過來抱我、親我、哄我,我明日就收拾行囊折返回京,也省的每日獨守空閨,無人掛念
溫雪杳憋不住,噗嗤”笑出聲,“我親親你,哄哄你,日後再不會忽視你,阿珩哥哥,你別再生杳杳的氣可好
寧珩感受着落在懷裏的溫軟,不值錢的滿意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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