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贴心窝子的人 作者:搬进四两 “少爷,依奴家看,還是收了吧。”沈姑娘想来想去,与少爷回避這個话题也不妥,毕竟少爷心裡還装着這事儿呢。她索性便将心裡的想法给說了出来,至于少爷能否听得进去,那便是少爷的思量了。 尤子君看着她,也不說话。他是信她的,她所說的话也必定为他着想的,所以他等着她把话给說全了去。 沈姑娘见他等着自己,便继续往下說道:“少爷想想看,族长为何会在這個时候儿将三位新姑娘送进门?少爷的前三位少夫人,是沒有過這個待遇,可她们都在祭告祖宗那会儿便领了族长的厉害了。唯独啊,咱们這第四位少夫人沒能让族长如愿,逃了当日那一罚。” 她感觉尤子君抓她的手用了些力道,笑了笑又說:“作为說一不二的族长,作为始终坚信女人天生就是男人奴隶的统治者,他又怎能允许在自己的治辖下,竟還有女人能逃過他定下的法规呢?所以這一回啊,這三位新姑娘就是冲着少夫人来的,少爷是不接也得接,若是与族长对着来,只是更加惹恼了族长,加深对少夫人的怨恨罢了。” 尤子君松开了她的手,转過了身去。他也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只不過他若妥协的让新姑娘进了门,只怕夫人受的委屈会更多些。這三位新姑娘既然是族长挑的人,那必定也不是省油的灯,夫人到时会腹背受敌呢。 更何况夫人近些日子好不容易对他松了些心防,若他在此时与新姑娘圆房,只怕夫人又会竖起城墙,不让他进去。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地,直想占领她心裡那块空地儿,好似晚了就会让别人占了去。 沈姑娘对他的反应了然于心,便又用话宽慰他道:“少爷也不用太忧心了,奴家可不认为少夫人不知這事儿。少爷难道那日沒看出来?少夫人可是故意打扮得不引人注目,去了大堂第一次见新姑娘呢。想必啊,那是为了麻痹新姑娘,不让她们正眼瞧她。所以少夫人的心思,是不愿让别人瞧见的。奴家一直在想,少夫人只怕无心尤家,還沒使出她真正的能耐呢。” 尤子君闻言转過了身,挑了他最在意的一句话问道:“夫人她无心尤家?這话怎么說?” “兵家上有攻有防才叫战争,可少爷不觉得少夫人只是在防之,却還不曾出手攻之嗎?”沈姑娘轻声道:“等到少爷接下族长之位后,那尤氏一族自是另一番天地,族长夫人這位置也不比如今了,所以少夫人如今的位置可是极让人垂涎的。但少爷应该看得出来,少夫人似乎一点也沒将心思放在……請恕奴家直言,少夫人是不怎么在乎少爷的,她也不对這尤家少夫人的位置感兴趣。” 沈姑娘說到這儿便不好意思的低头笑,许是知道自己這两句话让少爷尴尬了,不過她一向在少爷面前有话便說,此刻也就顾不了那么多。再說,若连她在少爷面前也不說真话了,那少爷在這尤家可就真的沒法儿呆了。 “所以,夫人如今是只想着置身事外,独善其身了。但她不求我专宠她一人,也不贪恋荣华富贵,那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我真真地是看不透她了。”尤子君只觉得自個儿的夫人像处在云雾之中,着实令他捉摸不透。 可他知道自己十分不喜這种感觉,她既然嫁给了他,那便应该将心思放在他這边儿。但他也无法指责她沒有将心思给他,毕竟她所表现出的一言一行,无一不在說着她是服从他的。只是這种服从,是她刻意装出来的,也不是他想要的。 沈姑娘其实暗地裡也将秦漫的身世想了個遍,却還是沒能想出秦漫心裡边儿图的是什么。她在這尤府多年,倒也還能看清楚一個人的秉性。眼睛是最不会說谎的,她多次与秦漫正视過,只觉得這位少夫人心裡還是坦荡荡地。不過也正是因为這样,她才更加猜不透這少夫人心裡想的事儿。 “少爷這回可把奴家给难住了,少夫人心裡的事儿——奴家還真沒想透。”沈姑娘笑了笑,又道:“不過少夫人聪明,遇事也能拿出些手腕,只要有人能在一旁扶着她,想必也就是当年的老太太了。” 尤子君挑了挑眉,似是对這话不太赞同:“玉涵這话可把夫人给抬高了,老太太当年的作风那可不是谁都能给比下去的。”說到老太太,他又不由得叹了口气:“老太太思念老太爷,也不愿与族长产生隔阂,便什么也不管了。只是這家裡的事儿……”他停了下边儿的话,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沈姑娘自是了解他心裡边儿的苦楚,便說起了会令他高兴的事:“老太太虽說沒有明着管,那暗地裡也是打听清楚了的。奴家可沒见着老太太隔几天便唤了少爷前几房少夫人去她老人家房裡闲聊,只有现在的這位少夫人,才有這待遇呢。想必老太太也是瞧中了少夫人是個能管住家裡事的人,才频频试探于少夫人,也或者——老太太是在闲聊中给少夫人透什么信儿呢。” 尤子君听她這么說,心裡倒是稍稍感到安慰了些,毕竟老太太瞧中的人,還是有些個与众不同地。若老太太真是暗中给夫人透信儿了,那倒好办了,将来夫人处理事务有了什么差错,那還有老太太给保着呢。 “不過少爷呐——奴家是越来越瞧见少爷的初衷一天天更改呢。”沈姑娘想起当日的事情,忍不住笑眯了眼。 這尤子君的几位姑娘裡,恐怕也就沈姑娘敢這般笑话他了。是以尤子君虽觉尴尬,作势生了气,却并不真的用话去吓她。 沈姑娘便继续打趣道:“早知有今日,少爷当初就不该给少夫人冷羹吃,得亲自去府门口迎接,還得在头晚便……”后面的话儿她還沒說,脸就先红了,又吃吃地笑。 尤子君看着她,突地想起自家夫人也是這般,心裡不悦起来,脸色便也沉了几分。夫人那是跟沈姑娘一個模样,不论他要去哪個姑娘房裡,她都是不疾不徐地,丝毫也沒有吃醋的意思。 沈姑娘便暗恼起自己来,少爷心情不好,她却還這般取笑于他。她便慌忙撑起身道:“少爷莫见怪,奴家是一时兴起,少爷便当奴家什么也沒說過罢。” 尤子君缓了神色,伸手压向她双肩让她继续躺好,又轻斥道:“我会因为你的笑闹话生气?你也不该是這般不了解我的人呢。” “那少爷是因为——”沈姑娘這会儿是有点沒看透,便问道。 尤子君微窘,默了半晌儿才答道:“我是见你這模样,想起了夫人她——她也是从不争风吃醋的。但她跟玉涵你不同,你是知道你在我心裡的地位是任何人也沒办法取代的,而她,她却是真的不在乎我要与哪個姑娘相好。” 沈姑娘愣了愣,突地笑了,還笑的很开心。 尤子君被笑得更加窘迫了,又有些莫名其妙,恼道:“我說了甚么话,让玉涵這般好笑?” 沈姑娘停下来,正了正色道:“奴家是替少爷高兴——跟了少爷這么些年,還是第一次见少爷为一個女子心神不定,這說明少爷遇到命定的那個人了呢。” 尤子君怔忡住了,虽說他是对秦漫很在乎,但连他自個儿也不知道是否到了他所希冀的那般。 “少爷待奴家好,那是众人都见着的。但奴家知道自個儿在少爷心裡其实是如亲人一般——父亲将奴家以女人的身份托付给少爷,其实奴家心裡也有愧地。”沈姑娘幽幽地叹了声,“少爷說奴家不为少爷争风吃醋的原因却只說对了一半儿,奴家自是知晓在少爷心裡,谁也替代不了奴家与少爷這么多年的感情,但更重要地,奴家是以女人的身份希望少爷幸福。奴家即将不久于人世,所以真希望在有生之年瞧见少爷能得一個贴心的人儿相亲相爱,那奴家在九泉之下也就心安了。” 尤子君心裡有点疼,禁不住问道:“玉涵,你可怨恨過我?” 沈姑娘笑:“少爷說的哪裡话,奴家早就清楚自個儿不是少爷心裡的那個人,可這些年奴家唯一感到庆幸的——是少爷還不曾真正喜爱上哪位姑娘。這是奴家的一点小心思,沒有了那個人,奴家在少爷心裡還是最重要地。可如今不同了,奴家时日无多,最放心的不下的便只有少爷一個,自然是巴不得少爷心裡那個人快些出现,让奴家好放心地走。” 尤子君皱了皱眉:“别一口一個走,大夫說了,你安心养病便……” “少爷可别宽慰奴家,奴家不希望连少爷也瞒着奴家。”沈姑娘笑了笑,又說起他心裡边的芥蒂来:“奴家這事儿是老生常谈了,說着也沒劲儿,還是說說少爷心裡的事儿吧。其实少爷大可不必介意少夫人的冷淡,少爷請想,少夫人才過门多少时日?又对少爷了解多少?感情都是细水长流的,若她真是值得少爷全心全意对待的,那她必定会发现少爷的好,也会全心全意的待少爷。” 尤子君听了她這一席话,忍不住笑道:“倒是我一個人在心急呢,還是玉涵贴心窝子,每次有了烦心事,往玉涵這跑跑准沒错儿地。” 沈姑娘還待說些什么,却见巧儿再一次闯进了房间,在屏风外头大叫道:“少爷,姑娘,尤姑娘在尤管家那儿晕倒了!這会儿已经送回尤姑娘院裡,也請了大夫,老爷让少爷与姑娘過去呢。” 尤子君与沈姑娘对视一眼,心裡莫不是在想着那尤姑娘不是与其他姑娘一道儿去尤管家那领罚了?难道是挨了板子受不住便晕了? 不過既是老爷的吩咐,两人便也都起了身,往尤姑娘院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