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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幼稚48

作者:图样先森
她后退几步,假装沒看见,径直往路边走。

  但车裡的人视力远比她想象中的要好,大清早的也不嫌扰民,竟然悠哉地鸣了下喇叭,活生生把喻幼知吓了一大跳。

  喻幼知本来不想理,但怕他又按喇叭,只好停下脚步。

  车裡的人倒也不介意,车子慢吞吞地往前挪了几米,和她齐平后停下,之后车窗摇下,男人說:“上车吧。”

  喻幼知侧头,有些无奈地看着他:“你這是干什么?”

  贺明涔把問題踢了回来:“接你上下班,不是你昨天說的?”

  喻幼知睁大眼,猛地想了起来,她那明显就是故意气他的话,沒想到他竟然真的照做了。

  她不信贺明涔听不出来。

  他听出来了,就是在装傻。

  如果真的是两位男士为她争风吃醋,也许她心裡還能虚荣地小得意一下,然而這两位明显就是纯粹把她当成杠杆,杠上了互相膈应对方。

  喻幼知正要拒绝,這时候贺明涔轻飘飘来了句:“我刚开车路過地铁站了,队伍都排到外面了,难怪你每天這么早就出门。”

  喻幼知突然觉得很心酸,沒车的上班族通勤就是這么苦逼。

  但她已经算好的了,好歹是吃公家粮的,像一般在私企打工的上班族,工资少福利少還总加班,再加上通勤時間這么长,那才是真的命苦。

  喻幼知有個很大的优点,那就是她够识时务。

  前男友算什么,只要能方便自己,仇人的车她都敢坐。

  反正她昨天已经跟贺明澜打過了电话,贺明澜也早看出来是贺明涔在耍心眼。

  一上车,贺明涔问她:“吃早餐沒有?”

  “沒有。”

  然后贺明涔往前开了几十米,在一家面包店面前停下。

  這附近的早餐店很多,但他就偏偏在面包店前停下了。

  贺明涔使唤她:“帮我也买一份,還记得我喜歡吃什么吧?”

  喻幼知故意說:“不记得了。”

  贺明涔看了她一眼,那一眼裡好像還闪過了几分失望,扯唇說:“牛角包,這也能忘?”

  喻幼知哦了声,慢悠悠下了车。

  她已经不是当年那個逆来顺受的小流浪猫了,怎么可能听他的,也当然不会帮他买牛角包,于是当贺明涔看到她随便买的吐司后,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我不是說要牛角包嗎?”

  喻幼知咬了口自己的面包,含糊說:“這家店沒有,你凑合吃吐司吧。”

  贺明涔盯她几秒,气笑了:“那我现在下车去看,要是有怎么办?”

  “……有就有呗,可能是我沒看到。”喻幼知嚼着面包,左脸颊鼓鼓的,一脸无所谓地說。

  贺明涔沒什么情绪地咧了咧嘴,竟然真的下车了,沒几分钟他拿着這家店新鲜出炉的牛角包回来。

  他晃了晃手裡的东西,冲她說:“找個時間去看看眼科。”

  “哦。”

  喻幼知却丝毫不心虚,悠闲吃着自己的,但沉默的氛很明显透露着某种信息,两個人又因为一個牛角包开始较劲了。

  贺明涔的脸色很差,就算牛角包买回来了也不吃,随便丢在车裡,接着继续开他的车。

  喻幼知的态度很明显,她不想跟他玩什么回忆杀。

  但无奈那段回忆的细节实在太多,就连一個小小的牛角包都是主角之一。

  贺明涔到底喜不喜歡吃牛角包,喻幼知确实不清楚。

  可有關於牛角包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不想记得也不行。

  两個人去留学的那会儿,家裡停了他们的生活费,为了挣生活费,喻幼知在学校附近的一家面包店找了兼职,主要在后厨给面包师傅打下手,按照比例调配制作原料。

  在国内花了好长時間才恶补上来的英文在這裡压根不够用,她想多练练英文,老板人好,就给她换了個岗位,把她安排在了橱柜。

  环境迫使人迅速成长,她的英文突飞猛进,客人一来买面包,甚至刚吐出第一個音标,她就知道他想买什么。

  后来的某一天的清晨,面包店又来了客人,锒铛一响,她扬起笑脸抬起头来。

  黑发黑眸的年轻男生站在门口,手插兜斜背着包,酷了吧唧地扬眉,挑着一双懒散的桃花眼瞧着她。

  “……你怎么来了?”她好半天才问出口。

  “来买早餐。”

  明明他们学校就有面包店,干嘛還特意跑好几條街過来她這裡买。

  但喻幼知沒问,心裡却掩不住高兴,热情推薦他說牛角包是刚烤出来的,很好吃。

  贺明涔說那就买牛角包吧,付完钱后她找给他几個硬币,他沒接,說:“给你当小费。”

  喻幼知觉得有些好笑,小少爷自己都得兼职赚生活费,還在這儿摆架子装大款给她付小费。

  “不用了,”她心疼他的钱包,于是退了回去,“我們中国人不兴给這個。”

  “這叫入乡随俗,”贺明涔淡淡說,“你先存着,存够了去吃中国菜,你不是很喜歡吃那家店的菜嗎?”

  锒铛一响,他又走了。

  后来贺明涔接连着几天都来這家店买早餐,每次都是买牛角包,可是每次他买了牛角包,给了她几個硬币当小费就走,除此之外就沒别的了,两個人也沒有特别的交流。

  感觉他好像就只是单纯的過来买牛角包而已。

  這天喻幼知终于沒忍住问了句:“我怎么都不知道你原来這么喜歡吃牛角包?”

  他学业重,兼职也多,每天還特意早起跑過来买牛角包,這种毅力不是谁都有的,可见对牛角包爱得有多深沉。

  贺明涔突然蹙眉,反问:“大老远跑来這儿,我喜歡什么你看不出来嗎?”

  喻幼知一愣,知道他說话习惯拐弯抹角的毛病又犯了,嘟囔道:“但是你每天就是来买個牛角包,也沒什么特别的啊。”

  “還要怎么特别?”贺明涔觉得她有点不识好歹,有些不满地說,“大清早跑来這儿就为了能多看你几分钟還不够特别?”

  還好周围的人听不懂中文,喻幼知轻轻瞥他一眼,将包好的面包递给他,小声嘁道:“看一眼就特别了?”

  她不满足于仅仅只是看一眼的意图实在太明显,贺明涔愣怔几秒,突然笑了。

  “喂,知知。”

  喻幼知正在给他找硬币,虽然每次硬币都被当做小费进了她的兜。

  她沒抬头:“干嘛?”

  他隔着收银台朝她伸手,两指捧起她的脸,二话不說,倾過身吻她。

  喻幼知愣了,周围的客人听不懂中文,但却能看懂這個吻,嘴角不自觉露出笑意来。

  相对开放的异国环境,大庭广众下的一個吻而已,对他们来說实在太稀松平常,两個长着漂亮的东方面孔的年轻人在清晨的面包店裡接吻,本来還以为东方人会比较含蓄,看来入乡随俗,他们也变得大胆了起来。

  贺明涔只是轻轻贴了下她的嘴唇就分开了,看了眼周围,好像除了他们两個接吻的在害羞,其余人都沒什么特别大的反应。

  “早知道他们都看习惯了,我怂個什么,”他红着耳根轻声說了句,然后挑眉问她,“這個mkiss够不够特别?”

  喻幼知脸颊滚烫,說:“先生,我們是中国人,要矜持。”

  贺明涔眼底有笑,還是那個理由。

  “女士,這叫入乡随俗。”

  于是他每来买一次牛角包,就代表又要過来送一個mkiss。

  所以即使小少爷时隔多年又心血来潮地想要吃牛角包,喻幼知也不会再给他买了。

  车子开到检察院,喻幼知原本想說声谢谢来着,确实也省了她不少的通勤時間,然而他直接将车子找了個停车位停下,然后跟她一起下了车。

  這是要送她到办公室?

  面对喻幼知无声询问的眼神,他倒是挺淡定,說:“案子要开庭了,我過来找负责我那案子的公诉人。”

  喻幼知噎了下,后知后觉才反应過来。

  原来他只是顺便送她過来而已。

  所以說人真的不能自作多情,纯属是她想得太多。

  贺明涔确实是来找公诉人的,在公诉科的那一层走出了电梯,沒来他们反贪局這一楼。

  电梯门关上,喻幼知松了口气,心裡却說不出来为什么,有点堵得慌。

  然而公诉科這边,负责案子的公诉检察官在看到贺明涔的时候着实惊了一下。

  “贺警官,你怎么来了?”

  “想着案子要开庭了,所以顺便来看看,”贺明涔客气地說,“看看到时候還需不需要我們配合什么?”

  公诉检察官笑着說:“哈哈這话太客气了,要不是你们公安破案效率高,证据也齐全,我的公诉词也不会写得這么顺畅,吃早餐了么?沒吃的话我請你去吃個食堂?我們食堂的小米粥味道還可以。”

  贺明涔礼貌拒绝:“沒什么胃口,就不麻烦了。”

  今天因为沒坐地铁,喻幼知是二科第一個来的,其他人在她之后陆陆续续才到。

  师父老沈来了以后,直接吩咐她出趟外勤。

  喻幼知应声,刚准备走,老沈說让她走之前先下楼去趟公诉科,贺警官在那儿。

  她愣了愣,问:“他今天不是有事才来這裡的嗎?事情忙完了?”

  老沈有些迷茫:“我不清楚啊,我也是刚刚在楼下看到他才知道他来了,既然他现在有空跟你去一趟嘉枫国高,那应该就是忙完了吧。”

  喻幼知看师父也不太了解,便沒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老沈看她沒什么問題要问自己了,于是开始叨叨自己的問題:“你跟他是校友這事儿怎么都沒跟我說呢?”

  喻幼知也不好装糊涂,只能說:“我是想這案子跟他沒什么关系,沒必要给他添麻烦。”

  “公检法不分家你知不知道?我們检方办案,他公安就有配合的理由。”

  喻幼知心情复杂地点点头:“明白。”

  老沈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实在沒忍住问了句跟案子无关的话:“我早看出来你跟贺警官不对付,你老实跟师父說,你跟他是不是在学校的时候发生過什么?”

  喻幼知:“我之前得罪過他。”

  老沈恍然大悟:“我就說,你每次看他都不自在。”

  喻幼知不禁想,她表现得有這么明显嗎?

  老沈又语重心长地說:“学校的恩怨再大,到社会上也就小孩子過家家,他既然愿意帮你忙,就說明他早不计较了,你也沒必要一直想着。校友而已,又不是前男友,有什么尴尬的,大大方方的就行了。”

  喻幼知心裡一咯噔,心想她师父的這张嘴是真的准,如果直觉也准,别說破案了,都能直接去当神探。

  她下了楼,果然贺明涔還在公诉科。

  比起一溜烟穿着统一制服的人,贺明涔穿着件深色外套,无论是长相還是气质都出挑得過分。

  喻幼知走過去,先跟公诉科的几個同事打了招呼,然后走到他面前。

  贺明涔垂着眼,正低头看着手裡的文件,见她来了也只是轻轻抬了抬头,沒什么特别大的反应。

  喻幼知主动问:“你忙完了?”

  他放下文件:“嗯,走吧。”

  结果就是来检察院走了個過场,两人又坐上了车,不過也正好,她是去学校暗访的,不能开公家车,也省得她再去找别人的私家车蹭。

  前不久刚回了趟贺家,现在又回到了嘉枫国高。

  一所学校缺不缺钱,具体就体现在這所学校肯不肯花钱搞建设,嘉枫国高本来在喻幼知念书那会儿就已经是栌城市内有名的私立学校,当时的装修就已经很气派,就连校门都比普通学校的高级一些。

  這几年過去,学校的门面主楼非但沒旧,反而看着更新了,校门口像是有定期修缮過,周围栽种的绿植也更加茂盛了。

  嘉枫国高的上课時間比较晚,沒有剥削学生睡眠時間的万恶早自习,因而這個点還有学生在赶来学校上课的路上,少部分是步行或者骑车来的,陆陆续续的私家车停在校门口,从车上下来穿着考究校服的学生,然后私家车再有序离开。

  看来嘉枫国高的招生條件是一点都沒变。

  贺明涔把车停在校门口附近的树荫下,喻幼知在下车前嘱咐他:“你在车上等我吧,有什么情况我再通知你。”

  她可不想跟贺明涔一起进去,這裡的回忆太多了,必须杜绝。

  看她那副发号施令的样子,贺明涔蓦地挑眉:“你要一個人进去?”

  “毕竟是暗访,人太多了也不好。”

  “两個人還嫌多?”

  喻幼知固执地說:“总之你在车上等我就行了。”

  贺明涔:“那你应该找個司机来,而不是警察。”

  “我求你来了嗎?是你主动要来好嗎?”喻幼知理直气壮,“既然你跟来了,那就得听我的,服从我的命令。”

  贺明涔被她怼得面色阴沉,冷着嗓音說:“行,喻检要单枪匹马,到时候被拦了或者出了事千万别求我进去救你。”

  进学校而已,能出什么事,喻幼知在心裡不屑。

  结果她下了车,挺胸抬头,以校友的身份大咧咧往校门口走去,然后两分钟后铩羽而归。

  本来是想以回校看望老师的名义进去,于是对门卫报了当时班导的名字,结果尴了個大尬,班导早在几年前就辞职了,学校裡的教师名单裡压根沒有他的名字。

  說是来看老师的,结果连老师不在這裡工作了都不知道,這种学生不說虚伪那也称得上是一朵奇葩。

  所以门卫客气地把她請出了门卫室,并表示下次回校前請先確認下要看望的老师還在不在這所学校。

  贺明涔就這么在车裡看着她公鸡似的昂头走了,又落汤鸡似的埋头回来,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扶上车把手想要打开车门,悠哉哉锁上了门。

  车外的喻幼知拉了两下车门,沒拉开,意识到他可能从裡面锁门了,于是又敲了敲车窗,裡面的人依旧毫无动静。

  她绕了半圈走到他這边来,改敲主驾驶這边的车窗。

  车窗悠悠放下,贺明涔双手闲适搭在方向盘上,懒洋洋地歪头问她:“我們喻检动作這么快?這就查完了?”

  喻幼知心中羞愤,他绝对是故意问的。

  她闷闷地說:“你先让我上车再說。”

  他置若罔闻,提醒她:“我几分钟之前說過什么来着?叫你出了事千万别求我救你。”

  喻幼知咬牙:“……我就让你开個门而已,我求你救我了嗎?”

  “你就這個态度?”贺明涔转過去脸,“那你在外面待着吧。”

  喻幼知倔劲儿上来,坚决不低头,非常有骨气地說:“在外面待着就在外面待着,大不了我不进去了,就在门口蹲点守着。”

  然后她真的就走了,找到另一片树荫,靠着树干站在那裡。

  贺明涔啧了声,就那么坐在车子裡阴森森地看着她,等她過来服软。

  最近天气已经慢慢转凉,喻幼知在外面站着,站久了以后终于慢慢感受到夏天是真的過去了,一阵风刮過来,甚至能带走几片脆弱的树叶。

  也不知道是空中的凉风還是灰絮突然往鼻子裡一灌,鼻尖一痒,她忍不住张大嘴,小声打了個喷嚏。

  喻幼知摸了摸鼻子,低头往包裡找纸巾,心想夏天過去了,天气又冷了,她的鼻炎终于又要复发了。

  刚摸到纸巾掏出来,面前突然多了道高大的阴影,替她挡住了迎面刮過来的风。

  贺明涔冷嗤道:“鼻炎又犯了?”

  喻幼知不耐地推开他:“不用你管。”

  然后拿纸巾覆上鼻子,像是刻意想要恶心他,故意狠狠擤了一下。

  贺明涔果然皱起眉,說:“外面风大,上车。”

  喻幼知:“不上,你不是說上车就是求你嗎?”

  贺明涔侧過头,用力吐了口气,勉强妥协道:“行,不算你求我,是我求你,满意了嗎?上车。”

  按理来說這個时候顺着阶梯下来才是明智之举,但喻幼知莫名其妙的,就偏偏不想顺他的意。

  “不上,”她又吸了吸鼻子,說话声裡已经带了闷闷的鼻音,“有的人翻脸比翻书還快,连人都不会做,我怕上了车又被赶下来。”

  给了她台阶她還不肯下,贺明涔冷笑两声,讥讽道:“你最会做人,我让你买個牛角包你都懒得买,一個牛角包能花你多少钱?”

  喻幼知无语了,牛角包对他们两個是什么含义她可记得清清楚楚,她才不会帮他买。

  “我不是给你买了吐司嗎?你吃吐司会死嗎?就非要牛角包?吃了這么多年的牛角包你還沒吃腻?”

  贺明涔盯着她,沉着嗓音执拗道:“沒吃腻,這辈子都吃不腻,你有意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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