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下
他遙遙看了眼這棟獨立於世的小別墅,院子裏的盆景被打理得花枝招展,屋裏的薩摩耶撲到他腳邊撒潑,顧重擼了把狗頭,琢磨它經不經得起長途旅行的顛簸。但這點猶豫擱在顧健眼裏,就是放不下的苗頭,老頭在後面道:“你可想好了,這全在你一念之間。”
“你還是先擔心顧槐堂的病吧。”
顧重進屋收拾行李,拎了個24寸的行李箱,晃了兩層樓都沒裝滿。他兩袖空空地回國,再兩袖空空地走,唯一不變的竟然是帶來帶去的遊戲碟,當時也不知道怎麼想的,上面刻了朵焦豔豔的雛菊。送也沒送出去,就一直遭在他手裏。
顧健始終臉色陰沉地跟着,顧重熟視無睹,直到顧重給薛言生打電話時,他才沉不住氣道:“你這置大局於不顧。”
“我本來就是你請回來安撫董事的救兵,又不是什麼正兒八經的繼承人。”
“那你也不該!你就因爲這麼點小事……區區一個小明星……”
顧重道:“小事?你把別人的人生當成什麼?”
顧健臉黑得跟炭似的。
薛言生那邊總算是接通了電話,顧重長話短說,說了重點,薛言生道:“你要出差?”
“我要回紐約了。”
“皇圖呢?”
“你有空嗎?我想走之前跟你見一面。”
薛言生愣了很久,說好。而顧健等他掛了電話,便道:“你就是沒喫過苦,才把錢和權看得這麼輕,你離開了我,你在美國一文不值!如果你真要走,我就收回你的信用卡、凍結你名下的所有資產。”
“如果你稍微瞭解我一點點,你就會發現,這幾年我沒動過裏面的錢,”顧重拉直了行李杆,朝他說,“至於裴章的事,不論你用多少水軍,多少資本都無法掩蓋這條醜聞,沒有人會相信沈望用他的前途信口開河造謠一個導演,人是有記憶的。”
“前些年鬧得轟轟烈烈的事,到現在有誰還在關注?沈望地位再高,名聲再響,也就是個資本下的產品,做產品的人想要把他列入瑕疵是輕而易舉。至於公衆的記憶?公衆能看到什麼,不能看到什麼,能記住什麼,不能記住什麼,是權利說了算的。裴章的事牽扯到多少高官巨賈,憑你們倆能掀起多大的浪?你真的要因爲他離開皇圖?”
“我離開皇圖是因爲我不想變得和你一樣,跟他無關,”顧重走到樓梯間的轉角時,握住了紅木製成的欄杆,忍不住拍了拍,“你知道爲什麼資歷年邁的皇圖和乘天會平起平坐嗎?因爲乘天新,不管是發現網播的新模式還是市場的新動向,我們都比他們要慢,用的人比他們要老,他們有年輕的歌星偶像,我們卻憑資歷倚老賣老,皇圖是陳舊,而乘天代表的是未來,無法掌握新科技,無法走近年輕人的娛樂公司怎麼可能贏?你的酒桌生意實在是太老太髒了。”
說罷,他毫不回頭地走下了樓,只聽到樓下一陣碎裂。
他徹底一無所有了,但也因此擁有了整片天空。
顧重抱起薩摩耶,打了輛車去薛言生家。薛言生住在個高檔小區,一梯一戶的大平層,一進門就能看見落地窗外的外灘夜景,窗明几淨,然而薛言生的臉色卻不好,穿了件淺藍色的家居服,抱着薩摩耶一通揉,但偏不跟顧重先說話。
顧重便自己拿了紙杯磨咖啡喝,薛言生看他自洽的模樣便忍不住怒道:“聽顧爺爺說你因爲沈望那事要回紐約?”
顧重道:“不說這個,電話裏說的人你有印象沒?”
薛言生冷哼了聲:“我跟藍鶴就見過幾面,況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討厭這種皮笑肉不笑的人。沈望直播說的那人叫什麼來着?季簫?我更是聽沒聽過,好像就是個三流模特,長得也不怎麼樣,靠賺點遊艇派對錢,裴章倒是看誰都不挑。”
顧重沒說話,只是用手指輕輕地敲了敲檯面。
“那聯繫方式有嗎?”
“誰會留他的?但我有閆懷的,我可以幫你問問他,之前他乾的那些缺德事,我正巧沒找他算賬。”
薛言生撥了個電話給閆懷,對方一接,就是一通冷嘲熱諷,好在對面的人似乎也是個牙尖嘴利的,把薛言生說得架不住臉。但薛言生到底背景深厚,閆懷不敢招惹他,最終還是乖乖地讓他得了便宜。
閆懷給薛言生報了聯繫方式,薛言生剛想掛,卻聽到閆懷問了句別的,立馬收了臉色,調笑般地看着顧重道:“你問他幹嘛?你要擔心,去新西蘭看唄,我怎麼可能知道他的事。”
薛言生始終盯着顧重,似乎聽見了什麼好笑的玩意兒而顧重只是挑了挑眉,對他的挑釁視而不見。
薛言生掛了電話後,輕飄飄地說:“關心他的老情人多得排隊。”
顧重垂下眼:“你等會發我手機上,我先走了。”
“顧重,”薛言生叫住他,“你不想聽我也得說,他不適合你。”
顧重開門的手一頓,不予置否地說:“知道了。”
顧重點了根菸,眯起眼睛看眼前的煙霧,沒個定型,捉也捉不住。
被忽視的薩摩耶叫喚兩聲,在他腳邊打轉。顧重一把把他抱起來,掂了兩下,忍不住笑道:“你是不是肥了不少?”
“汪汪!”
“得委屈你住籠子裏了待會。”
“汪!”
顧重笑了:“你這一聲是‘好’,兩聲是‘不好’啊?”
“汪!”
還挺有靈性。
顧重蹲下身,捧着薩摩耶的腦袋,半是認真半是荒唐地問:“你說我去美國前該不該去趟新西蘭?”
“汪!”
“他最怕狗,你還替他說好話?”
薩摩耶沒叫喚,只是朝顧重搖搖蓬鬆的尾巴。
顧重卻喃喃自語般地說:“再說吧,走之前還得去見見那個藍鶴……”
新西蘭的春日,沈望得到消息後連下午的檢查都給推了,匆匆地去了新西蘭的機場,國外到達出口處全是人,沈望擠在人羣裏墊着腳找人。
他穿了件黑色薄絨帽衫,戴着帽子,遮了大半張臉,胸口蕩着兩根繩,露出潔白纖細的脖頸,下身穿了件牛仔褲,腳腕凍得通紅。旁邊接小孩的一個白人大媽還忍不住對他說:“你穿這麼少,不冷嗎?”
“還好。”
“你是接幾點的飛機?”
“八點的。”
“現在才五點!來這麼早,是女朋友吧?”
“差、差不多,”沈望舔了舔嘴脣,“是很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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