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未知的目的地
萬徹十一點便等在小區附近。古雯靈家所在的住宅樓靠近一條背街小巷，擡頭遙遙望去，能看見陽臺一角。
萬徹給古雯靈打電話，“睡醒了嗎？”
古雯靈說話含混不清，“正在刷牙。”她吐掉嘴裏的牙膏泡沫，“怎麼了？”
萬徹神祕兮兮，“你到陽臺上去看一眼。”他做好了準備。只要古雯靈一出現，他就對她揮手。
古雯靈匆忙漱了口，一臉疑惑地走去陽臺。視線範圍內的世界一如往常，沒有任何特別之處，古雯靈仔細找了又找，“來陽臺看什麼？我都看了好幾眼了。”
“你到陽臺了？”萬徹一直還在苦苦等待着，“我在你家小區樓下，你從陽臺上就能看到我。”
古雯靈又多看了幾眼，終於反應過來了事情的偏差，“我……我不在家，我昨晚在茜茜家睡的。”
“嗯？”他們倆昨晚一起喫的晚飯，飯後萬徹明明親自送古雯靈回到家中了的，“你什麼時候去的？”
“十點的樣子。”古雯靈耐心解釋，“總裁出差了，茜茜一個人在家害怕，讓我過來陪她睡覺。”
“噢……”萬徹的失望是顯而易見的。他又立即調整情緒，“那我過去找你。”
古雯靈問道，“你找我是有什麼事嗎？”她走出了陽臺，在沙發上的衣服堆裏翻找自己的衣服。
萬徹看着手裏的紙盒，“給你送一盒米花糖來，特好喫。”
古雯靈怕麻煩，覺得爲了一盒米花糖就犯不着讓萬徹特意跑一趟。她拒絕了萬徹，“你就別過來了，等我空了再來找你拿。”
萬徹回覆，“嗯……”
古雯靈還以爲這是表示同意的意思。
萬徹知道尤茜家的地址。他立即打好車，火急火燎趕去尤茜的小區。到了正門下車，看見守衛森嚴的門禁一籌莫展。他不知道尤茜的具體門號，只能站在門口等着。
他再給古雯靈打電話，“被門衛攔住了，不讓我進。”
電話那頭傳來女生們清脆的笑聲，隨後是古雯靈的聲音，“你等我，我來接你。”
古雯靈很快趕到了正門門口。萬徹欣喜舉着米花糖，迎接古雯靈。
說來也是一片心意，古雯靈接過萬徹遞來的米花糖紙盒，臉上顯露出稍顯複雜的表情。萬徹讀不懂，單純以爲米花糖不合古雯靈的口味。
“買的焦糖海鹽味，以爲你會喜歡的。”萬徹略感抱歉。
“喜歡的。”古雯靈打開了紙盒，“只是覺得你特意跑這麼一趟，怕你懶得跑。”
“這有什麼，又不遠。”其實萬徹跨越了兩個行政區。
古雯靈合上了紙蓋，“米花糖這種東西，又不會過期的，不用着急這一會兒。”
“反正也沒事做。”萬徹的笑容有一些窘迫。
古雯靈握緊了紙盒。她本意當真是怕萬徹麻煩，在萬徹聽來卻是帶一點嫌棄的滋味。她便不再談論這個話題。
“那現在……”古雯靈慾言又止。
萬徹期待地問道，“你想去哪裏玩？遊樂園去嗎？”
古雯靈疑惑，“我今天下午要監考，我沒告訴你嗎？”
萬徹搖搖頭。古雯靈很少主動說起自己的安排，他也不敢經常過問。
“就是有個職業資格考試，在職業技術學院，我被抽調去當監考老師。”古雯靈看了一眼手機屏幕。離報道還有一段時間，不算着急。但這點時間擠出來又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做不了什麼事情。
古雯靈思索再三，“你先回家？因爲我要趕去學校。”又覺得擅自安排萬徹的行程不太禮貌，隨即改口，“你自己看着辦，我不能陪你了，不好意思。”
“好。”萬徹聽懂了古雯靈話裏的驅趕。
他們就此分別。因爲不順路，所以一左一右背道而馳。古雯靈到前方路口打車去學校，萬徹心神不寧走去地鐵站。
這一段路足夠幽靜，足夠綿長。江流分支伴隨早秋桂花流淌在城市之間，飄散的鋼琴音是羣鳥嬉戲的背景。
萬徹走在清新的空氣裏，心情卻是沉悶的。
過一道小橋，上一道斜坡，右轉，進入地鐵站。有風吹拂，衣袖擺動。萬徹跨上扶梯。地鐵按時運行，車廂敞開又關閉，循環往復。兩道光線在隧道里相向穿梭。萬徹坐在站臺前的長凳上，眼神呆滯。頭頂上方的小電視裏飄揚着樂曲，低沉歌聲娓娓道來。
“而廉價的詩句、拮据的愛意、一輩子的日落，已經是我能給的一切了，你明明知道的——”
萬徹看見了玻璃反射出的自己孤單的影子，看見了不遠處另一個影子慢慢走來，停留在他的身旁。
“萬徹。”
萬徹回頭。本來是不敢相信的，沒想到真的是她。
萬徹賭氣將頭扭向了另一邊，“哼。”
古雯靈用了更大的力氣呼出一口氣，“哼。”
萬徹不滿，“你哼我幹什麼？”
古雯靈反駁，“你先哼我的。”
古雯靈坐在了長凳的另一頭，手裏握着萬徹送的米花糖。她沒捨得喫一口。
萬徹想要靠近，又不敢輕易靠近，“你不是要打車嗎？”
“看了下路線，還是坐地鐵方便一些。”其實坐地鐵要白白走上許多路，可古雯靈心裏過意不去，於是臨時取消了打車訂單。她特意趕來，想碰碰運氣，看看有沒有可能遇見萬徹。
地鐵進站了，車廂門緩緩開啓。古雯靈先跨進車廂，萬徹隨後跟上。
這一節車廂已經滿座，還有零零散散站着的一些乘客。古雯靈沒有再走動，靠着座椅旁的透明隔板站立着。萬徹抓着頂上的扶手，將古雯靈環繞於懷中。
分明車廂內不至於擁擠得非要兩人湊得這麼近，但位置已經站好，他們都沒有再挪動腳步。
地鐵在隧道里呼嘯，女聲在廣播內溫柔播報，安檢人員在車廂內例行巡視。沒有異樣，他們在旁人眼裏是一對普通情侶。
只是兩人之間的氣氛有旁人難以察覺的微妙。
古雯靈不敢擡頭直視萬徹，也不敢如此平視萬徹的胸膛。視線找不到棲息之處，只能透過隔板看陌生小孩的手機遊戲屏幕，一個士兵扛着98k奮力跑毒。
萬徹視線也是在不停遊移的，先看路線圖，再看旅遊宣傳廣告。興許是周遭的嘈雜已經足夠，兩人都沒有開□□流。
古雯靈其實明白萬徹若是回家，那便坐反了方向。但她沒有挑明，她明白他的意思。
萬徹其實並不知道這一趟地鐵的目的地，但他並不在意，因爲那不重要。
地鐵一直駛過了八個站。古雯靈看了一眼時間。這一下是真的快要來不及了，她必須要下車，再打車，盡力保證不遲到。
“我這一站下。”古雯靈告訴萬徹。還剩下一句，“你在哪裏下？”沒有問出口。車廂開啓，古雯靈走出車廂。
萬徹跟在古雯靈身後。
對向地鐵進站，萬徹沒有要坐上地鐵回家的意思。古雯靈上扶梯，他也上扶梯。古雯靈出站，他也出站。是一隻形影相隨的金毛。
古雯靈忍不住轉身，攔截萬徹的去路，“你跟着我幹什麼？”
萬徹的語氣顯得得理所當然，“我不跟着你，那我去哪裏？”
古雯靈皺眉，“你沒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嗎？你沒有想去的地方嗎？”
萬徹回答，“有你的地方就是我想去的地方。”
“哪裏學的土味情話。”古雯靈立即低頭，背對着萬徹，怕被萬徹看見她情不自禁上揚的嘴角。
還以爲自己有心如止水的本領，眼看這本領就要被一點一點摧毀。
他們打車去到學校門口。已經有不少考生走進校門了，考試的氛圍逐漸濃厚。
古雯靈收到了催促監考老師儘快到場的消息。如此便是不得不分別了，畢竟萬徹沒有辦法進入學校。
古雯片於心不忍，再一次委婉地向萬徹提議，“我就不能送你回家了，你路上小心。”
萬徹否認得迅速，“我不回家，我在這裏等你。”
萬徹就近找了一個花臺坐下。膝蓋那般高的花臺上，深灰色大理石磚面冰涼沁人。萬徹似乎毫無冰涼的感覺，一旦坐好就再不挪動位置，“這位置好，視線好，你待會兒走出校門就能看見我。”
“待會兒？”古雯靈原原本本告訴萬徹，“考試需要兩個小時，加上候場收場，算起來三個小時能結束都已經是不錯的了。”
萬徹語調輕鬆，“三個小時，快得很的。”
古雯靈還想再勸慰。羣裏消息響個不停，古雯靈被不斷催促着，難免心慌。
“那好吧。”古雯靈將米花糖塞到萬徹手中，要萬徹替她暫時保管好，並囑咐叮嚀，“你一口也不許喫，這是我的。”
萬徹有掩飾不住的開心，“好，我保證不碰你的。”
古雯靈風風火火地跑進了學校。道路交錯，林蔭環繞，古雯靈在其間險些迷失方向。還是應該提前一點來學校探路的。
古雯靈埋怨萬徹，光知道做一些叫人心軟的舉動。
她也埋怨自己，怎麼總是會對他心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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