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不如不見
狂亂的風聲,在耳邊呼嘯,掀起那湛藍的衣衫,嘩嘩做響。明明近在咫尺,她卻全然聽不到,因爲全被他心口,那如鼓的心跳聲蓋了過去。
那聲間緊貼着耳邊,似是要奔騰出來。她貼着他的心跳,抑頭看着他的臉,移不開眼,偏偏這麼近,卻那麼遠。
世界的一切彷彿都消失了,只有他們兩個,相擁而馳,天涯海角。
直到,他停在了岔路口,慌亂的看着兩條路,猶豫不決。直到他摟着的手,越來越緊,緊到她都感覺到了疼痛。
“怎麼辦?”他那張臉上爬滿了愁緒,來回的看着那兩條路,路在前面關鍵是走哪一條。心底隱隱泛上更深的恐懼,低頭看向懷裏的人,那原本清澈如泉的眼裏,滿是沉痛,似是求助的出聲:“小花,告訴我,我要走哪裏條……走哪條才能把你留下?”
他的手頓時猛收,頭緩緩的低了下來,埋入她的頸側:“告訴我?我該怎麼辦?你纔不會離開我?”
語落,腰間被緊擁的疼痛,剎時就流入進心底,傳入四肢百骸,且刻化入骨,深入靈魂。
他的身體在顫抖,像是一個小孩般的無助,埋首在她的頸側,全身的重量幾乎全壓在她的身上,聲音更是一聲比一聲的沉:“你覺得半年不夠的話,我花三年找你,三年不夠,我再花七年找你,可是能不能先告訴我……什麼時候纔夠?”
他很努力了,真的很努力了。整顆心,整個靈魂都用下去了,如果他真的做錯了,他改,一定改。
“小花……我要怎麼做,到底要怎麼做?你能不能告訴我?”只要她在自己看得到的地方,他什麼都願意,不用七年又七年。
哀求的語調貼着耳側傳來,似是利刃一般直直的插入君思的心底。不用做什麼,你不該做什麼。十年了,我已經負了你十年,你爲何,還想着能爲我做什麼?傻啊,爲何這般傻?
心痛無以負加,似是下一刻便會碎了去,一股衝動頓時席捲而至,想要狠狠的回抱住,狠狠的蹂躪他的臉,想要敲開他的腦袋,看看裏面除了她,還裝了什麼?想就此隨了他,順了他。罷了,罷了,一切都不重要了,她只想摘下眼前這朵小黃花。
然而……
“夫人!”身後傳來一聲急呼,把她從衝動的雲端,拉回了冰冷的現實。
袁清帶着大隊的人馬,瞬間把她們圍了個嚴實,看着緊緊相貼的兩人,眼神暴厲:“大膽,快放開太……我家夫人!”
是了……呵,她是太后啊!早就決定了的不是嗎?事以至此,無法回頭,不如不見
徹骨的寒意,直入心底。手間使力,全力推開身前的人,退後一步,耳邊的風拂過,發出嘶的聲響,如同心上撕開的聲音。
“公子,你認錯人了!”
她能輕揚脣角,笑得如心碎般的燦爛。
前方的身形不穩,啷嗆退了一步,愣住!須臾,慌亂的上前想再次拉她:“小花!”
她甩手退開一步,臉上平靜得如一潭死水:“公子請自重?”
“公子?”臉色褪白如雪,眼神慌亂的掃視着她的臉:“你叫我公子?小花,我是芳華,是肖芳華。我已經找到你了!”
他再度上前,拉人。
“放肆!”袁清先一步擋在了前面,手裏的配劍一緊,滿臉怒色:“你可知在你面前的是何人,豈容你一再……”
“讓開!”他臉色一寒,眼裏瞬間暴出嗜殺之氣,兩個字更是像冰一樣的發出,他已經找到了,任何人都別想再攔着。
“把他拿下!”袁清心下愈加惱怒,厲聲下令。
“慢!”君思適時出聲,卻避開對面凌利的眼神:“他只是認錯人,放他走吧!”
“夫人?”
“我不想多生事端!”
袁清皺了皺眉,終還是不便說什麼。
“回去吧!”轉過身,再不去看後面的人一眼,亦或是不忍再看。踩着一地的心碎轉身而去。
“小花!”肖芳華一驚,身形一閃,已經越過前面的袁清,直接抓住君思的手:“你到底怎麼了?你就是我的小花,爲什麼不認我?”
君思腳頻一頓,身側的手握進了肉裏,半會緩緩的回過頭去。
一笑,燦爛如花,完美如同天邊的彩霞:“公子何出此言?我倆從來就不相識,之前不識,現在不識,以後自然也是陌路。又怎會有瓜葛?看公子也是飽讀詩書之輩,如此失禮,豈不讓人笑話?”
她句句隱忍,聲聲和善,看向他的眼底,皆是笑意,每一句每一分,卻都帶着疏遠的陌生。客氣卻又得體,卻似一刀刀凌遲他的心。
君思緩緩的抽回手:“況且,我乃有夫之婦,還望公子自重!”
有夫之婦!
他僵立原地,世間一下冰冷起來。
無視他蒼白如雪的臉色,君思再度轉身而去,腳步輕盈得幾乎虛無,身側緊握的掌心,緩緩滲出鮮紅的血痕。
行至路尾!
“等等!”他的聲音遠遠的傳來,沉重着無法承受:“我只想問你……那天你約我在樹下,你原本……想跟我說什麼?”
腳步頓住,笑容盡褪,面色如身後人般蒼白得毫無生機。
“你認錯人了!”
腳下再無停留。
“明主之爲國也,任於正,去於邪。邪則不忠,忠則必正,有正然後用其能。兒臣認爲此爲治國之根本!母后以爲……”
軒轅念說完一番見解,擡頭看向一邊之人,卻見她低眉斂目,注視前方,堪是淡淡的神色中,無端卻浮着幾分晃神,那是他從未見過的神情。
“母后!”再次喚聲,七年的相處,他早脫稚氣,已然成長。大慶男兒,十三歲成禮,年方十二的他,已然是個小大人了。也從一開始從那個對她,擅有幾份膽怯的小孩,變成全心的敬佩與景仰,更甚生母。
只是對面暗自出神的人,沒有迴應,仍是注視着某一處,全然沒有焦距,似是失了心魂。
“母后?”
“……”
“母后!”
“……”
殿內寂靜異常,軒轅念小心的看了看四周,確定沒有其它人,這才上前兩步,推了推她的手道:“姑姑!”
她微愣一下,轉過頭,眼裏印上他擔心的神情,這纔回神:“念兒?你何時來的?”
“我來了有一個時辰了!”軒轅念心下疑惑,明明剛剛他們還說過話:“母后您今天怎麼了?”
君思墨色眼眸深沉如海,臉上劃過一絲什麼,緩緩坐正,端起茶上的茶就口:“沒事!”
軒轅念仍是有些擔心,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想起初進門時,袁將軍的所言之事,眉頭略擰:“母后是不是在宮外受驚了?”
哐噹一聲,她手上一抖,茶杯脫離,濺起褐色水花,溫了一地溼。
“母后!”軒轅念大驚,連忙拉起她的手察看,是否燙到:“您還說沒事,定是病了,我傳太醫!”
“念兒!”拉住他正要身影,緩言出聲:“不必了,我沒事!”
“可是……”
“我都說無事了,難道太醫比我更能看出什麼來不成?”
軒轅念一愣,也對,憑她的醫術,豈是太醫能比的。只是心裏仍有些糾葛,從進來起,他就察覺到了,今天的姑姑有些奇怪,卻也說不出那裏奇怪。
只是不如以往那般,專注銳利了!反之,有些提不起精神。
“你先下去吧,我只是有些累!”君思長嘆一聲,揮了揮手。
軒轅念皺了皺眉,看了她一眼,那眉宇間確實滿是疲憊,不禁心裏有些愧疚:“那兒臣先行告退了,母后請多保重。”
見她點頭,這才滿腹擔心的退了出去。
門緩緩的關上,屋內頓時安靜了下來,輕風拂着輕紗,時緩時揚,有氣無力。
低頭看着灑了一地的茶水,還有那打着轉兒的茶杯,彎身去拾,手心隱隱有些麻木。展開一看,四根清晰的指痕,鑲嵌其中。隱隱還有血絲正從傷口流出來。
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嘴角輕輕拉開,原是想笑,卻全無笑意,生生又泛上幾分苦澀,沉進心底。
“小花,怎麼了?我是芳華,是肖芳華。我終於找到你了!”
“到底怎麼了?你就是我的小花,爲什麼不認我?”
“你覺得半年不夠的話,我花三年找你,三年不夠,我再花七年找你,可是……什麼時候纔夠?”
“小花……我要怎麼做,到底要怎麼做?你能不能告訴我?”
一聲聲痛徹心痱的話,反覆迴響在耳邊,論她怎麼努力,仍舊揮之不去。吸呼頓時急了幾分,喘着連心的痛,習慣性的握住右手腕,無意掀帶起衣袖。
繫着同心結的紅線,一如往常鮮豔幾近刺目。就像他當初給她時一般,鮮紅的似是要燃燒起來。
“這是我的定情信物,你要嗎?”
那般小心翼翼的問話,想說又不能說的試探,此是——甚是遙遠。
到底要如何,他纔會明白,亦或永遠都不可能?
胸腹間一陣反覆,那些一直隱忍到回宮的情緒,再也壓抑不住,張口噴出,大片的鮮紅漫過地上的茶水,渾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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