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接你回家
“如今廣河水患,雖已有決策,但又逢燕南大旱,應當儘快救濟災民!”
“皇上,邊陲作亂,殺人搶掠無日無之,穩定國基此才爲要務!”
“此言差矣,邊州之地,私茶氾濫,影響國政稅收,這事纔是當務之急!請皇上定斷!”
“這……”軒轅念臉上閃過一絲爲難,來回看了看下面三位大臣,燕南大旱,邊陲作亂,私茶之弊這三項,按理說都輕視不得的大事,只是這其中孰輕孰重,輕重緩急自然是半點馬虎不得。衡量下來,始終拿不定主意,只好習慣的把目光投向一旁之人。
“母后,您看此事……”
旁邊位上,一席豔色之裝,其上鳳凰繞衫,莊嚴而華麗。一如往昔臉色淡然,不喜不悲,分不清情緒,卻又無端的透着一股威嚴。只是此時正注視着前方一刻有餘,不曾動過,聽到軒轅唸的聲音,亦完全沒有反應,略略似是出神。
“母后?”
“……”
“母后!”
旁邊的人仍是沒有反應,狀似認真的看着中間某處,眼神深沉,卻毫無焦點。就連臉色,也比以往要蒼白上幾分。
堂中的大臣也心生了幾份疑惑,紛紛轉頭看向那方高坐上的人。
“母后!”軒轅念加大音量,略帶着童聲的嗓音迴盪在大殿裏。豔色的身影微愣,緩緩的轉過頭去,眼裏這才印上了他的影子,眼神微眯,透出幾絲詢問的意味。
“母后,燕南大旱,邊陲作亂,私茶之弊這三件您認爲該如何處理才爲妥當?”
君思聞言,一一掃過下面的三人,剛剛還爭論不休的大殿,突然安靜了下來,幾乎人人臉上都帶着點期待和安心,就等着她拿決策。
眉頭輕皺了一下,無端的升起一股厭倦和乏力,無形的壓力,迫得有些氣悶。臉色卻仍是那不冷不熱的淡然。
“一切先安內而後攘外!”清晰的聲音響起,字字擲地有聲,堅定且挑不出破綻“天旱水患,救人如救火,應開倉賑災穩定民心;邊陲****,全因將領苛刻之故,可派文臣取代武將,用仁政招降更勝千軍之力;至於盜絕私茶之弊,需法令先行而民方得守,只要扳下法令,適時自首者,輕怒,若有違者,立斬。”
話落,人人臉上皆是驚喜之色,相互對視一眼,已經有人迫不及待的領命而去了。
“太后高見,臣願意前往邊州!”
“臣亦願!”
“請皇上恩准!”
軒轅念點了點頭,揚手一揮,三人這才急匆匆的奔門而出,那腳步彼有幾分興奮躍躍欲試之態。
看了看旁邊的君思,軒轅念心底又生出幾分敬佩之意:“母后,您三言兩語,就解決了三個難題,兒臣昨日看到奏摺,還在苦惱,這三件該先辦那一件纔好呢!”
“你經驗不足,自然是看不出來,其實這三件事,本來就沒有衝突,只要抓住根本,就好解決!”她淡聲道。
軒轅念一笑,青澀的臉上有着幾分歉意,看了看她仍是有些蒼白的臉色,思起她剛剛的失神,又不免有幾分擔心,揮手屏退了殿內的下人,從龍椅上下來,步了過去。
“母后,這幾天不舒服嗎?”
君思眼色沉了沉,緩緩掀起一個似有似無的笑容:“爲何這麼問?”
他有些猶豫的緊了緊手側:“因爲……母后從宮外回來後,臉色就不怎麼好?”而且還經常失神,就如剛剛一般,這是在過去七年來都不曾有過的:“母后,要不宣太醫來看看吧!”
“太醫?”君思輕笑一聲:“你認爲有這個必要嗎?”
“可是,念兒擔心……”軒轅念低下頭,終還是沒說,她忍力絕佳,即使是病了,除非她有心,否則無論如何也不會說出來。
“我沒事,你無需擔心!”她起身,伸手摸了摸他的黑色的髮絲。七年的時間不短,可以改變很多人,很多事,就連當年那個只及她膝蓋的小孩,如念已經高到及肩了。可爲何唯獨改變不了另一個人的心意呢?
她以爲夠久了,久到自己以爲都要忘記了,偏偏再次見面,才發現原來那處的傷口,還來不及結疤!胸腹又傳來一股攪痛,濃厚的腥甜味溢入口腔,腳下啷嗆兩步,生生的又壓了下去。
“姑姑!”軒轅念一驚,連忙伸手扶她坐下,一臉都是慌亂:“您怎麼了?”
君思深吸了兩口氣,才緩下那不斷翻涌的情緒:“沒事,只是……有點累而已!”
端過一邊的茶,遞過,看了看她蒼白的臉色,嘴角動了動欲言又止,一張半大的臉,更是緊糾成一團,似是在思量着什麼,見她似乎不那麼難受,這纔開口道:“姑姑……有什麼事,是不能告訴念兒的嗎?”
君思一愣,放下手裏的茶,卻見他緊扣着頭,兩隻手緊抓在一起,擰成一團。
“念兒……知道姑姑其實不喜歡宮中的事,是爲了我才……是我連累了姑姑。姑姑做的事,說的話都是爲了我,所以念兒一直想着……”他擡起頭,眼裏隱隱有着溼意,卻閃着堅定的光芒:“一定要快點長大的,只要長大了,就換我保護姑姑?”
他仰着頭,眼裏都是堅定,又帶着幾分哀求:“只是念兒不知道,如果我還沒有長大,姑姑就有麻煩了該怎麼辦?”
手間微顫,原來她一心護着的孩子,也是這般擔心她嗎?心底緩緩升起一絲暖意,幾絲欣慰,幾絲感嘆。臉色也頓時緩和了不少,總是不能讓他擔心的。
擦向他微溼的眼角,釋然一笑,輕言道:“去宣太醫吧!”
軒轅念一愣,轉而大喜,重重的點了點頭:“好,我這就去!”
說完轉身就去開門,早已經忘了,其實他本是不用親自去的。一路小跑到門邊,突然又想起了什麼,回過頭來,眼裏閃閃發光。
“姑姑!”
“嗯?”
“您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姑!”
微愣,再度緩緩笑開。唉,終還是個孩子!
他已經奔出了門,臉上笑得如那迎風招展的花。
直到那急奔而出的瘦小身影,消失在眼際,君思這才用力按壓住胸口,任由那翻江倒海般的情緒溢滿整個身心,鮮豔的紅色,噴出脣際,硬生生的染了一地。
喘息半會,裂嘴苦笑,習醫多年,又豈不自知,這哪是病?分明就是急緒攻心,哪是藥可以止得住的!
或許真是因爲太久了,久到她都要被那種由心生的疲憊。忍不住要問,這樣的日子,幾時休?
或是——至死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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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朗音響起。
猛然回頭!
不知什麼時候,殿內多了一個人。
一襲藍衣,似是撐起了整片天空,似幻似真,呆看着,已找不着言語!
他卻伸出手,笑得比烈日更要耀眼:“我來接你離開這裏!”
眼前的一切突然晃然了起來,那一字一句,那笑顏,那片廣闊的藍天,每一個都是致命的誘惑,令她想就此不顧一切的飛過去。
是夢嗎?心隨意動,緩緩而起,昏暗的燭光,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在搖曳,連同他腳下的影子。
有影!暮然驚醒。
腳下再也邁不開步伐。雙眼傳來陣陣刺痛,似要騰涌而出,卻不得不生生逼退,再化作笑顏綻放。
“公子可知這是皇宮禁地?”聲音輕得自己都聽不真切,一如她臉上的笑。
肖芳華沒有回話,只是看着她的笑,一眨不眨。似是在一筆一畫的描繪着她的樣子。
良久——
“我來接你!”
“公子,那日我就已經說過,你我素不相識!”眉頭輕皺。
“……我來接你!”
“你可知私闖禁宮,是何罪名?”她聲音轉厲。
那方身影這纔有了動作,卻是直向她而來,沉穩的腳步,聲聲敲在她的心口,忽而一陣心慌,步步後退。
“我來接你!”腳下沒有停,步步緊逼。
直到抵上牆壁,退無可退,濃眉深皺,無端的升起幾分惱怒:“大膽!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知道!”他終於停下來,眼裏似是燃着閃光,在她臉上來回的巡視着,似是看得呆了,半會才緩緩執起她的手,一字一句的道:“我想娶你!現在就娶你,一刻都不要再等!”
“……”
一瞬間,感覺他手心的那驚人的燙熱,似要燒起來。她幾乎要責備老天,這麼多年了,爲什麼他還是當初那個傻瓜?生來就是爲了折磨她,抵死纏綿,令她痛不欲生。
十年前是,十年後,亦是如此?
“放肆!”狠絕的甩掉那隻熾熱的手,一帶撒落她早已經碎成千萬的心:“你以爲這是何地?我又是何人,如此有辱國體之言,你也敢說?你可知,只此一句,便可讓你誅連九族!”
“用不着這麼麻煩!”他強行拉過她的手,塞進一柄什麼,一字一句的道:“你現在就可以殺了我!”
手心冰寒,她這纔看清,那竟是一把匕首,尖銳的刀鋒閃着驚人的白光,滲出絲絲的寒意。手上一抖,反彈性的鬆手,卻被他握緊着扣住。
“你說過我是急性子!”他突然笑出聲,卻全無笑意,只是那傻氣的癡。拉着她的手,無視那銳利的刀鋒,緩緩往心口道:“所以……我等不下去了,一刻都等不下去!”無論如何,今天都要抓住她!
眼看着那刀鋒劃衣衫,輕觸肌膚,滲出驚人的血跡。
“你瘋了!”慌亂的甩開手臂,再不敢看他的眼神:“公子夜闖皇宮,已是大罪,本宮念你初犯,有意放行,你竟敢對本宮不敬。”
“小花……”
“別叫我小花,我不是!”
“那我該叫你什麼?”他聲音沉得似是喘不過氣來:“是君思?皇后?太后?還是……當今聖上的姑姑?”
驚愕的回頭。
他……知道!
“我不管你現在是誰,以前又是誰,是懸壺救世?是權傾天下?在我眼裏,只是我的小花。只是那個會怕打雷,會怕下雨,會怕孤單一人的小花。而我,只是來接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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