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白睡了你
她眉眼都彎了起來，笑得很是歡喜，其中還有些得逞的意味。她貌似很喜歡笑，在所有人面前都是。
他斂住眉眼，重新把毫筆拿了起來。濃墨相宜，那陣笑聲漸漸小了。
“你把石串拿回去，我不要。”趙曄低頭望着流暢如初的字跡，總覺得方纔寫的，並不是他熟悉的佛經。
那還能是什麼？筆下墨點稍稍頓了下，恰好給了柔聲傳來的空隙。
“夫君你怎麼能不要？我身上也沒有什麼東西可以給你了。”
笙笙瞧着白淨宣紙上的透明石串，兩手不自覺垂落，藏在桌面下相互攪動起來。
石串雖不值什麼錢，但也是她的一片心意。她見不夜樓裏的男女睡覺以後，男的會給女子送東西，又或者女子送給男的。
明明她和夫君都同他們做了一樣的事，那夫君爲什麼不要她的石串，難道是嫌她送得晚了？
“夫君，其實這石串我在那天晚上就要給你。但我當時實在又困又痛，就把這事給忘了。
而且我看你今天從迎賓樓回來，臉色也不太好就想着送你東西，哄哄你開心。”
笙笙說話向來很快，尤其還是在趙曄不要她送的石串以後。趙曄只聽見噼裏啪啦的聲音響起，一雙柔荑就搭在他左手上。
溫熱相碰，顆顆琳琅玉石內的銀絲也開始纏繞起來，只是一心撲在趙曄手上的笙笙沒有看見。
“夫君你就把石串戴上吧，這可是我送給你的第一件禮物。再者，我總不能白睡了你吧。”
白睡了，白睡了你吧。
趙曄鳳眸一睨，反手就扣住了笙笙雙手，那條石串也順勢掉在了玄色衣袍上。
“說實話，你爲什麼要送我石串？”趙曄右手還拿着毫筆，一滴滴墨汁往下滾落，在宣紙上暈開了大片大片石花。
“我就是在不夜樓看見了，他們睡覺以後都是要送東西的，我身上就只有這石串。”
她嗓音怯怯的，一雙纖細手腕被他狠狠地箍在掌心，沒一會，她就看自己的手背都紅了。
“不夜樓。”趙曄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出這個名字，面上都快被她氣笑了。
他說傻乞丐怎麼會突然送自己東西，原是她在不夜樓這五天裏，將不入流的勾欄作派學了個十足。
還睡覺以後送東西，她當他
啪嗒地響，趙曄抽身站了起來，那條石串應聲而落。他淺闔着雙眼吐了好幾口濁氣，才把心底的火氣暫時壓下去。
“夫君你不喜歡我送你東西，我以後都不送了。但你能不能，先鬆開我的手，真的好疼。”
笙笙也沒想到他會起身，還一副臉紅脖子粗的怒氣騰騰模樣。她以爲他就算不喜歡石串，也會因爲收到禮物而歡喜。
“鬆開你？讓你再跑去不夜樓待上五天嗎？”趙曄從來都沒有這麼氣過，還是因爲一個女子。
“我不去不夜樓了，再也不會去了。”笙笙仰着脖頸急聲說道，布鞋裏的十個腳指頭都快立了起來。
他原本就高出她許多，再加上雙手被壓在桌上，整個人都只能由他提着。
“不去了，是因爲那位白衣男子會殺人嗎？那你知不知道”趙曄心底那簇火瞬間就冒了出來，還愈演愈烈着。
他睜開微紅的雙眼看她，白皙細頸往後仰着，一張小臉被憋得漲紅，脣齒翕張，連熱的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僅僅那麼一瞬，趙曄腦海裏閃過一個可怖的念頭，沒了她也挺好的。至少他在藺蘭城的痕跡，會抹得更乾淨。
“夫君，我手好痛好痛，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會送你東西了，再也不會了。”
一道細聲彷彿從很遠的地方傳來，趙曄一字一句聽着，驟然擡起了青筋乍起的手背。
他視野中的嬌小白團好似一下就沒了生氣，呆愣的站在原地，殷紅雙手死死抓着宣紙不放。
她額前的稀碎捲髮將兩頰擋住不少，但趙曄的耳力極好，一定神就聽見了一抽一吸的噎嗚聲。
他說不清自己心底是什麼滋味，有些澀還有些刺痛。他想要擡手拍拍她的背，但她的一句話立馬讓他啞口無言了。
“我以爲你收到禮物會歡喜的，石串是陪我最久的東西，我也想讓它陪着你。”
笙笙曬笑了聲，視線中的石串砸在了碎石板上，就如同他之前丟過的黑瓷碗一樣。
近一個月過去，原來她還在起初的地方待着。
“夫君，真的，我以後再也不要送你任何東西了。”笙笙說完話，踱步走到長凳處坐下。
她在他面前確實沒有什麼骨氣，但要活命的心氣，她肯定有。可就在剛剛，她切身感受到了一股頗濃的殺意。
墨色浸染，笙笙提起毫筆就在宣紙上畫了起來。她記得他說後兩個字纔是自己的名字，那前兩個就不學了。
一筆一劃，她碾磨得很是認真，也不管那抹懸在頭頂的目光。
“笙笙，”趙曄脣齒一頓，對不起的話怎麼也說不出來。他彎腰把桌下的石串撿了起來，想也沒想便戴在了左手上。
只聽衣物窸窣作響，笙笙連手中的筆都沒有停。她又不知道他在喊自己，指不定是在念着宣紙上的字呢。
“你的大拇指往上一些，不要把毫筆攥得如此緊。”
笙笙依舊默不作聲，微紅的大拇指倒是稍稍往上挪了挪。她是真的生氣了，只要他不給自己道歉，她就不要搭理他，連個眼神都別想。
“身體坐直，眼睛離宣紙別那麼近。這宣紙洗得太白，容易把眼睛看壞。”
哼，她眼睛早就看壞了，要不然怎麼把他給撿回來了。趙曄見灰白身影沒有動作，左手徑直擋在她下一個落筆處。
“石串，我戴上了。”
趙曄低着眉眼，想要把她的面容看在眼底。而單薄肩頸往外一側，沾滿墨汁的毫筆還從他手背上狠狠劃過。
戴上了就戴上了，他剛剛不是還說着不要嗎？
笙笙杏眼撲閃撲閃的，努力讓酸澀的水光不流下來。她已經把石串都送出去了，從今往後半點也大意不得。
“笙笙，”趙曄又沉聲喚了句，玄色衣袍站在她跟前。
噢，是在喊她嗎？他原來也知道她名字的。笙笙立即別開了眼，只剩着側臉衝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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