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睡覺呀
趙曄居高臨下的看着才發現,傻乞丐生得並不比京中貴女差。
許是他站着擋去了許多光,映照在白皙臉頰上的依稀暗影,婆娑闌珊,彷彿下一瞬她就會從自己眼前消散不見。
“身子還痛着嗎?醫館的華大夫許是回城了。”
趙曄放緩了語氣說道,橫在破碎亮光中的人依舊沒有搭理他。
笙笙鼻腔輕哼了聲,痛,當然還痛着了。
他不知道他自己的手勁有多大嗎?把自己手腕死死摁在桌上,肯定到此刻還是紅的。
赤色緋然刺眼,那青蔥般細的十指都還在蜷縮着。趙曄頷首垂着眉,極薄的菱形雙脣緊抿成一條線。
衣袂翩動,布履作響。笙笙的眼尾餘光突然就亮了起來,連帶着上翹的蝶翼都輕顫了下。
“他就這樣走?連話都不多說一句。”笙笙心底嘟囔着,沒骨氣的小眼神又朝往外看了看。
她絕對不是在看他,只是屋外的太陽那般灼熱,他着一身玄衣出去,當真不會熱汗汩汩嗎?
須臾,笙笙的偷摸目光還沒有挪到門邊,那挺拔如松竹的身影又走了回來。
片片烈陽落在他的額間,清冷眉眼也在不經意間皺起。她看到他的太陽穴冒出了細密汗珠,些許掛在眼尾處,將檀黑的鬢髮都溼透了。
笙笙沒敢眨眼,但她確實在他手中看到了一瓶黝黑的小瓷瓶,那瓶身上也畫有團團蚯蚓。
突的,一陣涼風吹過,繞出了不少黃沙。可他巋然朝自己走來,一雙眸子只望着她。
“嘶”,笙笙不自覺屏住了呼吸,不僅落在齒間的舌尖開始蠢蠢欲動,就連原本發澀的喉嚨也直犯癢。
她本來就是圖他好看,壓不住緩緩上揚的嘴角又怎麼了?
“這藥塗在手腕上,不出一息,餘紅便消了。”
趙曄離着她還有三尺的距離就停了下來,他方纔想了一路,君子確實應所有爲,有所不爲。
笙笙輕嗯了聲便沒再說話,她知道他對自己做出了退步,但那道殺意已經橫在她心裏,不可能當作沒發生過。
“抱歉,我方纔不該那般對你,這藥許是會有些疼。”趙曄挽袖將瓷瓶放在笙笙桌前,端方雅靜的動作間絲毫看不出之前的怒火。
他重新落座,冷白的修長骨節把那支毫筆拿了過來,“今日便容你歇息,桌上的這些宣紙,也是不能再用了。”
笙笙頭一次聽他說這麼些話,掛在嘴角邊的淺笑始終都沒有下來。她歪着腦袋看他,冷的藥香一個勁往鼻子裏鑽。
還挺好聞的,笙笙吸了吸鼻子,剛好和他瞥過來的眼神對上了。他眼眸很平靜,淺褐色的瞳孔裏水色沉斂。
慢慢的,恐是一抹錯覺,她好像看到水光熱起來,彷彿要翻沸了。
“把字寫好之前,都不許再去不夜樓。你既說那男子殺過人,就應該避而遠之纔對。”
趙曄低了眉眼,又被她宣紙上的胡亂墨色逗笑。傻乞丐還挺好學的,僅一日就能把她自己的名字寫出個大概。
“我本來就不會去不夜樓了,而且那男子分明就是衝着你來的。他說你長得像他已故的兄長,緣分使然纔跟着我們不放的。”
纖細指尖抹開細膩的藥膏,笙笙那嘟囔話音就沒有停過。這些話她剛剛分明就解釋了,是他自己不注意聽,還說不要她的石串。
“已故的兄長?”趙曄的毫筆頓了下,清雋面容上探着幾分沉思。
兄長?在汴京皇城裏常喚他爲皇兄,只有一人,那便是三皇子趙晞,封號稷王。
“對的,我當時還沒聽完就把他臭罵了一頓。天底下長得像的人多了是,他怎麼能說夫君像他亡兄,這也太不吉利了。”
笙笙已經把兩隻手腕都抹好了,一股冰涼涼的舒服油然而生。
“所以你當時關着門不讓我進,是怕他會對我不利?”趙曄冷不丁開口,瞥着看向自己掌心的人。
“那不然呢?難道我怕你和我們一起喫飯呀。”
笙笙沒好氣的回話,一看到自己那映出血紅的指甲縫,就是一陣陣心酸。
趙曄一時語塞,又看她小心翼翼地吹着發紅手腕,心中滋味更加複雜了。
“不過這次,我就原諒夫君了。看看你那通紅通紅的掌心,該不會是拍門拍的吧?”
笙笙語出驚人的說着,瞧冷白下頜線微微一怔,她順勢就挖出一小團藥膏朝趙曄掌心抹去。
“夫君你要好好照顧你自己,知不知道?月兒姐過幾天就要去城主府照看小公子,我以後就得完完全全靠自己養活我們兩個人。
我自己磕了碰了不要緊,但夫君你細皮嫩肉的,喫小塊榛子糕就能喫進醫館裏去。”
笙笙嘴邊唸叨不斷,細膩指腹上的藥也在粗礪掌心中慢慢抹着。她側身彎着脖頸,那顆嫣然如常的小紅痣又露了出來。
趙曄眼力很好,自然也看到了那一排排列不齊的小細口。他嗅着鼻尖的藥味,一股馨香夾雜着溫熱就擁了上來。
他自認定力不凡,但掌心處的細密癢意,怎麼比佛蓮的那陣酥麻還要來得急些。
只見光潔的喉結上下滾動,趙曄的脣和齒碰在了一起,沉着墨色的雙眸在鴉羽下閃着荼蘼。
“好了,我手腕餘紅沒了,夫君掌心的也消了。”
笙笙收着手腕,猛然一擡頭,恍惚間好像看到那條透明石串從頭頂掠過,而且夫君雙眼也是淺淺闔上的。
他困得睡着了嗎?笙笙慢慢擡衣袖起身,躡手躡腳的走到趙曄身後。
一抹熟悉暖香撲鼻,趙曄剎那就睜開了雙眼。柳腰稍彎,烏黑髮團朝前,且她的一雙窄袖還是衝着自己腰際的。
“笙笙,你要做什麼?”
趙曄緩緩出聲,他覺得自己往後至少得向她問明白以後,再行事。畢竟她,傻得很。
“做什麼?睡覺呀。”笙笙一本正經的答着,發抖雙手也及時收回來。
睡覺?咳咳。自打趙曄明白笙笙把那事也說是睡覺後,他就再也不能從容坦然了。
笙笙聽他的一聲輕咳,突然想到了月兒姐日後照看那小公子的模樣。
可嫡出庶出,當真有這麼重要嗎?
沐管家爲了讓月兒姐去照看小公子,居然答應讓乾孃回城主府去,且是以正妻之名。
“夫君你說有權有勢的富貴人家,是不是真的很看中嫡庶,還有正妻外室之分?”
她嘟嘟囔囔的,脹鼓鼓的兩頰像是被什麼氣到。
“我看他們富貴人家就是有錢閒的,一肚子壞水。養外室的男的,更不是什麼好東西,就該遭天打雷劈,五雷轟頂纔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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