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我害怕
而一扇竹紋屏風之內,華大夫將兩指搭在笙笙手腕處,他堪堪要收回之時,擔憂面容上劃過一絲詫色。
須臾後,華大夫收攏衣裳坐在了小榻上,那看向趙曄的目光裏不是一星半點的嫌棄。
冷茶解暑,但消不了華大夫心中的怒氣。他頻頻瞪了趙曄好幾眼之後,才故作輕鬆道:“沒救了,拖回去吧。”
趙曄聞聲,倒也不徑直往裏走,反而慢條斯理地坐下,“華大夫,你上次解的佛蓮之毒,當真無礙了?”
“那是自然,老夫收了笙笙的五兩銀子,還能有假?”
華大夫下意識回話,轉而就覺得不對勁了,“你小子可真有良心,笙笙還在牀上躺着昏迷不醒,你倒是隻關心你自己了。”
趙曄看向茶碗中的碧色不語,緩緩將左手腕遞到華大夫跟前,“還請華大夫再診一次脈,佛蓮之毒,大意不得。”
華大夫瞥了眼,連聲都不吭,便自顧喝起了清茶,“你讓老夫診脈,老夫便要診?上次是看在笙笙的面子上,要不你早就下黃……”
“佛蓮雖性子剛烈,但要不了人命。前幾日故態復萌,相信華大夫給笙笙診脈時,也察覺了。”
冷白手腕就這樣擺落在漆黑茶几上,趙曄言語仍然不緊不慢,篤定華大夫會給他診脈。
果不其然,華大夫一聽着趙曄的話,雙手就抖了下,隨後還把茶碗重重地擺在桌上。
“你小子……你小子還有沒有心啊,自己中毒就算了,還拉着笙笙一起。她今日就是心神不定,纔會被嚇昏過去的。”
嚇昏?趙曄突然擡眸看華大夫,那月兒分明說傻乞丐是因暑氣太甚,而昏倒的。
“也不知笙笙造了什麼孽,纔會撿回你個白眼狼。”
華大夫一看趙曄那副漠不關心的模樣就心中生怒,但指尖一搭上他的脈搏,差點沒氣得直接開罵。
“合歡散?你和笙笙有夫妻之實了?”華大夫神情呆滯,繼而就在趙曄手上用力一拍,“也對,笙笙體內有佛蓮的餘毒。”
下一瞬,華大夫又連着打了幾下,“那你小子還對笙笙問都不問一句,看你小子人模狗樣的,一件人事都不幹,是不是喫抹乾淨就想……”
“夫君,華伯,你們要喫什麼?我不是還在茶鋪嗎,月兒姐呢?”
笙笙冷不丁從屏風後探出頭來,一雙胳膊還攀在屏風的細柱上。
“喫什麼,還要問問你這好夫君了。”華大夫這下是徹底動了怒,尤其他對面那小子還是無動於衷的模樣。
笙笙眨巴杏眼看趙曄,昏倒前的思緒也在漸漸回籠。她記得馬六死得很慘,她當時急着回去看夫君。
“我與華大夫沒說什麼,你在茶鋪昏倒,月兒姑娘送你來的醫館。她急着回城主府,便讓我過來。”
趙曄沒做太多解釋,倒是不着痕跡的把手腕收回來。
“昏倒了,我每天都生龍活虎的,怎麼會昏倒呢?”笙笙說着話就要鬆開手中的細柱,慘白麪容上還努力揚起一抹笑意。
趙曄一側過身子就看到灰白身影搖晃搖晃的,烏黑髮團中還掛有些許黃沙。
“華大夫說,你是被嚇昏了過去。”趙曄抽身而起,方向是朝着笙笙的。
“嚇昏了,我怎麼會被嚇昏……”泛白雙脣囁嚅着,抓住鋥亮細柱的雙手也忘了放開。
上千個血窟窿,馬六是被人用簪子戳了上千個窟窿死的。笙笙耳邊一遍又一遍響起話音,以至於玄色衣影都到跟前了,她也沒發覺。
“華大夫,你給笙笙煎的安神藥,許是好了。”
趙曄話語比之前更慢,甚至還把嗓音壓低了不少。華大夫原是想反駁的,但一迎上趙曄那雙冷眸,他就沒話了。
傻乞丐貌似還在害怕,攥緊屏風的細指越來越白,連手背上的深藍青筋都冒了起來。
趙曄瞧着視野中的灰白一點點往下墜落,墨色金絲錦靴不由得一邁開,就單手將人擁了起來。
“笙笙,你站穩了。”
趙曄手掌是落在笙笙腰間的,他知道她會忍不住犯癢,便筆直站挺了腰背,讓無力的灰白能攀在他身上。
熟悉的冷冽味道入鼻,笙笙終於忍不住小聲唸叨起來,“馬六死了,被簪子戳了上千個血窟窿死的。
他之前欺負我那次,就是爲了搶白玉簪子。夫君,我好怕。是不是簪子的主人,或者狼頭幫的人來尋仇?”
笙笙說話間,白皙的小巧鼻尖一抽一抽的,不一會便通紅了一片,是嬌豔欲滴的緋色。
趙曄沉默不語,攬在柔軟腰間的修長骨節很快就要抽離着。
他或許能告訴傻乞丐,那玉簪是他的,但其餘的呢?且馬六之死,他早就聽木蘇說過了。
“夫君,我害怕。殺了馬六的人,會不會已經知道是我們典當了玉簪,他們會不會……”
“不會。”
趙曄斬釘截鐵的說道,落在細腰間的手掌往上挪動,輕輕地拍動着單薄後背。
“真的不會嗎?那可是上千個窟窿,馬六的血都被流乾了。”
笙笙說着話就擡起了溼漉漉的杏眸,掬在玄色衣襟前的雙手也越發收緊,還不經意觸到了一團痕跡分明的硬朗。
戳,又戳一戳。
笙笙的細膩指腹在那塊硬朗周圍一個勁摸索着,她漸漸停了噤聲,白皙指尖的動作不停,嘴上還小聲數了起來。
“一,二,四……六,八。”
“咳咳。”
笙笙雙手還想往下時,一道熟悉的咳嗽聲在頭頂響起。她仰起下頜看了看,才發覺自己慢慢蹲下了身子,整個人都在夫君的腰際停着。
“夫君,你腰前這麼是硬邦邦的,還能分出好幾塊來?”
她嗓音沙沙的,很明顯還嘶啞着。他居高臨下地看着她,略圓的眼眶稍有些泛紅,白皙臉頰倒是多了幾分血色。
而她雙手,如青蔥白玉一般,緊緊地貼在他身前的玄色衣袍上,嚴絲合縫。
“你現在又不害怕了?”
趙曄瞬間收回了落在她後背上的手掌,但松竹一樣的挺拔身姿,巋然不動。
笙笙想也不想地點頭,白淨下頜剛好撞到了他身前的某一塊硬朗。她雙手瞬間就撒開了,緩緩揉着痛處道:“害怕,當然害怕了。
馬六雖然死有餘辜,但那些窟窿也太嚇人了。我都在想,咱們這段時間要不要喬裝打扮一番,隨便連寺廟也別回了。”
趙曄輕嗯了聲,布履也稍稍往後退了些。已經快端午了,哪怕等新的兩江巡撫上任,也不過小半月的事。
“笙笙,若你同我回汴京城,你可願意?”趙曄思索了番,想着還是先問問她。
半晌,他見她沒有回話,便又再添了句,“你不用急着回話,因爲這一去,你就再也回不到藺蘭城。”
再也回不到藺蘭城。
笙笙微怔,又想起月兒姐剛和她說過的一番話,且嘴上動作比她的思緒更快了些。
“那夫君你會娶我嗎?就只有我一個正妻,沒有什麼妾和外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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