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1章 大结局上
当初因为梅晓楠的设计,让她对宋书煜丧失信任,其实,她很清楚,所有的心理干擾之所以会见效,都是因为内心裡本身就存着的芥蒂。
如果她和宋书煜两情无猜,相互信任,那什么手段都不可能那么快就凑效。
爱情果然让人理智丧失,她想起曾经经历過的杀人之后的恐惧和噩梦,逃亡之途的惶恐绝望,依然背脊生寒。
這样的伤害不仅让她和宋书煜心力憔悴、痛苦万分,双方的亲人也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她因为嫉妒一错再错,把自己逼得活着装死、远走天涯,這也势必会把两家人的关系逼迫到极端尴尬的境地。
這种尴尬的程度,不需要怎么想象,只用看看林汗青对待宋书煜的态度就可以了解。
如果两家交好,林汗青对宋书煜這样成就非凡、地位极高的后辈,应该是欣赏和尊重的,就因为她造成的莫须有的悲剧,让林汗青对宋书煜冷然相对、恶语相向、视若仇雠。
同样的,宋家的人对桑红也是有感情的。
桑红想到宋书煜的两個嫂嫂的善意;
想到三個围着她逗趣、打麻将、对她充满无限崇拜的小屁孩;
想到宋书昊、宋书杰两位沉默寡言的兄长视线裡透出的带着笑意的笑容;
想到张云萍虽然冷眼瞧着,却依然尽力对她关切的模样;
想到第一次和宋擎石见面,他竟然是委婉地向她传递外公对她母亲的思念,這位身居高位的男人,显然是很看重两家的交情的;
更想到了第一次见面,就对她予以援手的宋大有,這位慈祥的老者,在知道她是自己的孙媳妇之后,毫不犹豫地就把自己珍藏的老婆的遗物桔梗花吊坠送给她,让她在那绝望的海上风浪中昏迷发烫的时候,含在嘴裡借助那微微干枯的药材味道和精华养分,保持着意识的清醒,熬到宋书煜找到她;
他甚至慷慨大方地把自己费尽心思改装的豪车送给她!
宋家的人毫无障碍地接纳了她,用自己的方式向她表达着欢迎她嫁入宋家的善意和期望。
看看她做了什么!
她开着那辆车撞毁了沂江大桥的护栏落入江水之中,甚至亲手制造出了液体炸弹把那辆车炸毁得支零破碎!
那位老者的心是不是也曾经为她的悲剧痛得指令破碎,以后得知這些不過是她的金蝉脱壳之计,他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他能原谅她的冲动和无情嗎?
因为归根结底,這一摊子无法收拾的事情,都是她闹出来的。
林家是自己的亲人,当然站在她的立场维护她、包容她,认为一切都是宋书煜把她逼迫到了绝望的境地才有的悲剧,对于這中间的根本原因,他们都讳莫如深,不舍得碰触她的伤口;宋家人同样可以把這一切不幸归结为她沒有肚量,对宋书煜的爱不够纯粹,不够信任,不然何以会中了别人的设计?
他们会轻易就接受她這样一個借着小聪明小计俩,把他们蒙骗玩弄鼓掌之上的黄毛丫头嗎?
会轻易就配合着宋书煜的谎言,重新用黄一鹤的身份接纳她嗎?
桑红不觉得這是件容易的事情。
林汗青看着她那小脸上浮现出和她的年龄不相衬的忧色,心裡一阵无奈,這丫头明明有着足够的聪明,可惜却为情所困,把一切事情都弄乱了章法,才让她陷入极端被动的境地。
林青燃心疼地端起刚刚给桑红倒的那杯开水,试了试温度,放到桑红的手裡:“喝口水放松一下,你有些累了。”
桑红一经提醒,瞬间就觉得喉头干涩难忍,连忙低头小口啜饮。
林玄玉的身体陷在宽大的沙发靠背上,干瘦的手指,轻轻地在沙发扶手上无意识地点着,他在盘算着這事情接下来该怎么做——无论如何,這丫头嫁给宋书煜是最好的選擇。
再說了,宋书煜如果看上她,林家再阻挠恐怕也缠不過那小子,他很清楚那小子就是满脖子犟筋,有着足够的实力和狠劲儿,有的是办法和手段达到目的;让儿子林汗青夹在這中间做阻挠的坏人,显然不够明智,儿媳已经明确地表示過态度了,不欢迎他们在桑红的亲事上再做文章,留在這裡也不是长久之计,总不能搅和得儿子的日子過不成吧!
說到底林汗青才是林家的中流砥柱,林玄玉当然不希望儿子树了宋书煜這样的强敌。
所以,他能争取到的,不過是借着宋书煜的诚意,让宋家其他的长辈也能爱屋及乌地喜歡桑红,为了儿子孙子,重新接纳桑红——诚心诚意、心无芥蒂地接纳桑红。
林汗青在看着父亲的神色游移不定,很快就想到父亲在担心什么,他恭敬地等着他的示下。
不過他显然想到了更重要的一件事,可能会影响到父亲判断的一件关键的事情——今天那段纪录片的片尾上出现宋书煜和孩子的事情,他如果不及时地做出解释,担心父亲误会。
而且,再次逼迫一下,让桑红說出她的真实意图十分必要,于是林汗青略一思量,就开了口:
“父亲、小妹、红红,我還有一件事必须要說明一下,今天纪录片的事情,是——是宁宁那丫头做的,這是我疏于教导,這些年她又被她妈妈惯得不成样子,做出這样冒失的事情,害得你们都那么尴尬,我代替她向你们道歉。”
林青燃一听连忙出声:“大哥,快别說宁宁了,這事情本身就是红红不对,不该把咱们大家都瞒的這么紧,而且,女孩子行事轻浮,受到应有的惩罚也是应该的;
也让她明白,她已经是大人了,以后做什么事,万万不可凭着意气用事,不然丢脸的不是她一個人,還有咱们這些为她操碎了心的长辈。”
“舅舅,請您不要再說宁宁表姐了,我要谢谢她,让我不得不面对這件根本不可能瞒過的事实,是我做事敢做不敢当。”
桑红也表了态,她一贯都是别人对她好一分,都恨不得用三分回报的女孩子。
她们母女俩在這裡過的日子别提多惬意了,从她出事开始,這边所有的事情,都是舅舅在打理,如果不是他努力地做出各种应对,及时地找到她,不知道她现在会是什么样子,更无法想象,现在妈妈和外公会悲伤成什么样子,听得舅舅這样郑重地对她道歉,她羞愧极了,妈妈說的沒错,丢脸是她应得的惩罚。
“红红,舅舅說這些,不是用一句虚伪的道歉的话就想糊弄過去什么,而是告诉你,這裡就是你的家,你和妈妈尽可以理直气壮地住下去,不要因为宁宁的幼稚举动,就影响到重大判断;
咱们林家的女孩子,根本用不着为了找生活的饭票或者依靠之类的,就勉强地把自己嫁了出去;
如果是迫于舆论的压力,不得不選擇宋书煜的话,我請你完全不必要在意他;
這裡不是他的地盘,還不可能到他說什么就算什么的地步;而且,這属于咱们家的私事,在這裡生活年子多的人,都明白自扫门前雪的道理,不会多加议论的;
你以前也和宋书煜相处過,虽然历经波折重聚,显得深情款款,但是,他那枯燥死板的性子,估计這辈子都不可能变了,你以前受過什么委屈,以后的生活裡依然是无法避免的,舅舅不希望你好了伤疤忘了痛,心一软再陷入他的生活;
那样强势的工作狂一样的男人,毫无趣味,在生活中,不可能会给你太多关注的;
而且,這样的男人也不是你接受之后,发现不喜歡就能够离得开的,瞧瞧他那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你這回要是答应嫁给他,就要有一辈子相守的打算;
部长夫人這样的风光不知道有多少女人觊觎,他明裡暗裡的政敌,更不知道会有多少,他爱你,你就是他的软肋;他不爱你,他就会成为你生命中从此无法治愈的硬伤;
如果你沒有面对一切的决心和勇气,咱们就借着這样的机会,彻底地回绝了他,你安安稳稳地上大学,经营你的特长,换一個环境,還有可能重新开始一份志同道合、有共同兴趣爱好的爱情;
一辈子很长的,有时候漫长得会让你失去耐性,你太年轻了,不要再受他的蛊惑,陷入之后,就无法再脱身了!”
林青燃的眼角莹润,她知道大哥在忧心什么,她叹口气伸手接過桑红手裡那早就喝干的茶杯,轻轻放到桌上,拉着桑红的手說:
“红红,舅舅的话,你明白嗎?
我們這些做长辈的,并不期盼你過什么大富大贵的日子,就希望你平和喜乐地和普通女孩子一样,安安稳稳地幸福地生活下去;做错了事情,也有回头的机会,不能因为孩子,就任凭自己這样错下去,孩子早晚都要长大有自己的生活,你的人生還是要找一個能自己喜歡的,也能镇得住的男人,這样我們才放心。”
“对,不要害怕宋书煜,你要是心底有不愿意的地方,舅舅帮你撑腰,我自然有法子对付他,让他死心。”林汗青表态。
桑红沉默半晌:“经历這么多,我明白原来爱一個人,最重要的不是你有多爱他,重要的是相互尊重和信任,实话說,当我动手闯祸的一瞬间,我就后悔了,可是,却回头无路,只好就那样错下去;
现在你们和宋书煜已经在我的身后,默默地帮着我把退路铺好了,又有他和孩子在那裡等着我,我珍惜這来之不易的一切,我会好好经营我們的生活,努力不让自己陷入以前的怪圈;
一辈子是很长,有喜歡挂念的人陪着,会多点乐趣。”
三個长辈看话說到這样的份上,知道桑红的意思是无法改变的,于是就只好顺着她的想法去琢磨法子。
林玄玉叹息道:“既然孩子都会跑了,宋家如果有诚意,還是应了吧。”
這话显然是对林汗青說的,林青燃当然做什么都是率先考虑桑红的意思。
“是。”
林汗青应声,他想着都是因为林宁宁闹事,才让這件事弄到现在不可收拾的地步,這样被动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林青燃看到他们都表了态,就放松地对桑红笑笑。
桑红也释然地露出笑容:“谢谢舅舅,谢谢外公!”
“這些本来就是长辈们应该操心的事情,谢什么呀!”林汗青看着她的转瞬间就不一样的神态,心裡一阵怅然,這女孩子果然是难养的,一长大那心思就向外了。
林青燃开口道:“红红,别空口白话地谢呀谢的,舅舅和外公都放下林家的面子了,就为着你的幸福考虑,我希望从今天开始,你做什么都和我商量一下,别闹得家人被动!”
“我明白。”桑红应声。
“你明白什么?婚姻的事情,虽然是你和宋书煜過日子的,但是林宋两家也会因为你们的关系,而成为亲戚;
這亲戚之间的相处,很微妙的,宋书煜的妈妈张云萍,从来都是很骄傲矜持的人,他上边還有两個嫂嫂,女人之间的相处太费心思了,你這么小,很多事情都不懂;
所以,刚刚舅舅和外公答应的事情,千万不要不小心给宋书煜吐露了口风,要让他着急,让他出面摆平他的家人,之后,来林家提亲。”
林青燃仔仔细细地叮嘱桑红。
林汗青苦笑一声:“小妹,你越說那丫头越糊涂,红红,這样好了,如果宋书煜问你家裡的态度,你就只說我們很生你的气,你不敢问,让他想法子出来;
這男人得到的容易,以后未必珍惜,让他费费心思,知道你不是一個无依无靠的小丫头,以后胆敢欺负你,你就也可以理直气壮回娘家找庇护,为难他一些,是让他学会尊重你。”
“舅舅,我明白了。”
桑红点头,心裡更觉得過意不去,都到這样的份上了,家人還是毫无责骂,只想着为自己撑腰,她的心裡暖暖的,原来有娘家可以依靠的滋味是這样的。
林玄玉也张口叮嘱道:
“红红,如果你想要让事情顺利一些,就什么都不要和宋书煜說,把手机关掉,這两天也别過去找他;
女孩子不能有了男朋友之后,世界就剩下他一個人,你也有必须维系的朋友和亲人;
比如欧阳先生和黄先生,他们都在這裡,虽然和你的缘分不算深,但是,一直毫无怨言地在你最需要的时候随叫随到,帮着你圆谎,這份感激是需要悉心表达的;
如果一個人只会无限制地去消耗别人的好意,再一再二可以,再三再四可就說不定了;
他们两個都是孤身一人,身体也不好,你要是有感激之意,就趁着他们還沒有走,多陪陪他们,有些人的缘分,一转身可能就尽了;
還有你的姨妈和表姐表哥们,趁着他们沒有走,多聊聊接触一下,不奢望你能培养什么感情,只要下次见面,能顺利地喊出他们的名字,也算不错了;
如果你和宋书煜的婚事顺利,你可能就会随着回国,大家再见面恐怕很难;
我們年事已高,以后的世界是你们年轻人的,一家人毕竟血脉相连,必要时候都会聚在一起想办法的。”
桑红第一次明白林玄玉的苦心,他在担心她沉不住气,他希望她是一個懂得珍惜生活的人,珍惜亲情,珍惜友情,不希望她的世界小得只剩下宋书煜和孩子。
她想到当初一個人陷入绝境时候的孤独和凄凉,连一個能够张口倾诉的朋友都沒有,因为沒有积累下情谊,所以,她自然就沒有让别人帮着分析或者担当痛苦的勇气或底气,一個人在难以言說的悲苦中挣扎,最终无法承受压力以至于万劫不复。
虽然她现在已经在思念着宋书煜和儿子了,可是這两個人以后会一直陪着她一起生活好久,而這些聚散浮萍一般的亲人、朋友,聚在一起确实是需要缘分的。
她的脑海裡浮现欧阳清柏那张清矍的面孔、闪過黄博中那张谦卑的面孔,這两位长者给予她的帮助实在让她感激不尽。
還有秦青那张俊朗深情的脸,他无怨无悔地跨越半個地球,怀着渺茫的希望找到她,陪着她度過最绝望冰冷的岁月,什么如今每月都按时把各种盈利做成表格发到她的邮箱裡,把她应得的那份钱打入她的银行账户,她懒得连看一下都不曾;秦洛水那妖孽,又给她带来過多少的快乐和安心。
這些人的好意,她不能這样心安理得地享受,就像外公說過的,无限制地消耗别人的善意,是很危险的一件事。
她郑重其事地点头应了,从包包裡取出手机关机,然后收起手机說道:“外公,那你们就請多费心了,我会安安生生地呆在家裡,不再给你们闯祸了。”
林玄玉看她脸上的沉思,显然知道她明白自己的意思,就摆摆手道:“今天你和妈妈想必也累了,你们回去休息吧。”
桑红恭敬地站起身:“外公,你也别太忧心了,這事情就让舅舅看着办好了。”
林汗青噗嗤一笑:“把宋书煜那小子交给我折腾,你不怕我吓跑了他?”
桑红顿时羞红了脸,她想了一下,之后郑重地点头:
“那個人想要娶走妈妈养了十八年的女儿,总是要表示一下诚意的,我爸爸远在国内,妈妈又面嫩,咱们家能和那個人的气场抗衡的人就只有舅舅了,我也明白舅舅怎么做都是为了我好,以后会让他不要和你记仇的。”
“哈哈,好,這丫头真是伶俐,一下就說中了舅舅的心思,那我就放心了,会让宋家的人低眉顺眼地把你娶走的。”
林汗青顿时舒心地大笑。
林玄玉也赞赏地看了桑红点头,于是母女俩就告辞离开。
看着她们的背影消失在客厅的门口之后,林汗青起身给父亲倒了一杯水捧到他面前的桌上:“父亲,你說宋家会很快就過来提亲嗎?”
林玄玉点头:“估计平平安安地添了儿子,宋书煜就会及时地告诉宋大有的,這孩子是缓解两家矛盾的纽带,他不会不明白,所以,他很快会派人過来提亲的,只是不知道会让他的哪個儿子過来表示诚意而已。”
“宋老太爷年纪毕竟大了,不会再出来,宋擎柱来的可能性会大一些,毕竟他借助出国考察学习的途径,可能会有出来的机会,宋擎石夫妇出来的可能性不大,毕竟說媒這样的事情,還是有個回转的余地好一些,谁家的公公婆婆会亲自上门提亲?”
林汗青根据清理进行分析。
“呵呵,不要再猜测了,谁来都要以礼相待,毕竟以后是成亲戚常来往的;
只是宋书煜還是要给他点苦头吃,這样才能促使那些长辈快点過来,宋家那兄弟俩都是吐口唾沫都成钉的正派人,无论谁過来提亲,都是可以托付信赖的;
谈及婚姻的关键問題,要明确表态,婚礼必须在這裡举办,咱们這头的亲朋已经费過一次周折了,不能再烦扰他们,在這裡举行婚礼,也可以给今天与会的人一個交代,让他们明白,這丫头的亲事叫千裡姻缘由天定,不是丑闻,這点很重要。”
林玄玉把自己的底线和态度明确地告知儿子,让他明白需要做的事情该如何把握。
林汗青恭敬地应声:“是,父亲放心好了,我会好好把握這個分寸的。”
林玄玉点头微笑,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招呼他坐了:“汗青啊,我一直都操心着青燃母女的事情,這些年竟然忽略了你们一家人的感受——”
林汗青一听他這样說,连忙站起身打断他的话:“父亲,千万不要這么說,小妹的事情,所有的兄妹都是放心不下的,宁宁今天戳出来的事端,都怪我和张桃调教无方,给你增添困扰了。”
林玄玉摆摆手,让他不要再說什么。
微微地啜了口茶,喟然叹息道:
“张桃嫁到咱们家来,本本分分,作为当家主母和大嫂,她已经很不错了,无论内外,都称得上贤内助,帮着你把家裡和事业打理得井井有條,這虽然是她应做的本分,你做丈夫的,也应该心存感激时时体贴,讨得到這样的老婆,是咱们林家修来的福气;
刚刚听人說她们母女俩从酒店直接要去机场,一定是你說了什么過分的话,现在赶紧联络一下,把人接回来,一大家的亲朋都在這裡,当家主母却先走了,你那几個妹妹都不是让人省心的,别让她们得了便宜還說嘴;
這個家是张桃堂堂正正的家,不能因为她娘家沒有什么近人,走也走不了多远,就放任她带着情绪出门;
更不能太宠着妹妹们,反而把自己的家弄得气氛阴沉,不像個家的样子,男人家要能非得清内外,妹妹们再亲,也不能不把大嫂往眼裡放,這长幼有序什么时候都不能废的,她這样带着宁宁走了,你们之间的隔阂就会越来越深;
住亲戚的人早晚都是要离开的,你一個人守着這样大的地方,心裡不空得难受?”
林汗青听父亲說得语重心长的,心裡很是感激,在他看来,這些都是他做长子和兄长应该做的,可是,父亲已经看出来他的努力和付出了,当即有些尴尬地一笑:
“父亲,你這话我可承受不起,這都是我应该做的本分,至于家裡,你就不要为我担心了,這母女俩,一個更年期暴躁异常,一個青春期叛逆乖戾,我夹在她们之间,日子实在难過,走了也好眼不见心静,她们出去散散心,该回来自然就回来了。”
林玄玉打量他的神态,有些黯然道:“你這孩子,還說不怪我,现在什么心思都给我藏得严严实实的;
咱们父子俩一直都是什么话都說得的,還记得当年你看上张桃的那会子嗎?呵呵,新媳妇娶回家,新婚之后,堵着她在房内三天過了,都不舍得送她回门,那时候你们的感情是這样嗎?
更年期暴躁异常?你享受了她花瓣一样的生命,老了更应该体恤她,即便你现在不缺女人,也不能置她的感受于不顾——”
林汗青听着父亲越說越离谱,脸上红了又白,白了又红,他有些窘迫地用手摸摸光头,连忙出声解释道:
“额——父亲大人,請你不要妄加揣测,自小您就教导我洁身自好,贪色是练武之人的大忌,我一直都是忠诚于婚姻的,并沒有其他女人,一直对她很好,只是女人嘴碎,唠唠叨叨得让人生厌,這才一点点地有了隔阂。”
林玄玉看看他那被人误会一脸急切的神色,终于释然一笑:
“呵呵,你這小子,不错不错!
唉,我知道你现在是成年人了,不喜歡身边有人指手画脚,汗青啊,我也年老体迈,每天晚上脱了鞋子,都不知道第二天能不能再有机会穿上,所以,每天早上能睁开眼看到明亮的天光,我就觉得感激不尽;
年轻时无法想象和体会老迈之后的心态;
我想說的是,当有一天你老病不起,陪在你身边端茶递水的就是這個唠叨的老妻,你的妹妹们即便你待她们再好,你也是排在她们丈夫和儿子之后的位置;
那些一贯提携关照的外甥和外甥女们,更是不可能一直在你的病床前报答你曾经的呵护;
我知道你是個重情义有担当的男人,对妹妹对家人,一向都是披肝沥胆、慷慨大方,对张桃,因为太過熟悉,可能反而会少了关切,少年夫妻老来伴,张桃才是你需要用心经营和呵护的最可依赖的人,听我的话,去把她追回来,道個歉什么的,恩恩爱爱的小夫妻,别闹得生分起来;
而且,她们母女不在家,难免妹妹们会多嘴多想,請了回来,好好护着——她是宽厚之人,嘴巴尖利比不過你二妹,心思深沉比不過你三妹,手腕更是打不出你四妹的手;
她有郁闷也是可以体谅的——咱们家這么大的家业,看看得力的部门都是在姑爷和外甥们的把持之下,友和、友阳兄弟俩,正正经经该继承家业的人,手裡一点权柄都沒有,這回你给红红管理和秦总的合作案,是不是事前沒有知会她一声,才闹出了误会?”
林汗青无奈地說:“父亲,咱们和秦总的合作案,你也是很清楚的,只是打着咱们家的名义,把那笔庞大的财富合理地消化了而已,也算是给她们母女俩的后半生一個交代,那是宋书煜主动拿来补偿红红的,我和她說過,可是她压根儿就不信。”
“账目给她看好了!女人的心思本身就太過细腻,不要让她对你失了信任,失去信任,就会动摇婚姻的根本。”林玄玉语重心长地叮嘱。
“财务组有她的人,她再清楚不過了,谁知道她安得什么心思。”林汗青想到张桃,有些头痛。
林玄玉皱了眉头,他听出来這话裡的怨气了,就开口道:
“一家人說什么两家话?她一個林家的媳妇,還能安什么心思?你這话過分了!
对自己的女人不要太苛刻,她偶尔对着你发些亲戚们的牢骚,這是很正常的情绪释放,当她撒娇好了,要宽厚地理解她,体会她的心思,不要让她寒了心,赚再多的钱,如果沒有最亲近的人分享,该多么寂寞!”
“父亲,你說的话很在理,是我不好。”
林汗青被他說中了心思,有些惭愧地低了头,反思自己的态度。
“在理就赶紧打电话啊!问问随行的人,她们订的机票是几点的?”
林玄玉是個行动派,催促他不要拖延時間。
“我问问。”林汗青当即就拿出手机,起身打电话,问了一句话,之后就嗯了一声挂断了,抬头看到父亲关切的目光,回道:
“晚上七点一刻的飞机,她们俩现在在市内咱们家的按摩室享受哪,父亲,不要担心了,我现在就去找她们。”
林玄玉摆摆手:“去吧去吧,她们要是不回来,你就也不要急着回来了。”
“呵呵,父亲,這恐怕有点难度。”
林汗青有些为难地摊摊手,不過那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意,他心底实在感激父亲這么关心他的生活,這样在意他的家庭幸福。
“林家的男儿有畏惧的困难嗎?”林玄玉难得的和煦地含笑问他。
林汗青闻声也笑了。
父亲虽然沉默寡言、不苟言笑,但是在他小时候练功受不了的时候,总是用這样的话来问他,這句话算是父亲习惯用的鼓励他的话了,想不到這么多年不曾說過,原来他也一直都不曾忘记。
林汗青精神一震,亮声道:“沒有,我這就去,父亲您就等着,我会把她们娘儿俩都带回来的。”
林玄玉欣慰地点头,目送他虎步生风,转身离去了。
這孩子什么都好,因为是长子,下边妹妹多,自己对他教育得严厉惯了,竟然不知不觉中把他变得和自己一样寡言少语。
虽然,后来生活环境变了,为了能挑起重担,他的性子也活泛了不少,但是习惯使然,日常生活并不喜歡多言,想必,他刚刚說宋书煜性子无趣的话,是有感而发的,不定自己那個儿媳妇說過什么让他伤心的话来,当然,他那性子,想必媳妇不会少受委屈。
再說桑红挽着林青燃的胳膊走出大厅,院内除了廊下的几個值班的弟子之外并沒有其他人,几個姐姐和外甥们想必都回去午休了。
凤凰城的天气十分炎热,午休是当地的习惯。
“我以为那些喜歡看热闹的家伙会等在這裡看热闹哪。”桑红叹口气对妈妈感叹說。
“胡說什么,她们那是关心你,你這丫头嘴巴怎么這样刻薄。”林青燃侧头瞪了她一眼。
“嘿嘿,你這么說的话,是不是觉得她们现在不在這裡有些不开心,因为這意味着她们一点都不关心我?”桑红狡黠一笑,和妈妈顽皮地斗嘴。
林青燃被桑红的反问问住了,不由张口结舌半晌,最后无奈地笑道:
“就你的嘴巴利落,都是一群长着玲珑心的人,不過是不想咱们母女难堪罢了,能让她们知道的话,外公自然会和她们說的,咱们无须多嘴。”
桑红笑着点头:“不過,现在看不到她们,我的心情确实好了很多。”
“唉,今天真是——对了,你說的這两天不過去看宋书煜和孩子的,别說一套做一套。”林青燃生怕她沒有心机,三句两句就被宋书煜套出底牌。
桑红连声保证:“妈,我說到做到,在他自己找来之前,我不会给他任何提示和信息的;
你和舅舅外公都這样护着我,我总不能傻乎乎地自己把自己卖了;
我知道那家伙鬼精鬼精的,我就是什么也不說,他只要看到我也会看穿很多信息的,让他为难一下也好,我也要不受干擾地好好考虑一下以后的生活。”
“你明白长辈的苦心就好,太便宜就贴過去的丫头,是无法得到夫家尊重的,你们以后的日子,即便不用顾虑什么柴米油盐的,但一辈子很长,早晚都要归于平淡,相敬如宾,婆婆妯娌之间相处也很需要娘家撑腰的;
远的不說,就說你大舅妈吧,你可能会不喜歡她对你的态度,可是换换位置想想,她也不過是很无奈地在维护自己在這個家的尊严而已,小姑子太多,她這大嫂并不好当。”
“嗯嗯,妈妈,我明白,今天让你跟着受委屈,我要是再不知道好歹,以后谁還会护着我啊!
对了,光是顾着說我了,如果以后我和宋书煜一起回国的话,你是留在這裡陪着欧阳先生還是和我們一起回去?這可是個很重要的大問題哦!”
林青燃被女儿這突如其来的话题吓了一跳,张嘴也不知道說什么。
“妈妈,今天早上你换了這衣服出来,我看到欧阳叔叔瞧着你笑的模样,显然很想把你镶嵌到自己的眼裡!”
桑红笑嘻嘻地說着,瞧着林青燃的脸上一点点地覆上羞涩的红晕,心想妈妈真是脸皮薄呀,不被說中心思,是不可能有這样的反应。
“你這丫头,真是欠揍,沒大沒小的,竟然敢和妈妈开這样的玩笑。”林青燃含着羞怯娇嗔地伸手去捏她的脸,趁着她躲的档口四处看看,担心有人听到。
“呵呵,瞧着你這恼羞成怒的模样,我就知道你心裡有鬼。”桑红得意洋洋地做出判断。
林青燃差点被她這嚣张的小模样气死,当即压低声音:“再胡說,看我撕烂你的嘴!”
“哈哈哈,生气啦,生气就更加证明我猜测的是对的。”
桑红躲着笑道,一闪身就飞快地跑到她们住着的院内。
林青燃快步追過去的时候,空荡荡的院子内哪裡還有她的影子。
索性只好气恼地撂狠话,嘟囔着晚上揪到她再和她算账,按在床上打屁屁。
正愤然地咔咔咔地踩着地用力走路,表示着自己的不悦,一抬眼就看到路边的竹林裡站着那個让她脸红心跳的人,看着欧阳清柏那含着笑意的晶亮亮的眼睛,林青燃张口结舌地站在他面前发愣。
“你——你——怎么站在那裡一声不吭吓人哪!”林青燃被他无意间撞到了失仪的一面,气恼之间,竟然也忘了保持惯常的优雅仪态。
欧阳清柏也发现今天的林青燃和往常太不一样了,那脸蛋粉嘟嘟的,眼睛水汪汪的,尤其是娇嗔地指着他发怒的模样,和记忆裡的她一模一样。
他抬手推推眼镜,仰头看看蓝天上的大太阳,一副关切的模样:“你怎么了?我不知道這样的大白天還会吓到人,难道我的模样很诡异?”
诡异?
這院内值班的弟子都偷懒去了,偌大的院子竟然看不到一個人,桑红那丫头竟然真的丢下她一個人回屋了。
林青燃看着他那含着戏谑笑意的眸光,脸蛋顿时更红了,她有些气愤地带着挑剔的神色瞪他,這個俊逸温雅的男子,穿着一套浅色的便装,闲散悠然,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仪态倜傥、风度翩然。
更可气的是,诡异不正常的应该是她吧?在他的注视下,她的心不争气地开始狂跳,脸蛋越来越热,细细密密的汗珠儿竟然也出来凑趣了。
“到凉亭那边喝杯凉茶消消暑好了,你站的地方好像太热了。”欧阳清柏试探着邀請她,彬彬有礼地后退一步,侧身给她让开路。
林青燃探头看看掩映在竹林深处的凉亭,看看关着纱门的客厅大门,她觉得心跳如鼓,她的心在呼喊着跟着他過去,可是她的理智却告诉她,不能那么做,现在桑红的事情已经够大家烦恼了,她不能跟着再犯什么错误让家人操心了。
她一点点地艰难地把朝着欧阳清柏方向的双脚移开,朝着客厅的方向,低头想走。
欧阳清柏敏捷地伸手拉了她的胳膊,小声道:“青燃,我們能谈一谈嗎?”
那双手干燥柔软,掌心带着一点少见的凉意,握在她裸着的左手手腕上。
林青燃惊悚地抬头,她瞥见他眼睛裡一闪而過的柔情。
她眷恋着他掌心的温度,好像能轻易就让她的心安稳下来,可是,她知道她不能和他多打交道,就這样保持着距离看着挺好,再近的话,可能就会伤害很多人。
她盯着那只白皙的指甲修剪整齐的大手。
眸子一点点地沉静下来,她抬头望着欧阳清柏。
欧阳清柏心裡一沉,那個冷漠沉静拒人千裡之外的林青燃又出现了,他在心裡给自己打气,固执地握着她的手腕。
果然林青燃只是故作镇静地淡淡一瞥,另一只手抬起摸摸自己滚烫的面颊:“請放开我好嗎?我好像发烧了,要回房量一下体温。”
欧阳清柏沒有放开手,反而拉着她的手腕一点点地把她拉近自己跟前。
林青燃的眼睛因为震惊一点点地瞪大,瞪到滚圆。
只见欧阳清柏的另一只手也伸過去揽住她的肩膀,他的视线胶着着她的视线,一点点地低下了头,终于,他的额头轻轻地抵着她的额头,林青燃觉得那一瞬间,天昏地暗,只剩下面前的這個可以依靠的有力臂膀。
她不由自主地也轻轻晃动脑袋,厮磨着感受他额头的清凉。
欧阳清柏垂眸看着她那带着沉迷的面孔,额头和她的额头片刻温存地磨蹭,呢喃道:
“温度差不多,应该沒有发烧,一杯凉茶可能就会消解掉的暑热,咱们试试。”
說着低头眷恋地嗅着她的发丝间的香气,這一瞬间的甜蜜静谧,让欧阳清柏感觉到怀裡拥着整個春天,他一直病弱的身体竟然萌发出勃然的力量。
“欧阳,不要這样,你知道我无法抵挡你的诱惑。”林青燃软软的声音裡带着哀求。
“那就不要抵抗了,顺着自己的心思,我只是太——太想你了。”欧阳清柏紧紧地箍住她那依然纤细的腰。
林青燃能感觉到他怀抱裡那曾经让她魂牵梦萦的熟悉的气息,她眷恋地把头依偎着他的肩膀,温柔地用额头厮磨着他的颈项,良久,有些绝望地含着眼泪叹息道:
“欧阳,我們這算做什么呢?”
“我們——可能——什么都做不了,我病弱的身体,估计除了這样抱抱你之外,什么都做不了,你看,我已经因为离开你而遭受了严重的惩罚,就不要再恨我了,好嗎?”
欧阳清柏低头轻轻捧起她的脸,温柔地睇视着,那唇瓣颤抖着,贴在了她的眼睛上,吻去了她的泪水。
林青燃忽然惊呼一声,从迷醉中睁开了眼睛:“别,我的眼睛上有残妆。”
欧阳清柏只是因为她的话轻声失笑,优雅地勾了唇:“這残妆,于我来說,是蜜糖。”
……
不远处的凉亭右边,桑红对兀然呆坐的黄博中招招手,做了個噤声的手势,轻手轻脚地過去扶着他离开,两人回头看看林边那痴痴相视的一对苦命的男女,桑红对他顽皮一笑,扶着他小心地从另一侧的小路隐去。
出了掩映凉亭的竹林,桑红邀請黄博中到客厅乘凉喝茶,黄博中摇摇头,关切地看看她的神色,說道:
“陪着欧阳坐的時間不短了,我還沒有午休,想必今天你也累了,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桑红不介意地摇摇头:
“我不累,我的精力一直都旺盛极了;
黄伯父,我知道你在這裡远离亲朋故友,一定孤独得很,你是为了帮我才不畏奔波而来,看着這样热闹的大家庭,一定也会触景伤情,引起你曾经的回忆;
如果你累了,我這就送你回房休息,如果你不是那么累,我想让你陪着我到客厅坐坐,咱们两個說会儿话,一直都很想和你好好聊聊。”
黄博中的脸上露出有些意外的神色,旋即微笑道:“是這样嗎?我很高兴能和你一起坐坐聊聊。”
桑红殷勤地扶着他走上台阶,她想着那個从来都未曾谋面的黄一鹤,眼睛微微湿润,這对父女是她命裡的贵人,给了她后半生的安稳,她也该尽一些义务,作为报答。
到了客厅,她扶着黄博中在沙发上坐了,起身端来茶具,重新冲水泡茶,搬了個小凳子坐在他沙发前边茶几的位置,和他离得很近,她很认真地泡茶冲茶,恭敬地双手捧给他,对他表示感谢。
黄博中也感谢她能及时对困境中的自己伸出援手,让老无所依的自己能够享受這么长的一段温暖时光。
“您就先和欧阳先生一起住着好了,說不定我和妈妈也会過去和你们一起呆上一段時間,我会带着宝宝和宋书煜過去,家裡会很热闹的;
你对我的恩情如同再生父母,后半生我会给你丰足的生活,我有责任也有能力扛起自己的承诺,也希望你给我這個机会。”
桑红的话說得十分诚挚。
黄博中低头想了想,然后說:“欧阳先生朋友一样待我,让我陪着他走完最后一程,我很乐意。”
“最后一程?這话从何說起?”桑红听得五雷轰顶一般,震惊地瞪着他,无法理解他话裡的意思。
黄博中认真地看着她:“欧阳可能一直都沒有告诉過你们,他的病拖得時間太长了,身体早就被药物淘空,虽然做了移植骨髓的手术,但是细胞再生能力依然很弱;
他身边的医护人员說這已经很不错了,比曾经的断论会多活個一年半载,他现在的精力很不好,這也是他不舍得休息的原因,他珍惜能思维能活动的时刻,更珍惜能够看到你们母女的机会;
這次来之前,他已经经历過一次病危的抢救,可是苏醒過来,他依然执意要按时赶過来,說不死不活地躺着沒有任何意义,看到你们,他的身体自然会好起来。”
桑红的眼泪一下子就扑簌簌地掉落下来:“那你们這次就多住一些日子好了,等我和宋书煜的事情說定了,我們陪着他一起回去,你劝劝他留下来,我回头就和舅舅說一声,拜托了。”
黄博中点头:“這次预计是停留一周的,不急,我会向他传达你的意思。”
桑红破涕为笑,拿起茶几上的纸巾沾沾泪痕,她明白外公說的话的含义了,有些人的缘分,注定会转转身就再无相见的机缘。
“见笑了,你可能已经猜测到他对我生命存在的意义,我以为他早就康复了,每次见到他,都是那样精神抖擞,丝毫沒有曾经病弱的模样,沒有想到,竟然会這样,不行,一定還会有更好的法子让他康复的。”
桑红尽量让自己放松精神,可是說着說着,神经就紧张起来。
“哪裡需要猜测啊,他张口闭口都是說你的,說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一直不知道你的存在,错過了陪你成长的机会,父女俩第一次见面竟然是在手术台前,而那次见面之后,竟然就几乎成为永别,让他后悔得几乎要死,如果知道几乎会再次失去你,他一定不要做手术也要好好地和你呆一会儿。”
黄博中笑着安抚她,让她意识到欧阳清柏对她的重视和在意。
“是我不乖,一直让他跟着操心。”桑红听得几乎又要垂泪。
“世事从来都是以残缺的面目出现的,哪裡会有那么多的圆满,能相聚就要知道珍惜。”黄博中显然有感而发。
“只顾着說我了,本身是想听听你說话的。”桑红歉意地低头掩去泪痕,惭愧地說道。
“我只是個落魄的小人物,沒有那么多的悲欢离合,這裡确实沒有我的什么亲人了,倒是国内還有两個妹妹,只是這么多年,我一直为生计奔波,自顾不暇,故而不曾顾及她们,多年来鲜少联系,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到;
如果你能回国的话,我希望能帮我找找她们;
能找到的话,叶落归根,我還是希望能埋在祖先的坟茔裡,像当年离开故乡的少年一样,我想家了,想那個贫瘠多风浪的小渔村,想那仅能避风的简陋的家,想母亲温暖的视线,想父亲坚实的臂膀,我希望重新回到年少的时光,从不曾经历過這样飘零异国的孤苦。”
黄博中說着說着,那声音感伤又悲凉。
生命的轨迹以无比残酷又孤独的形式真实地显现在桑红的面前。
黄博中的人生轨迹和每個人都沒有不同,年少时,都怀揣着隐秘的梦想和愿望走出家乡,热血打拼的岁月,可能会邂逅一份真挚的感情,会有妻儿,可是,当生命以自然的形式必然走向凋零的时候,多少人希望這辈子不曾有過那么多的泪水和遗憾,只渴望成为当年那個能够依偎在妈妈怀抱裡的少年!
无论多么甜蜜缱绻,多么难舍难分,最终人都要剩下孤零零的自己地走完最后一程。
桑红伸手握住他的手,感伤地安慰道:“你可以把她们的信息给我,我回去的话,一定会认真地帮你查找的。”
黄博中叹息一般回過神,拍拍她给予他温暖的小手,从口袋取出钱包,从钱包最裡边的一個夹层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张发黄的草纸片。
上边用铅笔写着很模糊的一行字迹,桑红小心地接過来,眯眼细看,显然是地址姓名,但是因为相隔時間久远,又被多次摩挲過,字迹有些模糊不可辨识。
“這有点看不清楚了。”
“我說你记下就行了,這個地址姓名在我的心裡记得太清楚了。”
黄博中视线眷恋地望着那张纸,亲热地轻轻抚摸,這张纸是他在离开家乡的时候,妈妈特地让村裡唯一会写字的先生写下来的,为了让他无论走得多远,都能够找到回家的路。
桑红从茶几下边拿出纸和笔,按着黄博中的话认真地记下来了,然后又逐個和他核对一遍,又把他小时候的小名,两個妹妹的小名,村裡可能记得名字的朋友,都一一问了,听着他那悠远又鲜活的回忆,她认真地把一些主要的信息记录了下来。
“我会尽力的。”桑红郑重地把那张纸撕下来,放到自己包包的一個小隔层裡收好。
“請你也不要有压力,真的找不到也不必内疚,毕竟四五十年過去了,户籍什么的,都可能变得面目全非;
你们這么大的家族,出动所有的人脉寻找你母亲,也用去了十多年的時間,何况那個名不见经传的小渔村,我也只是姑且借着你的好心,给自己一個念想而已;
其实我早就有了更简单的和他们团聚的法子,死了骨灰撒到江水裡,天下的水都是一脉同源的,我可以追逐水流,寻找到自己要去的地方。”
黄博中自我安慰道。
“呵呵,我会尽力的,你就等着好消息吧;
即使找不到家乡的亲人,我也会好好地把你送到妻子女儿的身边团聚;
灵魂是沒有重量的,可以随着意念到自己想去的任何地方,你可以带着她们母女一起寻找家乡的亲人,那样想必旅途不会孤单,会有意思很多。”
桑红微笑着說,虽然她是唯物论者,可是对于一個对死后的灵魂寄予很多渴望的老人,這一刻她希望自己看過的那些有关灵魂的传說,都是真的。
心裡却感伤良久,人原来活着是這样的不堪重负,這個孤独的老人临终前最后的愿望,不是把自己埋在妻子女儿的坟茔边,而是要回到家族的坟茔裡,守在父母的身边。
他想必曾经活得太疲惫了!
当然這裡边還可能有另外的因素,這是個善良的老人,他不想死后再给任何一個关心他的人带来经济负担,埋在妻子女儿身边的坟茔裡,一個墓穴的价值在他的经济状况看来有些无法承受。
“我們家祖辈一定是积累了功德,才会让我遇到你這样善良的女孩子,谢了。”
黄博中诚挚地道谢。
“我們之间谢来谢去显得太生分了,你就把我当做一鹤来依靠好了。”
桑红含泪带笑地說,她明白和一個坦然地谈论生死的老者說话,這也是她命裡的造化,他们让她更加明白生活的真面目。
不過,她很清楚自己的性子,即便生命用最悲凉的形式展现,她依然会用自己全部的精力去感受更多、改变更多,生命悲凉還是喜乐,在现在的她看来,绝对是可以用心去经营的。
……
宋书煜抱着宝宝轻手轻脚地上楼,把他抱到卧室放在床上,开了空调,调到适宜的温度,之后就靠着床头柜在等。
他拿着手机盯着桑红的号码,一边估算着時間,她应该比自己晚几分钟回到林宅,估计会被直接叫到外公面前问個清楚,林玄玉的车从他们门外经過,他就开始为桑红担心起来,不知道那個說话难听的光头男会不会对桑红說难听的话教训她?
哎呀,一群亲戚长辈陪在一起,桑红该怎么面对那种难堪。
他真想就這样闯入林宅,站在桑红的身边,陪她度過這样艰难的时刻。
他的心揪着,躺下又站起来,在卧室内转個圈又坐下,就這样如坐针毡一般,眼睁睁地看着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他想给桑红打电话,又担心她正被人质问,他的电话可能会更加增添她的困扰,可是不打电话,他的心分分钟都在烈火上煎烤。
终于他忍受不了幽闭的卧室那压抑的氛围,就喊了保姆過去照看着宝宝,之后步履匆匆地下楼。
他仰头看看明朗的后半晌的天光,太阳亮的丝毫沒有同情心,恨得他恨不得直接就把它一拳打落到西山头,心裡一阵无奈——今天的時間怎么就這么的漫长啊!
侧头看看那两個在花架下下棋谈笑的男人,他是一点都沒有坐下去凑趣的心情。
看看手机,桑红還沒有给他来电话。
這個傻丫头,刚刚走的时候不是還交代說随时电话联络,怎么這都两三個小时了,還沒有给他电话告知她的处境和家人的态度。
他有些垂头丧气地转身,想着是不是過去看那两個人杀一盘棋,時間是不是会過得快一些。
手机突然发生了轻微的震动,他心裡一喜,连忙抬起手看,哪裡是桑红的号,是警卫的。
他懒懒地接了,听着那边的汇报,拧了眉头。
“辛苦你们了,我這就過去看看。”他說着挂了手机,大步走到楼背后的一栋新搭建起来的简易棚屋。
只见棚屋的另一侧是一個新堆起来的平整的土台子,周围像模像样地种植了一圈高大的绿色灌木,有人正不停地往外运送着新鲜的泥土。
看到他過来,不停地有警卫向他打招呼。
“不是說今天就能挖通嗎?”宋书煜走到一個地洞口边微侧了头往裡边看了看,当然除了黑暗什么都看不到。
“头儿,目标附近的宅院当初建的时候,地面都用水泥灌過足有十米,越靠近地面进度越慢。”
“水泥啊,那对你们這些业务兵也是小菜一碟。”宋书煜揶揄一般冷笑,“說吧,到底是什么障碍,让你们一整天都沒有进度。”
“嘿嘿,头儿,什么都瞒不過您的法眼,事实是這样的,遇到了岩石断层,有点棘手,七号刚刚上楼去查這裡地势的资料和石脉走向了,估计很快就会有结果。”
“不能绕過去?”宋书煜伸手拿過工装服要换,看看手裡的手机,犹豫不决,地下估计是沒有信号的,要是她打了电话過来,自己接听不到,该多无助。
“估计是难,能绕過去早就打通了。”那警卫显然是给他打电话的那個。
“微型爆破使用了嗎?”宋书煜抬手摸摸下巴。
“大家担心造成地面震动,引起注意,暂时沒有這個打算,我忽然想到上回我們在山洞裡找到你的时候,那扇厚得堪比钢板一样的大门,上边弹孔密布,显然你们在后边躲過一阵子,那個门上的大口子,是你弄出来的嗎?”
那警卫喊他来的重点显然就是为了问這個信息。
“那個门上的缺口?”宋书煜很快就想到了当初在山洞裡,他和桑红面临无路可退的时候,桑红教给他的那個奇怪的计算受力面积内最薄弱承受点的公式。
当即就点头:“是我們弄出来的,不過前提條件是要知道整個物体的面积,下边的岩石埋在土裡,能估算出来嗎?”
“嘿嘿,那就好,当时大家救走你之后,也围着那门上古怪的缺口研究過,最终得出的结论是用外力硬生生地拉破的,大家一直好奇不已,這回遇到难题,就想着你那一招是不是会派上用场。”
警卫笑得很惊喜,显然好奇的時間不短了。
“這样啊——”宋书煜拉长了声音,也觉得可以一试,他再次看看手中沉默的手机,叹了口气:“通知他们丈量一下遇到的岩块的大致面积,然后出来,我先去外边打個电话,一会儿就会過来。”
他說着就转身走了出去。
想了想還是走到秦洛水和宋大有下棋的花棚下边。
宋大有听得脚步声惊喜地回头:“宝宝醒了?”
“沒有。”宋书煜**地說。
“那你不陪宝宝躺一会儿,過来做什么?”宋大有显然把他当成超级奶爸了。
秦洛水抬起眼皮,撩着宋书煜的脸看了一圈,笑道:“爷爷,他能睡得着才怪!你看看那一副焦躁得堪比困兽的模样,就差一副红眼睛了。”
宋大有闻言认真地看了他:“书煜哦,你的脸色似乎很不好,怎么了,是不是热着了?”
“沒有。”宋书煜硬邦邦地又回了话,走到花架下,端端正正地坐在他们俩一侧的长凳上,把手裡的手机放在桌面上。
秦洛水看看他那坐姿,看看他那绕着手机的眼神,马上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他干干一笑:“喂,你不会一直到现在都在盯着手机,等那丫头的电话吧?”
“沒有。”宋书煜的脸色彻底地阴沉透了。
秦洛水看着他那别扭的神色,很想笑,又担心被他扁一顿,只好以手扶额,侧头对着宋大有眨眨眼偷笑,暗示他這家伙就是在等桑红的电话。
自己摸了手机传来,看看時間,估计桑红受训已经结束,难怪這呆子這会子出来。
他拨通桑红的手机号码,一点都不意外地听到机械的英语客服的声音:“你拨打的号码已关机——你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别等了,她关机了。”秦洛水說着把手机的免提开了,放到桌上让他看到听到。
宋书煜看那号码确实是桑红的手机号码,不過那上边存着的名字是宋木头老婆,他那脸上露出一点苦笑,這丫头能顺顺当当地变成他宋木头的老婆嗎?
虽然他很喜歡秦洛水這样给桑红的手机号码贴上标签,但是這愿望和现实的差距只能让他更加难受。
“会不会是林家人强迫她关机,然后把她反锁到一個房间裡让她反思?”宋书煜半晌憋出一句话,让忍了很久的秦洛水顿时大乐。
“哈哈哈,书煜,你真是关心则乱啊!瞧你都胡思乱想到什么地方去了!
桑红要是不愿意做的事情,谁能强迫得了她?
即便把她反锁到房间裡反思,想出来也不過是小菜一碟而已,你想一下,那還不是易如反掌?”
秦洛水笑得十分嚣张欠揍,這也不怪秦洛水,主要是他憋着笑的時間太长了。
宋大有也摸着胡须笑了:
“书煜,你想一下,林家人现在对桑红除了安抚不会有什么過激行为的,你就放心好了。”
“我无法不担心,因为你们都不知道她舅舅林汗青有多可恶,那家伙简直是個暴君,桑红在他手裡让他丢了颜面,他怎么可能会轻饶了她!”
宋书煜拿起手机拨着桑红的号码,听着那让人讨厌的客服声音。
恶狠狠地按了一遍又一遍。
秦洛水惊讶地看着他那充满发泄感的动作,有些无语地呲呲牙,看向宋大有。
宋大有看看這個死脑筋的孙子,无语半晌,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要不,咱们爷儿俩现在就杀到林府,让他们把桑红交出来?”
這回轮到宋书煜笑了,他无奈地望着宋大有,一脸的无助:“爷爷,你都胡說什么啊,咱们凭什么!”
宋大有点头:“你還沒有失去理智嘛,是啊,咱们凭什么!
桑红那丫头身边有妈妈,有舅舅,有疼她的外公,在她的名字沒有写在咱们家的户口本上之前,她的家长是有惩罚她的权利,再心疼你也得忍着。”
“爷爷,林家不会舍得惩罚桑红,那丫头是個吃软不吃硬的人,惩罚只会让她更加铁了心跟着书煜,林老不会不懂這個道理;
再說宝宝都有了,又那么聪慧可爱,這婚事是早晚都会得到成全的,我琢磨着林家一定是好好安抚了桑红,让她明白娘家是她的靠山,做什么都是为了她将来婚姻生活的幸福,至于关了手机,不過是不想她轻易给你透露底牌;
免得你有恃无恐,以后轻慢了她。”
秦洛水连忙說话帮宋书煜宽心。
“你的意思是,林家早晚都要答应婚事的,只是会设点障碍,挣点面子?”宋书煜听他這样一說,心裡的压抑忧虑不再那么难以承受了。
“是這样的,所以,无论林汗青什么态度,为了桑红,你都得好好地忍耐下去;
多不過是担心以后一旦桑红在你身边受了委屈,他能理直气壮地向你兴师问罪而已;或者以前因为桑红的事情,对你怨怼已深,偏偏师出无名,连上门质问你的资格都沒有,现在好容易扳回一局,他自然得把這上风稳稳地拿了。”
秦洛水告诉他林汗青可能性的动机。
宋书煜点头,觉得這也无可厚非,回想当初林家连桑红那個所谓的葬礼都不让他靠近,就能体会到林汗青当时的气愤和痛苦了。
“爷爷,我觉得洛水說得很有道理,林汗青满肚子的火气不舍得冲着桑红发,這会儿不定多生气,你要是明天去了,估计他作为晚辈也无法朝你发火,不定生出什么鬼主意让林老打发了你,你這大牌就无法发挥预期作用了;
要不還是再等等,等我探探口风,让他出口恶气泄泻火气,之后你再出面好了。”
宋书煜当然不舍得让自己年迈的爷爷去受林家的冷脸。
秦洛水也赞同道:“书煜說的对,您老是底牌,這么一照面就打出去,被为难或者回绝,后边就无以为继了,還是我和书煜一起過去探探口风为好,我們就說您和张姨已经在尽快往這裡赶了;
這样足以表示家裡的重视程度,也让林家的人松口气。”
宋大有抬手摸着胡须:“也好,回头在好的饭店订位置,给林玄玉父子下請帖好了,往他家裡去說亲,那气势上就被他们占足了上风。”
宋书煜想想林家那七姑八姨的成群的亲戚和黑压压一片的弟子,觉得进入林家完全就是深入虎穴一般的感受,爷爷說的太对了,請他们出来谈,当即就赞赏地点头。
秦洛水笑道:“這主意好,地方我来安排,你们就不要费心了,保证他们挑不出刺来。”
“行,這样林汗青的怨气可能会少一些;
哎呀,提起這個人我就头痛,从来沒有见過這么难对付的油盐不进的家伙,送给他的见面礼,丝毫未动地交给桑红打理了;
這样一来,咱们還欠人家搬运的天大人情,真真是一点回旋的余地都不愿意给我,我都要被他气疯了;
你们不知道每一次硬着头皮上门,我那心裡都恨不得和他一照面就拳脚相加,估计他也是這样想的,一看到我,他的脸就发绿,连睬我一下都不愿意,一挥手弟子就围拢過去和我直接动武,就差喊一句关门放狗了。”
宋书煜想到两次到林家那难堪的遭遇,一阵头痛。
秦洛水虽然听他說過林汗青不待见他,但是显然也想不到竟然不待见到這样的地步,一照面就让弟子過去群殴,靠,這林汗青也算是奇葩了。
“他动真格的?你有沒有伤到?”宋大有显然被林汗青不友好的方式吓到了,当然宋书煜說這些也是让他有個心理准备,提前打打预防针,免得被气到。
“怎么可能被伤到!不過打得不過瘾罢了,你想想,打伤了他们更坏交情,打不伤他们又拳脚密集,很费脑筋的。”
宋书煜苦笑着摊摊手。
“你胳膊上的伤好了?”宋大有担心地抬手捏捏他的肩膀。
“差不多了,那個肩胛器我還戴着,要是双臂都能用,我也不至于窝火了。”宋书煜也抬手轻轻捶捶那個受過伤的肩膀。
“下次去我陪着,他要是再過分,你干脆就硬闯好了,凭着拳头什么时候想去看桑红,就去看她,看林汗青那光头男能怎么着你。”
秦洛水笑着,唯恐天下不乱。
宋书煜鄙视地“切”了一声:“要见桑红,我何必和他们硬碰硬伤了情面,我自然有其他办法。”
“其他办法?”秦洛水不解,一副好奇的神色。
“暂时不打算泄露。”宋书煜一本正经地拒绝吐露任何信息。
秦洛水也不再问,只是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笑得毛骨悚然的:“很快我就会知道了,别說我沒有给你交代的机会。”
“妖孽,别那样笑了,早晚会有人代我收了你,你的兰维斯女士怎么样了?”宋书煜磨牙毫不示弱地反击。
“切,兰维斯是谁呀?能收了我的女妖不知道還在哪旮旯裡躲着修炼哪!”秦洛水也反唇相讥。
宋大有看着他们俩忽然就毫无征兆地斗起嘴来,不由含笑感叹道:“真是寂寞啊,连個斗嘴的人都沒有。”
宋书煜视线一扫棋盘,马上就帮着爷爷瞅到一招好棋,当即不露声色地指指棋盘,在秦洛水诧异的视线之下,帮着爷爷移动了一下被当做炮架子的马来,一下就让秦洛水的稳操胜券变得被动起来。
秦洛水一瞪眼:“观棋不语真君子,你這家伙太阴了。”
宋书煜得意洋洋一笑,气他道:“我只是帮着爷爷走了一步棋,并沒有說什么啊!”
秦洛水视线凝聚在棋盘上,开始寻找对策。
忽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道了一声歉走到一边接了电话,旋即看看宋老太爷满脸迟疑之色,最后挂了电话,转身又回来坐了。
宋书煜看他回来,爽气地站起身,对宋大有說:“爷爷,替我虐死他,杀到他片甲不留,让他裸奔。”
“行啊,你不观战嗎?”宋大有看着棋盘上的形势一片大好,搓搓手乐得眉开眼笑。
“他输到裸奔我再来观战,现在我要去看看你的宝贝孙子醒了沒有。”說着起身就走出了花棚。
两個人都看着他的背影,不解他這是要去做什么。
秦洛水笑道:“爷爷,商量個事儿啊,咱们是不是需要修改一下筹码?”
“修改筹码?刚刚不是說得好好的嗎?”宋大有对這小子裸奔不感兴趣,反倒是对他刚刚提到的服装展走台兴味很大。
“爷爷,那木头如果知道我让你输得当免費的模特,估计我会死得很惨。”秦洛水苦着一张脸。
“想避免也容易啊。”宋大有被他赢得死死的,好不容易在宋书煜的帮助下占了点上风,就嘚瑟起来。
“您老同意改筹码了?”秦洛水笑得明媚。
宋大有一脸困惑:“想避免很容易,不是只有改筹码那一條,你可以把前边赢回来的棋局再输给我呀。”
“啊?這是什么馊主意啊!”秦洛水无语地瞪大了眼睛,有木有這样沒有棋品的为老不尊的家伙,竟然明目张胆地让他放水,估计刚刚是输得急了眼吧。
“這主意多好,赢棋不容易,输棋多容易啊!”宋大有一副很开恩帮他着想的模样。
秦洛水无语地单手托腮,有些牙疼,他眼神飘忽,很想說,宋家老太爷啊,求求你行行好饶了我行不?
你那棋技实在是太不敢让人恭维了,输给你对我来說实在有难度。
他冷眼观察着這個下棋下得乐滋滋的毫无节操的老家伙,想起很久之前的那個传說来了——据說当年宋大有闯荡江湖,刚刚混到天津卫的时候,看到天桥上有個老人在摆擂台下棋,引人围观。
他愣是稳稳当当地坐在一边,从东边日出看到夕阳在山,一连看了三天,早上摊子摆开准点来,收摊子时他准点走,却一句话都不曾說,不言不笑,不吃不喝,直看得那個摆擂台的老人心裡直打鼓,每下一步棋都战战兢兢、如坐针毡。
生怕他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在那么冷静地在寻找他的破绽,寻找着踢倒他招牌的机会。
最后殷勤卑怯地摆了酒宴請宋大有高抬贵手,不要踢了他的摊子。
宋大有糊糊涂涂地混了一顿大餐,听明白对方的要求竟然是让他不要再去那棋摊边看棋了,就很豪爽地答应了,因为他那三天只是在苦苦地想着怎么带走心上人的招数。
要是那人知道他以为深藏不露的家伙,竟然是個只知道马走日象走田的白目,一定会气得吐血。
……
宋书煜堂而皇之地走回了主楼,回头瞅着看不到秦洛水那货坐着的花架了,就从容地一闪身从另一侧绕到了房后。
简易窝棚内乱糟糟地坐了一干浑身带着土末子的警卫,看到他进来,都打起精神起来和他招呼。
宋书煜摆摆手:“都随便一些,大家辛苦了,谁现在把下边的情况說一下。”
当即就有人拿着草图铺到他面前的地上,开始解說附带标注大家汇聚起来的数据,推测那块遇到的大岩石的面积。
“這個位置向上不到五米就是目的地了,爆破拿不准的话,会给上边的人带来无法预知的灾难。”
“向下挖十米依然是石壁。”
“左右两边十米的距离也都沒有丝毫变化,還是石壁。”
“对,目前要想到达目的地,爆破是最有效的手段。”
“可是对于不明体积的障碍物,這裡又不是山野之外,上边又是您最关心的人,你要求一点风险也不准有,還要进度,這实在是有点为难。”
……
宋书煜蹲下身,眯眼盯着那张草图:“七号查到的资料,這障碍物不会是小型的石壁吧?”
“不是,准确地說這裡是一座土质的丘陵,并沒有大型石脉存在的迹象,這块障碍物有着明显的断层,我們初步确定是在四米见方的范围,厚度不低于两米。”
七号探手指着那关键点比划着。
“头儿,他们說你有一個强悍的爆破技能,是不是给我們传授一下?”
“就是,当初你连火药都沒有,怎么能凭着一辆重型钩机就那合金钢板门给弄出了洞来?”
“当时你被救走之后,我們也专门花心思研究了那個重力撕裂的破洞,真的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您是怎么弄破的。”
那些手下七嘴八舌地說着。
“你们這群家伙到底是来偷师学艺的,還是真的遇到了困难?”宋书煜觉得這些家伙的笑容都有些贼贼的。
“這不是一回事嘛,遇到了困难,我們的招儿有风险,专程向您讨教来了,嘿嘿。”
“成,那法子不错,只是一直都沒有机会给你们细說,沒想到竟然被你们惦记上了,說了也无妨,又不是不传之秘,待会儿你们试试,說不定真的会有成效。”
宋书煜手指摸着下巴,盯着那份草图,快速地在大脑裡复原洞内的情况,他被林汗青拒绝之后,就开始有让人着手挖這個地道的念头,這对那群闲的手痒、又精力充沛的家伙来說,正中下怀。
他也乐得有個隐秘的能气到林汗青的法子,索性就快速地行动起来,原计划今天就能打通的,现在竟然遇到這样棘手的問題。
当即宋书煜开始回忆和桑红在山洞裡的场景,把那個奇怪的公式给再现了出来。
然后开始详细地解释上边能够代入的数据,告诉他们得到的数据坐标,就是那块石头上承受力最薄弱的受力点,对着那個地方开凿或者爆破,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那群家伙当即就开始测量断层位置的数据,代入之后,就口算起来。
很快就得到了需要的数据,当即就有两個警卫操着凿子下去开凿微型爆破的穴眼,其他人开始计算合适的炸药剂量。
因为這是国外,炸药是违禁品,他们不想引起任何势力的注意,只能自己动手想法子了。
最后按着比例,把炸药降低到最安全的系数范围内,保证震动幅度轻微,不会传到地面上,宋书煜才点头应允了。
于是派人送进去,一群人就坐着等那两個爆破好手安放分配炸药,最后放了引线出来。
很久都沒有动手做過什么大活儿了,能這样做一件原始的大工程,這些人显然都很兴奋。
眼看着引线点燃,嗤嗤啦啦地爆着耀眼的火花一点点地隐藏到洞穴深处的黑暗裡,大家都兴奋地屏住了呼吸,等着那声轻微的震动声传来。
安放炸药的家伙掐着表算時間,把那无比敏锐的带着一根指针的圆形表盘放在地上,大家瞪得眼睛都酸了,等得心裡疑惑不断,那家伙只是眼睛死死地盯着表盘,半個小时之后,那根悬着的指针轻微地左右摆动了两下。
他抬手拿起表盘放入口袋,拍拍屁股上的灰尘,拿了放在身边的铁锹說:“成了,轮到第二小组下去清理土石。”
宋书煜也很认真地在感觉着爆炸的震动,他甚至也和那些人一样坐在地上,闻言道:“我沒有一点感觉,是不是再等一会儿,从這裡到那边,距离可不近。”
“我也沒感觉到一点震动,会不会哑炮了?”另一個警卫也有点不相信。
那個安放炸药的人站了一下,回過头:“那样的炸药量震动范围很小,爆炸的冲击波未必能传到五十米之外,而且,我已经从表上精确地看到反应,按时爆炸,至于效果是不是打了折扣,我就不能保证了,毕竟這法子刚刚才学到。”
宋书煜听他這么說,就点了头:“二组下去清理土石好了,应该沒事。”
于是就有四個人快速地带着工具和土框矮身钻了进去。
過来一会儿,只听得咚咚的脚步声响起,兴奋的声音传了過来:“爆破很成功,巨石碎裂,原地溃散,最远距离的石块不足五米,很神奇的爆破尝试。”
宋书煜一听也松了口气。
旋即那些警卫们就鼓起掌来,一個個对着宋书煜送出糖衣炸弹。
“头儿的绝学就是高明。”
“果然是高手,一出手問題就解决了,那個公式大家一定要记住,以后說不定需要保命哪。”
宋书煜把手一抬,示意他们噤声,之后他看着那個出来报告喜讯的家伙:“是不是石块有点大,弄出来有些费事?”
那警卫一听就笑了:“头儿真乃神人,沒有看就知道!
是啊,裡边的石块出现松动,碎裂的块儿都很大,压根儿不可能运送出来,他们让我来喊人,多进去几個,直接把碍事的搬运到僻静的角落,不耽搁人過就成了,這样還能起点支撑的作用;
而且,为了探路,四面八方都挖的有通道,索性用這些石块填了,也是個好主意。”
宋书煜笑道:“狗屁神人,不過是根据常识推知而已,爆破手是高手,大家以后多跟着学点,都下去干活去吧。”
于是一群人一哄而散,很快就都消失在洞穴中了。
宋书煜笑笑起身,拍干净身上的土,转身走出了窝棚。
一抬头就看到秦洛水笑笑地倚着不远处的墙壁,对他說:“啧啧,果然是被逼急了,无所不用其极,连這样阴险的招数都出了。”
“你說什么?”宋书煜面无表情。
“我說那地道你都不怕通到林汗青的院子裡?”秦洛水笑嘻嘻地探头往他身后看。
宋书煜抬手抓了他的肩膀,搂着他往外走:“這和你沒关系,做客的总要有点客人的样子,好奇心别那么强,你這家伙就喜歡窥探人的**。”
“让我看看——就一眼,我除了小时候看电影地道战时见過地道之外,生活裡這還是第一次看到,你就让我开开眼好了。”
秦洛水用力地站稳脚不愿意被他裹挟着走,装可怜地向他求情。
“走吧走吧,我哪裡就那么小气了,他们還沒有整好,等活儿做漂亮了,会让你长长见识的。”
宋书煜最看不得他装可怜的模样了,真是妖孽得要命,当即嫌弃地撒手。
秦洛水听得他应了,得意地跟在他身后离开,他等得就是這句话,要是整好了,估计這家伙早就从地道裡去找桑红去了。
“整好是什么模样?用爬着进去嗎?”
宋书煜无语地翻翻白眼:“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要是像狗一样地爬過去,我可不去看,過去了让人家看着灰头灰脸的,当成贼打了,就屈死了。”
秦洛水依然不知死活地說着让宋书煜听着十分刺耳的话。
“闭嘴,再說這样沒意思的戳心窝的话,我现在就让你下去练练狗爬钻洞。”宋书煜被他讥诮得挂不住颜面,当即就斜了他一眼,撩了狠话,成功地让秦洛水闭上了嘴巴。
“你儿子哭着到处找你哪,老太爷和保姆都哄不住。”秦洛水不甘心地解释自己为什么出现在這裡。
“你這家伙,早說啊!”
宋书煜一听就急了,当即一跺脚,快步就蹭蹭地就直窜主楼卧室,這家伙還在不紧不慢地给他贫嘴,再拖延一会儿,宝宝的小嗓子都要哭哑了。
刚刚走到一楼客厅,就听到宝宝的震天魔音:“啊啊啊——爸爸啊——”
那一嗓子带着可怜的哭腔和金属一样的穿透力,直冲宋书煜的耳膜,声音裡带着全世界都抛弃他一般的可怜凄楚,听得宋书煜的心发软发酸发痛。
“哎呀,哪個小歌唱家又在练着好听的爸爸歌啊!”宋书煜的声音裡带着笑意和安慰,声调扬得高高的,清晰地传递到了大厅内。
只见那躺在沙发上踢腾着双腿,紧紧地闭着眼睛,张着嘴巴哭得满脸泪水的小家伙,一听到宋书煜的声音,顿时就睁开了眼睛,一骨碌爬起来,仰头看着客厅门口,噙着泪珠儿的眼睛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宋大有抬手擦汗,松了口气坐在沙发上,保姆和两個陪着的警卫也都松了口气。
“宋一林,你的《爸爸歌》唱得越来越强悍无敌了,瞧瞧一圈人都被你的歌折腾得筋疲力尽。”
宋书煜推开大厅的门进入,看到儿子那哭得眼泪哗哗的小脸,大步走過去伸手抱了他,接過保姆递過来的丝巾,给宝宝擦干净小脸:
“宋一林先生,男子汉是不能动不动就哭鼻子的;
爸爸不在身边,只要有叔叔阿姨或者爷爷陪着就行了,你想要爸爸,他们可以帮你喊過来,爸爸有事情要做,不能时时刻刻地陪着你,請你理解;
而且小孩子哭着的模样也是很可爱的,因为這裡的人都很爱你,所以看到你哭就会心痛;
而外边很多陌生的坏人,就喜歡欺负好哭的孩子,看到哭着喊爸爸的孩子,就知道他把爸爸弄丢了,說不定就会动了坏心思把小孩子拐走,让他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天天逗着他唱《爸爸歌》玩儿。”
宋大有几乎是目瞪口呆地瞅着宋书煜抱着小家伙谆谆教导的模样,他从来不知道,這個沉默寡言的孙子,竟然会一口气說出這样长的一番情感充沛的话来,那眼底眉梢的温情,看着动人极了。
小家伙显然是听懂了宋书煜的话,只见他往宋书煜的怀裡一躲,四下看看:“坏坏——在哪裡?”
“坏坏?”宋书煜努力地地翻译儿子的话,旋即就根据他的神态推测,他口裡的坏坏显然是指坏人。
小家伙连连点头:“宝宝不哭——不闹——不要坏坏——不要拐走。”
靠——他這是在恐吓小家伙嗎?无论如何,成功地让小家伙止住了魔音。
“宝宝睡的時間太久了,咱们大家去外边草坪上玩玩行不?”宋书煜觉得這一会儿太阳也不毒了,小家伙要是不活动着耗费能量,估计晚上就又开始折腾了。
“爸爸——坏坏——坏坏来了。”小家伙正要下地,忽然看到走廊内走過来一個陌生的人影,当即就吓得连忙抱了宋书煜脖子,吊在他身上。
宋书煜连忙伸手搂住他的小身体,直起身看着来人,竟然是他妈妈张云萍。
只见她脸上妆容干净,衣服整洁,头发也梳得纹丝不乱。
“林林,這是奶奶,她专程从地球另一侧飞過来看你的,你见過她的照片,她不是陌生人,也不是坏人。”
宋书煜耐心地给躲着不露脸的儿子解释。
张云萍显然是被小孙子的魔音给惊醒的,虽然那哭声让她有点头痛,不過她依然不紧不慢地洗脸梳洗换衣服,她是那种天塌了也要整齐见人的女人。
此刻听到宋书煜這样介绍她,就露出自认为慈祥的笑容,走過去看小孙子,冲着他拍拍手:
“林林,让奶奶抱抱,可以嗎?”
小家伙随着她的靠近,揪着宋书煜衣服的小手,抓得更紧了。
“林林是個有礼貌的孩子,回头啊,给奶奶问好。”宋书煜连忙哄着怀裡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小人儿。
宝宝听宋书煜的话,好奇地回头,眼睛骨碌骨碌地看着张云萍的脸,半晌有些惋惜有些喜悦地說:
“不是——白发——老奶奶,是個——很漂亮——很漂亮——的奶奶。”
听着那奶声奶气的声音,竟然称呼她是個很漂亮的奶奶,尤其是小家伙說话的时候,微微地侧着头,眼神裡充满好奇和试探,那模样要多乖巧就有多乖巧。
张云萍顿时就忘了刚刚因为他的吵闹而引起的不悦,笑容从心底发出,从胳膊上的包包裡取出一面精致的小鼓,抬手引诱他:
“来沙发上坐了,奶奶教你玩這個敲着叮咚响的新玩具。”
說完之后,在宝宝直勾勾地望着那涂着红色漆皮的玩具小鼓儿的视线中,自己往沙发上坐了,一手一個小鼓槌,开始咚咚咚地敲着吸引他過去玩。
果然,宝宝看着她敲着小鼓发出声音,好奇地看了片刻,就经受不住诱惑,开始在宋书煜怀裡踢腾着要過去。
宋书煜沒有說什么,他能感觉出妈妈对宝宝的喜歡,不過,這第一次见面,竟然都沒有热情地伸出手摸摸抱抱小家伙,不得不說妈妈真的是不喜歡小孩子的。
能做到這样费心思地逗着小家伙玩,這对妈妈来說,已经算是十足的热情了,当即就弯腰把宝宝放在地上,只见宋一林小胖腿儿一粘住地,马上就笑嘻嘻地喊着:“漂漂奶奶——林林要玩——。”
然后就兴高采烈地扑到沙发边,伸出小手问张云萍要那神奇的能让小鼓发出声音的鼓槌。
张云萍一個一個地递到他的小胖手裡,两只胳膊开始交替上下,示意他這样的动作就可以敲击了。
那小家伙瞪着黑漆漆的眼睛,看看张云萍,看看手裡光洁圆润的鼓槌,旋即就开始咚咚咚地敲着玩了,他从来沒有玩過這样古色古香的小鼓,当即那兴奋的笑声伴着鼓声响遍了整個客厅。
而且很快竟然就有了节奏感,听着丝毫沒有嬉闹的噪音,反而听着那欢快的笑声,让人不由就好像感染了那喜悦的气息,露出笑容来了。
宋书煜坐了一会儿,抽空和妈妈聊了几句话,然后就那么悠然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小家伙成就感极高地变着花样敲击小鼓。
宋大有一時間手痒,就笑着到宝宝的另一边坐了:“這小子不错,這么快就找到了节奏,真真乐感好得不得了。”
张云萍马上就想到他是個难得的玩什么都能轻易上手的杂家,当即就对小家伙诱哄道:
“宝宝敲得真好听,太爷爷最会敲鼓了,要不要和他比试一下?”
小家伙正玩得兴起,闻言竟然真的停了下来,认真地看着一脸笑容、眼巴巴地盯着他手裡鼓槌的宋大有,犹豫了片刻,就很大方地把手裡的鼓槌递過去:
“太爷爷——敲鼓——”
這样乖巧伶俐能听懂大人的话,還能配合着做出互动,乐得张云萍和宋大有都笑得合不拢嘴巴。
宋大有当即就很客气地道了谢,接了小家伙依依不舍地递過来的鼓槌。
拿在两只手裡左右撂起互换,玩了一手漂亮的抛接游戏,熟悉了手中鼓槌的分量,然后一低头就郑重其事地敲击出了一阵很有魄力密集的鼓点,听得大家精神瞬间高涨。
宋书煜听后觉得一阵熟悉:“爷爷,這是不是小时候常听你敲的十面埋伏中的一段节奏?”
宋大有很漂亮地给了一個收尾,停住了,把鼓槌递還到小家伙的手裡,抬头笑道:
“是啊,你妈妈送的這一面小鼓可了不得哦,小虽小,却绝对是出自名家的手工,声音圆润,丝毫沒有破音。”
宋书煜听了笑着向张云萍道谢:“妈,一個小孩子耍的玩意儿,你费那么多的心思做什么,别把他惯坏了。”
张云萍一听宋大有一语道破她的良苦用心,儿子又這样明确地看出她对孙子的喜歡,当即笑逐颜开:
“你爷爷真是好眼力,這小东西确实是向一個早就退隐的蒙鼓世家要来的;
小孩子耍的东西才不能掉以轻心,這东西耍着,說不定咱们家就出现一個玩鼓的高手,而且,如果這鼓不好,今天不是也埋汰了你爷爷的水平啦。”
大家顿时都笑了。
小家伙拿着手裡的两個鼓槌,也像模像样地学着宋大有撂起,想也玩玩那個绝技,他当然不可能接住了,因为他一把双手裡的鼓槌撂得高高的,宋书煜已经眼疾手快地一弯腰把他抱开了,免得他那小脑门被那鼓槌砸到。
宋大有大笑着敏捷地一抄手,就把那两只鼓槌抓到手中,对宋一林示意:“宝宝,你的手劲儿還无法把握,先练练怎么击鼓,手劲儿大了,自然就能玩那個花样了。”
說着又把刚刚敲击的那一小段给重复了一遍,把鼓槌递回去。
小家伙连连摇头,踢腾着从宋书煜的怀裡下地,认真地仰着头說:“太爷爷——鼓鼓——我要学。”
“哎呦,這小家伙竟然這样好学,不得了了。”张云萍也被小家伙认真的反应逗笑了。
“很多小孩子喊‘姑姑’這样的字眼时,压根儿就喊不清晰,林林很少有吐字不清的情况。”保姆连忙殷勤地夸奖小家伙。
“太爷爷——敲嘛!”小家伙嫌弃地瞅瞅這两個夸奖人夸得毫无水平的长辈,跳着脚催促一边跟着傻乐呵的白胡子太爷爷。
“呵呵,好,太爷爷教你怎么玩。”宋大有也觉得這小家伙聪明得匪夷所思,当即就笑着很配合地收回伸出去的鼓槌,把敲击的节奏放慢分解了让他听。
敲一小节就停下来看看宝宝,看他沒有接的意思,就再重复一遍刚刚的节奏,然后就看到宝宝兴高采烈地伸手,他就把鼓槌递到宝宝手裡,小家伙就能模仿着慢慢地重复出他刚刚敲击出来的节奏,敲一遍望望他,再敲一遍再看看,等敲得顺手了,才把鼓槌乖乖地递還给他,眼巴巴地等着他教下一节。
张云萍和宋大有都被這奇异的一幕惊倒,惊叹连连,倒是那保姆和警卫都是相视而笑,他们早就被這小家伙的聪明劲儿给养成见怪不怪的习惯了。
宋书煜看他们玩得其乐融融,当即就对宝宝說:“林林,爸爸有事到院裡一趟,你是和爸爸一起出去溜达一会儿,還是和太爷爷一起玩鼓?”
小家伙头也不回,脸上露出笑容,脆生生地回答:“爸爸——去忙吧,林林——是個——乖孩子,不会——再唱——《爸爸歌》了。”
說完沒有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還回头专程对他摆手再见。
众人再次为他的萌态大笑,刚刚那個哭得地动山摇一般的小家伙和现在這個乖巧的小子是一個人嗎?
怎么瞧都不像啊!
宋书煜抿着笑意,转身出了客厅,把满屋的笑声抛在了身后。
秦洛水伸长腿儿,坐在旁边的沙发上,丝毫沒有在意宋书煜离开,他出神地看着鹤发童颜的宋老太爷陪着重孙孙玩得忘形,那眼神裡出现羡慕和神往,要是也生出来這样一個小家伙玩玩,生活一定会有意思很多。
……
宋书煜出了客厅,看看太阳已经西斜了,他快步走到楼后,关注一下进度,一会儿天黑那小子要是要妈妈了,他也有個对策不是。
而且那個鬼丫头竟然毫无声息就给他关机,真是让他想起就恨得牙痒痒,他恨不得现在就长了翅膀飞過去,打她小屁屁以示惩戒,唉,估计她也是无奈才這样做的,真的见到她,他关切欢喜還来不及哪,怎么可能会舍得打她的小屁屁;
估计最多也就是抱抱揉揉撩逗她一番,想来也是别有一番风情的。
這样YY着,某人觉得老脸有些滚烫。
额——怎么刚刚分开几個小时,就开始思念了,這滋味真是难熬。
這样想着很快就到了后边的简易棚处,只见裡边好几個人正坐在地上休息,看到他进来就笑着告诉他进度,地道已经挖通了,现在裡边的人正在安置声控的光源灯,還有人在对洞壁做最后的精细加工,把浮土给弄瓷实了,免得蹭脏了衣服。
宋书煜马上想到秦洛水刚刚的揶揄,不用灰头灰脸地狗一样爬過去,显然让他见到桑红的时候,不那么尴尬。
快速地换了迷彩的工装裤和背心,对坐在外边喘气的家伙說:“你们累了就歇一会儿,我进去看看。”
說着就大刺刺地顺着挖通的地道走了进去。
果然有正规工程兵的加入,這样的小工程算是小菜一碟,地道足有两米高一米宽,挖掘规整,瞧着大大方方,俨然正规的地下军事通道,一点都不是小毛贼挖洞的猥琐扭捏。
走了不上五米,拐弯处洞顶上竟然有声控灯亮了起来。
宋书煜咧咧嘴无声一笑:“這些家伙,做事情果然有固定的章程。”
往裡边走了几十米,丝毫沒有觉得气闷,细心一看,竟然還留了很专业的透气孔,宋书煜绝倒。
又走了一段時間,就听到前边传来杂沓的脚步声,看来那些清理碎石的人還在忙碌。
宋书煜侧身让過一個清理小块碎石的家伙,看着前边出现的三條通道,连忙回头喊人,问他们哪條是通往目的地的。
当即就有人小跑過来给他指了右侧的一條:“這條,其他的两條都是死胡同,前边到了碎石边,還有一個迷惑的路段,都是选右侧。”
“是不是有点复杂了?”宋书煜哑然失笑。
“不复杂,工程兵出身的强子說,這都是小儿科,這裡边還有一條很隐秘的通道是直接通往市内的,直线距离很近的。”那警卫显然很骄傲。
“你们都不怕有人发现了顺着来到咱们的宅子裡捣鬼?”宋书煜皱了眉头,這群家伙真是欠揍了,手痒也不能真的把這地道挖成個大工程啊!
“嘿嘿,多虑了不是?回头会有机关暗门的设计,谁要是不知道误闯了进来,进入咱们這個宅院的几率是极小的,只要你批准,這裡很快就会纳入咱们院内的防御监控網,而且,咱们要是走了,也会好好地伪装了填上,你就放心用得了,剩下的都是我們的事情。”
這警卫的嘴皮子利落,问一答十。
宋书煜也笑了,這事情是不需要他操心的。
当即就抬手亲热地捶了他肩头一下,沿着他指点出的路径往裡走了。
果然,又走了很久,才来到那块成为障碍的大石头。
那些石块被物尽其用,很多都消化在不远处的几個通道裡,有专业的人员在用水泥把石块往周围的洞壁上固定。
宋书煜走過去,竟然看到从這裡开始,竟然出现了足足有六條通道,通向四面八方。
他有些头痛:“怎么到处都是通道口?”
“這都是当初为了寻找能绕過去的途径挖掘出来的,本身是打算填上的,后来大家觉得沒事做的时候,可以抽空对這裡做個勘探规划,把這做成一個小型的地下通道,以后這附近地方,咱们想去哪裡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去哪裡了。”
马上有人殷勤地给宋书煜解释。
宋书煜一听彻底无语,這群人天天在高度紧张的氛围裡生活,现在难得過這样的松散日子,竟然都无聊到无事生非了。
他当即笑道:“你们就搁着劲儿折腾吧,别到时候把自己也弄迷糊就成。”
說完,他就往最右边的那個洞口方向走了。
“喂喂喂——头儿,你去哪裡?”
“怎么?”宋书煜回头。
“嘿嘿,你都不怕這是條死胡同?”
“不怕,担心你自己得了。”宋书煜撂下一句话,转身蹬蹬蹬就走远了。
“哪個小子嘴巴快告诉他正确方向的?”
“你皮痒了?给他指错路不是沒事找抽嗎?咱们挖這玩意儿本身就是为了方便他去找女人的。”
“口误口误,什么方便他去找女人的,是他去找自己老婆,這多正常理直气壮的事情,怎么从你的臭嘴巴一過,听着就那么刺耳!”
一時間七嘴八舌的斗嘴和笑声就热闹了起来。
宋书煜听到不由摇摇头笑了,這群家伙真是!
不過顺着往前边走了三五米,就发现這裡的道路有些狭窄崎岖,前边還有挖掘声传過来。
“头儿,整條通道已经通了,我們正在拓宽。”两個抬着土框往外走的家伙看到宋书煜笑着招呼。
“這么快!”宋书煜惊讶,从炸开那块大石头之后,過了不足两個小时,怎么就有這么大成效。
“强子那家伙拎着一张工兵铲在這土裡钻,比穿山甲也不差,他一個人冲锋陷阵,我們這么多人做后续润色工作,都追不上他,你沒有看到他挖洞的拿手绝活,啧啧,堪比钢钻头啦。”
這两個家伙正說着,他们后边就又過来了两個抬着土框运送挖出的散土的人,嘴裡不停地催促让他们快点走,别挡路了。
宋书煜连忙侧身靠边,让他们通過。
那两個人侧身抬着土框从宋书煜身边经過的时候,目不斜视,洞内只有一盏昏暗的灯,压根儿就沒有看出来是他。
“强子,收尾工作怎么样了?”宋书煜出声问。
“头儿?你過来了?”顺着声音,黑暗裡出来一個矮墩墩的年轻人。
“是我,挖通了嗎?”宋书煜问。
“挖通了,出口就在咱们预定的位置,沒有丝毫偏差,只是现在很不巧,不能上去。”强子說着招手让他過去,两個人猫腰顺着缓缓向上的坡度往上边走。
“出口不是在院裡僻静的竹林嗎?”宋书煜有些纳闷。
“咱们当初沒有考虑到竹林一角的凉亭,那亭子的地势有点高,晚上還不会有什么威胁,白天就不行了,很容易就会被凉亭的人发现。”那年轻人說着他们已经到了出口边了。
“现在凉亭有人?”宋书煜问。
“這倒是沒有发现,不過有說话声,我想等着晚上再做最后的一道工序——出口掩护,现在做太危险,被发现就功亏一篑了。”
强子沉稳地說。
宋书煜一听有說话声就心痒得不得了,他很清楚這是桑红母女所属的院子,說不定說话的人就是桑红啊,他觉得心裡猫抓一样痒痒。
强子抬手抓了他的胳膊,对他摇摇头。
宋书煜也摇摇头,看看出口,轻声說:“我就探出头看看。”
“不行,再有两個小时,天黑我保证你能安安稳稳地从這裡潜入,但现在不行,我們這出口只剩下最上边一层薄薄的土皮植被,谁知道上边是什么玩意儿,如果恰好就在凉亭的正面视线范围内,這不是自找死路嗎?
光天化日之下,林家的弟子那么多,一旦发现這個出口,咱们就太被动了。”
强子很耐心地保证加說服。
宋书煜一听马上就打消了侥幸心理,有些不好意思道:“额,开個玩笑,有点好奇這出口外是什么地方。”
“明白,心痒的人不止你一個,来這裡探头缩脑想看看的人多了,谁沒個好奇心啊!天黑!天黑了保证让你上去看個够。”强子說着脸上露出憨厚的笑意。
“成,忙碌這么久,你也累了,可以指挥着他们干活,你晚上不是還有收尾工作嗎?這出口是不是還要在外边做伪装?”
宋书煜问,他当然知道這样一個黑洞洞的地道出口暴露出来,会有多醒目,必须有安全又不起眼的建筑掩护,才能保障通道不被发现。
“沒事,都安排好了,也在等天黑哪。”强子感激地笑笑。
宋书煜知道天黑就能进入林宅见到桑红,一切等见到她自然就会有分晓,几句话问過去,他就能摸出林家大致的意图,心裡的石头落了地,唇角就有点掩饰不住的笑意,甭提多高兴了。
他悠闲地沿着原路退了回去。
乐颠颠地出了那個简易棚,往西望望,就看到太阳已经暗淡了色彩,距离天黑沒有多久了,逗逗儿子,吃過饭,把儿子哄睡了,然后就可以去找那個丫头了。
迎面看到秦洛水那家伙正在客厅外边台阶那裡对着手机温言软语地說话,一听那叽裡呱啦的英语调调,宋书煜结合他的神色,就明白這货是在给莱维斯打电话了。
眼角瞥到他的身影,秦洛水又說了几句,才意犹未尽地道了别。
“兰维斯的电话?”宋书煜眼裡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秦洛水一边点头,一边观察宋书煜的神色,這家伙怎么一转眼就像打了鸡血一样精神抖擞,有奸情!
“邀請她周末過来玩啊,看看我儿子那好学的劲头,我觉得很多与教育有关的問題都要向她這专家請教啊!”
宋书煜這回连声音都带着笑了。
秦洛水不动声色地挑了眉梢:
“要邀請她過来,你可以打电话预约啊,我和她是谈恋爱的,不是請她来免費做家庭教师的,别拿着我做幌子。”
宋书煜抬手摸摸下巴,這家伙這情绪怎么突然這样了,他回头打量了秦洛水一圈:
“哦?這是夏天,你怎么霜打的茄子一样蔫蔫的?难不成你被兰维斯甩了?”
秦洛水一听顿时嫌恶地呸了他一口:“滚一边去,那洋妞我們都沒有实质性的发展什么关系,甩什么甩,我秦某人這辈子還沒有被人甩的体验!”
“不是因为兰维斯,那就怪了,刚刚我提到她你干嘛有那么大的反应?不行,我现在就给兰维斯电话,邀請她過来做客。”說着拿出手机,一边拨号一边观察秦洛水的神色,這家伙不喜不躁,并无异常。
宋书煜拨通了电话,請教了一個小問題,然后就开始诚恳地請兰维斯過来做客。
兰维斯很爽快地应了,說周末就会過来的。
宋书煜笑道:“人家是公职人员,不是你手下的小模特,有大把的時間陪着你空耗,我够朋友吧,兰维斯周末過来,我会让保姆把她安排你隔壁的客房,或者,索性给你们安排一個房间?”
“宋书煜,别猥琐了,我們再饥渴,也不至于在别人家的客房裡鬼混!我琢磨你怎么忽然情绪就好了起来,连我的‘性福’生活都考虑到了,难道刚刚桑红给你电话了?有好消息?婚期定了?”
秦洛水嫌恶地皱皱眉,转而开始给他添堵。
宋书煜听他问的每一個問題都无解,知道斗嘴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不過一切等他晚上见了桑红自然都迎刃而解,当即就点头道:
“差不了多少,嘿嘿,有具体的好消息,自然就会通知你的;
不過有些人看着一脸的不爽,而且,刚刚在客厅你竟然就像隐形人一样,這可不像你,怎么,兰维斯走了,一個人睡,休息不好嗎?”宋书煜好笑地打量他。
“头有点痛。”秦洛水抬手指指自己的太阳穴。
“咱们随行医生在那边挖洞,我马上喊上来给你检查一下。”宋书煜一听他竟然不舒服,马上就收了玩笑的口气,很关切地打量他的气色。
“不用啦,我只是刚刚被爷爷蹂躏着输给他几局棋而已,我這大脑裡现在到处都是被我恶意毁了的大好棋局,删也刪除不掉,刷刷的往大脑裡涌入,郁闷欲死。”
秦洛水实话实說了。
“哈哈——怎么会!哈哈——你被抓了什么小辫子,输给他可真是有点难度。”宋书煜忍不住笑喷,转而一副同情万分的神色,想必他也有過這样的经历。
“怨我想轻松地赚了他這样的老模特去帮我展销会上走T台,可是放开手脚赢了他几盘之后,我手下竟然给我电话,說T台的材质在会场是统一规格的,防滑的透明玻璃砖和国内的摩擦系数不一样,有滑倒的风险,我怎么敢让他老人家上去冒這样的危险?
想要和他接触输赢的筹码,他竟然厚着脸皮說很容易,让我输给他就成了;
你也知道,输给他真是太不容易了,三局下来,我输得要吐,幸亏你儿子醒了嚎叫来着,不然,他還会抓了我不放。”
秦洛水想着就心有余悸。
宋书煜一听是這样的原委,顿时笑道:
“活该,你這货从来都算计别人,占尽便宜,偶尔被别人算计一次,瞧瞧你那德行,我爷爷那样的人你也有胆子让他给你走T台,你皮痒了是吧!
我家老爷子要是知道,绝对会骂死我交友不慎!
還有,听說你竟然用一件衣服的人情,赚取我岳母大人去帮你走T台,你這叫什么事儿啊,我都沒有顾上和你算账,就竟然变本加厉了。”
“呵呵,主要是因为现在T台上清一色的骨感御姐、美男小受多得让人沒感觉,咱们中国风的服装当然得有中国民族气质的人来穿了才能相得益彰;
林阿姨那身段气质,今儿她穿旗袍你也看到了,简直就是为穿我們设计的服装而生的,還有你家老太爷,那白须白眉,鹤发童颜,穿了中国风的男式服饰,T台上该多耀眼;
谁让你身边的人总是有這样能演绎服装意味的人,一般人哪裡能入了我的法眼。”
秦洛水解释得理直气壮。
“呦呵,你的意思是你让這些有身份的长辈给你当衣服架子,你還有理了?”宋书煜不乐意地质问。
“我哪有?不是为了放弃赢掉的筹码,不让他老人家去,我输棋输到吐血嗎?”秦洛水觉得更冤了。
“你吐血?你吐一口我看看?”宋书煜揶揄道。
“我這内伤,一般人看不出来,你就不要草菅人命了,走走走,进去看看我儿子敲鼓练到什么程度了。”秦洛水大刺刺地转身往客厅走。
宋书煜哭笑不得地很想磨牙,這货,他儿子,自己這個正牌老爸在這裡站着,他竟然大言不惭地說他儿子,真是误交损友呕死人。
不過看着秦洛水对宝宝那发自心底的喜歡之态,宋书煜瞬间就释然了,自己的宝贝疙瘩有人這样喜歡,他也很欣慰,于是也笑眯眯地跟過去看小萌孩耍宝去了。
……
好容易等着吃完晚饭,等着天光落尽,等着疯得精疲力尽的小萌孩睡着,宋书煜终于松了口气,他终于可以脱身了。
拨打桑红的手机,依然是关机。
小丫头心够狠的,如果今天地道沒有挖成,他就只能夜闯林府去找她了,而且碍于林汗青的面子,他连夜闯都得再三思量,只是担心着,估计要瞪着眼睛到天亮了,這样一想,越发觉得桑红這丫头可恶了,不打不压不足以灭他的心火。
宋书煜从容地在房间换了带弹性的作训服,软底无声的军警鞋,活动了一番手脚,临出门想了想還是用一個单薄的口罩护住了脸,万一遇到生人,也可以避下脸。
……
林青燃今天经历的事情和变故太多了。
尤其是到吃晚饭的时候,林玄玉竟然让大弟子专门過来請了她们母女一起吃饭,林青燃本身不想去的,但是听說大哥已经把大嫂母女俩都接了回来,就知道不去太失礼了,于是就带着桑红一起過去吃饭。
她们母女俩到的时候,家裡的餐厅坐了黑压压的一片人,林汗青一家和林玄玉坐在一张桌上,言笑晏晏,大嫂张桃依然還和早上一样,笑容温婉,不過细看的话,能看得出她的笑意是从心底发出的,不再像一张假面。
想来林汗青的劝說是有效的,他从父亲的话裡听出了深深的关切和体恤,反思自己对老婆的态度,也就多了些愧疚,他很委婉地把林玄玉的话转达给妻子听,让她知道她付出的一切,父亲都看得一清二楚。
张桃能走到今天的位置自然也不简单,她今天說走也不過是多少有点负气,主要是林玄玉本身就知道她预定了晚上的机票,竟然连一声挽留她的话都沒有,实在是心凉,就带着怨气打算走了。
如今再看到林汗青巴巴地追了過来,還带来了公公的充分肯定,她的心裡闪過一点点的惭愧,不過很快就被她压下了,她觉得自己沒有做错什么。
当然她们回来之后,大家都很客气,都做出一副不曾知道纪录片的事情,因为吃饭前林玄玉才又把三個女儿喊了過去,严格地告诫她们要对大嫂恭敬,如果大哥家庭不和睦,她们无论捞到什么好处也不会长久。
這姊妹三個也知道,如果真的逼着大嫂和大哥离婚,那就成凤凰城的笑话了,再换一個更沒有交情的大嫂来,哪裡還会有她们赖在娘家捞油水的机会,当即也都表示得很温顺。
于是,饭前林玄玉很郑重地說了对黄一鹤婚事的决定,告诉大家如果宋家拿出充分的诚意来,這個婚事還是最好的選擇,家人要齐心协力,给她们母女做好后盾,黄一鹤嫁得好,林家也会多一個政治靠山,无论从哪一方面說,也不算是坏事。
林玄玉這样发话,其他人自然都应声附和,再也沒有人敢嗤笑着拿那孩子的事情說事。
也算是一场其乐融融的家宴了。
吃完饭,桑红就扶着林青燃告辞离开。
母女俩默默地走着,各怀心思,忽然桑红想到黄博中告诉自己的事情,就很认真对林青燃說,欧阳的身体手术之后,并不大好,让她不要犹犹豫豫的,等再也沒有机会的时候,一個人懊悔伤心。
林青燃一听她突然說了這样的话,以为她看到自己和欧阳清柏下午一起在凉亭坐着說话的一幕,其实她也挺无语的,因为她到了现在大脑裡都好像放礼花一样朦朦胧胧,充满云裡雾裡一般的不真实幻觉。
不過迷迷糊糊地抓到了欧阳手术之后身体不大好的信息想了好久,才问道:“他不過五十岁,不好能怎么样?”
桑红为林青燃的钝感无语,她只是用力地搂住妈妈有些瘦削的肩膀:
“他手术之前,就被判定为只有三個月的時間了;现在恢复的情况不够好,那就是手术效果要打折扣的;
不明白這個人有多痴迷于科研事业,总之,他的身体透支得太厉害了,光鲜的只是表面,你不要被他故作健康的姿态蒙蔽了,還和他玩什么猜猜猜的游戏,老妈呀,很小的时候,我经常听到你因为他哭,或者一個人絮絮叨叨地和他說话。”
林青燃顿时红了脸,急切地要辩驳。
桑红只是安慰地拍拍她的肩:
“妈,沒有揭穿你老底的意思,只是帮你看清楚自己的内心,我不知道要多委屈才会哭出那样绝望的抽泣声,总之,喜歡就喜歡好了,别再计较当年的仇怨了,他不知道我存在,不然哪裡舍得丢你一個人承受?
经历這么多,让我明白,喜歡一個人是沒有理由的,即便他伤你极深,甚至几乎要了你命,可只要還有一息尚存,還是会痴痴地想着和他一起的過往;
有时候觉得爱情裡是沒有自尊的,在爱面前的男女都是要多卑微就有多卑微;
老天爷眷顾你又给了再次相遇的机会,要是再辜负了,以后估计你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林青燃被她說得眼圈发红,什么都沒有再說,默默地和她一起回了小院,直接就进卧室休息了。
桑红今天也累极了,尤其是看到林宁宁那笑得嚣张的脸,她心裡說不出什么滋味,恨是一定会有的,但是她又知道,豪门沒有秘密,只要她的脸在凤凰城林家的家宴上出现過,這事情很快就会被人挖出来。
林宁宁本身就是一個看不对眼的表姐,俗话說一表三千裡,又沒有任何的感情,她這样做也是情有可原的,为什么要生气呢?
本身就不是亲人,非要当做亲人让她帮着保守秘密,這不是为难人家也为难自己的事情嗎?
桑红這样一想,很容易就释然了。
她打开包包看看手机,想要开机,实在想宝宝了,想那個今天恰好赶過来给她解围的家伙,不過想到答应外公的话,就苦笑一下把手机丢到了抽屉裡,为了断了自己的念想,索性卡塔一声把抽屉也锁了。
好好洗個澡睡一觉,明天早上說不定一觉醒来宋书煜已经带人過来說亲了。
她的脸顿时就有些发烫了,连忙双手捂了小脸,暗想果然外公說的对,女孩子還是要矜持一些,婚事之类的事情只是想想,就觉得好害羞。
于是连忙拿着睡衣之类的到浴室洗澡,为了让自己心情好起来,桑红選擇了唱歌這样的途径。
唱什么呢?
網络上流行的《小蛮腰》挺重口的,她恰好听了几遍,竟然就记住了,当即把浴室的门关严实了,一边洗澡澡一边唱着小蛮腰。
而且幻想着這就是宋书煜唱的。
宋书煜从地道裡出来,发现手下已经用极茂盛的冬青树配着周围做了景致,沒有人会发现他是突然从地下冒出来的。
他轻手轻脚地借着路灯,观察了一下环境,顺着竹林边悄无声息地往主楼桑红的房间溜去。
他選擇最简单的法子,直接攀上二楼进入桑红的房间,房间亮着灯,他小心地躲在窗沿边观察片刻,确定房内空无一人,他抬手捻起铺在床上整整齐齐的旗袍,看到丢在一边的丝袜和小内内,那脸瞬间就开始发热,继而是全身发热。
這丫头显然是去洗澡了。
宋书煜轻轻地把房门推开了一個缝隙,外边就传来了啦啦啦的歌唱声,他顺着声音找到源头,看到对面那透着灯光的亮窗,知道那就是浴室。
他看着那紧紧地闭着的浴室,左右扭扭脖子,关节发出咯咯的细微响声——這小妖精,竟然還有心思唱歌,亏他那么担心她受委屈,她竟然连洗澡都在唱歌。
這该多乐才能唱出来啊!
她唱得什么调调,怎么听着嗯嗯啊啊的那么——那么——YD来着?
他的大脑裡猛然就迸发出一個念头:“进去看看,顺便和她一起洗個澡?”
旋即就摇摇头,在家裡他才洗過的,忍着那百爪挠心,决定還是直接在房内等着她洗的香喷喷地過来再享用好了。
------题外话------
妞们,文文铺得长了,完結有点难度,担心大家等急了,先上传一半,剩下的一部分保证在本周日下午六点上传,請大家用订阅来表示对水水辛苦码字的支持,真诚感谢!
:https://www.bie5.cc。:https://m.bie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