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七章鬼手非命
冷谦见到洛冥非,难免多看几眼:這人在钦天监這么低调,還以为只是個神棍,沒想到一手围棋這么厉害。
冷谦对洛冥非客气了一句:“洛先生棋艺超群,在下佩服!”
洛冥非当然也认得冷谦是孝亲王啊,听他对自己自称在下,那便是不愿暴露身份了。当下回道:“黄公子,客气!”又转向梅子墨,问道:“梅庄主,等下见了那位高人,不知该如何称呼啊?”
梅子墨想了想,答道:“他只說過,姓桑!”
冷谦迟疑了一下,還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梅庄主又怎能确定,那位桑先生是破解這‘天命棋局’的第一人?”
梅子墨笑道:“這位桑先生与我‘天元庄’也算有些渊源,這‘天命’棋谱便是他交给梅某的,解局之法,也是他给梅某的提示。”
冷谦好奇地追问了一句:“莫非這‘天命’棋局就是這位桑先生所设?”
洛冥非笑了笑,忍不住插嘴道:“非也!据在下所知,這‘天命’棋局已有近百年了,一直无人能破,這位桑先生,倒是百年一遇的奇(棋)才啊!不知道這位桑前辈到了沒?”
梅子墨正要回答,楼云裳扶着如玉,终于是来了!
如玉:前辈嗎?不敢当,你才是我的前辈啊——“鬼手非命”!
如玉抱拳拱手:“抱歉,抱歉,劳各位久等,在下沒有来迟吧?”
当然沒迟!余林晚又是踩着点来的。
(冷谦:你這名字起得,大概是“临”近時間,不“晚”就行!
如玉:沒错啊,你们早到了,不也是多“余”嘛!)
洛冥非警惕地看着你两個带着黄金面具的人,皱了皱眉道:“不是說需要单独前来嗎?”
楼云裳冷冷道:“我這后辈身子弱,沒我扶他,只怕半天都爬不上来。”
如玉嘴角微微一抽:……我哪有這么弱!
冷谦嘴角微微一抬:……她沒那么弱吧?
洛冥非正還想說什么。
楼云裳接道:“我就送她到這裡,你放心,我不进去。這下棋,我看不懂,也沒兴趣。”
楼云裳撇撇嘴,一副不屑的模样。
冷谦突然笑着接道:“這位余兄弟不介意的话,在下也可以扶着你一些。”
如玉:哈!扶我?他說這话什么意思?冷子君不爱管闲事的啊!他认出我了?应该~不会吧?认出我的话,不是应该冲我发火,或是直接把我赶走嗎?
“呵!呵!”如玉干笑两声:“不敢有劳天使!”
你可是钦差啊,谁敢让你扶?
大概是觉得有些尴尬,如玉打开折扇,给自己扇了两扇,這折扇如玉觉得用得還挺习惯的,都有点不想還给余枫眠了。
扇风带香而過,冷谦不自觉地嗅了嗅鼻子:你?今天你身上的药香味,好像有点不一样……
梅子墨领着冷谦、如玉和洛冥非进去,直接引他们上了顶层的棋室。
梅子墨介绍:“這间‘单关’棋室,是我‘天元庄’历代庄主的静修之地。”
這是“大关楼”的顶层,三面开窗,楼梯上来這面因为靠山,基本贴着崖壁,自然是无法开窗。
如玉:這分明是個观景的好地方啊,你们竟然用来静修?在這~能静得下来嗎?
這“大关楼”還真是個观景的好地方,特别是這顶楼,三面窗户,景色各有不同。一面可以看见山坡上的青色梯田;一面远远对着另一座山峰,观那翠叠层林;另一面远眺一池湖水,碧浪连天。
這棋室除了中间摆着一副棋盘,靠楼梯口的那扇窗下设了一张茶台,其余空空如也。
正对着楼梯口的那扇窗前,站着一個白袍人,身材欣长,略显清瘦,背对着来人,正望向窗外。
梅子墨对他拱手行礼,并向他引荐:“桑先生,這两位便是昨日破‘天命棋局’的棋友。”
那白袍人转身,却依然看不见他的面容,因为他戴着一张虽然描绘了五官,但是完全无悲无喜的白色面具。
只一眼,洛冥非的面色瞬间惨白,脱口而出:“是你!不可能!”
冷谦:?
冷谦失去知觉前,只听到了洛冥非這句。
梅子墨立刻接住冷谦软倒的身体,心裡叹了口气:哎!尊主,這可是钦差啊,您都敢给他下毒。
如玉看了眼冷谦,内心也轻轻叹了口气:哎!抱歉!只是黄凤蜜与青凰香,让你睡一觉而已。
如玉让梅子墨在冷谦的早餐饮食中都加了“黄凤蜜”,又在自己的折扇上撒了“青凰香”。這两种“蜜”与“香”原本都无毒,但当“青黄相接”会使人昏睡,只是时机不太好控制。
所以,如玉這上楼梯时,還一直不停地扇扇子,冷谦走在她身后,只觉得香风阵阵,清凉又清甜。
冷谦两天前,闻到如玉身上那特殊的药香,又听到如玉的那句“生意人”,就开始怀疑,加上梅若华說,如玉可能早就知道怎么解這“天命”棋局,就基本确定了這位余林晚,极有可能是她。
余林晚!以前在“漱玉斋”,那谭掌柜不也是叫她“余小姐”嗎?
所以,這两天,冷谦一直留意着她,越来越确信,這余林晚应该就是如玉。
只是,冷谦很想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所以沒有揭穿她。
冷谦也想過,如玉来這裡,应该不是要对付自己,所以对她不仅沒有防范。更是在昨天,当冷谦看出来,如玉是想引這個洛冥非今日单独来赴会时,還出声帮了如玉。
本来想着,今天来可以探明究竟,冷谦哪裡会料到如玉還有這种手段,来对付自己。
刚走上楼,這“凤凰蜜香”自行寻了個好时机,恰好地发作了。
如玉对梅子墨挥了挥手,梅子墨便半扶半抱着昏睡的冷谦,下楼去了。
白袍人似乎在盯着洛冥非,突然轻笑了一声,问道:“不可能是‘你’?你以为我是谁?”
洛冥非看着這发生的一切,明白了:這梅子墨、余林晚和那位什么桑先生,是一伙的,他们要对付的人,是自己!
他们为的,除了自己這“鬼手非命”的身份,還能有什么……只是眼前這個白袍人?
洛冥非稍一迟疑,便反应過来了,施展擒拿手,向身旁的如玉抓去。
白色的身形一闪,白袍人已挡在了如玉身前,反擒拿手,一招便捉住了洛冥非的两只手腕。
如玉嘴角微微一笑,绕過他们,走到棋桌边坐下,缓缓开口道:“他自然不可能是老师!淳渝师长应该很清楚呀!师长請坐,与弟子对弈一局,如何?”
如玉竟然叫洛冥非“师长”?說着,還对他做了一個“請坐”的手势。
闻言,洛冥非忍不住问了如玉一句:“你~是淳一兄长的弟子?”
如玉点头应答的同时,白袍人指出如电,封住了洛冥非的穴道,让他手足乏力。
洛冥非苦笑了一下,明白自己根本不可能是那白衣人的对手,刚才看到那個面具,实在太過惊讶,沒有反应過来。
当时如果自己能出手控制住那個不会武功的余林晚,說不定還有机会逃走。
但现在……
洛冥非缓缓走到如玉的对手位,刚坐下。那白袍人居然又突然出手,点了他腿上的穴道,让他不再能自由走动。
洛冥非:……
洛冥非面色一沉,对如玉道:“你既然叫我一声师长,怎能容忍他這么对我?還有,让他把那面具拿下来,那是你老师的面具,岂容旁人亵渎!”
如玉冷笑了一声,道:“老师已经不需要這個面具了,淳渝师长不是应该很清楚嗎?一個面具而已,给其他人,又有什么不可以?”
洛冥非一愣,立刻瞪大眼睛,看向那個白袍人:“难道,你继承了‘天眼’?”
白袍人摇摇头,摘下了面具,露出他无双的容貌——龚子玺!
龚子玺双手抱胸,斜靠在一旁的柱子上,略带惆怅道:“淳一先生,既然已经不是‘天眼’,這面具,也就沒有意义了,不是嗎?”
洛冥非也缓缓点了点头:“是啊,淳一兄长,是他放弃了“天眼”,自愿沦为“鬼手”!”
洛冥非又转向如玉:“你既然是淳一兄长的弟子,为何要使出這种手段对我?”
如玉淡然一笑:“弟子,一直找不到师长您,不得已,才使些小手段。听說,师长您素来爱弈,不如,与弟子对上一局?若弟子赢了,就請淳渝师长,将那‘天玑’令,交還给弟子吧!”
对局?天玑令?
洛冥非看着如玉,好像明白了什么:“你才是那破解‘天命棋局’的第一人?”
如玉笑答:“是!”
如玉手上落子不停:“此局,是弟子破解“天命棋局”后,延伸所得,弟子给它取了個名字——‘非命’。不知,淳渝师长,可有兴趣解之?”
“非命!果然,破天命者,即为‘非命’!”洛冥非重复了一遍,又像是在自嘲。
……
“鬼手非命”并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代号,一個能历代传承的代号,与之对立的另一個代号叫做:“天眼无形”。
“天眼”者,可窥破天机;“鬼手”者,能篡改天命。
“天眼”无形:窥探天机者,不应见容于世,所以“天眼”都会戴着面具。
“鬼手”非命:篡改天命者,必遭天地不容,所以“鬼手”都非寿终正寝。
這段氏家族,从东晋建国起,每一代“天眼”都是东晋的国师,而“鬼手”则隐在其背后。一明一暗,辅佐东晋冷氏帝王。
這一代的“天眼”段淳一和“鬼手”段淳渝,本是一对嫡亲兄弟。但三年前,双方却发生一些……之后,段淳渝化名洛冥非隐于晋都洛阳,而二十年前,就离开东晋,化身“天玑阁主”水亭逸的段淳一,却……
洛冥非忡怔片刻,看着如玉布下棋局,不由入了神。這段淳渝還是真的爱棋如痴?
洛冥非看了好久,才回過点神,饶有兴趣地对如玉点头道:“好,好!容我一试!”
洛冥非說着,从袖中,拿出一块帕子,擦了擦自己的右手手,似乎在表示对弈的尊重。
然后,洛冥非将手放入棋篓中,将篓中的棋子,抓起又放下,仿佛在思索着如何落子,只是无意识地重复着手指抓放棋子的动作……
如玉的嘴角微微一挑,龚子玺却暗暗皱眉:這個“鬼手”,只怕還想耍手段……
洛冥非终于拈了一枚黑子出来,却還是犹豫再三,最终抱歉地开口道:“你這‘非命’之局,实在精妙,可否给我提示几招啊?”
說着,洛冥非将手中的黑子递向如玉。
龚子玺抱着双臂的手,暗中紧了紧。
如玉淡淡地看着洛冥非,并沒有伸手去接那枚棋子,犹豫了一会,才缓缓开口道:“那~既然淳渝师长想要弟子先提示几招,弟子也有個小小的要求:弟子每落一子,都請淳渝师长如实回答弟子一個問題,可好?”
洛冥非似乎求知心切,立刻答应:“好!”
如玉這才一笑,却仍然沒有接洛冥非手中的那枚黑子,而是直接拿過黑子的棋篓:“弟子觉得,一個提示,师长怕是不够的,怎可总劳烦师长帮弟子递棋子呢!”
洛冥非扫了那棋篓一眼:反正都一样……
如玉落下一枚黑子,笑问:“师长,這着可需要弟子解释?”
洛冥非摇摇头:這~沒什么特别的呀?就按正常棋路来的呀,還以为這‘非命’跟那個‘天命’一样,要反向思考呢。
如玉笑着接道:“那,請师长回答弟子:‘天玑令’,师长藏在了何处?”
洛冥非:我现在告诉你一個地方,难道你可以马上派人去找嗎?
洛冥非回答:“在我京中的书房,书柜裡的暗格之中。”
站在二楼楼梯口追风摇了摇头,抬头对着楼上,用口型比了一下:那個暗格裡沒有。
如玉第一天就觉得這個洛冥非可疑,就传书到京城,派追风和扶风把洛冥非京中的宅子翻了個遍。
追风第二天便连夜赶来汇报:虽然沒有找到“天玑令”,但确定了洛冥非就是段淳渝的身份。
因为书柜的那個暗格裡,不是“天玑令”,而是段家世代相传的掌门令。
龚子玺站的位置刚好看着很清楚,龚子玺冷笑了一声:“刚才可是說好的,要如实回答。”
洛冥非一惊:你们不会已经搜過我京中的宅子了吧?
想想也是,自己已经离京五天了。
洛冥非顿了一顿,沉声道:“‘刚才說了,你赢了,才将’天玑令‘给你,现在一步棋,就想要這’天玑令‘了?”
如玉笑了笑:“淳渝师长說的是,那弟子走三步如何?只是劳烦师长执白子吧!”
這局面,白子胜算极大,本是要让黑子来破局的,洛冥非原以为跟那“天命”棋局一样,可以由黑子先行几步,沒想到一上来就是要对弈。
洛冥非想:就算我棋艺不如你,但這局面,黑子已经九死一生了,我不可能還赢不了你吧?
但,洛冥非思考了好一会儿,還是沒落子,实在是白子的局面太好,選擇太多,反而不知道怎么选了。
如玉看着洛冥非手中那子,迟迟无法落下,等了半刻:哎!我沒那么多時間跟你耗啊!
如玉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师长,弟子今日沒有那么多的時間陪师长解局了。师长若能如实回答弟子三個問題,弟子就将這‘非命’棋谱奉上!”
闻言,洛冥非眼中闪過一丝不明的神色,突然冷笑了一声:“我若不愿意回答呢?”
龚子玺立刻走上两步。
洛冥非转头看着他,冷笑着缓缓道:“你若不想他变得跟他的老师一样,尽管对我动手试试。”
龚子玺沉声问道:“你刚才在這棋子上动了手脚?”
洛冥非双手交替束到袖中,不再說话。
如玉看着自己两指捻着的那颗棋子,轻轻叹了口气道:“跟老师一样么?”
顿了一顿,如玉一字一字道:“凝-冰-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