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0章 不和解
轉頭,顧碩睡在她的身邊,小臉紅撲撲的,踢了被子,臉上有微溼的汗。
他們主臥的被子厚,孩子睡熱了。
餘念起身走到顧碩身邊,將他的連體衣脫掉。
自從她給這個小傢伙買了連體衣,他就再也沒穿過那些古板如大人一般的睡衣了。
餘唸的手不方便,只能一隻手操作。
她緩緩的解開了顧碩的扣子,不捨得吵醒他,動作輕柔至極。
但好像還是驚動了那小傢伙,他好像還在睡夢中,迷迷糊糊的爬起來,將連體衣脫掉,然後又一頭栽了下去。
像是在夢遊。
餘念笑着親他的小臉,幫他重新拉好被子。
牀頭放這顧垣城用過的薄荷藥膏,她挖了點放在指尖輕輕摁着自己的太陽穴。
然後去浴室,洗掉手上的薄荷味。
心口的某一處就像是被堵住了一般,難受得很,這種難受讓餘念找不到出口,就像是在迷霧茫茫中一直走,看不到終點在哪裏,所以……必須一直走,一直走。
顧垣城呢?
在做什麼?
餘念離開了臥室,去了書房。
並沒有見這個男人的身影,然後下樓,他依舊坐在客廳的正中,擺弄着她買回來的那些聖誕裝飾。
時不時摘掉眼鏡,揉揉眼睛,又重新帶了回去。
餘唸的眉心下意識便蹙了起來,走到那個男人的身邊去拉他。
“不弄了,上去睡覺,熬夜對你的眼睛不好。”
顧垣城沒動,只是臉上帶着笑意,他輕輕拉了拉餘念讓她坐下,拿了個遙控器摁了個按鈕。
這一串彩燈,顧垣城剛剛接好的。
從屋頂一路繞過來,貼着客廳的四面牆的地面繞到角落的聖誕樹上,那聖誕樹被淺淡的光芒點亮,不停的變幻着顏色,格外好看。
“這是……我買的嗎?”
餘念眨了眨眼睛,她不記得自己買過如此繁瑣的聖誕裝飾品。
“對啊,你買的。”
顧垣城笑了笑,伸手將餘念攬進懷裏,又摁了個按鈕,彩燈滅了,聖誕樹冠上的星星燈又涼了,旋轉起來。
“顧碩睡着了?”
“嗯。”
餘念將腦袋靠在顧垣城的懷裏,能聽到他的心跳,很輕,不似白天那麼的有力。
他的臉上都是疲憊,想必是累極了。
女人慢條斯理的起身,用膝蓋挪到了顧董的身後,那還能用的左手輕輕摁上了他的太陽穴,緩緩的揉着。
一下又一下。
“累了?”
“是累了。”
顧垣城應了聲,這樣的話他很少說,他鮮少有示弱的時候,他永遠都是無所不能的。
可即使是這樣的顧垣城,也有疲憊的時候嗎?
餘念咬了咬脣瓣,有的話,她還是想問,可猶豫着又不知道該怎麼問出口。
手心裏微微的汗意,餘唸的目光投在那立在牆角的聖誕樹上,旁邊就是她的魚缸,魚兒們看到那樹都新奇的游到缸邊,一直瞧吖瞧。
她的呼吸有些彳亍,或許顧垣城是瞭解她的,單是聽着她喘氣的聲音便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石娉婷已經被行政拘留了。”
“……”
餘念有些怔愣,沒想到顧垣城會玩真的。
她以爲他在八層咖啡廳裏說的都是氣話,都是嚇唬人的。
畢竟石娉婷不是一般人,不看僧面看佛面,他總不能得罪她的父親。
“等你的驗傷報告出來,我會安排律師走法律途徑解決此事。”
“顧垣城。”餘念低低的喚他,目光定定的落在他搭在膝蓋的大手上。
“她父親不會出面保她嗎?”
“會。”
“石市長,他畢竟是市長。”
“嗯。”
顧垣城伸手拉住餘念那摁在他太陽穴的小手,牽着她挪到了自己的面前來。
他關了客廳的燈,這偌大的空間裏唯一亮着的就只剩下那顆聖誕樹。
高有兩米,逼仄的立在牆角,但因爲有光,一切都是柔和的。
“只要你在我身邊,就沒人能欺負你,這是小時候我就答應過你的。”
頓了頓,顧垣城又道,“還有,餘念,我會讓你心想事成、隨心所欲。”
餘唸的眼波迷離,昏黃的光影中,顧垣城的臉也變得柔和,那雙眼眸中好像有着什麼魔力,如網,她只消看上幾眼就像是能被那雙眼睛鎖住。
餘念不喜歡顧垣城帶着眼鏡看她,鏡片下的眸子太亮,她心慌。
餘念輕飄飄的笑着,大抵是性感的模樣。
“原來這是就被大佬包yǎng的感覺啊。”
她將腦袋扎進那個男人的懷裏,抱着他直挺的腰桿,“怪不得那麼多女人心甘情願傍個大款、找個靠山。不得不承認,想幹什麼就幹什麼的感覺真是太好了。”
“昨天的事,還有今天的事,我一定會給你個交代。”
顧垣城又道,伸手摸了摸她那受了傷的小臉,“這罪不能讓你白遭。”
顧垣城和餘念相擁着上了樓,兩個人暗搓搓的跑到客房去洗澡。
一起洗。
當然,餘唸的手受傷自然也沒有辦法自己洗。
澡洗好了之後,兩個人又擁着彼此回了主臥,挨着顧碩一左一右的躺下。
那小不點自然佔不了多大的地方,顧垣城的胳膊伸過來,便正好將這一大一小全部攬進懷裏。
“我關燈了哦。”
餘念側身過去想要關了牀頭燈,卻被顧垣城開口攔住。
“別關,就這樣。”
他摘了眼鏡,視線有些不打分明,只有光亮的正中心能看得到,其他地方都是虛影。
他側躺着,餘念也側躺着。
兩個人的眉眼和眉眼纏在一起,萬千情絲繚繞,話都不必多說,說多了都是矯情。
顧垣城就這樣望着餘念,目光炙熱。
那女人似乎被他看得發了毛,眉心一擰。
“快睡吧,不早了。”
“你睡,我想看着你。”
“瘋子。”餘念暗暗的罵。
“嗯,大概是瘋了。”顧垣城暗搓搓的回,摸了摸她纏着繃帶的手。
餘念很快就睡着了,顧碩就像是個天然的小火爐,抱着他睡到半夜被熱醒。
牀頭燈還亮着,牀上卻沒有顧垣城的身影。
這是今晚她第二次在睡着後又醒過來,滿屋子找顧垣城的身影。
書房門虛掩着,有光撒出來。
餘念脫了鞋子走過去,扒頭進去看。
他的電腦開着,那窗子上能映出電腦屏幕的昏黃的亮度。
那個男人立在窗邊抽菸,只能看到一個背影。
高大,英挺,足以讓無數女人趨之若鶩。
像石娉婷,就很喜歡他不是嗎。
肩膀寬厚得像是能扛起整個世界,好像只要有他在,天都塌不下來,禍也可以隨便闖。
只是今天這背影,有些許的落寞。
他能保護得了所有人,可誰又能保護的了他呢?
餘念不忍心再去打擾顧垣城,站在金字塔頂端的人總是很多很多的煩惱,是她這種凡人不能理解的。
默默的回到房間,睡去。
第二天,平安夜。
顧碩依舊早起去上學,明天正好是休息日,一大早他的朋友們就會來,一起喫午飯。
“咱家的地址記住了嗎?”
“恩,記住了。”
“好棒,記得告訴你的朋友們,明天到了樓下可以打媽咪的電話,我們下樓去接他們。”
“好。”
顧碩開開心心的揹着書包去上學了,餘念也像是個慈祥母親,站在校門口對他揮手。
今天是顧董親自開車來送他的,彌補昨天沒有接顧碩放學的損失。
車子停在路邊,男人的目光卻一直鎖在那道清麗的背影上。
她轉身,衣襬翩然的劃了個弧度,用左手捋了捋頭髮,大概察覺到了他的目光,展顏,淡笑。
像是一幅畫,美得讓人移不開眼。
“你昨天睡得晚,眼睛累不累,要不我來開車?”
“沒事。”
顧垣城淡淡道,發動車子,送餘唸到霍老爺子學生的診所去做物理治療。
“等治療結束後,我讓阿戰和小美來接你。”
“好。”
餘念點點頭,踮起腳吻他,然後進了治療室。
她沒有問顧垣城要去做什麼,這個男人總有成堆的事情要做,而餘念也一向懂事,知道如何才能做一個成功男人背後的女人。
……
拘留所外的停車場。
顧垣城的車子輕輕開到了一輛黑色帕薩特旁,停穩。
車子白色牌照,公車。
他拉開後車座的車門,擡腿坐了上去。
“石叔叔。”
顧垣城低聲喚道,算是小輩對晚輩的尊重。
態度不卑不亢,甚至看不出喜怒,只是一切清淡,平靜。
“垣城啊……”
那雙蒼老的大手伸了出來,想要拍在顧垣城的大腿上,可躊躇了一會兒,只摁上了自己的額頭。
“我這個閨女啊,被我慣得不像話。她媽媽一走,我更覺得心疼她,縱得她無法無天了。你讓她去拘留所待幾天,叔叔沒話說,她做錯了,就該罰,我絕對不出面保她,只是……待幾天就算了吧,叔叔跟你保證,等她出來,我一定派人嚴加管教,二十四小時盯着她,絕對,絕對不讓她再給你的……你的……”
老人大概是在思忖要如何稱呼餘唸的身份。
市面上衆說紛紜,有的說是是未婚妻,有的說是妻子,也有說是妹妹的。
思來想去,只說了句“女朋友”。
“叔叔絕對不讓那丫頭再找你女朋友麻煩,好不好?”
“……”
顧垣城沉默,不知道是不是在聽他說話。
而一個面容冷峻的男人悶聲不吭的時候最是讓人害怕,因爲猜不透他心底到底在想什麼。
石市長是不會出面保石娉婷的。
對於這種名聲大過天,不能讓人抓到一點錯漏的老人而言,他寧可讓自家女兒把牢底坐穿,也不會濫用私權。
一切依法辦事他尚能活下去,而他若念着父女感情,這點短處早晚會被人捏住,這烏紗帽,早晚不保。
石老爺子是個聰明人,自然不會以身試法。
“那段視頻我看了,是娉婷不對,那丫頭脾氣不好,見火就着,先不管你女朋友說了什麼,是她先動手的,就是她的錯。”
這話大概說得很藝術了,他大概已經見過自家女兒,含沙射影的表示是餘念激了石娉婷。
只不過這話能不能說到顧垣城心裏去,他就不得而知了。
“我昨天夜裏見過娉婷,她想見你一面,做個解釋,叔叔就舔着老臉拜託你了,去見見她,聽聽她的話。我自己的女兒我自己瞭解,她雖然脾氣不好,又總是高傲,可她不是個壞孩子,傷人的事,她絕對不會做,更不用說是傷害和你有關的人。”
“石叔叔也看過視頻了,石娉婷打起人來可絲毫不手軟,這就是您口中的,傷人的事她不會做?”
顧垣城四兩撥千斤的說道,他顯然不想再聽這樣的話,也顯然沒想對石娉婷趕盡殺絕。
“既然石叔叔親自過來,晚輩不能不賣您這個面子。”
顧垣城的目光望向窗外的拘留所,只道,“我會見她的。”
是老爺子自然是欣喜的,他不能用自己的職權去保釋他的女兒,便只能仰仗顧垣城這邊同意和解。
那個被顧垣城一直藏着的女孩,他見過。
大概也只是一面之緣。
很多年前,顧老爺子還在世的時候,一次生日宴上。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也是顧老爺子最後一次辦宴會。
他記得那個女孩,一直跟在顧垣城母親的身邊,很漂亮,在那都畫着濃妝的宴會上,清麗脫俗。
聽說是餘家孤女,餘家是老爺子也是記得的,百世的藝術世家,這樣家庭出來的女孩子,氣質性格自然不會差,不是俗物,否則不能得顧垣城喜歡。
只是……
石老爺子拉住了顧垣城,在他下車之前。
“垣城啊,有一句話,叔叔不該說,但還是得說。你那個女朋友啊,叔叔瞅着心機太深。那時候你爸還在呢,她可是一門心思撮合你和娉婷的,怎麼撮合撮合着,就把她自己撮合給你了?”
豪門中的事,複雜的太多。
虛虛枉枉,似真似假。
石老爺子自己記得的就有這麼檔子事兒,更不用說是聽他家閨女說的。
當真不是什麼善茬,不是個好姑娘。
先拋開自家女兒不提,石老爺子喜歡顧垣城,不希望他被社會上那些亂七八糟的女人纏住,影響了前途。
“垣城,若是交往,叔叔不說什麼,可若是結婚,你千萬要慎重。娶妻娶賢不娶色,這老古人傳下來的話,自是有道理的。”
顧垣城漠然。
餘念當時撮合他和石娉婷的事,顧垣城一直記得。
哪怕後來回了C市,她也一直盡心盡力的撮合着他們兩個,甚至連讓顧碩叫石娉婷一聲‘媽’計劃都想過。
他推開了車門,一條長腿邁了出去,臉上帶着苦澀的笑。
“石叔叔多慮了。人家啊,一直看不上我,是我非纏着她而已,她巴不得我娶別人呢。”
“這……”
石老爺子的話再沒說出口,顧垣城走了。
外面,開始下雪。
地表溫度高,那白花花的東西落在地上就化了,變成一團團陰溼。
石老爺子嘆氣,搖頭。
到底是什麼樣的女孩,能把顧垣城弄成這個樣子?
忽的,他很好奇。
這種好奇來源於顧垣城一切異常的表情,無緣由的護着,無理智的縱容。
還有那句‘人家一直看不上我’。
顧垣城走進看守所大門的時候,那輛黑色帕薩特已經開走了。
那是個在意名聲的老人,不能在這種地方待太久。
平安夜了,又下了雪。
他回去的時候要給餘念和顧碩帶禮物的。
巴斯光年是什麼……顧垣城壓根就不知道。
可餘念讓他買,他就一定會買回去。
“顧董。”
身後有人叫他,是負責辦案的警官。
顧垣城大踏步的走過去,和他握了手。
“您好。”
“您和我到這邊來。”
警官前方帶路,顧垣城跟在他的身後。
空檔的走廊裏,兩個男人的腳步聲清冽、乾脆。
“有關於和解的事兒,您這邊怎麼想?主要還是要看餘小姐的想法,畢竟受傷的人是她,最後簽字的人也是她。”
“我太太願不願意和解我不干涉。但從我的角度,不和解,走法律程序。”
顧垣城斬釘截鐵的說,似乎嚇到了負責此案的警官。
“那個,主要是這個事情,事關咱們這兒的千金,所以……我們都有些爲難。而且,剛剛走的那位也和我們交代了,說和您聊過之後,您會同意和解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