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他到底爱不爱他
涂好药后,宇文玺并沒有离开。他坐到了拔步床对面的桌边,托着腮注视着趴卧的谷雨說道:“我注意到你今天好几次看着我,都像是有话想說。趁着我现在心情好,你问吧。”
谷雨侧過脸,贴在软软的枕头上,正巧能够看到宇文玺的下颚。
宇文玺都已经开口,那么他要是還做出欲言又止的神态,无疑是在下宇文玺的面子。
他注视着宇文玺,满是不解:“主子,您是怎么会钟情陶二公子的?”
陶又夏的性子娇气,而且沾花惹草从沒停下過,他家主子不喜麻烦,最是应该看不上這样的人才是。
宇文玺听到他的话,目光深邃了一刹,安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吞吞地說道:“谷雨,你应该是知道我的身世的。”
宇文玺乃是当今圣上前任宠妃之子,只是宠妃梦美人在十一二年前不知道为何失了宠還丢了性命,连带着她的孩子也被圣上厌弃了。
有小道消息声称,是梦美人红杏出墙被发现,才会有這样的下场。
当年皇帝不是沒有做亲子鉴定,结果也能证明宇文玺确实是皇帝的儿子。
可是皇家要面子,并沒有光明正大的在众人面前鉴定,只是淡淡說了一句“宇文玺是皇室血脉”就再无下文。
所以,至今還有不少人怀疑着宇文玺的血脉。
谷雨虽然是十年前进来的,那会儿宇文玺能遇到他就是因为要去给母亲守陵,所以谷雨对這桩旧事還有所耳闻。
這属于宇文玺的雷区,他望着宇文玺,沒有敢随意答话。
宇文玺也并沒有让他答话的意思,轻轻一笑,眼神悠长:“当时有不少人說我是個野种、是個假货。虽然我那個皇帝爹已经說過我的血脉沒問題了,可他们還是不相信。”
“有一次我在后宫被一群大臣的孩子们堵住了,他们骂的特别难听。可是就在那個时候,又夏出现了。他帮我把那些人赶走了,還說相信我。”
“那时候,我见過太多觉得我是野种的人了,沒有人告诉過我,他会相信我。那时候只有又夏相信了我,還为我說了话。你叫我怎么可能不钟情他?”
原本对那些事一知半解,现在终于了解了缘由。谷雨垂下眼帘,轻轻地道了一声“原来如此。”
却不是相信的样子。
宇文玺看他嘴裡說着的和眼裡表达的完全不一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眯着眼睛促狭道:“怎么,你不相信?”
谷雨不想說谎,但又不知道怎么說,只能讷讷道:“不是的主子,我、我……”
宇文玺沒有追究下去的意思,微微佝偻了一点身体,整個儿倚到了桌上,轻易就换了個话题:“你问這個做什么?难道你喜歡上你主子我了?”
沒想到宇文玺会得到這样的结论,谷雨愣住,好一会儿才反应過来,声音都大了几分,连声忙道:“不、沒有、不是的!主子您相信我,我绝对不敢有這样的想法、也不会有這样的想法!”
谷雨說的并不出宇文玺预料,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当他听到谷雨說“不会有”的时候,心裡头還是烦躁了起来。
连带着猜到谷雨嫁祸顺利的好心情也消散了一些。
谷雨一直注意着宇文玺,看到他嘴角扯动了一下,下意识地翻身下床,差一点又跪到了地上。
只是這次,在他的膝盖還沒有砸到地上的时候,宇文玺就把他拦了下来。
瞪着這就算受伤害不懂得修养的小家伙,宇文玺着实有些哭笑不得。
“你這是做什么?我有让你认错嗎?”
谷雨细细打量着宇文玺,不明所以的摇了摇头,觉得宇文玺是又生气了,可是他又不敢說。
只能委屈巴巴的撇撇嘴。
宇文玺无奈的叹了口气,干脆揽着肩膀把人抱到了自己的腿上,两人一齐坐在桌边,谷雨僵硬的像一块石头。
“小谷雨,别总是下意识的认错。我会被宠坏的。”宇文玺拍着他的肩膀,小心翼翼地绕過了他上了药的伤口。
谷雨沒懂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一双清澈的眼眸裡面满是不理解的茫然。
宇文玺也不给他问下去的机会,顿了顿又說道:“你這次差点坏了我的事。我想了想,還是得跟你說一說我這计划,防止你這小家伙又坏我事。”
“說吧,有什么想知道的?”
……他哪裡是坏事,他就是沒被嘱咐要嫁祸,所以這個尾巴沒收漂亮!
但那能說是他办事不利么?他又不知道具体细节……
谷雨撇過头鼓了鼓脸,不让宇文玺看见自己的不敬。
他回過头的时候又是一幅木讷的样子,抓了抓头发问道:“主子,您对牧家下手,是想要挑拨陶家和牧家的关系,然后让太子和陶二公子生出嫌隙,您好趁机夺回陶二公子嗎?”
宇文玺伸手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你說什么胡话?你主子是這样的人嗎?”
谷雨摸了摸自己被敲的脑门,心說怎么不是。
他家主子他還不知道么?够不要脸、够阴险。
他這生动的表情取悦了宇文玺,宇文玺意外谷雨能够想出那样的答案,也沒有打击他這幼稚的想法。
“前些日子清明不是给我报了個消息么?我接到消息后发现陶家和牧家這联姻联的和沒有差不多。陶家那些人利用又夏和宇文衍的关系,在河道下游的地界收了不少民膏民脂,也正因此得罪了那边原本的大老板,也就是牧家人。”
“牧家人和陶家发生了一点冲突,死了几個嫡系的小辈。陶家這可是得罪狠了牧家。要不是宇文衍和又夏的联姻是那位定下的,恐怕现在早就吹了。”
宇文玺拨弄着谷雨的长发,轻笑了一声。
“我寻思這两個怎么看都是敌人,干脆就将计就计,受又夏的‘邀請’帮他掩盖了這件事,让他们顺利成婚了。”
宇文玺佯做唉声叹气,语气可怜道:“谁让我那么喜歡又夏,又夏提出的條件,我怎么能不答应呢?”
“地雷只有埋的够深,才能炸到更多的人。”谷雨听着呢喃道,完全不理会宇文玺的耍宝。
沒得到满意的表现,宇文玺捧起谷雨的脸朝着自己,眯起眼睛說:“小谷雨,你干什么不理我?你理理你這为了心爱的人,要帮他和情敌在一起的伤心主人呀!”
谷雨這几日被宇文玺养大了一点胆子,轻轻拍开了宇文玺的手,认真說道:“主子,您這般计算可不像是喜歡着陶二公子的。”
谷雨不是第一次质疑宇文玺对陶又夏的感情,他虽然沒经历過爱情,可是也能在王府裡的夫妇们之间隐约看到一点爱情的模样。
却绝不是宇文玺现在這個样子的。
這般计算陶家,简直是要把陶家往死路上逼。陶又夏要是沒了陶家,可就得降妃位了。要不是他出身名门,光凭男子這一点,他就和太子妃的位置无缘了。
谁能在這样的條件下說的出宇文玺喜歡陶又夏?
宇文玺听到谷雨的质疑并沒有生气。
他叹了口气,带着几分无奈地地点着谷雨的脑门:“感情并不是只有无私付出。每個人都有对待感情的态度。你知道,我本身就是個伪君子、是個自私自利的人。我贪婪、我无情,所以我才能說出‘江山美人我都要’這样的话。”
谷雨望向宇文玺,想反驳宇文玺說他是世界上最“善良”、最“好”的主人。可是他知道,宇文玺想听到的并不是他的赞扬。
這一刻,谷雨竟然又有几分期望,期望陶又夏能坐在宇文玺的身边。
那人一定能安慰到主子。
“小谷雨,我给你個忠告。你的主子我就是個渣滓。你爱谁都可以,千万别爱上了我。”宇文玺說到兴头突然抓住了谷雨的手,认真的看着他,眼神中不带一丝一毫的戏谑:“你是我养大的,对我而言,你能算半個亲人,是和其他影卫都不一样的存在。我希望在我登基后,你能够摆脱奴籍,成为一個良民,然后远离這個人心叵测的朝堂。這是一個哥哥对你的期盼。”
谷雨从来沒听到宇文玺這样的心裡话,听到這裡,谷雨微微张大了嘴,一時間竟然忘记了自己想說什么。
他迟疑了一下,然后义无反顾地抱住了宇文玺。姿势虽然难受,但谷雨却生出了更多想要为這個男人付出的心。
从来都沒有人告诉過自己,对自己有着這样的期盼。
谷雨的心裡溢满了感动。
“主、主子,谷雨一定、一定会的。”谷雨笨拙的說道。
宇文玺安慰似的拍了拍他,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吐出的热气都蹿到了谷雨的耳朵、脖子裡。
“嗯,我知道。”
他說道。
“我知道我的小谷雨是飞翔在天空的鸟。”
宇文玺的语调轻柔,却在谷雨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了几分似笑非笑的神情。
语调越是轻柔,眼神越是危险。
“我的小谷雨,是最自由的人。”
也是——
他会千方百计折断翅膀的金贵鸟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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