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别住山上
“什么叫为我?”铃兰搁下手中的簪子,透過帷帽的轻纱看了牡丹一眼,“莫說這鸿门宴本身就是为他而设,即使他真是完全不相干而被牵连,那也与我沒什么关系,反正随便换成什么阿猫阿狗,他都会挺身而出。”
接连几日都是阴天,今儿却难得地出了太阳。铃兰和牡丹闲不住,用過午膳便上了街。
为避免招摇,她二人都带了帷帽,薄纱低垂至膝,可隐在其中的窈窕身姿還是引来不少人追随探究的目光。
虽說今日的阳光的确喜人,但街上的人也相应多了起来,她们走了一会便失了兴致,半路又改道去了聚荟堂,想着若能买些首饰回去,也不算白出门了一遭。
聚荟堂的老板与春宵楼的姑娘交情都不错,见她们来了,也不特意招呼,只嘱咐伙计将最好的货拿出来,而后便任她们自己在店内随意挑选。
“话虽如此,但谁不知道对于和尚而言,戒律之重可堪比性命。更何况他名声在外,一向洁身自好,又明知這是圈套,却還一脚踏了进去。這份人情你难道能不认?”牡丹拿起一只耳坠,对着牡丹比划一番,又摇摇头放下,“啧,好东西,但不称你。”
“我可沒有上赶着领人情的习惯,這事儿怎么算也像是我在受他的牵连。”铃兰眼毒,一眼相中了一快料子和做工都极好的玉佩,也不多犹豫,招招手让伙计過来将其包起来,“這块玉佩就给你家小侯爷吧,算是我谢過他前些日子帮忙。”
“和他這么客气做什么。”牡丹嗔着,脸上却浮起红霞。
铃兰看破不說破,只露出揶揄的笑容,继续向裡走。
聚荟堂有百年歷史,鼎盛时期還有“天下珍宝七分都在聚荟堂”的說法,光店面都有三层楼,可得逛一些时候。
虽說這裡的首饰件件不凡,但也有优劣之分,分别用不同的盒子装着,按照品次放在不同的架子上。
最好的乃是“上甲”,大大小小的盒子都被玉石装点着,华贵而又不落俗气。但即便是“下乙”的架子,上面摆放的盒子也非凡品,虽是素净些,却也全是上好的沉香木,做了精致的雕刻。
可唯独有一個不知经了多少岁月的盒子,灰蒙蒙的全是磨损,看品相甚至不该出现在這家店面,却偏偏被放在了一众最珍贵的宝盒之间。
铃兰停下脚步,将裡面的东西取了出来。
這是一串念珠,颗颗圆润,表面光泽犹如黄翡翠一般,只是细看之下,却又布满了裂纹,像是冰面之下的海纹,看不清却全是故事。
掌柜不知什么时候绕到了她们身边,见铃兰盯着佛珠看,便笑:“怎么,姑娘对這個有兴趣?”
“不知是這是什么材质?如此轻巧,以往从未见過。”铃兰颇有兴趣地问。
“菩提子,白玉菩提子。”
白玉?
铃兰和牡丹惊讶地对视一眼,皆更仔细地端详起来。
這珠子虽瞧着好看,但并不玲珑剔透,又呈黄褐色,只依稀可见白痕,哪裡能与白玉有什么干系。
像是看透铃兰和牡丹心中所想,掌柜高深一笑:“白玉菩提并非是玉,而是佛树的种子,通体雪白,其光胜玉,這才称为白玉菩提。”
“种子?那也不是什么好料子。”牡丹从铃兰手上将念珠接過来,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响后又摇了摇头,递给掌柜,“我可瞧不出它的雪白了,莫不是卖不出去,积压太久,以至于变了颜色。”
知道她只是在玩笑,掌柜也不生气,十分小心地将念珠放回了盒子裡:“原先是白的,在人身边跟久了便开始泛黄泛青。”
“怎么?聚荟堂還卖别人用過的东西嗎?”牡丹笑道。
“普通人用過的自然不卖,可這串珠子的主人却是個高僧。早些年做云水和尚,游历四方,還去天竺朝圣。后几年又入了寺庙,讲经传道,行医救人。”掌柜原本像是陷入回忆裡一般,双眼裡尽是空茫,却在一顿之后又回到了俗世,看着牡丹笑,“珠子是平常珠子,可它受過天竺圣殿裡的檀香熏染,也经历過了乡村土灶的烟熏火燎;听了高僧名士的佛经,见了凡夫俗子的眼泪。我倒觉得放在上甲的這個位置正合适。”
“挺有意思的。”铃兰一直安静地听着,直到此时才开口,“包起来吧,我要了。”
直到已经回了春宵阁,牡丹都還反应不過来,拉着铃兰问:“你什么时候对這些东西感兴趣了?你不会是要送给觉净吧?你若真想听刘少平所說,拉他下水,那倒罢了。可你若是对他动了什么心思,我可要劝你少在他身上下功夫,妈妈早就說過,這辈子爱死人都不要爱和尚。”
铃兰好笑地斜她一眼:“你這儿都哪儿跟哪儿啊。不過是看到了珠子有意思便买了,我认识的也就他一個和尚,不送给他又送给谁。再說了,你瞧瞧咱们阁裡,不是妖精就是禽兽,难得碰见個清心寡欲的,我還不能逗逗他嗎?”
牡丹想了想,也觉得以铃兰的心性不至于這么容易就栽在觉净身上,于是放松下来,懒洋洋问:“那你什么时候给他送去。”
“過两天吧,明日刘少平還要過来呢。”
“那你真的要帮着刘少平拖觉净下水嗎?”
铃兰歪头想了想:“我找机会,先问问觉净吧。”
這话說得就像是一個狐狸去问兔子,毒蛇让我来吃你,你让我吃嗎?
画面感太强,牡丹笑得花枝乱颤,引来铃兰几個莫名其妙的白眼。
她们却都沒料到這两日春宵阁并不清净。
听說起因是城外遭了山匪,不少百姓不堪其扰,齐齐逃进城裡,又沒有生计,于是成群结队地挨家挨户讨要吃食,若讨不到,便不许裡面的人出去。
春宵阁一看就是個油水充足的地方,自然沒有逃脱被围堵的命运。
铃兰一方面担心這些难民失控,伤了阁裡的姑娘;一方面又担心他们惹了贵人的眼,被轰赶打走,愁得眉头不展,马不停蹄地安排人在旁边搭建粥棚,供给吃食,直到五六日之后才安生下来,這才有功夫去蝉鸣寺看看。
不知是不是近日犯水逆,铃兰竟又扑了個空,连着问了好几個和尚,都說觉净不在寺裡,若是细问,便又语焉不详起来。
铃兰不信邪,又打听一番,才终于有一個小沙弥泄露了实情:“觉净师叔犯戒被罚,迁至后山居住,不能有人探望,一旬之后才能回来。”
早就听說佛寺规矩严,若有犯戒的和尚,轻则罚斋,禁闭,重则杖责、逐出。只是铃兰却沒料到似觉净這样的身份,竟也会被罚。
再者說了,那日他饮酒犯戒,不過是在场的人才知,又怎会泄露到寺裡。必是觉净自己主动招认,這才被罚。
铃兰有些莫名的气闷,又觉得這也是意料之中。
只是若刘少平不肯罢休,他以后的麻烦怕不是关几日便能解决了的。
小沙弥年纪小,性子单纯。
铃兰再接再厉,又套话几句,很快便知晓了觉净现下的住处。
反正来都来了,她干脆上了后山。
绕着蝉鸣寺的外墙走到最后,沿着阶梯而上,走至山顶便能见到两间房子相依而建,虽不似寺裡那般恢弘,但也不算太差。
铃兰终于松了口气。
现下正值午膳时分,她上山时還在想,等到了山顶說不定正好碰上觉净动火,還可以蹭一顿面吃,只是现在周遭一片寂静,哪裡像是有人的模样。
铃兰敲了敲木门,等了许久也沒见人来开。
按照那沙弥的說法,觉净這几日本该待在房裡自省,不该乱跑才对。
她有些奇怪地绕到一边的窗户,努力捅开了一條缝,向裡望去。
整洁的房间,依稀能够看到床上像是躺了一個人。
按理說和尚不该在白日睡觉,觉净如此守规矩,必不可能因着无人监管便至寺规于不顾,难道是那日的酒還沒醒?
铃兰有些不安,又大力敲了敲门。
過了一会,屋裡终于传来动静,紧接着觉净便打开了门,见着铃兰楞了一下,嗓音中還带着初醒的沙哑:“铃兰姑娘?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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