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莲成想的不错,沒有她這個妇孺随行,应帝果然是弃了帝王出行的一切仪仗,干干脆脆的就骑马。
大军驻扎在与北戎军相距一舍之地。
元泓云自从得知元泓安在宫中大火中逃出生天的消息,就向元晖去信建言,先做出個态度,把人弄回来再說。
元晖不肯,這個人是名正言顺的王位继承人,接回来,他往哪裡摆。
无奈,元泓云只得又飞鸽传书聲明厉害:
父王,先把人弄回来,這人在我們手裡总好過在应帝手裡。您放心,从边城到京城,以太子仪仗相迎,走上個十天八天,什么变数都可能出。即使引人诟病。也总好過他被应帝当做一面讨伐的旗帜……
元晖总算被說服。
元泓云接到回信就派使者去炎夏军营向应帝提出,愿意接回前太子,归還王位。
元泓安不肯信他,死活不愿意现在回去。
元泓云听到回复,也不奇怪,决定轻车简从,亲自去敌营接人。手下都劝他三思,元泓云笑笑:“应帝既然明面上行堂堂之师,我去接人,他若是暗算岂不失信于天下。太子若是不肯回来,我便也在炎夏军营耗着。我看应帝敢不敢放我在他的军营裡。反正来去只有三十裡,我带上十八人足够了。”
正要起行,忽然帐外传来阵阵骚动,慌乱之中加杂着议论纷纷的哗然。
元泓云皱眉,“何事如此吵闹?”他治军极严,如此骚乱還是头一遭出现。
“王子,炎夏军中出来一百二十名身着孝服的北戎少年,在我們营外齐声诵唱……”
“诵唱什么?一次說完。”元泓云不耐的问。
“诵唱先王遗诏,說先王是死于王上之手。還說宫中大火也是王上主使,为的就是烧死太子。如今太子請得炎夏大军,要报复仇,夺回王位。”
元泓云脸色顿变,大声道:“立刻传令下去,那所颂遗诏乃炎夏人动摇我军心之诡计,若军营内敢有任何蛊惑言论出现,一律依军法处置!”
好個应帝,一时之间,竟在边城找了這么多北戎血统的少年。他就知道,元泓安留在应帝手裡,一定会坏事。偏父王不肯及早听他的话。
原本他与李宏,身份相当。此时应帝突来,乾纲独断。他却需要在事关元泓安时事前請示。近来,父王对他已多不信任。他若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从,肯定后院更是要失火。那时,說他拥兵自重,意图自立之类的谗言会源源不断传到父王耳朵裡。后方补给跟不上,那這仗還打什么。
“王子,那咱们還去接人么?”
元泓云挥挥手,棋差一招,“先不去了。”
“那外头的少年怎么处理?”
怎么处理,能杀嗎?那岂不是正中了应帝的计。說他杀害宣布先王遗诏,眼下确保军心是重要的。而且,這边开了营门,那些少年后面难保不冒出炎夏大军,趁机杀過来。但是,任他们在外诵唱,听的次数多了,军心难保不动摇。
应帝這是要逼他反啊。遗诏中口口声声都是指向父王,他若大义灭亲,归于元泓安麾下,是否可以弃一子,保全局?
不,即使他這么做,元泓安能容得了他?他们兄弟相争,才是应帝最想看到的。
可不這么做,又能怎么做呢?
元泓云此时才对那個盛名之下的帝王由衷的佩服起来,居然一出手就把自己逼入了這样进退维谷的境地。只恨之前派的几拨人马不争气,沒能让元泓安死在炎夏军中。自己当时该亲自出手的。
营外百多人的声音如一而颂,周而复始。那些內容北戎的士兵都快要能背了,虽然军令如山,不得议论,可是有部分人眼中已出现了动摇,如果那道遗诏是真的,太子是真的。此刻自身岂不是已背负了谋反之名?
元泓云的大帐忽然打开,裡头出来八名头戴面具的巫师,在帐前结阵起舞。
远处的山巅,应帝问元泓安,“他這是要請你父的亡灵?”久闻北戎巫蛊盛行,民众深信不疑,极有号召力。
元泓安点头,“正是。他想用請亡灵的方式来压制遗诏。泓云是由宗庙的大祭司养大的。他本来也是要继承大祭司之位的。”他的容貌已回复了七成,长得倒也不赖,只是要恢复如初就不容易了。
那八名巫师,都是有武功底子的,人虽不多,却是将营外百余人的齐声诵唱压了下去。
請来的亡灵对北戎士兵說的,无非是太子是假的,遗诏是假的。但效果却是极好,很快令摇摆的士兵又重新坚定了信念。
“跟這小子交手有点意思,让他们都撤回来吧。别把嗓子喊坏了。”
第一次对决,应帝小胜。因为即使有亡灵出来說太子、遗诏都是假的,但遗诏的內容想必那些士兵都记下了。难免一传十、十传百,要不了多久怕是北戎国内尽知。還是会起到效果的。
“看来,還得起你家王叔来收拾你的這位堂弟了。”元泓云的這個来历探子倒是沒有探到,看来還是要在元晖那裡多下功夫。离间计历来是百试不爽的,再是父子又怎样。自己中的蛊可经不起這样慢慢耗下去。
下山的路上,元泓安突然想起宗庙的巫师一共才十二個,怎么可能一下子来了八個。
“陛下,我估计那裡头只有三個巫师是真的,另外五個是泓云与他手下最得意的风云雷电四将。祭神之舞,泓云原本就会。他们只需教会四将基本动作就可以冒充了。”
应帝扫他一眼,比起你那堂弟,你小子的反应還真是慢了一拍。不過也好,這样的人比元泓云好控制。
莲成得知這件事,手裡的药杵停了一下,心头暗想,高手過招。可是,那個人站在那么高的地方,要和他并肩她還有得是距离呢。
老老师兄
北戎军自去岁突破炎夏的边境防线,一路直入,然后战线毕竟過长,当地人在官府带领下,坚决的坚壁清野,大量人口被移往临时的安置地。李宏的用兵不温不火,从容而行,与裴远分兵而进,互为犄角,已渐成合围之势。隐隐有要将北戎军一口吞下的气势。
而元泓云经此一役,已令大军后退三舍,以避锋芒,也是为了不致落入逐渐合拢的包围圈中。炎夏大军也立即往前开拔了九十裡,收回了两座城池。
“我們为什么不趁机追過去?”莲成趴在旁边问斜靠在椅上打盹的应帝。
应帝沒有答她,倒是问:“听說你把很多战地老弱送到你二哥那裡去了?”徐达一行人不便跟入军营,便留在边城。
莲成点点头,“我跟着萧老爷子去病房裡查房,听到几個年轻的士兵在哭。說是不怕死在战场上,就怕家裡的老弱日后无人照管。官府转移了大部分的人,但還是无法面面俱到。我听他說起老家有几十口人藏在山裡,怕已经断了粮,又怕老弱遇到野兽。所以让帐外的影卫去了十多人把人转移到边城。”
应帝敲敲桌边,“這样也好,银钱上有問題么?”
莲成摇摇头,“我爹還小有家底,那回云叔就說要去挖出来给我。反正也是抄家的漏網之鱼,二哥之前說干脆起了出来,看能不能派上用场,這回应该是派上用场了。军中筹的银子,還是专款专用吧。”莲成把自己手上的银子也通通给徐达划過去了。
应帝挑眉:“這么大方?”小狐狸大方,他可不能用岳家的钱,战后再补上吧。
莲成摇头,“当然不是,以后你要還的。我才不跟你這個小气鬼大方,而且是拿着娘家的钱大方。”莲成還是很记仇的,這家伙把她這辈子的月例都罚沒了。
“月例只是一部分,每年林林总总,你的收益起码還能有上万两。不然,就把你被罚掉的那部分都预支出来,让你二哥拿去操作。”徐达這回同他倒是一條心,整的高调的很。此刻都传遍了,宫中莲妃的娘家人在边地募银收留战乱中流散的孤儿、妇孺。還似模似样的召集了许多中青年妇人、壮劳来做劳力,算是以工代赈。战时的房产便宜,徐达還购置了半條街的空屋用于安置流民。甚至還請了大夫坐诊,請了先生教认字。他原本一直当這個大舅子挺迂腐的,沒想到做起事来還是有板有眼的。
“啊?他弄得這么张扬?”莲成倒是吃了一惊,然后了悟。二哥這也是在替她买好名声。
“张扬点,别人才知道去哪裡投奔,有人管吃管住啊。”应帝眉目一转,“今天郭仁泽跟朕說,朕身边那個宫女阿成的手艺很好。”
“這也是为了皇上您英明神武的名声着想。”
应帝笑笑,“朕才不在意這么多,你是为了自己自在吧。何况,你說你是宫女,人家還不是知道咱们睡在一处,呵呵。”
莲成脸一红,這倒是,沒人拿她当個单纯的宫女看待。转身想出去,被应帝拉住手腕,“今天還是别出去了。”
看他脸上笑得暧昧,莲成疑惑,“为什么?”
应帝把她拉回腿上坐着才說:“孔老夫子都知道‘食色性也’。今日劳军,朕也不能让那么多大小伙子成年累月的吃不上肉吧。”
莲成顿了半晌才說:“那敌人来了怎么办?”
“不碍事,轮岗。别出去了,還是這裡头清净。”
全军就只有应帝与北戎太子处有女眷,所以今日轮上的士兵,一大早便由将校领着在山谷瀑布下把自己洗刷的干干净净,穿上簇新的衣裳,等着营妓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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