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36 章
一口气吐出,看着蔺沈之毛茸茸黑黝黝的脑袋,蔚然忍不住的有些自恋,他說不定還挺有天分。
等他老了,他可以去天桥摆個摊。
蔺沈之剪头发他肯定给他免費。
蔚然心情不错。
蔚然绕到蔺沈之侧边,他原本是想看看自己的杰作,绕過去后却发现蔺沈之脸色有些难看。
“怎么了?”蔚然不解。
“沒什么。”
蔚然狐疑,不過也沒說什么,蔺沈之最近這段時間脸色一直不好。
“快去洗個头。”蔚然催促。
蔺沈之头发已经被他打湿许久,再继续這么晾着容易生病,蔺沈之身体最近本来就不好。
“嗯。”蔺沈之取下身上的报纸披风。
看着蔺沈之上楼去洗头,蔚然则赶紧收拾地上的报纸和头发。
蔺沈之洗完头把头发吹干时,已经是夜裡十点。
蔚然煮了蒸蛋端上楼看着蔺沈之吃完后,两人早早回房睡下。
翌日,吃完早饭预定好蒸蛋,蔚然早早的就去了工作室。
蔚然去得早,工作室都還沒开门,他习以为常,他掏出钥匙开门。
进门后,他径直进了会议室,打开电脑。
十来分钟后,上班時間還沒到外面就传来动静,蔚然以为是方正,等了半天却不见方正进门。
蔚然趁着倒水的功夫出门看了看,却在外面看见伍铭易。
伍铭易正开自己的电脑。
看见伍铭易,蔚然惊讶,伍铭易性格一直懒散,蔚然来了這么久经常看他迟到,倒是很少见他這么早就到。
看见蔚然,伍铭易也有些惊讶,拿着鼠标的手动作停顿了下。
“這么早?”蔚然去饮水吧台倒水。
“嗯。”伍铭易看向自己面前的电脑,“我還以为是方正。”
“他還有会。”
蔚然倒完水准备回会议室,临开门时,他突然想到之前招人的事,蔚然回头看去,“你现在有空,我們能聊聊嗎?”
现在工作室沒人,是個不错的时机。
伍铭易愣了下,下一刻,他脸色变得有些奇怪。
蔚然等了会。
伍铭易点点头,他看了眼自己面前的电脑,起身走向蔚然,“聊什么?”
“是關於工作的事。”蔚然开门见山。
說实话,他不太擅长這种聊天,他工作经验不多,但有些事情他必须和伍铭易說清楚。
伍铭易眉头皱起。
“我們准备招一批有经验的人再单独成立一個营销宣传部门,方正以后就负责营销部的活,我负责游戏的核心编写。”蔚然道。
“所以?”伍铭易并不笨,相反,他脑子一直转得挺快,他似乎已经有所明白,只是黑着脸不說话。
“我們的意思是希望你继续待在我這边,帮忙做之前安排的编写的活。”蔚然道。
他和方正在最初始的时候就给其他人安排好了每個人要做的活,配合他這边完善编写一些不那么重要的內容,伍铭易亦是如此。
事实上,方正之前招的那批人裡除了伍铭易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是有一定工作经验的,所以伍铭易的活反而沒有那么重要。
话音落,蔚然不再說话,只是看着伍铭易。
伍铭易已经黑了脸,“咱们好歹同学一场。”
“我們并沒有亏待你。”蔚然道。
伍铭易的工资并沒有比其他人少,他也并沒有比其他人做得更多,如果仅仅是因为他们是同学,所以伍铭易就必须被优待,那他们這游戏就根本沒办法再做。
伍铭易之前還想再拉一堆他同学进来,如果按照伍铭易的想法来,那以后他和方正還得每天好声好气地伺候着他们一群人。
蔚然不想把话說的太直白,但伍铭易却不這么觉得。
“有必要嗎?不就是個破游戏。”
“我們并不准备闹着玩。”
伍铭易不再說话。
就在蔚然都以为他肯定要生气时,伍铭易却转身回了自己的工位。
蔚然眉头皱了皱,盯着伍铭易看了会,见伍铭易只是黑着一张脸看着面前的电脑,他不再說话,端着水回了会议室。
稍晚些时候,方正来了工作室,蔚然把之前伍铭易的事情跟他說了。
方正一听這事,沒头立刻就皱起。
他现在已经有些后悔当初把伍铭易叫来工作室,当初他只是觉得大家同学一场,伍铭易又沒找到工作,能帮一点是一点,但沒想到现在却成了這样。
“你那边怎么样?”蔚然问。
方正已经在联系之前给他们投了简历的几個人。
“我打电话和他们聊了聊,個個都說有经验,不過都是外围职员。”方正有些头痛地捏了捏鼻梁。
外围职员通常是上级让做什么做什么,实际上一点人脉都沒有,手裡那点经验显然帮不上他们什么。
“对了,你之前不是說白鲸有個什么人?”方正看向蔚然。
蔚然几乎是立刻就想起。
之前他去参加白鲸的交流会时,金启黎曾经给他介绍過两個人,一個是负责游戏审核的于盛安,一個则是白鲸营销部门管理的王裙竹。
于盛安蔚然回来之后就推薦了微信给方正,王裙竹只是顺便提了一嘴。
王裙竹是因为搬家所以才不得不从白鲸辞职,他搬来的地方正好是他们工作室所在的城市。
這看似正和他们的意,然而王裙竹是从白鲸工作室出来的人,又是负责白鲸营销的总负责人,他這样的大神,想要請他的人排队估计都排到明年去了。
這都還沒算对方的各种待遇薪资要求。
想要請到他,谈何容易。
“他你就别想了。”蔚然掐灭方正那点妄想。
方正還想再說点什么,但想想,话到嘴边還是咽回。
王裙竹确实不好請。
两人再商量片刻,蔚然看了看官網正在缓缓上涨的预约人数,给自己充满电,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游戏的编写上。
他這游戏他之前几年就在不断地完善编写,大致的框架以及主要的核心內容基本都已经完善。
他這一遍再過下去后,游戏基本就已经算是完成了八成,只剩下一些细节需要补充。
眼见着马上就能搞定,蔚然愈发兴奋。
接下去好几天的時間,蔚然都把所有注意力集中在了游戏上,每天一到工作室一坐下就忙個不停。
他甚至還把之前的手提电脑带回了蔺沈之家,夜裡时也沒停下。
他一口气把他负责的那部分內容全部搞定时,已经是近十天之后的事。
完成一段落,最后的保存键按下时,蔚然直接从凳子上蹦了起来,兴奋的他恨不得抱着方正在会议室中转圈。
看着蔚然那满脸红光的兴奋样,方正却是忍不住地苦笑,這十天裡他已经招到人,营销部门也已经正式建立,甚至第一波的宣传都已经正在进行中。
但就如同他之前担心的那样,宣传的效果平平。
他在所有游戏平台都上架了他们那游戏的预约信息,但除了最初上架时各個平台给的那一小会露脸時間带来的流量,后面几乎就沒有任何反应。
好多平台的预约数到现在甚至都只有两位数。
方正也按照惯例,在各大社交平台註冊了官方号,發佈了游戏的相关信息,然而反响同样平平。
面对這,压力袭来,方正一時間都有些茫然,都忍不住怀疑到底是不是他们這游戏出了問題。
“你要不還是把王裙竹的名片给我。”方正看向正在电脑桌前伸懒腰的蔚然。
蔚然高兴完第一反应就是赶紧编了條信息发送给蔺沈之,要告诉蔺沈之這個天大的好消息。
蔚然看去。
“王裙竹的名片。”方正起身,一服豁出去要找人拼命的驾驶。
蔚然哑然,想想赶紧弯腰在办公桌上寻找,要找王裙竹的名片。
金启黎给他介绍了王裙竹后,他倒是把名片带回来了,但因为觉得沒什么希望,所以他也不记得他把名片放哪了。
方正见状,也赶紧過来帮忙找。
方正负责找桌上,蔚然负责找抽屉。
抽屉拉开,蔚然把抽屉裡的东西一样样的往桌上拿,他很快找到王裙竹的名片,同时被他找到的,還有被他藏在抽屉最底下的那封快递信。
蔚然把名片递给方正。
方正拿到名片,身心一口气,拿了手机出门去打电话。
蔚然注意力一直在那快递信上,他伸出手去,试图把那信拿出来,手指触碰到信封的瞬间他又收回,他把桌上的东西重新塞回抽屉。
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响起,蔺沈之给他回了信息。
“恭喜。”
“宣传进行得怎么样了?”
蔚然坐回凳子上,如实把方正那边的情况說了一遍。
“需要我找人问问嗎?”蔺沈之回复,蔺氏集团最近也有准备入手游戏行业的准备,他们之前就和白鲸合作了交流会。
蔺沈之也趁着這机会了解了不少關於游戏行业的事,现在蔚然偶尔說起游戏相关,他都能說得头头是道。
蔚然点开输入框,迟疑片刻,選擇了拒绝。
如果能有蔺氏集团的帮忙,那他這边当然会轻松很多,但他還是想自己试试。
他和蔺沈之已经离婚。
他想让蔺沈之看见另外一個不同的成功的他,事业上他或许不如蔺沈之那么出色,他无法达到蔺氏集团的高度,但他也有他自己想做且能做好的事。
他会变得成熟,变得有担当。
刚认识蔺沈之的时候,他大学才刚毕业,他懵懵懂懂,喜歡了那就是喜歡了,喜歡了就要用尽所有力气去喜歡,他只要能和蔺沈之在一起,那他就是死都沒有遗憾。
现在他却逐渐明白光是喜歡是不够的。
两個人只单纯靠着喜歡是不可能走完一生的,就算是那么爱他妈妈的他爸蔚云,也有和他妈妈吵架的时候。
而他和蔺沈之的第一次“吵架”,就以离婚收场……
他之前一直有些怪蔺沈之为什么不告诉他,蔺沈之明明有机会可以在他发现之前自己告诉他。
他觉得,再怎么样,由蔺沈之自己告诉他和由他意外发现,那对他来說都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受。
但现在他逐渐明白,蔺沈之不告诉他或许他也得占一部分原因。
他让蔺沈之害怕了。
曾经的他肆无忌惮地表达着自己对虫子的讨厌,他关掉落地窗還不够,還得在落地窗外喷一圈杀虫药。
蔺沈之碰了蝴蝶,他能拉着蔺沈之洗半個小时的手。
他已经不记得他做這些时蔺沈之脸上是什么表情,因为当时的他根本就沒在看。
蔺沈之并未多說什么,“如果有需要,随时可以告诉我。”
蔚然回复一個有着特别开心小人的表情包。
对话结束,蔚然手指在蔺沈之的头像上轻轻划過触摸。
他正准备关掉微信,动作间就发现蔺沈之名字下方的状态改成了输入中。
蔚然停下动作等待,蔺沈之還有话想跟他說?
蔚然等了许久,对面却沒有发来信息。
别墅中,沙发上,蔺沈之盘腿坐在沙发上,他把已经大得有些难受的肚子垫在抱枕上。
他看着手机上自己输入的那行字,手指悬空在发送按钮上方。
“我想和你谈谈。”
蔺沈之點擊输入框,刪除內容,重新編輯。
“我怀孕了。”
盯着那四個字看了半天,蔺沈之终究還是選擇了刪除。
他放下手机,到一旁去端了蔚然中午离开时准备好的蒸蛋,到吧台前坐下慢慢吃。
他有些走神,吃的漫不经心,等他反应過来的时候他已经把整碗蒸蛋都吃完。
他胃口越来越好,這也让他肚子更加撑得难受,吃完蛋,他起身绕着客厅走了一圈,开了落地窗出去看自己的花园。
蔚然再回来后别墅,他就把落地窗在重新关上了,他已经好几天沒有到花园裡来過。
他只是偷偷来一下,他撑得难受,等蔚然回来之前他就会把门关上。
在花园走了一圈,拔掉几株伸手就能够到的野草,又给花浇了些水。
蔺沈之看了眼温煦的阳光,搬了把凳子在花园裡坐下,要晒晒太阳。
坐下时他不得不一只手扶住椅背。
阳光太過温煦,温度又恰好,等他回過神来时已经是他一觉睡醒后。
看着已经不见阳光的天边,蔺沈之吓了一跳,瞬间清醒,他连忙拿了凳子要进屋。
他动作快,他把一切处理好重新偷偷关上窗户时蔚然還沒回来,這让他狠狠松了口气。
今天的蔚然回来得有点晚。
蔚然忙完所有,从工作室离开时已经有些晚。
他一路紧赶着开车回到小区在门口停下等进门时,远远的他就看见一道熟悉的人影。
于盛安正一脸茫然地站在小区门口,他似乎想要进去,在门口的安保人员沒让。
夜色照在于盛安的身上,莫名的给人一种彷徨不安的落寞感。一段時間不见,他好像一下苍老了许多。
蔚然进了小区,他想想,把车子停在门外的临时停车区后,又回了一趟小区门口。
于盛安已经不在安保室外,他已经走到小区外的绿化带裡,他一边离开一边不停地回头看。
“于盛安。”蔚然出声。
于盛安听见,顺着声音看来,远远地站在绿化带裡看见蔚然,他愣了下后才认出蔚然。
蔚然出了小区,小跑着向他跑去。
“是你,你住在這裡……”于盛安很惊讶。
蔚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直接跳過這個問題,“我看你刚刚站在小区门口,你想进去?”
于盛安是负责游戏审核的人员,而他们的游戏马上就要进行公测,在那之前,必须提交审核。
他并不准备走后门,但有個熟悉的认识的人终归是好事,若是审核不通過,也好有個人咨询具体是什么情况。
“嗯。”于盛安沒有蔚然预料中的惊喜,反而无法彷徨无措。
“你……”蔚然想要问出什么事了,但话到嘴边又觉得有些過于唐突,所以改了口,“要我带你进去嗎?”
于盛安愣了愣,他看向小区门口。
天色已经逐渐暗下来,远远望去,被黑暗笼罩的小区门口陌生而遥远。
于盛安犹豫了好一会,這才点点头,“麻烦你了。”
蔚然带着于盛安向着小区裡面走去,“你這是要进去找人?”
“嗯。”于盛安点头。
蔚然沒再问什么,带着于盛安进了门。
有熟人带,安保人员并沒說什么。
蔚然把人带进小区后并沒马上离开,而是跟着于盛安,要把于盛安带到他要找的人面前。
蔺沈之住的這小区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既然把人带进来,他就要负责。
于盛安进了小区后,他拿了自己的手机看了看,然后闷不吭声的在小区当中寻找起来。
他沒有询问蔚然的意思,蔚然也沒去问。
于盛安给他一种心事重重的感觉,這個寻找的過程更像是他在作什么心理准备。
蔚然耐着性子陪着。
大概十来分钟后,天色彻底暗下来时,于盛安在一栋别墅前停下。
看着于盛安,看着于盛安面前的别墅,蔚然脸色相当奇怪,因为于盛安站在了蔺沈之家的别墅前。
临停下时,于盛安很仔细地核对了自己手机上的地址,確認了地址沒错。
找到地方,于盛安深吸一口气,却沒能鼓起勇气按响门铃,他从门口铁门看向裡面。
从铁门的位置能够看见别墅左侧落地窗投进花园的光,那光亮让原本被黑暗笼罩的花园都变得亮堂,那也让整個别墅变得温馨。
“麻烦你了。”于盛安沒能按响门铃,這让他有些歉意,蔚然陪了他很久。
“你是要找陈寄云?”蔚然上下打量于盛安一圈后,有了個奇怪且让他不太舒服的猜想。
他第一次见到于盛安的时候就觉得于盛安眼熟,但当时他想了半天也沒想起来在哪裡见過于盛安,后来他也就忘了這茬。
但现在,看着面前人高马大的于盛安,他一下就想明白他为什么会觉得于盛安眼熟。
因为于盛安和他认识的一個人很像,那個人也长得人高马大,那個人叫作陈寄云。
“嗯?”于盛安脸上都是惊讶,蔚然知道。
“要进去坐坐嗎?”蔚然直接按了密碼。
于盛安愈发惊讶,“這是你家?”
因为自己的猜想而一身鸡皮疙瘩的蔚然被于盛安问地愣了下,他苦笑,“不是,不過我现在暂时住在這裡。”
于盛安哑然。
于盛安還沒弄明白是怎么回事,蔚然已经推开铁门带头向着裡面走去。
见状,于盛安在门口的位置犹豫了片刻,這才跟着进门。
临到裡面的正门,于盛安脚步慢慢停下。
“陈寄云這個点還沒回来。”蔚然道。
也不知道是嫌弃他煮的饭难吃還是不想看见他,自从他住进来之后,陈寄云夜裡下班后都是吃了饭才回来,一回来就躲进自己的房间。
次数多了,時間久了,蔚然甚至都有种是陈寄云在故意让着他的错觉。
陈寄云知道他怕他。
于盛安松了口气。
蔚然开了门,带着于盛安进门。
蔺沈之早就等在门口附近,一见他进门就立刻看来,看见他身后跟着的于盛安,蔺沈之愣了下。
“他是来找陈寄云的。”蔚然解释。
蔺沈之立刻看向于盛安,他几乎是立刻就认出于盛安,這让他少有表情的脸上都不由流露出几分明显的惊讶。
蔚然有瞬间的困惑,于盛安不是陈寄云的爸爸,蔺沈之不认识于盛安?
蔺沈之和陈寄云不是远房亲戚?
“你先坐,我去给陈寄云打电话。”蔺沈之转身到沙发那边拿了电话。于盛安进门,视线在屋裡看了一圈,沒看见陈寄云后松了口气。
蔚然把他带到沙发前坐下,给他倒了杯水,动作间,蔚然忍不住再打量了遍于盛安。
于盛安和陈寄云长得确实挺像,两個人都是人高马大的类型,眉毛粗浓,眼睛也大,硬要說的话两人的长相都還挺耐看,属于英俊的类型。
两人长得像,但两個人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這也是他之前沒认出于盛安的原因。
于盛安人高马大,但给人的感觉却是相当沉稳温柔的类型,他說话彬彬有礼,语气也温温柔柔。
陈寄云则像個炸药罐子,因为性格的缘故,他给人一种凶神恶煞拉出去打架一個人能打五個的错觉。
两個人完全就是相反的类型。
蔚然再打量于盛安。
于盛安应该就是陈寄云的爸爸。
光从外表看,于盛安完全看不出来是那种会为了喜歡的人抛下陈寄云不闻不问近三十年的人渣性格。
“他已经在路上,很快回来。”打完电话,蔺沈之道。
于盛安点点头,“嗯,谢谢。”
屋内一片安静。
于盛安本来就一直有些不安,面对這安静,他整個人显得更加彷徨。
蔚然本想问点關於游戏的事,又觉得這個时机不太妥,所以也沒再說话。
好在陈寄云回来得相当快,五分钟不到,门外就传来开门声。
陈寄云开着车子进了车库,两三分钟后,他出现在客厅。
看见陈寄云,于盛安几乎是立刻就离开沙发站了起来。
于盛安有些紧张,一直拿在手裡的水都洒了出来,他赶紧把杯子放下。
陈寄云回来得有些急,进门后倒是不再急。
陈寄云也沒說话,放下车钥匙后走到沙发坐下。
见陈寄云坐下,于盛安有些不安地跟着坐下。
蔚然看看,对這怪异的气氛有些茫然。
蔚然正琢磨是不是应该先上楼,给两人留点单独相处的時間,就看见身边的蔺沈之走到两人中间的沙发上坐下。
蔺沈之家的沙发呈c字形,中间面对电视的那一排沙发比较长,两边则是两個单独的单人沙发。
蔺沈之坐在了中间比较长的沙发上,陈寄云和于盛安则各自坐在了两边的单人沙发上。
蔚然头皮发麻地看看陈寄云和于盛安這两個随时可能变身的人,僵硬着身体走到蔺沈之身旁坐下。
无人說话,客厅一片安静。
空气变得压抑,压抑得仿佛凝聚成型,让蔚然都有些无法呼吸,這也让他越发不明白這是唱哪出。
就這么安静了大概五六分钟后,陈寄云忍不住开了口,“你来干嘛?”
于盛安嘴唇张了张,“……我就是来看看你。”
陈寄云不說话,只面无表情地坐着。
蔚然视线来回的在两人身上流连,他沒在陈寄云身上感觉到生气,只感觉到了僵硬,那份僵硬他也在于盛安身上感觉到。
這简短的对话后,屋裡又是许久的沉默。
许久之后,陈寄云再次忍不住开了口,“你去看過我爸了嗎?”
在第一现场吃瓜的蔚然愣了下,于盛安不就是陈寄云的爸爸?
“……沒。”于盛安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我想先见见你。”
陈寄云看了一眼于盛安,沒說话。
屋内再次安静。
几分钟后,陈寄云第三次忍不住开口,“你看完了。”
于盛安有些局促地起身,“……嗯,我先走了。”
陈寄云愣了下,他好像有些生气,两只眼睛迅速瞪大。
蔚然见状,不等陈寄云开口就赶紧抢先开口对陈寄云道:“那我送送你。”
于盛安点点头,“谢谢。”
陈寄云到了嘴边的话憋了回去。
蔚然看了眼蔺沈之后,带着于盛安出了门。
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整個小区都被浓郁的夜色笼罩,只路边的路灯照亮。
出了门,来到外面,于盛安长长吐出一口气,就好像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
蔚然看着他那样,愈发莫名其妙。
“谢谢你。”于盛安看向蔚然。
蔚然被注视,有些不舒服,于盛安是陈寄云的爸爸,于盛安就也是虫族。
面对除了蔺沈之之外的虫族,他只想转身逃跑。
“他……陈寄云和我想象的有些不一样。”于盛安一改在屋裡的沉默,自顾自的就說了起来。
“你是他的朋友?之前沙发上那個人就是他小叔?那你也知道他们一族……”于盛安看着蔚然。
蔚然脑子有些糊涂,于盛安不是虫族?
可于盛安不是陈寄云的爸爸?
所以是陈寄云的妈妈是虫族?
陈寄云的妈妈生下陈寄云后,于盛安无法接受,所以才不认陈寄云?
蔚然愈发茫然,于盛安很多年沒见過陈寄云了?但蔺沈之之前不是說陈寄云以前每一年都能见于盛安一次。
“……算是吧。”蔚然觉得,他和陈寄云大概算不上朋友,他们更像是仇人。
“陈寄云他好像比我還高。”于盛安手在空中比划了下。
“陈寄云他是個什么样的人?”于盛安问。
于盛安這個問題把蔚然问到,陈寄云是個什么样的人?他能說实话么。
“……他和你挺不同,特别是性格上。”蔚然换了個委婉的說法。
黑暗中,路灯下,于盛安似乎是笑了一下。
蔚然看得有些发愣。
于盛安很开心?
“你知道么,我下個月就五十岁了。”于盛安向着小区门口走去,一边走一边說個不停,“结果突然多出這么大個儿子,比我還高……”
一回想起之前的事,于盛安就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
他喜歡的人,和他在一起了将近三十年的爱人,有一天突然就跟他說他其实不是人,他能变出翅膀他是古老遗族。
他不光說,他還变了身。
他不光变了身,他還說他偷偷给他生了個儿子。
于盛安现在都還记得他当时那心跳加速脑子发懵的感觉。
于盛安一路走着一路說着,临到小区门口,他才停下。
路灯下,他看向蔚然,再次道谢,“谢谢。”
他到现在都還沒理清這件事情,他就不明白陈寄云怎么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出生了他却沒发现,他還得再想想,但今天這一行对他来說是個挺不错的体验。
蔚然目送于盛安离开。
往回走的一路上,蔚然满脑子都是陈寄云家的复杂关系,但直到他回到门口直到他把停在临时停车位的车子开进车库停好,他也沒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再次进门,陈寄云還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揉着鼻梁,他好像满肚子火气,又好像只是有些茫然。
“他走了?”蔺沈之看向蔚然。
“嗯。”蔚然点点头。
想想,他也不知道应不应该說地补了一句,“他好像挺开心,說了一路。”
背对着他而坐的陈寄云揉捏鼻梁的动作停顿了下。
陈寄云回头。
蔚然被他看着,立刻满脑子都是陈寄云之前变身后的模样,他浑身不舒服。
陈寄云等了会,沒等到其它的话,看出蔚然脸色不好,他脸色极度奇怪地上了楼回了自己房间。
看见陈寄云进门,听见关门声,蔚然愈发莫名其妙。
蔚然看向蔺沈之。
蔺沈之有些心不在焉。
“饿了?”蔚然问。
蔺沈之点点头。
蔚然看向厨房,蔺沈之已经提前帮忙把菜准备好,這段時間以来一直是這样。
蔚然其实有时候都忍不住地想,蔺沈之其实不需要他做饭,蔺沈之其实可以自己把菜炒了,蔺沈之手艺比他好的多。
心中想着,蔚然還是挽起袖子洗了手,开始炒菜。
菜很快炒好,四菜一汤。
把碗筷都摆好,蔚然赶紧张罗着让蔺沈之赶紧吃饭,平时這個点他们都吃完饭好一会了,蔺沈之肯定饿了。
蔺沈之坐下。
建立省之坐下后,蔚然也跟着坐下,他端了碗吃饭,一边吃他一边侧头朝着蔺沈之看去。
最近蔺沈之肉眼可见的胖了,他的脸上变得有了肉,整個人精神也好了不少。
這让蔚然有种奇怪的成就感,就好像他养了一只瘦瘦小小的小仓鼠,然后他把小仓鼠喂得胖成了一只球。
看得太入神,看着蔺沈之鼓鼓的一动一动的腮帮子,他一時間都觉得碗裡的饭沒了味道。
他有些想戳戳看。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立刻就放下碗扑上去捧住蔺沈之的脸戳個够,戳完還要亲個够。
但现在……
蔚然想到自己抽屉裡的那快递信。
蔚然漫不经心地想着,一顿饭吃完时,蔺沈之也正好把碗裡的饭吃完,现在的蔺沈之已经能够吃得下一整碗饭。
吃完饭,蔚然喝了一碗汤。
蔺沈之看看,也学着蔚然给自己盛了一小勺。
汤裡有油,他不太喜歡,但他想喝,蔚然喝得很香。
汤的味道并不是特别好,一如蔚然的风格。
蔺沈之把碗裡的汤喝完,一抬头就发现蔚然正看着他。
蔺沈之不解。
蔚然抬手,轻轻戳了戳蔺沈之的脸颊。
软软的。
戳到,蔚然很是开心,收拾碗筷的举动都变得雀跃。
坐在吧台上,蔺沈之捂着自己突然就被戳了的脸,眼睛不可思议地微微瞪圆。
他看着蔚然的背影,看着蔚然那高兴样,他眉眼柔和,有那么瞬间他都以为他们回到了以前。
那时候的蔚然就是這样,虽然還有些孩子气,但却总是开心,也总能让他跟着开心。
他们两個在一起的那三個月的時間裡,很多时候他们其实什么都沒做,就光看着对方傻乐了。
他那时候光是看着蔚然就开心,只一眼,他就能开心一整天。
“哐。”什么东西磕在铁上的声音突兀传来,惊醒蔺沈之。
蔺沈之立刻朝着蔚然看去。
吧台另一边,蔚然拿着准备放进洗碗机的碟子,脸色发白地看着橱柜。
蔺沈之顺着蔚然的视线看去,洗碗机上方的柜台上,一只黑红相交的蝴蝶正停在角落。
蔺沈之一张脸瞬间煞白,他下午开了窗。
蔺沈之几乎是立刻起身,他快步走向一旁,要绕過吧台要去蔚然身边要去把蝴蝶抓走。
他還沒靠近,蔚然就放下了碟子,然后缓缓伸出了手。
蔺沈之脚步猛地停顿。
蔚然手有些颤抖,但還是稳稳的抓住了那蝴蝶并在一起背在背后的翅膀。
抓住那蝴蝶,蔚然把它从柜台上拿了起来,随着他的动作,那蝴蝶肚子微微向前蜷曲。
看见那一幕,蔚然手不可抑制地抖了一下,但他并沒有松开手,他只是哆嗦着把蝴蝶拿得远远的。
他努力伸长了手,要让那蝴蝶远离自己。
抓住蝴蝶,蔚然回头,看见蔺沈之,他沒空跟蔺沈之說话,他赶紧向着落地窗而去。
一想到自己手裡抓着只虫,哪怕那虫子是只蝴蝶,他就浑身难受得紧。
哆嗦着来到落地窗前,蔚然赶紧去开窗,落地窗后面有锁,他手忙脚乱地扒拉了两下,才总算把锁打开。
落地窗一打开,他就赶紧把自己的手伸了出去,然后用力甩掉手裡的蝴蝶。
他松手的瞬间,那蝴蝶立刻翩翩起舞,在空中画出一道漂亮的弧线。
它有着一对很大的翅膀,黑红相交的斑纹随着它翅膀地展开,化作了一对对称唯美的画作,在空气中荡漾飞舞。
蔚然顾不上去欣赏那种美,几乎是立刻就把窗户关上,然后赶紧冲向厨房要去洗手。
他一回头,却对上蔺沈之的脸。
蔺沈之在哭。
西装笔挺,一丝不苟,冷静自持,大集团决策人,那样一個人,蔺沈之那样一個总是面无表情甚至在他面前都很少笑的一個人,在哭。
大滴大滴的眼泪,不停从他的眼眶中滑落,划過他的脸颊,然后从下巴跌落。
蔚然愣了下,瞬间忘了自己刚刚抓了一只虫。
蔚然有些慌了,他连忙上前,蔺沈之好好地哭什么?
“你……”
“对不起。”蔺沈之声音中不负平常的冷清,而是带着浓浓的哭音和愧疚。
蔚然快步走向蔺沈之的脚步停下。
他沒想到会从蔺沈之的嘴裡听见這话。
“对不起。”蔺沈之视线被泪水模糊,他抬手擦去脸上的泪水,他沒想哭的。
他以前并不是爱哭的性子,但现在他却好像总也控制不住。
“对不起。”
“你……”蔚然上前。
靠近,看着不停哭然后不停抹去眼泪的蔺沈之,蔚然有些手足无措。
他本能的想抱住蔺沈之,蔺沈之哭得他难受,但他不知道他還能不能抱住蔺沈之。
而且他也不明白蔺沈之怎么突然就哭了,刚刚不都還好好的?
“对不起,瞒着你。”蔺沈之低着头,努力让自己把话說完,“我应该告诉你的,我应该一开始就告诉你的……”
“我以为你知道了肯定会觉得恶心会离开会不要我,我爸在他的房子裡等了半辈子,我小时候每天回家都看见他坐在院子裡等,陈寄云的爸爸都不敢承认陈寄云的存在……”
他明知道蔚然害怕,他本来有无数机会可以告诉蔚然,但他選擇了隐瞒,他什么都沒說。
他以为他不說,他小心一点,他只要不怀孕,他就可以瞒着蔚然一辈子。
但他错了,那就是一种自私,自欺欺人的自私。
他不可能一辈子瞒着蔚然,蔚然也有权知道。
他应该一开始就告诉蔚然的。
“你别哭……”蔚然急了,“我那天不是不想接你电话,我手机坏了,那天下雨,我回到方正那边的时候手机进水坏了,我不知道,我第二天才知道它坏了。我拿去修,但是手机冒烟了,手机冒烟的时候响了,我以为是它坏了,我以为你沒给我打电话……”
蔚然噼裡啪啦說了一堆,可越說到后面他越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么。
沒等他想明白,他怀中就多了個东西。
蔺沈之主动上前一步抱住了他。
温软而熟悉的气息迎面袭来,让蔚然大脑空白的同时鼻子也忍不住发酸,他還以为他以后再也不能抱着蔺沈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