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把酒话桑麻48
被陈烈酒這么一赶,一群汉子嬉笑着一哄而散。
“对了,我搬回来的箱子裡有你的书籍和衣物,你点点看有沒有少——”
等把人送走,陈烈酒突然想起,他還有事沒跟许怀谦交代。
刚张了個口,话音還未落,就见结完账的许怀谦手裡拿着個空掉的钱袋子朝他看了過来。
“额……”
瞬间,他便忆起自己利用钱庄的钱砸许怀谦给他当赘婿的豪迈壮举来,知道东窗事发了,不得不硬着头皮向许怀谦解释:“……除了钱庄的钱,我的确是把所有的家当都给了你。”
說着他声音小了些:“……也不算是骗你吧。”
陈烈酒很确信,他当时說的是我把我所有家当都给你,可沒有說具体有多少,应该算不上骗?
当然许怀谦要因此生他的气他也认,這事确实是他做得不地道。
原本想听他解释的许怀谦,听到他這般狡辩,顺着他的思绪想了想,由有一百万的漂亮富婆变成只有一万块钱的漂亮负婆,钱变少了,老婆還在,确实算不上骗。
但是……
许怀谦敛眸瞧着陈烈酒:“你就沒有私藏的了?”
他就不信,一個胆大到敢骗婚、敢拆家的恶霸哥儿,不敢藏私房钱。
“——啊?”
正等着许怀谦发火的陈烈酒,沒等来他的怒火,反而等来了他一句不痛不痒,不轻不重的一句问话,愣了一下,想也不想地从怀裡掏出一小锭银锞子:“這是从许大郎手裡要回来的,這個是我私人借给他的,给你。”
许怀谦接過他手裡的银锞子,眼中闪過一抹了然。
他就知道。
把钱给了许怀谦的陈烈酒,触及到他的眼神,后知后觉反应過来了,急忙解释道:“我沒有藏私房钱,我只是還沒来得及跟你交代罢了。”
“真的——”他怕许怀谦不相信,還捉着许怀谦的手在自己身上胡乱游走了片刻,“不信你搜。”
哥儿的身体结构与男人一样,前面扁平一块,并沒有什么不同之处,尤其是這身上還穿着衣服,更觉察不出什么来了,但许怀谦落在他身上的手還是不自觉地烫了一下。
他抽回被陈烈酒拉着乱摸的手,轻咳一声:“好了,好了,相信你了。”
“我說過会给你我全部的家当,我就一定会给你。”陈烈酒对上许怀谦的眼睛,“我陈烈酒說话算话。”
虽然在砸钱让许怀谦给他当赘婿這件事上他模糊了一下钱财,但他给许怀谦說的每一句都是真的。
“你放心,我以后挣的钱也会交给你,”陈烈酒向许怀谦保证,“我会努力挣钱,把欠你的這個钱袋子填满。”
许怀谦看他說得信誓旦旦,纵然对他隐瞒過自己钱财一事還抱有疑虑,但還是選擇再相信他一次:“好吧。”
许怀谦這种得知自己被骗后,不生气也不发火,而是等着他解释的态度,令陈烈酒有点开心。
他见過太多太多的男人不能忍受欺骗,即便是一個很小很小的误会,他们都会恼羞成怒,不把自己的妻子、夫郎当人看的随意打骂,只为了发泄自己心中的愤怒。
陈烈酒承认一开始他找许怀谦当赘婿,除了他最合适還能解决掉抢错人的麻烦外,還看中了他那病怏怏的身体。
病弱就意味着他只能依附他,而不能操控他,這对于自由惯了的陈烈酒来說是再好不過的人选了。
可他跟许怀谦這两天接触下来,发现他好得有点過份了,不仅沒有生病的人该有的臭毛病,還在尽量包容他,包容他的家人。
就有一种。
挖到宝的感觉。
“我也不糊弄你,”误会解除,陈烈酒心情大好,拉着许怀谦去了正厅,指着正厅裡的几個箱子說起他的计划来,“這些都是我从你家带出来的,我都想好了,以后我外面挣钱,你還像在你家一样,只管在家读书写字就是。”
许怀谦打开箱子,见裡面装的都是一些原主的衣物和笔墨纸砚书籍。
听完陈烈酒說的话,转過身,向他看過去:“你要供我读书?”
“对啊。”陈烈酒点头。
他想過了,许怀谦身体不好,不能帮他收账,也不能干地裡的活,但也不能把他一個大男人关在家裡,什么都不让他做。
還不如让他跟以前一样,在家读书写字就行,不求他考個秀才举人的,只求他身心舒畅,出门在外,自己也能有個底气。
许怀谦看陈烈酒答应得這般爽快,张了张口,却一個字也說不出来。
即使沒有原身的记忆,许怀谦也清楚,在古代想供一個读书人有多么不容易,不說其他,就单說笔墨纸砚的消耗,就不是一個普通农户家庭能够承担得起的。
现在家裡的银钱,刨除刚结工钱用掉的一百文,加上陈烈酒给他的十两银子,一共還有十六两七百五十文。
家裡总共就只有這十七两不到的银钱,他是真不知道,陈烈酒哪儿来的底气說要供他读书的话。
陈烈酒沒有察觉到许怀谦的异样,不仅一点都沒有为银钱发愁的模样,還催促他:“你看看你還有什么缺的,要是缺什么就尽管跟我說。”
這口气。
好似他有万贯家财一般。
许怀谦无奈蹲下身去,翻了翻那箱装满书籍的藤箱。
他记得原主身上還有個童生的称号,只是考個童生都要看這么多书。可想而知,這科举不是那么容易考的。
况且原主就一個乡下书生,学堂裡的夫子自己都是一個考了一辈子沒考上秀才的老童生,能教個童生出来都顶天了,想教個秀才出来,得撞大运才行。
许怀谦自认为自己沒這個大运,他在现代考個公务员都刷了近两年题,還是第一名沒有去面试,他面试优异,才顶上的。
在這個完全架空的古代,四书五经都跟他认知的不一样,更别說让他去考科举了。
他沒考上倒也沒什么,他就怕自己答题的时候,把他记忆裡的歷史和這個时代的歷史搞混淆了。
但不得不說,陈烈酒考虑得也有道理,他身体不好,什么也做不了,在這個士农工商等级森严的时代,他不读书难道要去做最末等的商人。
而且沒有背景的话,行商貌似风险也很大。
许怀谦思绪杂乱地翻阅着藤箱裡的书籍,突然一块巴掌大的冰凉物从他拿起的两本书的夹层掉落。
许怀谦捡起来一看。
是一面铜镜。
但下一刻,他看清铜镜裡自己的模样,惊得眼睛一睁,忙捂着嘴,猛烈地咳嗽起来。
這镜子裡的人是谁?
都說古代的铜镜照不清晰人,许怀谦实在想吐槽,這哪裡照不清人了,明明就照得清清楚楚。
把他那张苍白瘦弱憔悴到沒有一丝血色的脸完全显露了出来。
“咳咳咳咳咳咳——”
许怀谦咳得眼泪都下来了,他以前不說帅得惊天动地,可好歹是蝉联過四年大学校草的人物。
想当年他拒绝了一众娱乐公司的邀约,選擇下海考公,去为国家添砖加瓦时,多少人捶胸顿足,为他惋惜。
穿越到這具身体身上,他原本以为,名字都一样,相貌也应该差不多,从陈烈酒不惜利用钱庄的钱来砸他,也要把他砸回家当夫君這点来看,就算是生病瘦了点,也应该难看不到哪裡去。
毕竟他一個病秧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带回家還要费银钱养着,這要长得還不好看,陈烈酒哪裡看得上他。
哪裡想到他不仅好身体沒了,连他的好相貌也沒了。
“怎么了?”许怀谦突然地急咳,吓到陈烈酒了,他蹲下身替他顺了顺背,急忙问道。
“……好丑。”许怀谦手裡捏着那面镜子,咳得說话都困难。
陈烈酒只听他呢喃便知道他這是被自己的相貌刺激到了,忙把他脸抬起来:“谁說的!”
“你长得很好看啊,”陈烈酒认真端详起他的脸来,“睫毛很长,眼睛也很漂亮,五官也不丑,就是生病了有点憔悴,养养就好了。”
“真的嗎?”咳出几缕血丝来的许怀谦听到陈烈酒這话心裡舒服多了,不敢相信地又问了一声。
“真的。”陈烈酒捏着他下巴的手替他抹去了唇上鲜红的血丝,心中那股颤栗才消去。
刚他看许怀谦那一脸病容,眼中含泪,唇带血丝的模样,竟然觉得他好美,他怕不是有病。
许怀谦见陈烈酒的语气不似作假,又把那面铜镜拿起来,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遍。
除了因为病生瘦得皮肤很憔悴外,好像确实沒有沒有他想的那么糟糕,眉眼轮廓之间還能隐约看到点他现代模样的影子。
沒准就像陈烈酒說的那样,好好养养,能够养回来。
解决了容貌焦虑的問題,许怀谦一颗心放了下来。
他是放心了,可陈烈酒却沒有,把他安置好后,快步出了门。
手裡拿着一根竹竿,赶着一群鸡鸭鹅回来的陈小妹向他问道:“哥,你又去哪儿?”
“去請大夫!”
王婉婉拿着燕窝,满眼震惊:“這一盏都做了?”医馆大夫可是說了一盏能泡发很多的,每日早晨只需要撕一缕泡发炖上個半個时辰左右,就能端给许怀谦喝了。
“家裡四口人呢,”许怀谦眼睛都沒睁开,半睁着眼,“每個人都尝尝,分摊下来也不多。”
“可是……”王婉婉张了张口,還想說些什么,许怀谦敛下眼,“灶房裡你做主,還是我做主?”
王婉婉沒话說了,拿着燕窝去厨房炖了。
许怀谦半闭着眼飘着回房的时候,陈烈酒正在屋裡穿衣服,见他這样,笑了笑:“要不要再睡会儿,待会儿饭好了,我再叫你。”
“不用,”许怀谦寻了根板凳,坐在桌边,打着哈欠,揉了揉太阳穴,强行睁开眼,慢慢翻开桌上原主的书,“我看会儿书就好。”
正所谓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趁原主记忆還沒有彻底散去,他得把书裡的知识和原主的记忆融会贯通,让它彻底成为自己的。为考秀才打一下基础。
陈烈酒张了张口,原本想說,你也不必這么努力,做個样子就行,家裡又不指望你考個功名回来光宗耀祖。
转念一想,他這样說,未免也太打击许怀谦的自信心了,這不明晃晃地說他不行嗎?
原本他身体就比常人虚弱,要是還不让他读书,会让他觉得自己太一无是处。
万一自暴自弃,病情加重就不好了。
陈烈酒站在许怀谦的角度想了想,沒把這番伤人的說出来,转而崇拜地說:“我相公這么努力,一定可以考中一個功名回来,让村裡人都羡慕我找了個好夫君!”
刚看了几页书,全都是些文绉绉的古文,還沒有沉浸进去的许怀谦听见陈烈酒這番崇拜的话语,顺着他的思路想了想。
要是他考上個举人、进士什么的去当個官,陈烈酒从村裡人嫌狗憎的恶霸,变成村裡最令人羡慕的哥儿,那光景该有多美妙?
瞬间,许怀谦的斗志就被击起来,原本只想考個秀才装装样子的他,突然觉得考进士也很有趣。
就像他当初不想进娱乐圈,跑去当公务员,为国家添砖加瓦一样。
换了個时空,他对這裡的归属感不高,沒有为皇帝打工,报效于他的想法,但要是为了陈烈酒感觉又不一样了。
有了目标的许怀谦顿时觉得文绉绉還沒有标点符号断句的古文看起来那么吃力了。
融入进去,其实也挺好理解。
他這一看就看了近一個时辰,直到陈烈酒端着炖好的燕窝进来,他才放下书籍。
“刚好放凉了,”两人几乎是同步的,陈烈酒觉得他们還挺有默契,笑着问,“先吃点东西歇歇眼?”
“好。”许怀谦接過碗,见自己满满登登一碗燕窝,而陈烈酒那碗除了汤什么也沒有,喝了一口燕窝,也不作声,顾左而言他道,“你的头发好像有些松散了。”
“是嗎?”陈烈酒伸手去碰了碰头。
“别动,”许怀谦制止了他,“你一动,就全乱了,我给你弄吧。”
“好吧。”陈烈酒沒有怀疑其他,凑到许怀谦面前,让他帮自己整理头发。
许怀谦取下他那根旧到都快看不出颜色的发带,趁机从怀裡取出昨天在胭脂铺子买的那根颜色鲜亮的红色发带绑在他头上。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虽然他们只结了发還沒有成为夫妻,但此刻许怀谦的心情跟這句话是一样一样的。
他第一次喜歡一個人,希望不要被辜负。
“好了。”
系好发带,许怀谦将那根旧的随手搭在桌沿上,陈烈酒转過身看到他用旧了的那根发带并沒有绑在头发上,摸了摸头发上不一样的发带触感:“你给我绑的是什么?”
“也是发带。”
扯過发带尾端一看,一抹漂亮而精致的鲜红映入眼帘,陈烈酒见過,是许怀谦昨儿磨着胭脂铺子的老板,磨了好久才卖的。
非买品,得在铺子消费十两以上的客户才能有。
而许怀谦为了這根发带磨碎了嘴皮子,昨儿他還在想,他這么大费周章的做什么,红色并不适合他。
沒想到是给他买的!
是了,早该想到的,家裡除了他,沒人爱穿红,也只有他衬得起這红色。
陈烈酒想到這裡,唇角眉梢都在飞扬,這還是他父母去世后,第一次收到如此有心意的礼物。
许怀谦看他表情喜形于色,知道他多半是喜歡的,但還是盛了一大汤匙的燕窝喂他:“喜歡嗎?”
“喜歡!”陈烈酒不设防地吃下,愣一下,翘着唇角毫不犹豫地表达了自己的愉悦,“我会好好珍惜的。”
不管是人還是发带,他都会好好珍惜的。
陈烈酒换了根新发带,不出片刻,陈家的其他两個人都知道了。
王婉婉捂嘴偷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陈小妹巴拉了一下,许怀谦给嫂嫂买了面脂,给大哥买了发带,虽然也给她买過糖,可糖不是她最需要的。
想了想,她觉得不能守着许怀谦有空或者自己愿意,她得主动出击。
她提着一篮子鸡蛋,巴巴地走到了许怀谦面前,许怀谦翻了一页书,当沒有看见。
“……喂。”陈小妹张了张口,想提醒许怀谦她来了,但看许怀谦认真看书的模样,又觉得不能這么沒有礼貌。
收了收声,将鸡蛋篮子放在桌边,噗嗤吭哧地爬上板凳,坐在许怀谦侧边的桌上,撑着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许怀谦看了几页书,被她那双滴溜溜的眼睛看得好不自在,只好放下书问她:“有什么事?”
见许怀谦终于注意到她了,陈小妹的眼睛一亮,刚想开口說出来意,怕许怀谦又丢個似是而非的你猜,让她猜,又转变了主意:“我請你吃鸡蛋。”
說着就把藏在怀裡的一颗水煮蛋取了出来,递给许怀谦。
许怀谦沒接,一脸不相信她是来請他吃鸡蛋的,陈小妹挠了挠头,又换了個策略:“那我請你吃鸡?”
许怀谦合上书,叹了口气:“你舍得?”
“舍不得。”陈小妹一脸肉疼,她的這六只鸡都是母鸡,养了一年多,现在下蛋下得可勤了,要是给许怀谦吃了,就少了好多好多鸡蛋,得不偿失。
不過她再肉疼還是颔首道:“要是你想吃的话,杀一只也可以。”反正他做菜好吃,**也应该不差?
只要做的好吃,也不算是亏待了她的鸡。
陈小妹這样一想,心裡就好受多了。
许怀谦沒說要吃她的鸡,转而问她:“我是谁?”
陈小妹眼睛在他脸上扫了一圈:“你就是你呀。”难不成你還能是别人?
“那你应该叫我什么?”许怀谦继续问她。
陈小妹顿时不說话了,她心眼小,還有点记仇许怀谦当初骗她的事,不想叫他二哥。
叫了岂不是說明她认输了!
陈小妹死活不开口,许怀谦也不催,慢慢又把书拿起来,翻到他刚才看的那页,模棱两可地說:“听說這孵小鸡可以不用母鸡,只需要有鸡蛋就行了,一年四季,想什么时候孵就什么孵。”
那她只要有鸡蛋,一年光是卖小鸡都能赚很多很多钱了。
陈小妹算了一下,一文钱可以买两個鸡蛋,而一只小鸡可以卖三文钱,一文钱就能挣五文钱,五倍的利!
算术有点绕脑,沒读過书的陈小妹掰着手指头,算了好一会儿,确定沒有算错后,抬头向许怀谦望去,刚想给他說,她发现的财路,结果见许怀谦又低着头看书去了,一副根本就不在乎的模样。
陈小妹瞬间就,好气哦!
她想破脑袋都想不到一個挣钱法子,人家随便动动嘴皮子,动动脑子就能把钱挣了,偏偏人家還不在乎。
陈小妹心裡抓心挠肝的难受啊,她也好想好想挣钱啊,挣了钱她就能吃一個鸡蛋扔……再吃一個鸡蛋,想吃多少就有多少。
大哥也不用冒着生命危险去山裡打狼了,打狼多危险啊,一個不注意被狼咬了。
陈小妹看了眼许怀谦,就会像他父母一样,好几天了都沒人发现,最后還是大家伙进山搜山找到他父母的衣物残骸中有狼毛,才知道是被狼咬死的。
但是要挣钱,就得叫许怀谦二哥。
陈小妹在心裡各种给自己做心裡疏通,什么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不就是叫声二哥,又不会掉一块肉,钱重要還是面子重要?
于是,久久沒等到陈小妹开口,又低头看书去了的许怀谦,就听到了一声甜甜的:“二哥!”
他抖了抖书,侧過头去看陈小妹,陈小妹也笑得一脸灿烂地看着他:“二哥。”
第一声叫出口后,后面就彻底沒了心裡负担,叫得要有多自然就有多自然:“二哥,现在你可以教我怎么孵小鸡了吧。”
“你放心,我不收你鸡蛋钱,卖了钱,我還分你一半,不让你吃亏!”
小小年纪還知道拉技术入股了。
许怀谦想了想,昨天挣的钱买完东西還剩四十八两,加上原本家裡還剩的十七两不到,现在家裡還有接近六十五两的存银,看似多到他们一家子都能在這乡下养老了。
但一想到他那高昂的医药费,也不過只够几個月的,瞬间就紧迫了起来。
原本他想抄书自给自足来着,可昨天他们去书铺问了一下。
一本只有千字的小儿开蒙书,抄下来除去笔墨纸砚钱,至多就只能赚個几文钱,字多的科举书,倒是赚的多,可一本差不多就要抄一個月,還得字迹工整,沒有涂改才算過关,算下来一月至多挣個两三百文。
還不够他一颗药的药钱。
他们也不能在家坐吃山空,或者等着下次再去哪儿出個注意,挣個大的,這么好的事,想也不可能天天有。
這次能挣到钱,纯粹是因为陈烈酒和盛源钱庄掌柜的熟识,要是换個人,人家连听你讲的耐心都沒有,直接就把你给轰出去了。
想要有钱不能光节省,還得想办法开源才是,种地收成太慢了,做吃食他怕他還沒挣到钱,自己先折了,或许這搞养殖是目前最适合他的了。
足不出户,還有现成的合伙人。
许怀谦看了眼满眼希翼地望着他的小萝卜丁陈小妹,正好他手上這本书也看得差不多了,可以活动放松一下。
他放下书,朝陈小妹笑了笑:“行吧,你去拿蜡烛過来,我教你。”
“耶!”陈小妹开心地蹦了一下,哒哒地跑去翻蜡烛了。
這只鸡,正如陈贵家想的那样,用粮食养了好几年,裡面有厚厚的一块鸡油。
许怀谦不仅拿它和着红枣枸杞炖了汤,還把鸡油炼出来,下了碗鸡油葱花面,吃得陈家三人,心满意足。
一個個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心想,别人家养的鸡就是好吃。
但即便是吃了鸡陈小妹還是很不开心:“可惜,小鸡孵不成了。”
“沒事,通往成功的道路总是曲折的,失败了我們再重新开始,”许怀谦学着陈烈酒捏了捏她脑袋上的两個小啾啾,“二哥明天陪你去村裡收鸡蛋,再孵一次就是。”
别被五個鸡蛋的失败吓到了。“好吧!”虽然陈小妹還是有点郁郁不乐,但事情都已经這样了,她也只好接受现实。
次日,用過早饭,许怀谦看了会儿书,估摸着這個点家家户户都用過早饭了,這才和陈小妹提着個篮子,出门收鸡蛋去了。
因为脸不好的原因,许怀谦一直挺排斥跟村裡接触的,最近他发现自己气色好了很多,人看着也不那么病恹恹了,只是可能因为還病着的原因,唇色和脸看上去還有些苍白,但已经到了可以见人的地步,這才放心大胆地出了门。
村裡人家裡养鸡的并不多,大多数都是散养個几只,等着下蛋给家裡人补补身体,或者攒着进城去卖掉。
许怀谦要找的就是那种母鸡和公鸡都有养的人家,最好养得稍微多一点,這才有最近七天下的受過精的鸡蛋。
只是他俩提着鸡蛋在村裡挨家挨户收时,村裡人都用一种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他们,然后都說自家沒有,让他上别家去找找。
怎么可能沒有,许怀谦都听见母鸡下蛋的声音了!
正当他疑惑的时候,带着孩子在村裡学做衣服的陈朱氏看见他,犹豫了一会儿,想到那天陈烈酒给他们家那碗,让他们一家都回味无穷的红烧肉,觉得這样又会读书又会做饭,瞧着斯斯文文的人不像是村裡人說的那样,病傻了。
悄悄把他拉到一边,给他說了实话
“陈贵家的一大早就来村裡哭了,哭你家烈酒昨儿恶霸性子上来,拿着砍刀到她家乱打乱砍了一通,還打了她和三柱,把她家三柱打得都下不了地了……”
“還哭小妹小小年纪就会骑在男娃身上又抓又咬,以后沒人敢提亲云云……”
“更哭你這個病秧子,嘴裡沒一句干净话,左一句死孩子,右一句死孩子的,天天把死挂在嘴边,怪不得生下来就是個短命的,還把爹娘给害死了……”
“還跟村裡人說,你们要拿棉被孵小鸡,让村裡人不要卖鸡蛋给你,怕你们孵不出小鸡,烈酒会去卖鸡蛋的人家家裡闹事,說是他们的鸡蛋不行……”
“還有你那大伯母也出来帮腔了,說你脑瓜子笨,考上童生都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要真能拿棉被孵出小鸡,你爹娘就不至于上山砍柴被狼咬死了……”
“最后還放狠话了,要是不怕陈烈酒那個恶霸到他们家裡扒房子、打人,就随意把鸡蛋卖给你!”
陈朱氏嘀嘀咕咕一通,将陈贵家的和许怀谦的大伯母马翠芬的嘴脸学了個十成十,可想而知他和陈小妹這样大张旗鼓得出来收鸡蛋,不正好落了两人下怀,村裡人怎么可能把鸡蛋卖给他?
就连陈朱氏听了都有心想劝许怀谦,要不然你還是不要孵小鸡了?這拿棉被孵小鸡闻所未闻,别最后小鸡沒孵出来,落了個全村人的笑话。
她刚想劝,抬眼就看见许怀谦那双向来温和的眼睛裡充满了火气,瞬间就把话收了回去。
算了,别人家的事,還是不要多嘴的好。
泥人還有三分火气,许怀谦不发火,不代表他沒有脾气。
以前他在乡下也见识過村裡人嘴皮子多,东家长西家短說個不停,但像陈贵家的這样倒打一耙到处泼脏水的他還是第一次见到。
她怎么不說自己教育不好孩子,让他跑人家家裡犯贱呢?
還有他那大伯母,他沒有去她家找她麻烦,她倒是率先找上门来。
当下他鸡蛋也不收了,拉着陈小妹转了身:“走,我們回家找人砌炕去!”
能打破流言的只有事实。
她们不是觉得他用棉被孵不出小鸡么?他偏要孵出来给他们看看!
到时候她们說的這些话,全都会不攻而破,希望流言蜚语的孽力反饋到她们自己身上时,也能如他這般淡然吧。
回了家,许怀谦一改往日慢慢来不着急的处事态度,直接给了陈烈酒十两银子,让他找人在后院的空地上再修一间宽一点的房子,屋裡什么都不要,只要一個大通铺的火炕。
剩下的钱全部给他换成种蛋!
村裡收不到,他去镇上买总不会沒有人卖给他吧?
陈烈酒直接被他這十两银子的大手笔给吓到了,顿了顿,只从他手裡拿了五两:“只是起一间屋,买些种蛋,用不了這么些钱,我只要一半就行,剩下的還是攒着给你买药吧。”
许怀谦看着他拿走的五两,還顿在他被他给惊到的神态上,愣了愣:“你不觉得我冲动败家嗎?”
“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呀,”陈烈酒拍了拍他肩膀,“再說了,你也不是乱花,你别有压力,钱沒了還可以再赚,别为了挣個钱,把自己身体给累坏了。”
陈烈酒把钱拿走办事去了,许怀谦還愣在他那句年轻人上。
然后恍然记起,原主好像比陈烈酒小三岁,這具身体的实际年龄才十七岁。
所以他以为的他在包容陈烈酒,实际上是陈烈酒在迁就他這個小孩?
“咳咳咳咳咳咳——”
许怀谦猛咳了几下,换了個时空,灵魂年纪沒变,身体年纪变小了,他们這究竟是属于年上還是年下啊?
许怀谦沒想明白這個問題,后院的房子却如雨后春笋般长了起来。
只是起间孵小鸡的屋子,又不是像要住人的房子那样,又不是起一间青砖瓦房的住房,泥土胚到处都是,陈烈酒沒费什么力就买好了材料,召集小弟把房子起了起来。
隔壁的陈贵家见许怀谦去村裡收鸡蛋沒有收到,转而让陈烈酒折腾起了房子,不满地奴了奴嘴,跟村裡看热闹的說闲话:“看吧,我就說他那棉被孵小鸡成不了事吧,這不就沒折腾了。”
“說起来,這事,他還得好好感谢我呢,要不是我不让村裡人卖种蛋给他,他還不知道要折腾到什么时候去了。”
陈贵家的說着捆了捆腰,就是可怜了她這老腰。那天晚上被她那当家的知道,她去换米不仅沒换到,還惹恼了陈烈酒,把她按在床上揍了半宿,到现在她這腰上的骨头還疼着,身上的瘀青也還沒消。
本指着不让大家伙卖他鸡蛋,看一波他的笑话,沒想到他转头折腾起了房子,瞬间转移了注意……
她正想着,许怀谦那温和的笑声传了過来:“贵婶說得是,我是得好好感谢你,要不是沒有你,我也不会這么快下定决心。”
陈贵家的看過去,正好看见许怀谦那张還带着点苍白的脸正朝着她笑,无论她怎么品,都觉得许怀谦這笑裡带着点渗人的味道。
還不待她琢磨過来,那边陈烈酒赶着牛,拉了一牛车的鸡蛋過来,正好停在他们面前。
有那眼尖有眼力见的,還来了句:“好像還都是种蛋来着。”
這下看热闹的人炸了
“怎么回事?”
“不是說好了不孵小鸡了么?”
“怎么還买這么多种蛋?”
“谁說我家不孵小鸡了?”许怀谦将众人的疑惑拉了過去,“我家不仅要孵小鸡,還要开個小鸡苗作坊,以后谁家裡有想要养鸡的,可以随时来我家买鸡苗,乡裡乡亲的,不收高价。”
正好村裡這几天有不少在聚在周围看他就起房子热闹的,许怀谦趁势打了一波广告。
“這是還孵小鸡呢?”
“還不小打小闹了,要办作坊呢。”
“這不要母鸡抱窝,能成功嗎?”
大家伙养鸡這么多年,只知道母鸡到季节会抱窝,他们只需要等母鸡想抱窝的时候,挑些种蛋放在窝裡就行,還沒听過這不需要母鸡抱窝就能孵出来的小鸡。
因此先前陈贵家的到村裡哭着求大家不要卖鸡蛋给许怀谦,他们也答应了,可是现在见许怀谦买這么多鸡蛋回家,還信誓旦旦的說,以后可以到他家买鸡苗,他们又不确定了起来。
“乡亲们怕我孵不出小鸡,不肯卖鸡蛋给我,我理解,”许怀谦轻咳了一声,說出了他们的疑惑,“我就只好去城上收了二两银子的种蛋,大家不妨再多等等,看看我究竟能不能孵出来。”
许怀谦說的别的,村民们沒记住,唯独记住了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那得需要多少种蛋?!
一文钱两個鸡蛋,两千文就是四千個鸡蛋了!
這要是分摊到村裡人家,一家少說也得赚個十来二十文的!
有這钱给家裡添個针线,割斤肉什么的吃得不香嗎,作甚要让给别人?
大家這一算,深觉自己亏大发了的村民们朝呼吁他们不要卖鸡蛋给许怀谦的陈贵家仇视地看過去。
深藏功与名的许怀谦,笑着招呼陈烈酒把鸡蛋给搬进他新修的孵化室裡。
還热心地拿帕子给他擦了擦脸上的汗。
可不能把老婆热到了。
猪肉价贵,寻常百姓不常吃肉,偶尔吃一次,也是挑肥的沾沾荤腥,肥肉就比猪肉贵一点。
许怀谦觉得他们這一家,小的小,病的病,受伤的受伤,還是不要在嘴上省的好,买了一斤五花,一斤肥肉,又挑了些三文钱剃得干干净净的棒骨。
可惜来得晚了,猪板油早被人买走了,不然還能买一板回去炼猪油。
猪油炒菜也香。
许怀谦在买肉的时候,陈小妹眨了眨眼睛,想着她要是再不开口的话,等下就回家了,要是有什么需要买的,就只能等到下次来城裡了,狠了狠心,哒哒上前扯了扯许怀谦的衣服。
许怀谦低头问她:“怎么了?”
她仰着头把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你說你会孵小鸡是不是真的?”這事在她心裡憋两天了,再不问她都快憋出内伤来了。
许怀谦沒想到她還惦记着這事,怪不得突然变得這么黏他,走到哪儿都挨着他,心思一转,似是而非地回她:“你猜?”
你猜我猜,猜不着呀!
陈小妹气呼呼地不搭理他了,她觉得许怀谦故意逗着她玩,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直說就是,至于這么消遣她么。
還让她猜,她要是能猜着,還能去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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