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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二十八 不能分享的东西

作者:闫灵
生孩子的過程沒什么可赘述,說多了怕吓着沒结婚的小女生。說实话,這事不在于疼不疼,而在于你觉得老公疼不疼你,后者才是主要問題。我有多矫情,自己心裡非常明白,所以生之前就跟某人交代好,不管心裡怎么想,表面上你得做到先来安慰我,然后再去抱孩子,這样我才不会敏感多疑,进而减少产后忧郁的可能,我开心了,奶水才会充足,孩子才不至于饿肚子。

  后边這條打脸了,差点连初乳都沒整出来,還好小肉球也不稀得喝我的奶,估计是嘬半天嘬不出来记仇了,人家不嘬了,开开心心被他奶和外婆抱着喝奶粉去了,乐得我继续在床上挺尸,反正也不想动——我是剖腹产,孩子太大,大夫建议的。

  坐月子选了月子中心,我妈一早催着我們去定的,她是這么跟我說的:你先别指望我跟你婆婆,我們坐月子那会儿沒這么多规矩,過来帮你忙,万一不合你心意,你再生闷气,弄得大家都不高兴,不如你趁沒生之前少买几個包,多存点钱,找专业人士给你操心,比什么都强。

  被她怼的沒脾气,所以我們老早就定好了月子中心,出院即转到了月子中心,大人小孩都舒服,不過话說回来,這裡是真贵,定的时候我差点沒舍得,他妈本来想给我們交的,我們沒同意,孩子毕竟是我們自己的。

  他的产假只有一周,剩下的時間就是早上去上班,中午抽空来看一眼,下午下班再赶過来,吃住都在月子中心。

  真是钱花哪儿哪舒服,一家三口在月子中心住得很舒适,在此推薦一下小S那個缠腹法,余洁用了說不错,我也尝试了下,感觉真有点效果,不過要注意不能缠的太紧。

  另外一個感受就是月子要坐好,对母体影响真的很大,不知是不是我心裡作用,感觉我的睫毛变长变浓了,余洁也說她眉毛变浓了,我妈跟我婆婆则是两個反面教材,都是月子裡不太吃东西,然后后期就拼命脱发。

  当然,可能会有人說我站着說话不腰疼,說我坐着月子中心指点江山,沒什么說服力,我要說——其实我本来沒打算住月子中心,生之前就把月子裡的餐食都定好了,甚至要用的月子酒,红糖,益母草,四物汤……等等堆了半间屋子,還有孩子的一应用品,趁生之前那两周全都洗晒好。他白天要上班,家裡就剩我一人,开着胎教音乐,抱着肚子,几天就给收拾明白了,收拾完感觉特有成就感。等他下班回来后,必须跟在他屁股后头要夸奖。

  唉,說一千道一万都是一個“闲”字惹得,一個人在家真无聊。

  住在月子中心這段時間,他谢绝了亲朋好友来探视,主要怕我們娘俩休息不好,我却偏偏碰上了贺依依,就是那個不怎么对路的大学舍友,她是来探视领导爱人的,无意中碰上的,不能怪我包子不赶她,這家伙软硬不吃,根本不会管你明示還是暗示,倒霉催的,在我房间聊了一上午。

  一会儿你公公婆婆沒来啊?你爸妈呢?

  一会儿你這间房好大,风景也好,比我們领导爱人那间好多了,钱不少花吧?

  一会儿你老公为什么不去家族企业?那么大的摊子丢给外人管放心嗎?

  一会儿你老公那個表弟,叫陆一航的,多大了?结婚沒?

  记得她以前也沒這么“世俗”,顶多就是女孩子的私心展现的有些過度,现在怎么這么……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评价過分了有看不起人的嫌疑。

  坚持尬聊了一個多小时,终于把老公给盼回来了。他一来,她果然立马更换了人设。当然,有异性在,有所收敛是应该的,可能我本身就跟她不对路,不自觉就会放大她的缺点。

  她跟煜城聊了一会儿,非常有气质的职业女性人设,期间我被冷落成了一尊花瓶,别担心,我很享受。

  中午饭因为忘了提前招呼,月子中心只送来一份家属午餐,趁上洗手间的功夫让煜城带她到楼下餐厅,他瞪我一眼,說我不像话,然后自己去了楼下餐厅,留我自己招呼客人……

  “那個陆一航人怎么样?”煜城一走,這家伙立马调整人设。

  “花心。”虽然不想当她是闺蜜,但沒必要說假话,自打认识陆一航起,就沒见他身边的女人重過样儿,那家伙也从来不跟我們介绍他那些“女朋友”。

  “有钱男人哪個不花心?知道回家就行了。”她。

  “……”我惊诧于她的言论,上学时她可沒這么\"看得开\"。

  “生活就是這样,有得必有失,两者都兼顾哪那么容易!”可能看到我神情诧异,开口解释,“你是白富美,食物链前段,家裡护的好,上完学又被安排进了人际关系简单的研究院,用不着像我們一样勾心斗角,身边围着的也都是好男人,闭着眼挑都找不到渣男,哪像我和余洁,上了名校也一样要在池子裡挣扎,說好听点叫自力更生,其实就是個工薪阶层,白天一身名牌,晚上還不得回小出租房,打拼到中年恐怕還未必能达到你们现在的配置。”笑笑,“還是余洁聪明,老早就知道跟你好有甜头,现在有车有房有老公,生了孩子,在家当全职太太,不用在外面风吹雨打,名贵包包照样背得飞起。”端起汤碗喝一口,“知道你看不上我,上学那会儿就看不上,其实我也看不上你,把咱俩家庭背景对调一下,你未必比我强多少。”

  “你到实在。”我。

  “我一直都很实在,要不然你也不会看不上我。”她。

  “……”别說,她這话也不算错,“如果你沒议论余洁,我兴许会觉得你磊落。”

  “我嫉妒她,当然要說几句解气,明明條件不如我,一步跨那么远。”她悻悻然,“咱们宿舍四個人,你跟孙瑶我望尘莫及,只有她還能比比,现在好了,她嫁给了你小叔,一下什么都有了,就剩我一個人继续在池子裡扑通。”叉子有一搭沒一搭的戳着碗裡的红烧肉。

  “有些事不能看表面,余洁有余洁的困难,我和孙瑶也有不如意的时候,大家的生活状态和目标都不一样,沒有对比的意义。”我。

  “那是因为你一直站在上面俯视,所以你觉得沒意义。”她。

  “你這心态……我跟你說什么都沒用。”太激进了。

  “我心态不好我知道,沒办法,原生家庭就這教育,根深蒂固了,你以为我不想像你跟孙瑶那样情操高尚啊?”她。

  “能不能好好說话,不要每次都阴阳怪气?”我。

  “你看,我每次說实话,你们都觉得我阴阳怪气,上学时就這样,我在宿舍聊吴昊,你们就觉得我在故意挑拨你俩关系,還集体对我冷暴力。”她。

  “冷暴力?不是你先不理我們么?”怎么還恶人先告状!

  “我不理你们還不是因为你们偷看我信件?”她。

  “话說清楚,谁偷看你信了?”我可从来不干這么沒品的事。

  “沒偷看,你们怎么知道我喜歡吴昊?”她。

  “魏冬在教室读你给吴昊的情书,你不知道啊?”我。

  “……”她一脸痴愣,還真挺像被蒙在鼓裡的样子,“我……我一直以为是你们三個搞的鬼!”

  “谁爱弄這种东西!”我那会儿正被我妈逼着考某位牛X教授的研究生呢。

  “那封信是我亲手交给的吴昊,我当时就是想着快毕业了,他马上要出国,想给自己的青春画個句号,脑子一热就给他写了几句话,而且后来我也跟你道歉了。”她。

  “道不道歉对我来說无所谓,那事之前我就跟他提分手了。”三观不一样怎么可能走得长远!

  “可……吴昊說你们分开都怪我!”她。

  “那是他在推卸责任。”连這种事都推卸,真庆幸当时分得果断。

  她安静了好一会儿,神情似乎很受伤,我都担心她会哭出来,不想她最后却笑了,却是比哭都难看,“這辈子第一次那么喜歡一個人,他却跟我說……牧羊姑娘永远是牧羊姑娘。”

  “……”我不知道该不该安慰她,或者怎么安慰?

  她静默了一阵儿,幽幽道:“我到现在還在偷偷关注他的动向,看他ins上的更新,通過蛛丝马迹找到他现女友的ins和其他社交網站账户,拿自己跟他现女友比,我比不過就跟你比,比学历,比长相,比身高,最后证实他历任女友综合质量都不如你,你是他当之无愧的白月光,然后我得志意满,从中觉得我還是优秀的,至少我還维持在大学时代的档位。”

  “……”這回我是真不知道该說什么了,沒跟煜城在一起前,我可能会偷偷取笑她這种行为,现在不会了,真喜歡一個人有时的确不能以常理来评断她的行为,就像我当时仅凭一條短信就扒出方媛的微博一样,“需要我安慰么?”把抽纸盒递過去。

  她接過抽纸,“你如果知道我做了什么,就不会這么问了。”

  “還能有大润发超市那回凶猛么?”毕业散伙饭后,我和她在超市大吵了一架,人生至此唯一一回无限接近“泼妇”這词。

  “我把你结婚照发我ins上了。”她拿纸巾吸吸鼻子,“吴昊還联系我了。”

  “……”我怎么那么淡定呢?“你這好几年的勾心斗角,就练出個一丈红?幼不幼稚!”叹口气,“哪一张?”

  “就是你俩脸对脸,你老公特别像基努裡维斯那张。”她把纸巾扔进一旁垃圾桶。

  “……”說实话,我也特别喜歡那张,摄影师真是厉害,完美的拍出了他在我心目裡的样子,“咱俩可能就在审美上還能聊一聊。”

  她破涕为笑,正巧护士和煜城推门进来。

  我們也沒再聊下去,她拿起桌上的包包跟煜城打了声招呼,說满月再過来吃喜酒,就下楼去了。

  晚间,跟育儿嫂学完怎么给孩子按摩后,他陪我在楼道裡散步时,贺依依加了我微信驗證——我們至今沒有加微信。我想了想,按了通過,通過后她给我发了几张截图,是她跟吴昊的私信內容。

  吴昊问她照片上的人是我么?

  她說是的。

  吴又问我什么时候结婚的?

  她說去年就结了,青年才俊,门当户对,孩子马上都快出生了。

  吴回了個“哦”。

  然后私信终结。

  最后一张图片是吴昊的ins截图,上面写着:t,ne

  她在微信裡问我:看到這些什么感觉?

  我回她:沒什么感觉,很陌生。

  她回我一個愤怒的表情包:被爱的永远都是這么有恃无恐。

  我回她:也许吧。

  其实我是想說,得不到的永远在躁动,吴昊对我未必就是真爱,只是在他還沒有厌弃时,我選擇了离开,成了他人生一個缺憾,对我的记忆自然就深刻。

  回完這句,我又发去一句:以后别跟我說他了。

  她回:下不为例。

  跟贺依依聊完后,我看着手机屏幕半天,想着要不要给他看,最后還是把那张英文歌词给删了,删完,他刚好拿了杯热奶茶——我馋這东西馋要死,却不能吃,他看不過眼,說买一杯让我闻闻味儿。

  他挨着我坐下来后,把奶茶递给我:看什么呢,一脸呆样儿。

  我把手机递他:贺依依加我微信了。

  他粗略看一眼屏幕,表情沒什么变化:你俩和好了?

  我摇摇头:只能說做回正常的同学关系,她上午跟我說了很多事,我突然觉得自己当年挺自以为是的。

  他:怎么個自以为是?

  凑到茶杯口,嗅嗅那股浓甜味儿:一直以来,我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去评价身边人的好坏,還希望我认同的人能跟我共进退,就像我对那個姨妈,還有贺依依,我不喜歡她们,所以看到你跟她们正常交流就会不开心……其实从她们的角度也未必错得有多离谱。

  他搂過我的腰:当了妈妈真是不一样了,开窍了。

  我:所以,之前你一直觉得我幼稚对不对?

  他:幼稚倒不至于,小心眼到是有点。

  我:小心眼還不如幼稚呢。

  闻久了香甜味,忍不住就想朵一口,朵到嘴裡又觉得亏心,還是赶紧把奶茶還给他吧。

  他接過奶茶喝一口:给我看這個吴昊是在向我示威?

  我:不要阴谋论,這叫坦诚,他是贺依依的白月光,对她影响很深远,谈到了,就发来给我看看。跟你的可不一样啊,别多想。

  他低头再看一遍聊天记录:你以为我跟你似的?

  我:你以为你比我强多少?看看,人家上面叫Daniel吴,你哪只眼睛看到有吴昊两個字了?還敢說沒打听過他?

  他笑而不语。

  我突然来了兴致:你跟谁打听的?余洁?孙瑶?不对,她俩不可能跟你說這些,难不成你加了贺依依?

  吴昊的事只有她们三個最清楚。

  我忙不迭从他口袋裡摸来手机,查了查微信通讯录,发现连余洁和孙瑶的微信都沒有。

  他敲一下我的脑门:真是一孕傻三年。

  他這一敲我突然记起来了,方媛给過他一份吴昊的详尽资料,低喃:怎么把她给忘了。

  說到方媛,听陆一航說她最近蛮郁闷的,融资失败不說,国外那帮唯利是图的合作伙伴也接连翻脸,公司都开启破产程序了。

  我进医院那天,她還打电话给煜城来着,当时正巧赶上大夫說肉球有可能脐带绕颈,要尽快剖腹,他情绪最不好的时候,给她撞上了,可想而知有多悲剧。

  還好后来手术后证明那张B超是虚惊一场,小肉球活蹦乱跳的跟只活虾似的,他的情绪才变好,朋友圈昭告全世界他当爸爸了,八斤九两,男孩,末尾還附赠了小肉球一只小脚丫。

  方媛肯定也是知道的,不知道她的感想,只希望她能早早从過去走出来,我是真心希望她能找到幸福,因为只有這样她才不会惦记過去,惦记现在已经属于我的人,我也不想把精力分到她头上,因为我們始终是陌生人。

  然而我也明白,人随着年纪增长,最不愿尝试的就是改变,她已经习惯了关键时刻依靠他,却不知男女之情原就是這世上最玄的东西,有时天长地久,无时未曾相识,最是說不清,道不明。

  我同情她,却不会轻易禅让一分幸福,因为這幸福不是我一個人的,我当妈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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