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倒V】

作者:浮笙閒
【爲什麼會說是枷鎖與桎梏?

  首先我們要明白的一點是,經過建文、永樂、宣德三朝的削藩,以及正統年間對藩王約束力度的加大,在正統朝做藩王其實並不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

  藩王們雖然有自己的封地,但是已經喪失了大部分的權力。自永樂年間開始,官員對藩王的監視力度就大大加強,常有告發檢舉乃至於誣告的現象發生。

  嚴格的藩禁政策也隨之出臺:按照朱元璋在洪武十九年的規定,親王建國之處,凡正旦、冬至和千秋節,本國官員都應該前去朝見慶賀——這也正是朱祁鎮會讓京城官員前去“朝王”的理由,因爲某種意義上這是傳統。堡宗只不過爲了彰顯所謂“親親之誼”,難得大方了一回而已。

  但是,在允許朝見的同時,正統一朝還出臺了官員朝王必須“一見即退”的限制,禁止王府之人擅出宮門,嚴禁官軍旗校及婦女等人非公事擅入王府。

  出城掃墓需要提前向皇帝申請,要不然就會被嚴厲斥責;禁止出城行香和遊覽,基本上除了送葬和掃墓以外,壓根再也不能出城,甚至是出府;禁止外地市物,缺啥想買都得給皇帝打報告……

  救命啊,這簡直就是坐牢一般的待遇了!

  甚至,如果人在封地上,這些藩王還可以仗着自己最無可動搖的法律特權,犯了什麼事情都要直達天聽,基本上就是被訓斥一通。出去晃悠晃悠,自己王府的屬官要是關係比較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混過去了。

  但是朱祁鈺沒有就藩啊,他就在堡宗眼皮子底下。要是想要出門,就算王府屬官不舉報,在京城路上隨便晃悠一圈說不定都能碰見好幾個認識他的官員。

  然後立馬彈劾舉報一條龍,堡宗上午收到的消息,都不要到中午,斥責他的敕令就能發到他的王府門口。說不定因爲距離過近,他還要下午親自跑去請罪。

  ……這叫什麼日子啊。

  所以也難怪他在正統十四年之前活的宛若一個透明人一樣,所有的記錄基本上都是被堡宗拿來作爲展示自己多麼“兄友弟恭”的工具,結果還摳門到賞賜都不願意多給幾分。

  這也就是很多人誤以爲的郕王懦弱的名聲由來了——但是,在這樣嚴格的約束之下,朱祁鈺選擇蟄伏下去、保持着謹小慎微以求無過,這又有什麼好苛責的呢?】

  朱瞻基是默然的。對於一個皇帝來說,嚴格控制地方藩王以防他們心懷反心打算造反,這算是錯嗎?

  當然不是,人都是有自己立場的。而皇帝的立場,天然就決定了他們一定會對能夠威脅自己政權的藩王產生敵對情緒。

  但是——他心裏夾着根刺。

  作爲父親,沒有看見僅有的兩個子嗣能夠和睦共處。作爲皇帝,他又沒有看見長子成熟穩重的政治手腕——就像天幕先前所說的那樣,兩人之間完全沒有皇位之爭啊!

  沒有這樣的矛盾,又是新君唯一的兄弟。可以說換了別的皇帝,借厚待朱祁鈺以展現天家和睦

  可以說是完全不用多加思考的手段。

  不就是一個庶弟嗎?多給他點錢,多給他豐厚的賞賜。讓他得以好好生活享盡榮華富貴,這難道對於大明的財政來說是什麼不可承擔的重負嗎?

  寡恩刻薄,這個詞竟然也能夠用來形容他的長子——不,孝景皇帝的寡恩,尚且還沒對準什麼僭越之事都沒犯下的梁王呢。

  ——自私自利。

  【話講到這裏,大家應該已經對景帝的身世和處境有了初步瞭解了。

  他是庶幼子出生,上不得親父慈愛,生母護佑,嫡母寬厚;下沒有長兄愛護,封地自保,禮法大義。

  在命運迎來那個出人意料的轉折點之前,他所擁有的一切,都是那麼的荒謬與可笑。

  也許,如果沒有土木堡,朱祁鈺的一生不過就是透明而庸碌的一生,在他摳門的兄長終於意識到這個庶弟可以放出去了之後,在自己的封地上安靜而無聞地活着直到老去。

  但隨着那個宿命般的夜晚來臨,他註定要在歷史上寫下泣血的一頁殘章,用不算完美的八年,給他心愛的一片日月山河續上溢滿血淚的註腳。】

  天幕的畫面緩緩流動着,終於浮現出了那讓宣宗君臣已經聽聞了無數次相關名頭的字眼——土木堡之變。

  朱瞻基望着那行雲流水一般飄逸的行書,恍惚卻感覺那潑灑而出的不是墨跡。

  是肆意噴濺的血跡。

  【宣德十年,明宣宗章皇帝朱瞻基去世。他的太子朱祁鎮年少登基,卻因稚嫩不被認爲可以親政,朝政主要掌握在張太皇太后和輔政大臣三楊手中。

  我們首先要認識到的一點,是明朝政治體制的運轉模式本身就決定了,大明就是一個天下大權繫於皇帝一身的特點。

  後期不管是內閣坐大,還是內宦專權,本質上都是皇權由於皇帝的懶政怠政或者想要壓制文官而出現了真空期,爲內閣或者宦官篡奪。】

  ——內閣坐大?宦官專權?

  明·宣宗·開創了票擬批紅制度·設學堂讓太監讀書·皇帝朱瞻基:怎麼回事?內閣不就是顧問機構嗎?宦官不是不允許干涉朝政的嗎?

  怎麼就突然內閣坐大,宦官專權了呢!完全不知道自己未來幹出了什麼操作的宣宗皇帝頭疼地倒吸一口冷氣,強行逼迫自己冷靜下來。

  【這個系統決定了,他的最高點一定是要有一個領導來維繫運轉,才能暢通無阻的。

  堡宗早年不能親政,三楊作爲輔政大臣,雖然儘可能勉力維繫着明朝的穩定——但也僅此而已了,他們誰也不敢真正僭越,代行皇帝的職權。

  畢竟雖然他們沒辦法看到,可是代行皇帝職權的下場,後面的張居正其實已經演示給我們後世人看了。

  這樣君位空懸,輔臣不敢過多作爲所帶來的後果,就是正統一朝早期在政治上逐漸因循守舊、不思進取,軍政日趨廢弛,屯田被破壞,土地兼併越來越嚴重。

  而隨着張太皇太后和三楊的接連離世,得

  以親政的朱祁鎮卻並沒有將自己的目光投入進這些,

  大明亟待着他以一個皇帝的身份才能解決的問題。

  他選擇重用親近的內宦王振,

  使得當時的朝政更加的黑暗。】

  朱瞻基:……不生氣不生氣,氣出病來無人替……

  (面容扭曲)你看我情緒平和根本沒生氣啊!

  他重重地將手砸在龍椅扶手凹凸雕花堅硬的表面,刺骨的疼痛霎時從神經末梢傳導到腦海的深處,彷彿整條手臂都跟着餘震的波動刺痛着,強行壓下心中的不解與火氣。

  他知道三楊已經盡力了——他怎麼能苛責他們爲了大明這朱家的江山搭上自己的性命?

  僭越的下場是什麼?後世人沒有多言,語焉不詳的張居正更是他們之後的例子。

  可是朱瞻基是個頭腦靈活的合格的皇帝,他又怎麼不知道這樣的臣子,下場往往只會有死路一條可走,若是不想爲之,那更是隻能鋌而走險篡權奪位。

  他怎麼能強行要求三楊爲這樣的局面擔責——這樣的局勢分明是朱祁鎮的錯誤啊!

  【在政治上,王振掌控住了明朝皇帝的臂膀與利器錦衣衛,對正直的大臣進行大肆的政治迫害,以至於朝堂上奸佞橫行,風氣敗壞。羣臣或多或少不得不對王振進行諂媚討好,實在過不去良心的,要麼被下獄,要麼就默然無語,保持中立。

  在軍事上,因爲三楊都是文臣,更是敗壞得徹底。據時人葉盛的筆記記載,光在正統十四年之前,五軍都督府並錦衣等衛官旗人,逃兵人數就多達一半以上,並且軍隊缺乏訓練,戰鬥力低下。

  考慮到葉盛的文官立場和對堡宗君父身份的尊重,他對將領的記錄與認知,我們暫且持保留態度,不太確定是不是真的如他所說“將帥互爲仇讎”。

  但可以肯定的是,在這樣軍政已現糜爛跡象的時候,堡宗選擇的是先發起麓川之役,勞民傷財使得本就土地兼併嚴重,社會矛盾尖銳的南方社會進一步動盪,在正統九年和正統十三年相繼爆發了農民起義,其廣泛甚至牽連到了浙、閩、贛三省。

  而在這樣內部危機重重的情況之下,我們“雄才大略”的英宗睿皇帝朱祁鎮在幹什麼呢?他有看到這治世之下的危機嗎?他有嘗試去解決這些問題,去延續大明王朝的生命了嗎?

  ——哦對,堡宗可是有辛辛苦苦派人前去鎮壓農民起義了呢,怎麼能說他沒努力了呢?】

  “虛假的努力,短淺的眼光!”

  “傻子!我怎麼生出這樣一個傻子!”

  朱瞻基直接再度被光幕破防,對着天幕上顯現出來很明顯諷刺意味的,得意洋洋的長子接近於破口大罵的狂怒。

  “你光去鎮壓起義有什麼用?你知道他們爲什麼造反嗎?不解決根源光去鎮壓、鎮壓,鎮壓個什麼鬼東西!”

  “再鎮壓也還會有人繼續起來造反!”

  可天幕纔沒聽見他的破防,慢吞吞地有一種“哦,原來他幹了這些事情啊”的語氣說出了下面幾句。

  【哦,他爲了表示自己有父祖之風,再建父祖的功名。

  在瓦剌大舉冦邊的時候,不顧大臣們的強勢阻攔,硬是帶上宣稱五十萬,實際二十萬的大軍和五十餘位的大臣,前去御駕親征了啊。

  哦,原來他八月一日進駐大同,在目睹了血跡斑斑,屍首累累的真實的戰場之後,“心生豪情”,向南進攻,十三日到土木堡被也先包圍了啊。

  哦,原來他十五日全軍覆沒,五十萬大軍死傷過半,太監王振以及扈從大臣英國公張輔等五十餘人幾乎全部罹難了啊。

  哦……】

  天幕冰冷地說出了最後一句話。

  【原來他北狩被俘,做了蒙古人的階下囚了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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