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掉落的成绩
我是人啊,我也会难過的。
——许知瑞
高三学生是否有這感觉,你在台灯下不停地复习,从一道复杂的数学题到下一道写满公式的化学题,你会觉得時間過得好慢,一個白天又一個白天,一個晚上复一個晚上,每天就像老牛不停在做功,早起上课天黑下课,一睁眼就是题,一闭眼就昏過去,总在想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個头。
可到考试的时候你又觉得,不是才考過嗎?還沒从上次出分的焦虑中走出来,怎么又有新的分数要出炉。
十一月考结束,高三老师们点灯熬夜批改卷子,第二天都顶着黑眼圈走进教室。
這次,一班终于输给二班了。而二班已习惯晚自习离家复习,以及和同学相处的自由,均有些舍不得不上晚自习。
這种行为在一班眼裡就是赤.裸.裸的炫耀,谁不想每天放学吃到热乎乎丰盛的饭菜,谁愿意吃食堂时咸时淡的菜和时烂时生的饭,一班同学们哀嚎。
集体的荣誉和下一個月的自由暂且搁置,眼前的试卷才是直击心灵的红。
许知瑞肩倚着墙。在一门门的试卷发下来后,她后背都凉了。這次英语掉了下来,大作文她因疏忽沒看清题目,语文作文也不高,她不知别人考得如何,但就這個分数回去肯定会被许郁龄批评。
她坐在座位上有些心慌,眉毛不自觉轻拧。
果然,老师们那的官方排名還沒出来,班裡几個积极的同学已经算好名次热烈讨论通报,邱少卿微张着嘴看了眼那张字迹潦草的算纸,摸摸下巴看向丁想扬声說:“丁想你第一!”
丁想扯了下嘴角,虽然也知道现在的排名不是到时高考的排名,仍觉欣慰:你看,第一還是我。
天色半暗,白炽灯亮起打在泛黄的墙上,大家陆陆续续都凑到了邱少卿那儿看排名,整個小型签售会现场。
白雪踢着脚走回来,嘴裡不停哀嚎:“啊……死定了!我掉到第十名了,我再也不追动漫了。”
许知瑞坐在座位不停被耳边的声音凌迟,白雪比她高了15分,她第十那自己?她心跳加速,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一场未知的风暴却避无可避。
谢加印正在看排名,突然抬头一脸惊讶地望向许知瑞,沒說话,立刻收了脸色低头继续看排名。
许知瑞有些感激。
她知道自己最近发條上的太紧,精神压力有些大,每天都在听“千军万马過独木桥”,“你是家裡唯一的希望”,“高考考不好就完蛋了”這种话,而且母亲每天会在晨起、饭间、睡前不停嘴动循环播放。
胸口堵住,脑袋上好似压了朵沉沉的乌云,雷电随时来袭。
审题不清這种错误一向不会发生在许知瑞身上,她想着回去妈妈问這些题错的原因,她的理由虽然真实却也可笑得說不出口。
“审题不清?那你考试的时候为什么不多看几遍题目?”
“下次?高考有两次嗎?”
她闭着眼睛都能想到妈妈会說什么,想到這些对话都要窒息了。
徐秋白带着官方排名表进来贴在了黑板旁边,他表情复杂地看了眼许知瑞无神的眼睛,沒多說话。
许知瑞退步太明显,班级第18名。月考题目出的偏难一班這次总体考得不好,许知瑞年级排名在理科150左右,从第四名到一百五,高三出现這种情况班主任必须要找家长。但在他有限跟许郁龄的几次交流中发现,這是個把女儿当做学习囚犯的母亲,所以他决定只跟许知瑞单独聊聊。
一声传唤,许知瑞走出教室站在走廊,吹着风等刚被周闵拉住问問題的徐秋白。
要入冬了,她這一刻真是有些讨厌南方的冬天,无论穿多少都很冷,冷到心房的冷,冷到骨子的冷,冷到绝望的冷。
费朗看着被老师叫出教室的许知瑞。他牛气轰轰的前同桌這次成绩摔得可真惨,他都杀到班级第五了。当然是因为田蜜最近非常忙,沒有大段余裕時間打电话只能短信恋爱,他其他精力只能用在学习,毕竟陆稷被家裡严加看管、佟博文家裡给他报了堆补习班,他们都沒空瞎混,他這個重点班的人不学习好像也說不過去。
沒想到真如许知瑞說的那样,他只是不用功,稍微努力一下就這么厉害。他弯了弯嘴角似是想到了什么,拿出手机打开短信編輯界面敲下:那颗受精卵结果如何?
佟博文秒回:滚蛋。
過了1分钟又一條发了過来:帮我罩着她点,其他别问了。
费朗收起好奇心继续看试卷,他本就不是個多管闲事的人,只是這事儿自己掺和了一脚,所以便多问了一句,既然佟博文不愿多吐露,他也不继续问,毕竟是别人的隐私。不過心裡還是觉得神奇,真狗血。
教室外,许知瑞看到徐秋白抱着一摞试卷走了出来。
她深吸了口气,提提精神,“老师,下次我会努力的。”心裡叹了口气,总說這些沒用的,說的好像最近沒有努力似的。
她想想都觉得委屈,两行泪就下来了。有时候憋着一口气不說话,像很坚强似的,梗着脖子看着排名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可当有個人逼你开口說话,一开口才知道自己有多脆弱委屈。
她抖着唇想抑住哭泣,可眼泪却流的更加凶狠,开闸洪水般。
“老师知道你一直很努力,别哭,咳……這次不通知家长,你回去好好休息,”徐秋白看着眼前這個哭得止不住的姑娘有点心疼,努力的学生沒考好其实比老师家长都焦急。许知瑞一看就是自尊心很强的人,根本无需他多责备,自责就能压垮她,“你可能压力太大了,有什么問題就来找老师,人总会失误的知道嗎?放松点。”
高中的时候一次考试考差了,就觉得天都塌了,长大后只觉得好笑,自己怎么会为這种事哭呢?
可后来许知瑞想着想着就哭了,高中那时候是真的无助啊。
第二天,徐秋白本想趁着午休赶紧补补觉,熬夜批卷子又马不停蹄评讲试卷答疑解惑,末了還要抓退步同学谈话,累都快累死了。
他心想,谁說考试是折磨同学?每次随堂考那帮崽子哀嚎的时候,他都想說你们叫什么叫,我才要叫呢,我改卷子也很累啊。
可老师无法跟学生叫苦,只能抓紧時間补觉。
可千算万算漏算一步,今天是周四,是佟博文补数学的中午。他吃完饭到办公室的时候,佟博文已经在抖着腿等他了。
徐秋白只想翻白眼,拿出一张這次月考出题时沒用上的题让他做,粗算应该需要一小时吧,抓紧睡。
“咚咚——”敲门声。
徐秋白直起腰,无奈道:“請进。”
许郁龄左手水果右手礼盒拎着就进来了,满脸堆笑:“徐老师不好意思,我是许知瑞妈妈,這次许知瑞成绩退步给您添麻烦了,我来赔礼了。”
许郁龄昨天已经气到失控崩溃,许知瑞的成绩上高中就算沒文理分科都沒有出過年级100名。她失控地直接捧起书堆扔到了许知瑞的头上。
那重重厚厚的一本本落在许知瑞头上发出钝钝闷闷的声音。
女儿沒有哭她哭了,她那一刻有些希望许知瑞哭,這样她才觉得她知道自己考差了,做错了,可许知瑞梗着脖子,只有胸膛起伏着,眼裡沒有眼泪。
因为许知瑞的眼泪在学校流干了。
她太害怕妈妈的愤怒,积了一晚山雨欲来的恐惧,所以当愤怒终于冲她发作时,她终于松了口气。
在许知瑞眼裡,妈妈发怒的时候像敌人,对敌人流泪就是示弱。
青春期少女总有好多情绪和坚持沒人懂,可不肯低头的时候她们最像她们自己。
她看许知瑞无动于衷的样子,脑子竟冒出她是不是故意考差的想法。只因许知瑞眼睛裡冒着恨意。
一冲动沒忍住,她直接对许知瑞扬起手就抽了一巴掌。
她从初二之后就沒有打過许知瑞,心底觉得孩子大了再动手就不像话,可這一刻她愤怒地觉得只有暴力能够镇压许知瑞。
许郁龄哭骂了会,十几平的卧室只一盏台灯亮着,许知瑞坐在书桌前有些烦,但惧意和痛意渐消,冷静下来看着哭泣的母亲,想到她是因为自己才生的气,便开口說:“我下次会好好考的。”
說完起身走出卧室,走到客厅冰箱前,家裡沒有冰袋,她便拿鸡蛋给脸消肿,心想今天這一关总算過了。
她拿鸡蛋滚了一会脸還是好烫,烦躁地拿起裡面盛着冷菜的碗贴在脸上,脸上冰凉的一瞬间她长长吐了一口气,今天压抑了一天的情绪都舒展了,被老师谈過话,也跟妈妈說了,打也挨了,這颗吊起的心终于放下了。
也许,许知瑞害怕的不是分数,是同学不可思议的眼神,她想回:我又不是神,我就是会失误啊。
她害怕的不是退步,是家长老师的反应,她沒有办法說:为什么一定要這么努力,我会累的。
感受着脸上温度的降低,许知瑞忽然想到因费朗而生的脸红,那一刻害羞的温度和被扇了巴掌的脸应该差不多。
想着想着,嘴角不自觉地溢出了微笑,扯得脸部皮肤微疼。
费朗考得不好的时候,家裡一定不会這么骂吧。
嗯,肯定不会,他那么好,父母怎么会舍得呢?
田蜜呢?肯定也不会,她是女主角啊。
在童话故事裡,只有小丑才会不停地摔倒,爬起,再摔倒。
许知瑞垂下眼。
沒开灯的客厅裡,她和黑暗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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