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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埃德蒙·唐泰斯 44

作者:priest
预想中的爆炸并沒有响。笔×趣×阁www。biquge。info

  “地下埋着炸弹,在恒安福利院旧址上,从当年的建筑物一直埋到后院,”骆闻舟說,“我們已经拆除了――张局,福利院也已经拆除好多年了,不管你当年有多恨它,這地方都变成這样了,還有什么意义呢?”

  张春久缓缓地放下举着引爆器的手。

  骆闻舟一手按住耳机,尽管他现在恨不能顺着手机钻過去,却仍要先分心应付眼前的人:“都结束了,张局。”

  张春久嘴角带上了一点微笑:“哦,是嗎?”

  骆闻舟惊觉不对,下一刻,一股热浪“轰”一下炸开,巨响让他短暂失聪,有什么东西撞在防弹衣上,他好像被人猛推了一把,瞳孔在强光的刺激下急剧收缩――张春久身后那個藏在人群裡的“张春龄”炸了!

  大火中飞起了分辨不出本来面貌的血肉,人体炸/弹旁边正好站着個举手投降的人,他举起的两條胳膊中有一條不翼而飞,小半张脸皮都被燎了下去,不知是吓呆了還是怎样,他竟然站在原地也不会动,扯着嗓子惨叫起来。

  所有的防爆盾同一時間举起,训练有素的特警们立刻分开寻找掩体,张春久整個人往前扑去,重重地栽倒在地上,他后背仿佛是着火了,火辣辣的疼,攘起的土石劈头盖脸地喷溅在他身上,他看见警察们乱成了一团,耳朵裡轰鸣一片,什么都听不见,只能从大地的震颤裡感觉到优美的爆炸。

  血与硝烟的味道浓得呛人,唯一美中不足,是修整過多次的地面变了,变成了沥青、水泥、橡胶交杂的东西……不再是当年那泛着腥气的泥土地了。

  张春久做梦都能闻到那股泥土的腥气,因为年幼时的头颅不止一次被踩进其中,刻骨铭心的憎恨随之而下,毒素似的渗透进泥土裡,到如今,辗转多年,毒液终于井喷似的爆发了出来。

  除去假扮张春龄的胖子,他总共带来了五個人,每個人身上都有個加了密的小保险箱,张春久告诉他们那裡面是应急用的现金和金條,让人分头拿着,贴身保管,假扮张春龄的人不必亲自拎包,因此炸/弹藏在他小腹上的假填充物裡。

  他做了两手准备,万一地下的炸弹无法引爆,五個人体炸/弹也足够把這块地方炸上天了――在场的警察们都是垫背的,到时候面对着一堆尸体碎块,法医们恐怕得加班到元宵节才能把混在一起的血肉分开,张春龄早就脱身了。

  他计划得很好。

  最重要的是,這样一来,他就可以痛痛快快地一了百了,不必落在警察手裡,遭到他们的盘问和审讯。

  他们沒有资格――這個世界上沒人有资格判他的罪。

  张春久伏在地上,略微偏過头去,望向体育场的方向,防护栏隔出的小练习场幽静而沉默地与他对视,随后练习场渐渐融化,化成了铁栅栏围起的旧院墙,那些孩子默默地、死气沉沉地注视着他,就像一排阴森的小鬼。

  他冲他们笑了起来。

  就在這时,张春久胸口一空,旧院墙和小鬼们的幻觉倏地消散,他整個人被粗暴地从地上拎了起来,张春久眼還是花的,一时沒弄清怎么回事,手腕就被扣上了什么东西,骆闻舟揪着他的领子吼了句什么,张春龄蓦地睁大眼,随即意识到不对。

  震颤的地面消停了!

  张春久不知哪裡来的力气,一时竟然从骆闻舟手裡挣脱出来,猝然转身――除了那假扮张春龄的胖子外,其他五颗“炸/弹”竟然全哑了!那几個懦夫瑟瑟发抖地东躲西藏成一团,也顾不上身上的皮箱,其中一個皮箱摔开,裡面掉出来一堆废纸和石头,原本的炸/弹不翼而飞!

  皮箱裡塞的旧报纸大多已经被火燎着,其中有一角轻飘飘地飞到张春久面前,上面還有一些字迹依稀可辨,日期是十四年前,报道的是罗浮宫大火――

  张春久嘶声咆哮起来,被冲上来的警察们七手八脚地按在了地上。

  骆闻舟铐上张春久,立刻把他丢给同事,抬手抹去额头上蹭出来的一條小口,他把方才不知怎么断了的电话回拨了過去,沒通,陶然关机了!

  陶然花了不知多久才挣脱了梦魇,醒来一看外面還是漆黑一片,他根本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长時間,整個人又慌又懵,第一反应就是抓起电话打给骆闻舟,谁知道刚接通還沒来得及說话,电话那头突然一声巨响,陶然吓得手一哆嗦,直接从椅子上滚了下来,把手机电池给摔掉了。作为一個半身不遂的伤患,陶然要使出吃奶的劲,才把自己翻過身来,连忙满地爬地到处摸索手机零件。

  骆闻舟一個电话打了六遍都不通,再想起陶然方才那声沒有下文的“费渡”,心口都快炸了,一時間,脑子裡一片空白。

  這时,旁边同事已经迅速排查了嫌疑人身上的其他易燃易爆物,一個警察跑過来:“骆队,一死一重伤,死的人好像是张春龄,爆炸物很可能是他贴身装着的。”

  骆闻舟的手指几乎是下意识地重新挂断拨号:“不可能,张春龄不可能自己当第一個人体炸/弹,而且刚才后面那胖子方才一句话都沒說,也不像张春龄的风格,应该是個幌子。”

  “啊?幌子?”同事听懂了,目光有些复杂地望向不远处被塞进警车裡的张春久,“你是說张局……不是,张……那個谁,他亲自把我們引开,是为了掩护张春龄?那张春龄去哪了?”

  骆闻舟沒顾上回答――第七遍电话通了!

  陶然瘫在地上,觉得自己简直沒有人样,气喘吁吁地对骆闻舟說:“费渡……费渡给我下了药,我……我现在不知道他去哪了……”

  陶然說着,回头看了一眼,他用来查郝振华信息的那台电脑开着,屏幕下是对讲机和他的另一部手机――不少警察平时都用两部手机,自己的私人手机,還有一個是单位统一配的,一般是办公专用。

  “他走之前动過我的电脑、对讲机和办公手机,”陶然艰难地拖着自打满石膏的腿动了一下,挪到椅子旁边,打开电脑,“方才……方才跟踪過你们追捕张局的情况,還有张东来发的那條朋友圈……嘶,這個兔崽子!”

  陶然试图爬上椅子,沒成功,实在沒忍住,爆出一句二十年也难得一见的粗话:“张东来发的照片很不对劲,他不是发给我們看的,是……”

  骆闻舟方才神经一直绷紧在张春久身上,沒来得及细想,此时听了陶然一個话头就已经回過味来,他倏地抬起头,望向张春久,张春久双耳流下的血迹已经干涸,透過车窗,冷冷地注视着他。

  张春久方才故意提起费渡,应该是为了让他分神,好顺利引爆炸弹……但为什么偏偏說起费渡?费渡用张东来的賬號发了那两张照片是给谁看的?张春龄在哪裡?

  還有……张春久准备了那么长時間的大戏,绝不应该只是一死一重伤的效果,其他的炸/弹在哪,为什么沒炸?

  几個紧急处理现场的警察正在东跑西颠地收集皮箱裡漏出来的碎报纸,骆闻舟扫了一眼,一瞬间明白了什么,不等陶然說什么,他就直接挂了电话,咬牙切齿地拨了另一個号:“陆、局,你好啊。”

  费渡是被晃醒的,意识刚恢复一点,他就被人一把揪起来扔下了车,四下一片昏暗,他脚下還是软的,一沾地就趔趄了一下,绑在身后的双手无法保持平衡,有些狼狈地摔在地上。

  黏在身上的血气熏得他想吐,费渡也懒得挣扎,他干脆就着倒在地上的姿势随便翻了個身,笑了起来。

  抓他的司机见不得他這么嚣张,一脚踹在他胸口上:“笑什么!”

  费渡实在不是個体力型的选手,整個人几乎顺着对方的无影脚贴着地飞了一段,登时呛咳起来,沾着血的长发垂下来盖住他的眼睛,好一会,他一口气才上来,低低地感叹了一声:“真野蛮啊,范老师,你手下的這位朋友一路上都对我动手动脚的,反智,实在太沒有品位了。”

  “野蛮人”听了這番厥词,立刻上前一步,打算让他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动手动脚,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听起来有些孱弱的咳嗽声,一個男人气血不足似的开了口:“别让人笑话。”

  绑票的野蛮司机一顿之后,就从磨牙吮血的野兽变成了驯养的家畜,乖乖地应了一声,退后几步。

  费渡吃力地偏過头去,看见一個女人推着一個轮椅走了過来――如果是骆闻舟在這,就能认出来,推轮椅的女人正是当年鸿福大观裡给他塞纸條的那個前台小姐。

  轮椅上坐着個男人,固有的骨架勉强撑着人高马大的皮囊,瘦得却已经脱了相,头上带着一顶毛线帽子,脖子有气无力地垂在一边……

  即便這個人曾在费渡的意识裡留下過浓墨重彩的一刀,费渡也几乎沒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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