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74章
夏幽連睡衣都沒換,裹了件毛呢大衣就過來了。
公司門口沒有保安,前臺小姐不知道去哪裏了,整個大廳裏空蕩蕩的,寂靜中帶着一絲詭異。
拉開玻璃門,腳剛踏進去,突然頭頂有一陣風壓下來,夏幽還沒來得及擡頭去看,面前就掉下來一個人,剎那間鮮血四濺。
“我靠!有人跳樓了!”
“快叫救護車!”
行人的尖叫聲不絕於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夏幽有些恍惚,眼前一陣黑一陣白。
不過現場人多,恐懼分佈在每一個人身上,慢慢的也沒有那麼害怕了。她甚至往前走了幾步,想看看跳樓的人是誰,可那個人的臉捂得太嚴實了,她不敢扒開來看。
一道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響起,嚇開了圍上來看熱鬧的人羣,夏幽也嚇得後退。
這輛車簡直是漂移過來的,要不是她退了幾步,車頭能把她膝蓋撞裂開。
而那個跳樓的人,整條胳膊被輪胎碾過,血肉從袖子裏擠壓出來,爛的一塌糊塗,像被絞肉機絞過一樣,血腥味和腐臭味漂浮在空氣中,周圍的人紛紛背過身去捂着嘴巴乾嘔。
夏幽沒喫早飯,什麼都吐不出來,但還是噁心反胃。幸好她出門前噴了香水,擡起手腕放在鼻子前,閉上眼睛輕輕地聞着,試圖淨化掉剛纔聞到的腐肉味。
往後退了幾步,突然撞到一個人,她轉回身去道歉:“不好意思。”
這個男人可真高啊,目光順着他的西服漸漸往上爬,直到看見他那張臉,夏幽瞳仁顫了顫,不可置信道:“你怎麼在這?”
殷溯眼裏灰沉沉的,那墜着的兩個黑眼圈嚇人極了,就跟剛從墳墓裏爬出來似的,臉色也有些青白。他垂眸冷冷地看着夏幽,突然握住她的手腕,用力往車上拽。
“你幹什麼!鬆手!”
她被殷溯扔進車裏,剛要出去,車門就狠狠地迎面摔過來。要不是她躲得快,腦袋肯定得開花。
上車後,殷溯給所有車門落鎖,油門踩到底,車速表上的指針從頭轉到尾。汽車如離弦之箭般衝了出去。
白雲駒剛在公司門口停好車,就看到夏幽被一個陌生男人推到車裏。
看她的模樣很不情願,那個男的也不像是什麼好人,恐怕她會遇到危險。白雲駒攥緊手裏的股份轉讓協議,毫不猶豫地回到車上,驅車追了上去。
他們的車子剛走,救護車到了。
大廳裏的電梯門打開,夏楓抱着阮鬱跑出來。
露在胸口外面的刀柄一顫一顫的,要是□□肯定會噴血。現在衣服上只有一點血,情況好像還沒到太惡劣的地步。但只有阮鬱自己知道,她這次必死無疑。
心臟跳動得越來越慢了,她閉着眼睛,痛苦地蹙緊眉頭,嘴脣比臉色還要蒼白。她擡起手,胳膊上像墜了個秤砣,費盡全身的力氣,指尖也纔夠到了夏楓的下巴。
“小楓啊,你恨不恨我?”
發現阮鬱被刀刺中的那一刻,夏楓沒有一點心痛的感覺。與其說他冷漠,還是用麻木這個詞更恰當一點。他和阮鬱的那點親情,早就在這二十年的歲月裏快消耗殆盡了。
可當他聽到“小楓”的那一刻,眼眶瞬間就紅了,好像內心深處有塊隱藏起來的地方被觸動了一下,淚腺打開了閘門,眼淚怎麼都忍不住。
他最怕情緒失控,最厭惡在外人面前失態,可是現在卻一點都不在乎了。
夏楓的眼淚落到手心裏,阮鬱握緊手掌放到胸口,臉上露出慈愛的笑容。
“你小時候可頑皮了,就知道闖禍,我幾乎每天都要罰你罵你,可是你從來不會哭。”
“有一次,你和小朋友們玩遊戲,不知怎麼的打起來了,我又罵了你,那次你哭了。後來我才知道是冤枉你了,你心裏委屈才哭的。”
她說的這些事情,夏楓早就記不得了,“你別說話了。”
阮鬱蒼白的臉上露出微笑。
“那些我憎恨的,傷害過我的人都死了,我以爲自己此生沒有遺憾了。可是我現在很不甘心。以前我有大把時間可以用來陪你和幽幽,可是我都把時間花在了我恨的人身上。”
“我實現了自己的願望,但是什麼也沒有得到。我不知道我這些年都在做什麼,現在一閉上眼睛,你和幽幽好像還都是小孩子。”
“你別說話了。”夏楓道。
阮鬱嘆了口氣,聲音變得更低弱了,“我早就死在了二十年前。直到看見你和幽幽的時候,我纔是活過來了。”
夏楓把她抱到救護車上。
身體剛捱到擔架,阮鬱閉上了眼睛,眼角滑下來一行水漬。
戴着聽診器的醫護人員,把診頭放到阮鬱胸口來來回回地滑動着,最後確定沒有聽到聲音,才擡頭看向夏楓。
“已經沒有心跳了。”
◇
車速堪比坐過山車,事物快速撞入視線,夏幽害怕地閉上眼睛,耳邊都是引擎的嗡鳴聲。
車頭差點撞到前方的車輛,殷溯猛的一個急轉彎,車輪狠狠地劃過地面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夏幽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往旁邊倒去,腦袋重重地撞到了車窗上。
太陽穴裏好像有人在打鼓,跳一下就疼一下,耳鳴也開始了,夏幽尖叫道:“殷溯你冷靜一點!這樣下去會出事的!”
“那我們就一起死!”
每一個字都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殷溯突然放聲大笑,猩紅的眸子瞪向夏幽。
他癲狂的笑臉看起來十分猙獰,面部肌肉甚至在抽搐抖動。黑眼圈給人一種疲勞駕駛的不安感,夏幽的性命都被這個瘋子攥在手裏。她從來沒有離死亡這麼近過。
“夏幽,我做錯事了。”
殷溯握緊方向盤,手臂如撥動的琴絃般顫抖,過了好一會才穩定下來。
他像是陷入了回憶裏,眼神漸漸變得空洞,臉上可怕的笑容消失了,又恢復成以前冷靜從容的模樣。可是汽車卻失去控制到處亂撞,他已經完全不看路了。
“邱蔓跟我沒有血緣關係。”
“那個該死的男人根本就沒有生育能力,我和邱蔓又怎麼會是他的孩子!”
“邱蔓本來可以活下去的。”
他眼裏籠了層霧,水汽瀰漫開來,待霧氣消退,眼睛清明瞭,恨意與自責很快攻佔了理智,再次把他推向崩潰的邊緣。
“夏幽,我已經買好機票了,今天晚上我們就會到達國外。以後你的生活裏只會有我一個人。這是你欠我的,也是你欠邱蔓的。”
要不是個絕世傻逼,還真說不出這樣的話。
看來邱蔓死後,還一併帶走了殷溯的腦子。
那些髒話卡在喉嚨裏不上不下的。說,殷溯恐怕會受到刺激,直接帶她去死。不說,她恐怕會把自己氣死。
最後還是選擇用一種較爲溫和的語氣說道:“就算我們去國外,你也不會開心的,邱蔓那麼喜歡你,就更加不會開心了。過去的事情我們沒有辦法改變,就讓它過去吧,不要總抓着不放了。”
“你以爲我不想讓它快點過去嗎!我無時無刻不在想!可是我永遠沒有辦法釋懷邱蔓的死。我不能放過你,也不能放過我自己。”
直行的交通燈變紅了,殷溯卻不管不顧地衝了上去。
旁邊的街道突然開來一輛裝滿貨物的大卡車。殷溯一直處於超速狀態,而那輛大卡車又笨又重,剎車根本就來不及。
眼看着大貨車越來越近,夏幽本能地尖叫,閉緊了雙眼。
殷溯趕緊踩剎車,但是慣性下汽車一直往前,短時間內根本不可能一下子停住。
卡車的鳴笛聲如同死神在呼喚,夏幽只期盼能死得快一點,千萬不要受痛苦折磨。
撞擊感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猛烈,車子偏了一下,衝出幾十米後才停下來。夏幽睜開眼睛看向窗外,大風颳過來一陣煙霧,視野裏變得白茫茫的。
夏幽打開車門,腳尖剛碰到地面就摔了下去,腿軟得根本站不住,走起路來輕飄飄的像踩在雲上。
交通陷入癱瘓,路上的車輛一動不動,時間彷彿靜止了。
那輛大卡車的車頭被撞歪了,往下看才發現還有一輛車。
那是全球限量款跑車,以前好像在哪裏見過,夏幽心裏有種不祥的預感,跌跌撞撞地跑了過去。
差不多還有三十米的距離,跑車突然爆炸。
在電光火石之間,她隱約看到車裏的白雲駒滿頭鮮血,朝她露出了一個比火光還要耀眼的笑容,然後就被火焰吞噬。
昔日的那些回憶如電影般在腦海裏播放,夏幽幾乎崩潰,腿腳不受控制地往前跑。
“你幹什麼!瘋了嗎!”
警察大聲呵斥道,把夏幽攔腰抱過來,控制在懷裏。
看到他身上的警服,夏幽彷彿看到了救星,用手指着那輛跑車。
“你們快去救人!那輛車裏還有我朋友!你們快去救!快啊!再晚就來不及了!”
任她怎麼說,警察們都紋絲不動。
因爲他們知道,車裏的人不可能在這場車禍事故中倖存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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