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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映芙蕖 第25节

作者:未知
原先程氏不是還說姜家那丫头心仪的是他嗎,送了画轴,常时宫宴還偶尔相约私下见面什么的? 但陆珏显然并沒有注意到陆进廉的目光。 他思虑的只是姜越山其人太過谨慎,恐怕不会愿意将女儿送入皇家,成为众矢之的,况且想要皇帝在如今的境况下同意给太子赐婚姜家女,谈何容易。 太子难得想要争一回,陆珏倒不打算拦着,此举若成了,那证明皇帝心中对太子也并非全然不待见,若不成,正好教太子彻底打消对天家父子情的幻想。 陆珏于姜蕴无心,陆进廉便也不好牵扯进来那些儿女情长的东西开口了。 陆进廉轻咳了两声,想了想說:“姜家背景虽好,但此事你劝谏太子還是不要冒进,与其惹得陛下不悦猜忌,還不如扶個寻常门户的大家闺秀好些。” 他一贯的行事风格便是如此,藏锋、保守,陆珏听了并不意外。 可既然姜家已经在局中,太子不争也会有旁人去争去抢的,皇帝也不会因为太子的不争,就对他刮目相看。 太子的难处在于既要争,還要争的漂亮。 * 婉婉一场病,养了小半個月。 這日早起,要去给老夫人請安,婉婉刚到浮玉居廊下,便听李嬷嬷說:“姑娘先稍等我去通报,今儿侯爷与世子爷来的早,正在屋裡同老夫人說话呢。” 說来真叫天不遂人愿,自从出了万寿节之事后,婉婉常日越是百般躲避陆珏,就越是走哪儿都能碰巧赶上他在。 她忙拉住了李嬷嬷,“裡头兴许在谈正事,嬷嬷先且不必通报了,我去后头小花园裡转转吧,正好给祖母做個摆件儿。” 李嬷嬷知她向来乖巧懂事,不疑有他,含笑应了。 但這厢婉婉领着临月才进花园不久,就听见后头传来了一句阴阳怪气的笑声。 “诶,小姐您看,那不是婉姑娘嘛!” 回過头寻着看一眼,原来是三小姐陆淇和贴身婢女金枝正从不远处過来。 她也是来浮玉居請安的,碰见陆珏在,因跟那位三哥不是“一家人”,遂也先避到小花园稍候了。 陆淇一瞧着婉婉,立时意有所指地朝她招了招手,“婉婉啊,先别忙了,来跟姐姐說說话。” 婉婉眉尖轻轻地蹙起来,站在原地不挪步。 她不想去。 她从前刚醒過来那时辨不清人心,只要人家笑脸对她,她就只觉得人家是真心喜歡她的,就为此不少吃陆淇的亏,早该长记性了,所以多数时候都不往這位三姐姐跟前凑。 可婉婉管得住自己不過去,管不住陆淇找上来。 這不,還沒等她领着临月避开,陆淇已率先领着金枝,有备而来地到了她跟前。 陆淇一来就說這裡风冷,抬手拉住婉婉去小亭子裡避避风,又打发了金枝强拉着临月去沏一壶热茶。 人都支走了。 陆淇這便瞧着婉婉,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故意问:“你也真是能耐,先前发個烧竟连陛下都惊动了,宫中的御药好用嗎?” 看,她心裡就是憋着坏呢。 婉婉病中昏睡那时,宫裡的确派李德全领着御医上门過。 但婉婉不喜歡听她這样說,含糊搪塞道:“三姐姐也想要那些药嗎,我正好還沒用,待会儿可以教人都送去碧桐馆给你。” “我才不要你的东西呢……” 陆淇皱眉瞥一眼她。 呵!人家跟她說皇帝施恩别有用心,她光听個热闹,說得好似那些玩意儿多稀罕似得。 陆淇可半点都不羡慕婉婉被皇帝看中,要知道皇帝比她爹陆进廉還年长一岁,只按照皇后的关系,喊一声姑父都是应当的。 陆淇朝她哼笑了声,“你该不会還沒想明白,陛下這一番动作,是为了想教咱们府裡主动把你送进宫吧?” 作者有话要說: 第26章 · 要說头回送药膏,婉婉是真沒想明白,但事有一二沒有再三,她要是還不明白,那就是傻了。 可她并不想跟陆淇纠缠。 见她起了小脾气就要走,陆淇越发有了兴致,抬手拦住了她,“你知道进宫意味着什么嗎?” 陆淇拉着她“好心”解释道:“宫裡的女人就等于嫁给了陛下,晚上要洗的干干净净,拿被子一裹送去陪陛下同床共枕的呢。” 话說的越发過分,婉婉抿唇,眉头都不自觉蹙了起来,“三姐姐,你再胡說,我就要告诉祖母了!” “我胡說?” 陆淇轻嗤了声,“你不信就去问祖母啊,看陛下是不是這個意思,反正许家现在也不要你了,进宫去对你来說也是個出路。” 婉婉倒是還不知道许家那一遭,拧眉鼓着她,一时沒說话。 陆淇瞧她明显并不知事,左右看了看沒有旁人,那胆量就更大了。 “你不知道的事還多着呢,她们這些阳奉阴违的下人,都不跟你說实话,前儿個你晕倒,其实是教章二那莽夫迷晕带走了,听說三哥寻過去的时候,你浑身的衣裳都沒有一件完整的,還发癔症打死了章二!” 這话說出来,陆淇就很期待看到婉婉震惊、惶然、悲哀又可怜的模样。 但她不知道婉婉并不是真忘事了。 乍一听陆淇提起万寿节之事,她最初是震惊章二竟莫名死了。 而后便像是被人揭了伤疤,脸色顿时郁郁阴沉下来,一双黑亮的眼睛死死地盯住陆淇,像是利箭对准了人似得尖锐。 那般眼神,居然莫名教陆淇发憷。 陆淇想起几年前,這丫头受了欺负,一开始也是闷不吭声地死盯着她,话都不說一句,下一刻,就陡然冲上来对着她的脸猛挠了一爪子。 這是……本性裡的凶性难移? 陆淇忽然觉得脸上不舒服,下意识后退了一小步离她远些,悻悻道:“你看我做什么,哭丧着個脸,我不過是跟你实话实說罢了……” 她蹙着眉瞥一眼婉婉。 正好這时临月和金枝端着沏好的茶過来,陆淇忙搭着金枝的手有些仓促地走了。 花园裡冷风吹得萧肃。 临月侧目瞧婉婉似乎有些不对劲,问:“姑娘怎么了,三小姐她是不是又欺负你了?” 婉婉心裡這会儿乱的很,沒什么精神地摇了摇头,“沒事,姐姐我好像又有点不舒服了,头晕,今儿能不能先回去,你同祖母知会一声吧?” 不請安了? 临月還以为她又吹风发烧了,赶紧伸手摸她额头,“不舒服就先回去吧,赶明儿再来,老夫人不会怪你的。” 婉婉点点头,便一個人先慢悠悠往濯缨馆回去了。 但临月和她分别后根本不放心,只遣了個相熟的婢女传话,而后便不远不近地就跟在婉婉后头。 果然沒走太久,路過环翠水苑时,就见她一個人进了湖边的亭子裡,望水发呆。 临月這心裡越看越不得劲儿,越发笃定是陆淇刚背地裡欺负她了。 那姑娘也已经快十六岁了,哪儿能真的沒有心事,只怕是不愿意說出来教人担心罢了。 這厢正愤懑不知该如何劝慰,临月便冷不防听见身后不远处小道上,陆珏已从浮玉居出来,正与长言边走边交代着什么。 她脑子裡霎时有些念头冒出来,当下心一横,脚下转個方向,径直朝陆珏那边追了過去。 * 冬日朝阳和煦,陆珏来到湖边时,婉婉懒懒地爬在围栏上,只留了個娇小的背影拢在大氅裡,被阳光照出了一层淡淡的金边儿。 他提步踏上游廊,直走到亭子角柱旁,婉婉也還沒察觉。 陆珏遂沒言语,抬手屈指在角柱上敲了两下。 “咚咚。” 背后冷不丁响起声响,婉婉原本在沉浸地想事情,她胆子小,吓得双肩猛然一抖,转過头来瞧,顿时露出一双泪流满面的脸蛋儿。 哪儿曾想着会是他啊。 婉婉看清了人,赶紧扭過脑袋去回避,一壁牵袖胡乱在脸上抹,一壁闷闷地问:“表哥……你怎么会在這裡呀?” “路過。” 陆珏答得简短,在背后瞧着她动作慌乱又着急,手上袖子只管粗暴地往脸上招呼,颇有些无奈。 他摇摇头,上前两步走到她背后,伸手過去捏住了她的小下巴。 修长的手指自带力度,动作很轻地就使她转過了身来,婉婉下意识就想躲,陆珏指腹稍用力,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颊。 “别动。” 他身量本就高,此时站在她面前,婉婉坐着视线只及他腰间,被以一种半强制地姿态仰望上去,视线触及他,就教她莫名有些心慌。 可他动作却都温柔极了。 她哭得眼睛红红、鼻尖也红红,陆珏的指腹隔着手帕覆上她脸颊,轻缓的擦拭更像是安抚。 “怎的這么爱哭?” 陆珏微垂着眼睫,视线落在她嫣红的眼尾,语调逶迤地像叹息,又像是不解。 他上次明明跟她說過:往后受了欺负便說出来,自会有人为你做主。 可婉婉這四年显然并沒有养成受了委屈就找靠山的习惯,他這么一问,倒像是把她给问住了。 她也在心裡想,大概表哥這样万事出类拔萃,受旁人仰望的天之骄子是沒有委屈的,他看到的风景也都是她眼前這点儿愁绪比不了的,他当然不能理解。 她闷闷地觑他一眼,瘪着嘴喃喃反驳:“沒哭,我就是眼睛裡被风吹进沙子了……” 陆珏听着那睁眼說瞎话的狡辩,极轻极轻的笑了下。 可婉婉心裡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酸涩,一被他笑话,就突然又风起云涌地冒起来,還觉得更加委屈,嘴一下子瘪得更厉害了,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 方才陆淇說了那么大一通气人的话,她其实都往心裡去了。 比如许家的态度,不论世上哪個姑娘家被人家拒绝,理应都是不舒服的吧? 许承安留给婉婉的印象并不差,但显然她给许承安的印象并不好,用這般难堪地方式得知一個人嫌弃自己,总归是会教人沮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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