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雪人傀
可不知爲何，有一抹並沒被青衣吸食入腹的濁息，趁離兮不注意，順着她柔若無骨的手指，竄入她體內。
那日後，離兮總覺得內力十分充盈，同樣也覺得十分疲憊，每天躺下就能睡着。
離兮又做了那個夢。
夢裏一片濃濁不散的黑霧籠罩在不見邊際的荒蕪上，一個渾身被金赤兩色梵文封印的身影，就在不遠處，好像在盯着她看。
無論離兮走多久，走多快，那段距離就是不見縮短。
夢裏一直有一個聲響，在她耳邊說：“莫離，這是你的宿命，宿命，哈哈哈哈哈”
像是嘲笑，又像是自嘲。
離兮如往常一般，開口問道：“莫離是誰，你又是誰？”
往常，離兮根本得不答案。
可今天，那個聲音突然給了他答案。
“莫離是你，你就是莫離。我因你而生，又因你而困。”
明明就是簡單的一句陳述句，離兮卻怎麼也聽不懂。
她又開口問：“因我而生？那可會因我而死？”
那聲音卻笑了，好像早就料到她會這般問。
他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輕飄飄的說了一句：“西海，有你想要的東西。”
丟下這句後，曠野寂靜。
只餘下宿命兩字，來回飄蕩在耳邊。
夜色深沉，房間內安靜的只能聽到離兮的呼吸聲。
牀榻上的人似乎睡的極不安穩，眉頭深深的擰在一塊。
凜淵往裏湊了湊，伸手將和衣而睡，靠縮在最裏面的離兮扯過，抱了個滿懷。
懷中的人並未有甦醒的意思，反倒是往凜淵懷裏又湊了湊，還給自己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睡覺。
凜淵垂眼，一眨不眨盯着懷裏的人看，好像要將人拆骨入腹一般。
他一手撫摸着離兮的烏髮，一手撫向她的眉間。
“從前你就是這樣，天塌了也沒人能影響你睡覺。只是從前你不會皺眉的，是我不好。”
凜淵聲音溫柔又低沉，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懷裏的人說。
懷中人眉頭像是真的被人撫平了去，小腦袋還不忘在凜淵的懷裏蹭蹭，接着沉沉的睡去。
離兮一覺睡到了晌午，隔着屏風還能依稀看到軟榻上打坐的兩道身影。
她並不急着起身，而是盤腿而坐，雙手結蓮花印，進入修煉狀態。
那抹自主選擇進入她體內的濁息，與之前誤打誤撞被她吸入體內的濁息不太一樣。
這濁息像是被無限壓縮封印成一團的巨大能量，之前她並未將其解封，主要也是有些事不大清晰。
可昨晚的夢，讓她下了決心。
倘若，她真的是那個莫離，那，她便是魔尊。
魔族自然要修習魔道。
至於大道所云魔族皆爲祟，她不苟同。正邪豈是靠種族來規定的。
何爲正何爲邪，她心裏有數便好，也不需要別人的認可。
一陣刺目紅盲將離兮包裹住。
明明晌午陽光正烈，四下皆明。可這紅光乍現，竟將整個天境國都籠罩在猩紅之中。
在衆人還來不及探究那紅光的出處時，又光速恢復如初。
凜淵在濁息封印破除的那刻，就察覺到了那巨大的內力波動。
還未來得急制止，那股驚人的內力就不知躲到了離兮體內的何處，任他怎麼探尋也感知不到任何的濁息。
他雙目微眯，狹長的眸就算沒有任何情緒在，也會讓人覺得壓迫感十足。
好在牀上的人，一直緊閉着雙眸。
紅衣少女此刻雙頰泛着桃紅，嘴角還漏出一抹滿足的笑。
很顯然，解封后的那股強大的濁息被沒有對她產生任何不好的影響，反而是被她瞬間煉化吸收。
意識到這個問題，凜淵不自覺的眉頭緊鎖。
難道天命真的難爲麼？
街上嘈雜的交談聲把離兮從修煉狀態拉扯了出來，只是剛睜眼就對上了凜淵那雙漆黑如墨，不帶情緒的雙眸。
凜淵眉宇間的戾氣在四目相對的瞬間，就被收斂的乾乾淨淨。
他兩步衝上前，坐於離兮身側。
凜淵：“有沒有哪裏不適？”
離兮在修煉狀態中，自然不知道剛剛自己變成了一個發着刺目紅光的發光體。
她有些懵懵然的盯着面前神色略有些慌張的人，問道：“我怎麼了麼？”
凜淵見她這樣，才鬆了口氣。
聞光似乎也被從修煉狀態拉扯了回來，他聽着軒窗外傳來的討論聲，衝着兩人的方向問：“剛剛，天現異常？”
凜淵輕嗯了一聲，沒再搭話。他更關心的是離兮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
離兮撇撇嘴，看來自己錯過了一個絕佳的看戲機會嘍，算了算了。
聞光：“接下來，我們去哪裏遊歷呢。”
離兮思量片刻道：“西海。”
聞光一聽，立馬點頭回應道：“西海好啊，我聽師父說，西海有一定海神器，也不知道有沒有幸，見識一番。”
離兮：“還有神器的？那一定要去了。”
青龍：“紫府。”
見凜淵一直不說話，只是沉着眸盯着自己看，離兮小聲問：“不能去麼？”
凜淵嘆了口氣，不知該怎麼回答。
好一會纔回問道：“爲什麼想去？”
離兮思量片刻，她不想騙凜淵，只能如實回答：“和我的前世有關。”
凜淵呼吸一怔，雙眸閃躲的問：“你很想知道從前的事？”
離兮點點頭，她真的很想知道前世之事。
從前知道修意就是夢中白衣少年時，還並不覺得有什麼。
但，自從知道凜淵就是修意後，她迫切的想知道過去的一切。
她想知道她和凜淵的過往，哪怕是一件瑣事都不想錯過。
其實離兮也問過自己，這洪水般襲來的喜歡是怎麼回事。她想不明白，索性就讓自己沉溺其中。
因爲她覺得，凜淵在，自己纔算是真的在活着。
三人一獸在天境國又呆了三日，待聞光處理好了所有事後，才向着西海方向走去。
快到國境處時，初雪才緩緩落下。
離兮靜靜的坐在繁葉凋零的樹下，看着漫天雪花從灰藍色的天空飄然落下。
她隨手接了一片雪花於掌心，不出片刻，雪花就化成了一小攤水漬。
第一次濁息入體後，離兮雖仍舊能感受到寒意，卻也不再畏寒。
第二次濁息入體後，她就徹底感受不到溫寒，也不再有倦意。
不過半個時辰，入眼之景皆變成了白色。
離兮看着身側修煉狀態的兩人，無聊至極，只能自己堆起雪人來。
不一會，雪人就堆的初見形狀，有半人高。
最後兩顆石子被安在雪人臉上時，離兮才滿意的拍拍手，退後幾步，欣賞着自己的佳作。
離兮拿着朔月一下一下的拍打在自己的手臂上，然後在腦海中飛速搜尋關於傀儡術的事，想了好一會，都沒想出任何蛛絲馬跡。
她輕嘖一聲，朝前走了一步，彎腰看着地下的雪人，輕聲道：“小小雪人，本想把你變成傀儡，守着這天境國國土不被妖邪所害，可惜了”
說完，右手中指輕點了一下雪人的眉心。
手剛收回，離兮就感覺面前的雪人，好像有了生命。
片刻，雪人那雙石頭眼睛，眨了眨，像是有話要說。
離兮這纔想起來，剛收手太快，忘記畫嘴了。
她舉着朔月在雪人嘴巴的位置上認真的畫了一道，當做雪人的嘴。
有了嘴巴，雪人連忙開口道：“主人，做我所謂何？”
或許之前周圍太過安靜，才讓雪人的聲音顯得格外清晰。
身側二人不知何時退了修煉，聞光上前一步，打量着有了生機的雪人道：“主人？”
離兮也還沒弄明白情況，身側的凜淵替她回答道：“傀儡自然叫她的創造者爲主人了。”
離兮：“”
怎麼就成了傀儡了，自己不過是點了點雪人的頭啊，這算是前世栽樹，後世乘涼了麼？
聞光面色更加不解：“傀儡不是都很蠢麼，怎麼這個會說話。”
凜淵：“出自離兮之手，有靈智纔算正常。”
聞光看了看離兮又看了看雪人，很快便接受了這句話。
畢竟離兮，一個總能帶給他驚喜的人。
離兮看着還在等着自己下達命令的小雪人，開□□代道：“監視好天境國，有問題立馬通知我。”
說完又看看凜淵問：“它可以做到麼？”
凜淵含笑點頭。
別說監視一個天境國，就算是讓它監視半個凡塵，它都能做到。
加上傀儡和主人本就有一絲靈魂糾葛，傀儡想讓主人感知到什麼，主人就會感知到什麼。
離兮自從猜測自己是莫離後，就一直想跟兩人坦白。
本想着如果聞光十分好奇，追問她爲何會這傀儡之術，她就坦白。
結果這人接受能力實在太強，只能自己坦白了。
她向前走了幾步，走到雪人旁邊，轉身面對着二人，莫名情緒有些緊張的道：“那個，我可能，大概，也許是個天生魔族。”
聞光默唸了一遍魔族二字後，突然一聲吼：“什麼？你是魔族？真的？”
離兮在心裏嘆了口氣，看來
還沒她接着胡思亂想，就聽聞光激動的說：“你是我姐姐，那我會不會也魔族的呀。”
千想萬想，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迴應。
不是厭惡，不是遠離，而是，激動。夾雜着開心的激動。
離兮鬆了半口氣，她又將目光鎖定在凜淵身上。
只見凜淵黑着個臉，看不出喜憂的對着聞光回答道：“你不是。”
聞光噘着嘴，一副很失落的模樣。搞得好像魔族纔是正道的光一般。
離兮扯了扯凜淵的秀袍，有些不安的問：“你，很介意我是魔族的麼。”
凜淵長嘆了口氣，垂眸看她半晌纔開口：“魔人仙神，你永遠都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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