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阿離
繁星如許,月色深沉。
透明的琉璃瓦做頂,白色紗幔從屋頂垂下,偶爾隨着風不停擺動。
紗幔內僅有一張白玉羅漢牀,牀上放的被褥,皆是赤紅色。
牀邊上此時正坐着一少年郎,那人一身月白長袍,被紅色半透明絲線捆了手腳。
少年雖被捆了手腳,面上卻沒有什麼情緒,彷彿自己是來做客的一般。
是修意,確切來說是前世的修意,亦是凜淵。
直到聽聞腳步聲逼近,那雙緊閉的狹長雙眸才緩緩張開。
修意神色複雜的看着緩步走過來的離兮,從前兩人在一起歷練的種種皆浮現於眼前。
別人說她是莫離,天生魔骨,與生俱來的邪惡力量,他並不信,也來不及思考良多。
直到剛剛,他一個人在這廳內時,很多往事都涌了上來。
他記起過往每每提到天下蒼生的時候,離兮透亮的臉蛋上那羨慕又夾雜着別的情緒的眸。
也想起了那酒樓中,大雨之下她問的那句來世。
她好像從來都不開心自己的一身本領,反而總是羨慕凡塵,嚮往來世。
人到近處,四目相對,卻是無限寂寥。
誰也不開口,誰也不多問。
就這樣目光□□的糾纏扭扯在一起。
好半晌,離兮才掀了紗幔,走到修意身前。
她俯視着牀上坐着的人,目光炙熱又夾雜着淒涼。
離兮蜷着手指,挑起修意線條流暢的下巴,像是失了心智一般,吻了下去。
嘴脣相抵的瞬間,離兮又像是觸電了一般,匆忙起身。
離兮:“修仙之人,早已脫了世俗雜念,□□凡胎的相碰,你應該”不介意三個字還未說出口,勃頸上的冰涼觸感就讓她忍不住的禁了聲。
修意有些冰涼的大手不知何時已經掙脫了禁錮,此時正抵在離兮白皙的後頸處,將人壓向自己,直到二人再次脣部相抵。
與離兮淺嘗輒止的吻不同,修意的吻熱烈且霸道。
他吞食着離兮脣齒間的每一抹香甜。
離兮楞在原地,彎着腰,任由牀榻上的少年肆無忌憚的吻着自己。
修意那道名喚愛意的閘門被離兮那個清淺的吻徹底打開了。
他愛慕着面前的少女,愛她的聰慧過人,愛她的善良無私,愛她的善惡分明。
修意想,如果離兮不曾出現,或許自己永遠都會是正道的一把劍,所向披靡卻沒有感情的劍。
他可以拯救天下蒼生,卻沒辦法拯救自己。
直到離兮的出現,她像是一束光一般,照亮了自己望不見邊際的修仙之路。讓他不再是一柄沒有感情的劍。
修意蓬勃的愛意突然找到了發泄口,他忘情肆意的吻着面前的人,恨不得將人拆骨入腹,再不分離。
離兮再次回過神的時候,已經被修意壓在了身下。細密的吻落在她漂亮的鎖骨上。
離兮衣衫凌亂,面色緋紅,嘴脣還有些紅腫。
她有些無力的用手臂推了推壓在自己身上的修意,示意他不要再繼續了。
她生平第一次體驗了一把什麼叫害羞。
身上的人愣了一下,支着起上半身,雙眸帶着滿滿的情意看着身下的人叫了一聲:“阿離。”
修意從前從沒叫過自己,這還是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僅僅兩個字,就讓離兮潰不成軍。
修意觀察着離兮臉上的所有情緒。
離兮突然羞紅的耳垂和加速的心跳讓修意又忍不住的俯身又吻了下去。
離兮耳邊只剩下彼此的心跳聲,以及修意伏在他耳邊的那句“我知道你心悅於我。”
離兮確實很愛修意,從初見開始,就被對方吸引。
修意就像是天生對她有吸引力一般,總能牢牢牽制住她的目光和思緒。
可,就算相愛又能怎麼樣。
他們無法結成俠侶,她是天生的大魔頭,而他則是仙門世家培養出來的負責對抗大魔頭的神兵利器。
他們天生相悖,卻又被彼此吸引。
離兮自認爲無愧於魔族,無愧於人族,更無愧於仙門。
她不畏世俗,卻明白世俗的可怕。
難得糊塗。
離兮再次醒來時,已是第二日正午。
她望着牀側一縷墨發,嘴角不自覺的勾了勾。
離兮隨意揮手,將自己的一縷髮絲割斷,又忍着痛從體內抽了一小節筋,將兩縷青絲捆成一紮。
玉指一擡,那捆成一捆的青絲便向着不遠處的一顆開的正旺的梅花樹飛去,最後與樹合爲一體。
離兮羞紅了臉看着面前的一幕,所以她和凜淵,既已雙休,那在凡塵算是夫妻了麼?
怪不得,他牽自己手,擁自己入懷,甚至和自己同牀而眠都顯得那麼的自然。
頃刻間夢裏的一切開始旋轉,模糊,最後粉碎。
離兮從夢中醒來的時候,天邊已經黑的看不見邊際,房間內的光依舊亮如白晝,看樣子還應該是丑時左右。
她目光懶散的盯着木製屋頂,右手無意識的揉了揉紅的不像樣子的耳垂,喃喃了句:“只是夢麼?”
說完嘆了口氣,才緩緩從牀榻上坐直了身體。
凜淵站在牀邊,哪怕是入了夢,身體依舊站的筆直。
他薄脣緊抿成一條線,緊鎖的眉頭時鬆時緊,似乎是夢境中的情緒的一個映射。
青衣早已變成了小小青龍,伏在凜淵的肩膀。
聞光則是嘴角含笑的坐在軟榻上打坐。
離兮閉眼感知了一下,整座城又彷彿又陷入了一片寂靜之中,除了自己都在沉沉的夢境中。
不對,頭頂正上方,好像有什麼東西存在着。
它隱匿於雲朵中,不仔細看根本瞧不出來。
天上的東西似乎也發現了離兮的存在,就在離兮抽出腰間鎖鑰時,那東西已經來到了近處。
到了近處離兮纔看清那東西的全貌。
是一隻長了兩個冰藍色觸角的小獸,它通體呈淡藍色,淡的有點發白。狀似麋鹿,只是偏小些。
一雙漆黑的溜圓大眼睛盯着離兮看,嘴巴里還一隻發出唧唧唧唧的叫聲。
不知是不是錯覺,離兮竟覺得自己能聽懂面前這是小獸在說什麼。
離兮伸手摸了摸小獸漂亮的臉蛋問道:“你爲什麼覺得見到我很高興呢?”
或許是小獸太漂亮,又或許是小獸給她很熟悉的感覺,離兮說話時,都軟了幾分。
小獸又唧唧唧唧了好一會,離兮才又開口道:“我是你的主人?那我問你問題你會都回答我麼?”
小獸唧唧了兩聲,離兮問:“我能看別人的夢境麼?”
整座城最古怪的就是這小獸,不用想也知道是它所爲。
加上離兮剛從夢境中掙脫出來,並未覺得有任何的不適。看來如夢並不能對人造成任何的危害。
所以,相較於把人從夢中帶離,她更好奇另外三人的夢境裏,有沒有自己的身影。離兮覺得有很多碎片都等待着她卻拼湊起來。
小獸叼着她的袖口,示意她湊近凜淵,然後在兩人挨着站定後,又唧唧了幾聲後定在二人相鄰的手邊。
小獸冰藍的觸角延伸到剛好碰到二人的手指後,就停止了延伸,離兮同時也進入了凜淵的夢境。
離兮在一衆修仙之人中,一眼就認出了凜淵。
身量還未像現在這般修長,那頭白髮還是青絲,臉上也沒有那張終日帶着的半臉白色面具。
那就是和自己一起長大的修意的模樣。
衆人正在一處泉水邊隨意歇着,看着裝應該是各個門派中的人聚在一起,組成了這一隻規模龐大的隊伍。
他們三五成羣的席地而坐,聊着下山歷練的經歷,探討着各門派的劍道學術。
隊伍的最前邊,是幾名身着月白長袍的仙門中人。
離兮一眼就認出了那些人,是萬劍宗的人。
修意就坐在最前面,薄脣緊抿,雙眸渙散的望着遠處的一座山峯。
看了好一會,才慢慢閉眼,入定修煉。
其中一名灰色衣袍的仙門弟子瞟了眼修意,然後冷笑一聲道:“這大魔頭據說國色天香,傾城傾國,就是不知道這傳聞是不是真的。”
另一名弟子也沒好氣的看了眼修意道:“肯定是真的呀,你也不看看咱們仙門百世奇才都爲她說話呢。”
離修意最近的灰衣弟子伸手拽了拽兩個還要說什麼的同門,小聲的提醒道:“別說了,他現在是仙督,我們開罪不起。”
修意閤眼坐的筆直,就像聽不到周圍的聲音一般,面部表情始終沒變過。
直到
“那魔女也不知道用了什麼邪術,能把我們他迷的跟自家掌門頂嘴。”
修意眉頭蹙了蹙,身形一頓,呼吸驟停。
另一個人還要說什麼,卻被一名身着紫色衣袍的老者打斷了。
老者恭敬的對着修意作揖道:“修仙督,我們也休息的差不多了,是不是要繼續趕路了。”
來者顯然是還不習慣這剛滿二十歲的毛頭小子升任了仙督,卻又礙於禮節,不得不硬着頭皮叫出仙督二字。
修意聽到這個稱呼也是不適應,他雙眸微眯,狹長的眸盯着老者看了須臾後開口道:“各位長老決定便好。”
說完他面無表情的起身,沒再多看周圍人一眼,擡腳走到人羣的最前頭。
離兮望着修意最開始盯着的那片荒山看了很久。
那山她有點熟悉,自己小時候生活的地方,擡眼也能看到一片樹木四季凋零的荒山。
那裏樹木永遠只有枯乾,整片山上除了枯木便是焦土,連上方的天都永遠灰濛濛的。
彷彿那一處就是人間地獄,永遠沒有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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