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5章 三十天之約
“什麼答案？你那些理想無法解決民生問題——就說最直接的吧？商人已將卡西米爾所有的高價值戰略儲備轉移一空。這點你打算怎麼解決？”
她的語氣漸趨尖銳，像是將壓抑已久的怒火與絕望一併吐出：
“臨光跟我說了，我那些腐朽的同僚正在瘋狂印製紙幣——馬克的價值正在崩塌，沒有赤金、沒有源石，沒有任何掛鉤的實質資產。用不了多久，紙幣就會貶值到連上廁所都嫌硬！你要怎麼救？”
她情緒激動地站起來，卻被老臨光穩穩攙住。
兩人一同在路邊草地上坐下，那一刻，曾經堅強理性的女政治家，也不禁露出幾分無助與疲憊，黑騎士則從中看出了、羅素其實還有趁着醉意來直說真心話的意思，故其此時表現、稱得上一種談判技巧。
西里爾只是靜靜地看着，語氣平穩而堅決：
“我不會去挽救馬克，因爲那是垂死體制的殘骸。我會讓它徹底崩潰。甚至說——我會順勢讓所有後果都栽在守舊派的頭上，商人臨走前替我們磨好了刀，我不介意拿來用用。”
老臨光忽然開口，眼神銳利地鎖定西里爾：
“……然後你要和那些商人做交易？迎回他們、共治卡西米爾？”
他語氣中藏着試探與一絲懷疑。並開始到這場對話，很可能不只是理念之辯，更像是政治走向的預演。
“那你也終究會受制於那些人——並最終成爲另一個無胄盟，僅此而已。”
西里爾輕笑，彷彿聽見什麼不值一駁的笑話：
“我怎麼可能邀請那些喫人的強盜回來坐談判桌？浪費這次千載難逢的機會，商業聯合會爲了毀滅你們、毀滅‘騎士’，選擇主動撤出這片土地。”
“這些蠢貨看似轉移走了地基，卻留下了更爲重要的東西——”
羅素心中暗想，如果他說出的字眼是“人心”、“意志”這種屁話，便會將之在心中將西里爾徹底歸類爲不切實際的空想派，那麼她情願與老臨光自絕於此，也絕不與之合作。
“工業化。”
“羅素閣下，您知道一個農業國，要從零開始工業化需要多少代人的時間與多少外力干涉嗎？卡西米爾，恰好是從最成熟的資本主義階段出發、水到渠成。”
西里爾想到了此刻爲純農業國的謝拉格、以及核心圈外躺屍狀態的薩爾貢、米諾斯、玻利瓦爾。
如果今天、他試圖篡奪的是這些國家，那麼他最多能做的、無非是把烏薩斯北原之上的聚居地重演一遍。
“您說商人轉移了戰略儲備、誠然，以卡西米爾的體量、將之放諸整片大地這也是份極爲昂貴的資產，但真正有價值的，是“生產資料”。卡西米爾依舊擁有平原與小麥，鋼鐵廠還在、造船，甚至打造大型移動地塊的技術基底也隨時可以啓動——只是失去了舵手而已！”
羅素一怔，原本緊繃的神情竟微微鬆動。
她原以爲西里爾會像早些年的瑪恩納一般，與託蘭那類人混在一起在城鎮中搞些事情，併成立某種互助公會一類的組織，卻只提出“卡西米爾人萬歲”這類口號。
但她萬萬沒想到，他說出的話確實別有見地，他們的想法確實陷入了誤區。
更奇怪的是，她從西里爾侃侃而談中，除了幾個聽不太懂、但明顯是學術性單詞的東西外。
她還看到了某種更爲強大的、理念性的東西——這讓羅素不禁費解、作爲一名政治家，未來大騎士長、監正會議長曾經的內定接班人，她系統研究過整個泰拉諸國的政治制度。
但對於從此人話中品味出可能存在的體系，卻是聞所未聞。
“卡西米爾有兩個優勢，第一，是百業興旺所遺留下來的工廠與生產線……甚至還可能保有生產原料的配套體系，這一點您應該比我更清楚——有些企業根本就是爲了最大化利潤，乾脆將上下游全部垂直整合，從礦山到鋼胚、再到零件組裝一氣呵成。”
“第二，是教育程度。這是你們從未正視過的資產。多虧那些貪婪卻短視的企業主們普遍不願意僱用文盲，整個國家的年輕人爲了份餬口的工作、自己便會花大價錢去上學。”
“且由於騎士競技、所有希望改變命運的人都會流向城市，使城市地區的識字率近乎百分之百。即便是鄉間的能夠設立工廠規模的小鎮，在外部注資下、也遍佈着能閱讀操作手冊、書寫表格的工人，這是我們最寶貴的資源。”
“你可以去問問問薩爾貢的王酋，他們那些早已放棄了希望的年輕人要花多大力氣、才能誘使他們學會基本的數字與書寫，並勉強進入工廠成爲一名學徒？”
簡直是天使開局，在北原之上的聚落居民們普遍不識字，故還需要從零開始進行掃盲、辦學，僅有那些“前貴族”有着較好的教育，這也是西里爾需要與烏薩斯政府斡旋感染者事宜的原因。
沉默許久，羅素最終長舒了一口氣，眼神重新堅定起來。
“最後的問題，在於執行人——也就是你！”
“倘若最上層腐敗了，那麼整個國家也將隨之崩解。我該如何信你？你也可能會墮落，也可能會爲了個人的野心，將這整個國家作爲你的籌碼與私產。”
“所以，這場你們接下來要做的第一步，並非是制訂什麼條文、修改國體。”
西里爾繼續有條不紊的陳述道：
“而是全面掌握軍隊、並以此爲起點，全面教化騎士階級——讓那些爲國而戰的戰士們，擁有對於理想的忠誠。我想，這樣的使命，唯有您與臨光前輩可以擔當。”
羅素微微一怔，尚未言語，西里爾已低聲補上最後一句，語氣異常冷冽卻清楚：
“你們將掌管軍隊，並在我若有一日走上錯誤之路時——毫不猶豫地，向我揮劍，請教導他們、何時該舉劍爲國，何時又該舉劍反叛。”
風吹四周的曠野，羅素忽然開口：
“……你有三十天。”
她走上前一步，眼神冷冽如霜：
“一座城市，三十天內，讓它恢復秩序、重新運轉、讓人民相信這場改革不是場夢話。”
語畢，她微微擡頭，眼神與西里爾正面交鋒：
“若你做不到，我會親手將你送上斷頭臺——在你還未有機會染指更高權力之前。”
風聲停了，高坡之上一片寂靜。西里爾沒有動，也沒有反駁。他只是深深看着羅素，點了點頭。
“成交。”
??關於泰拉大地上小國的處境，我覺得莫過於謝拉格銀老闆所說的話，詳見SideStory“風雪過境”BI-6行動後劇情，文本節錄如下：
?【恩希歐迪斯】我必須承認，我對你有一些誤判，菈塔託絲。
?【恩希歐迪斯】既然你對我以誠相待，我也不妨和你說一些。
?【恩希歐迪斯】謝拉格的礦產和原材料雖然相對豐富，但是我們缺乏核心的，屬於謝拉格的技術。
?【恩希歐迪斯】這讓我們在技術交換上處於絕對的劣勢。
?【恩希歐迪斯】有的技術用錢買得來，有的卻買不來。
?【恩希歐迪斯】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
?【菈塔託絲】
?【恩希歐迪斯】舉個例子，聖山貿易路線的經營權，換來了一整套上一代的鐵路信號系統以及被淘汰的列車的優先購買權。
?【恩希歐迪斯】沒有這些，光靠我父母遺留下來的軌道和十幾年前型號的列車，無論是工業運輸還是民用交通根本無從談起。
?【恩希歐迪斯】又比如，東部礦區的合作開採權，換來的是一整套最先進的，由雷姆必拓研發並提供技術支持的礦石冶煉技術以及設備。
?【恩希歐迪斯】你知道這套技術比過去我們使用的技術效率高出多少倍？
?【菈塔託絲】......我們不在乎你換來了什麼東西，恩希歐迪斯，我在乎的，是你給出了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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