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仙門那羣人幹什麼喫的！
偏偏浮笙此刻身體沉重，靈力還未恢復，堂堂大妖竟然淪落到被一羣活屍攆得狂奔。
他幾乎想迎風流淚。
不過也幸好狐妖一族身手靈活，這羣僵硬的屍體絕對跑不過他！
浮笙苦中作樂，然而這點安慰在看見迎面同樣襲來的活死人時，被無情打碎了。
淦！
不容猶豫，浮笙忙跑向街邊，在前後喪屍夾擊的最後一刻，一腳踏上牆面，袍裾劃過，利落翻身上了屋頂。
幾片屋瓦簌簌掉落，淹沒在屋檐下擠得水泄不通的屍羣中。
浮笙驚魂未定，很久沒感受到如此驚險的時刻。
街道兩側的房屋店鋪鱗次櫛比，屋檐修建高闊，失去了理智的活死人們暫時爬不上來。
浮笙鬆了口氣，坐在屋脊上，轉頭遙遙看着藍天下的羣山宮殿。
羣山之巔，恰好一道靈光沖天而起，伴隨着轟隆隆的震動，驚得滿山羣鳥撲棱棱飛走，若不是浮笙眼疾手快扒住屋脊，差點便滑落到屍羣中。
“這是、祕境開啓了？”
浮笙有些狼狽，白淨的臉上沾了些許灰塵，但他顧不上擦拭，忙拿出平時不離身的儲物袋開始翻找。
不行，他得回去趕上祕境！
可惜，翻了個底朝天，儲物袋內除了各種零嘴就是話本，別說飛行的靈器，就連最基本的趁手武器也沒一把。
浮笙陷入短暫的沉默，頭一回反思自己是不是太過於鹹魚了。
破空聲就在此時響起。
耳尖一動，浮笙猛地後仰，柔韌的腰肢彎成一個不可思議的弧度，尖利的黑爪堪堪擦着他的面門揮過。
浮笙瞳孔猛縮，一手撐着屋瓦身體朝旁邊一滾，“砰”一聲，原本所在的位置被砸出了碩大一個窟窿，瓦片簌簌滑落摔得粉碎。
還留在房間裏的兩名喪屍對着懸在窟窿邊緣的一隻腳嗚哇亂叫，徒勞伸手去抓。
浮笙呼吸急促了幾分，忙收回搭在窟窿邊緣的腿，警惕地看向突然翻上牆的活死人。
視線觸及對方的衣服時，有些震驚，難怪這活死人如此厲害，竟然是靈都守衛？！
這些守衛標準都是金丹修爲以上，就算化作活死人理智全失，只能保留一半修爲，也萬萬不是此刻的浮笙可以對付的。
更何況，浮笙內心的不安越來越放大，光是城內的守衛便有幾十多人，如今只出現了一個，那其他人會不會也是……
真是想什麼就來什麼，幾道黑影從不同方向襲來時，浮笙真想把自己嘴巴上縫上。
他從屋頂跳到另一邊，一路奔逃如電，身後的守衛活死人們步步緊逼，屋檐下的活死人們也如浪潮一般在街道下方隨之流動。
浮笙跑得急，一個沒留神，儲物袋從身後滑落下去，他下意識伸出手想去夠，就是這一剎的分神，原本身前的屋檐底部猝不及防翻出一個守衛活死人，他長指鋒利，直接將浮笙撞倒在房屋上，帶着腥臭的利牙就要朝他脖間咬去！
在危險的最後一刻浮笙腦子有些空白，下意識閉上了眼睛。
“噗——”有些溼潤的液體濺在臉上。
浮笙繼續保持閉眼了好一會兒，直到一個不耐煩的聲音響起：“愣着幹什麼，還不起來！”
浮笙覺得這就是話本上說的迴光返照，自己出現了幻覺，要不然怎麼還能聽見楚墨羽的聲音。
可幻覺中的聲音又說了“麻煩”兩字，接着一隻手穿過他腋下，用力一帶，把他給拉了起來。
哎？！
浮笙忙睜開眼，入目的還真是楚墨羽那張俊臉，他身後是橫七豎八倒在房屋上的活死人，還有些順着屋瓦滑落，又被底下的屍羣給淹沒。
峯迴路轉，浮笙堪稱心花怒放，瞬間拋開對楚墨羽的成見，毫不吝惜讚美之詞。
“我錯了，我再也不偷偷罵你了，楚墨羽你簡直是我心中心中最厲害的仙門才俊，不愧是衡虛宗大弟子，修真界沒你絕對不行……”
楚墨羽有些耳熱得偏過頭，一手朝他臉上丟了塊素帕，打斷了那張小嘴的喋喋不休。
表面冷漠道：“濺上血了，擦乾淨。”
浮笙這才意猶未盡停嘴，拿着素帕擦着臉上濺到的血跡。
一時安靜下來，只有底下屍羣們發出的模糊咆哮。
楚墨羽回想到剛纔那一幕，臉上原本升起的熱意漸漸冷卻，握着青魘的手有些止不住發顫。
幸好、幸好他來得及時。
楚墨羽前所未有的慶幸自己執意下山，否則……他不敢想象。
深深吐了口氣，他餘光去瞥安靜下來的少年。
浮笙生得白，活死人呈現青黑色的血液濺在那張臉上格外明顯。
他擦得粗魯，白嫩臉頰被搓出一點紅暈，有好幾處還沒擦乾淨。
楚墨羽下意識伸出手。
只是在抵達那張臉時，瞥到什麼，拐了個方向，捏了捏少年黑髮中莫名頂出的兩隻小耳朵。
“這是什麼？”
觸感溫熱滑嫩，如同最上等的絲緞，楚墨羽下意識又捏了兩下。
浮笙擦臉的動作驀地停止，渾身的毛幾乎都要炸開。
他反應很大地往後退去。
結果忘記了自己原本就站在房頂，這一退差點沒直接當空掉落。
楚墨羽的心也是被他這舉動嚇得咯噔，忙伸手拉着他往前一扯。
拉扯間浮笙幾乎貼在他懷裏。
因爲身高關係，浮笙飽滿的紅脣輕輕噌過下頜。
楚墨羽的動作僵硬住，渾身血液在短暫停止後，又驀地竄過四肢百骸，尤其往臉上橫衝直撞，撞得他紅了耳根。
“呸，流氓！”
然而浮笙在意的卻是另一個點。
他這次小心地旁邊拉開距離，捂着頭頂的狐耳，怒目圓睜瞪着楚墨羽。
剛纔因救命之恩才生出的一點好感瞬間拋到九霄雲外，滿心都是果然修真界最數此人最可惡！
竟然還捏大狐妖的耳朵！
人族那句話怎麼說來着，男人的頭女人的腰，他們狐妖便是耳朵最不能碰！
若不是這人才剛救了自己，否則浮笙現在就想把他推到屍羣裏去。
楚墨羽見他如此生氣，還以爲是因爲剛纔的意外，他偏過頭摸了摸下頜，也覺得有些不自在。
不過看見遠處那道沖天而起的靈光時，總算意識到還有要事在身。
“先別生氣了，趕緊同我回去，進入祕境！”
落神境竟然還沒關閉？
浮笙一聽此事，勉強決定先放他一馬，不過在走之前，還指着屍羣裏說：“等等，我儲物袋掉了，幫我拿回來！”
沒錯，他珍藏的零嘴和話本可不能丟！
楚墨羽無奈，一劍盪開數十個活死人，清理出一片空地，攬着人飛掠下去，撿起地上隊伍儲物袋。
又在活死人即將聚攏時，御劍升空，朝羣山的宮殿疾馳而去。
風聲呼嘯，浮笙失了靈力，有些難以穩住身形，不得不忍辱負重抱住身前青年的腰。
結果卻明顯感受到手下身體的緊繃，看來對方比他還不情願。
浮笙原本的不耐拋開，故意報復似的索性整個身體貼了上去，在一個御劍失誤時，還不滿道：“你行不行啊，不就御個劍，能不能穩一點。”
男人不能說不行，浮笙自覺嘲諷意味拉滿。
楚墨羽的聲音在風中有些飄忽，卻仍然能聽出幾絲喑啞：“沒事，你抱緊了。”
浮笙聽着有些不太對，竟然沒反駁他？
在注意力放到緊抱的一截腰肢上，後知後覺手上的些許黏膩感。
他側頭看去，便見青色腰封上滲出些許血跡，染紅了白衣，格外明顯。
浮笙臉色一變，鬆開了些：“你受傷了？！”
可不對啊，方纔不過是幾個蝦兵蟹將的活死人，楚墨羽不是還一臉輕鬆的表情嘛？
“沒事”，楚墨羽唸了個口訣，原本染紅的白衣又恢復了乾淨，他聲音有些沉重，“剛纔靈都大殿，發生了些意外，你要做好準備。”
浮笙剛想問是什麼意外，飛劍便來到了羣山正中的靈都殿上空。
游龍似的白光依然沖天而起，可首峯上空卻罩上了結界，偌大閃着金光的“封”字在靠近時顯形，同時迸發出強烈靈力。
也不知楚墨羽出示了什麼令牌，原本要攻擊過來的靈力退散，暫且撕開一條裂縫容納兩人進去，之後快速合攏，關閉了等在結界邊緣時刻想衝出去的人。
浮笙聽到動靜，回頭看那人時，大喫一驚。
那青衣銀甲分明是劍宗弟子！可他表情猙獰，竟然變成了活死人！
山下城池的恐怕不是例外。
“這是怎麼回事？！”果然，一路御劍過來，便見到了各色法袍的弟子已經化作活死人，若不是楚墨羽靈力高強，跑得夠快，兩人差點沒被屍羣淹沒。
浮笙嗓音也啞下來了。
怎麼會這樣？！
說好的仙門第一呢？不過半天功夫，靈都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仙門出了叛徒，給弟子服下沾染鬼氣的丹藥”，楚墨羽頓了頓，像是竭力壓着怒火，片刻才道，“總之，大半弟子淪爲活死人，掌門們不得已提前打開了祕境。”
浮笙擡眼看向山巔，那道白光顯然就是祕境打開的顯現，可就在此刻，白光漸漸消散了。
浮笙一顆心提起，驚道：“等一下，祕境是不是要關閉了！”
楚墨羽顯然也看見了，但他們此刻距離山巔尚有一段距離，而且守在此處的活死人明顯增多，不乏身前修爲高強死後仍然武力值不低的活屍，楚墨羽狼狽應對。
見狀只能咬牙道：“來不及了。”
白光在兩人的眼底，無情地徹底消散。
浮笙又驚又怒，第一次感到如此無力！
楚墨羽爲了保護他，分出靈力給他在周圍罩上一層靈光，可他自己卻是被四周的活死人夾擊，分身乏術，腳下的青魘也搖搖欲墜，半空中的高度降低了些，立馬被地面的活死人猛地一躍，抓住劍鋒，狠狠往下一扯。
浮笙暗罵一聲，控制不住地朝下落去，直直掉入等待開飯的活死人正中。
“浮笙！”楚墨羽一時忘了呼吸，靈力爆裂震開一圈圍攻的活死人，按下劍頭快速追去。
可顯然來不及。
千鈞一髮之際，冷光閃過，一柄華麗長劍自天邊飛來，堪堪接住掉落的紅衣少年又猛地拔高。
只留下原地一羣活死人無能狂怒。
“鬱輕諶，你怎麼來了？”浮笙如同風乾的鹹魚，維持着趴在劍上的動作，目光看見停在劍頭的人時，眼睛一亮。
但接着又焦急，“哎呀，怎麼連你都沒進祕境內！”
靈都既然開了結界，明顯就是不想讓這羣高階修士化作的活死人出去爲禍修真界，但相對應的，結界內避無可避，原本只是爲了尋求機緣的祕境，此刻無疑成爲了唯一的避難所。
在知道楚墨羽爲了來找他而放棄進入祕籍時，他其實內心已經生出愧疚了，怎麼連鬱輕諶也沒進去？！
“我就不服了，小笙笙，怎麼你眼裏只看到這冰疙瘩，把我放到哪去了？”
聽到這久違的欠扁聲音，浮笙先是沒反應過來。
直到陰影灑在身上，他仰頭一看，金燦燦的飛舟正停在他正上方，倚着欄杆與他對視的，不是顧瑾瀾是誰？
浮笙順勢翻了個白眼，已經無話可說：“怎麼連你也來了。”
別人就算了，這個戰鬥力爲零的花蝴蝶怎麼也來湊熱鬧！
顧瑾瀾顯然被這話中的嫌棄給傷害到，臉上張揚的笑容一滯，收起骨扇剛想說什麼。
一旁的楚墨羽終於忍無可忍：“咱們能不能先去山頂，活死人越來越多了！”
鬱輕諶贊同地點頭，上前拎着浮笙的衣領將他滴溜起來，催動佩劍如流星般竄上山巔。
“嘖，人被搶走了啊”，顧瑾瀾又打開扇子扇了扇，意有所指得朝楚墨羽擠眉弄眼，暗戳戳拱火。
楚墨羽不理他，直接追了上去。
只留下顧瑾瀾無比明顯的飛舟招蜂引蝶，剩下的活死人都朝他攻擊而去。
顧瑾瀾臉上笑容消失：“操，欺負我不會靈力是吧！”
哼，可他有機關術！
他在船欄按了幾下，理應笨拙的飛舟卻瞬間飛快移動，瞬息間趕上了御劍的兩人，還搶在鬱輕諶之前落地。
不過其餘三人都沒理會他這幼稚的比拼，尤其是浮笙見到山巔處的巨大陣法前只剩下遊蕩的活死人，心情跌落到谷底。
果然，祕境已經消失。
他們就算來到山巔，也沒用了！
“別愣着，趕緊走，楚叔還等着我們。”顧瑾瀾親暱地攬上他肩膀，不過很快被鬱輕諶打落。
楚墨羽也是冷冰冰盯着他那隻手看。
顧瑾瀾表情悻悻，行吧他還是搖扇子。
浮笙被他的話吸引，忙追問：“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四人出現，原本聚在山巔的活死人快速合攏，其中不乏宗門長老，修爲遠超他們。
來不及廢話，楚墨羽一手攬着浮笙，慢了一步的鬱輕諶只好伸手拎着顧瑾瀾，兩人一前一後向陣法不遠處的石山衝去，繞過石山，一張蒼白的臉映入眼簾。
正是楚青！
“你們終於來了，快進去！”他身形搖搖欲墜，帶着靈力透支的虛弱。
浮笙還沒反應過來，也不知被誰一推，一頭扎進了那團半人高的氤氳光團中。
呼——
失落感消失，腳步終於落到實處，浮笙猛地睜開眼睛。
然而第一眼，看見的卻是梨澤宛如謫仙的俊臉！
浮笙如臨大敵，下意識運轉靈力襲擊。
嘩啦啦——
等身高的水銀鏡裂了個粉碎。
咦？他靈力恢復了！
浮笙看着手心狂喜。
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看着地上的無數碎片，不對！這爲什麼是面鏡子！
可他在鏡子裏看見了梨澤的臉，那豈不是……
浮笙震驚地撫上臉頰。
“這是怎麼了？”有人推門而入，打進的日光讓屋內更明亮了些。
浮笙匆匆掃了一眼陳設，有些眼熟，眼神落到來人身上時，脫口而出：“無朝長老？！”
長老怎麼也在這？
無朝依舊是一身白衣，臉上笑容可親，卻不是平日那種帶着疏離和訓誡的表情，而是更多充斥着疼惜。
他有些無奈：“我知道不許你提前下山便生氣，但沒想到竟還如此生分，竟然連師父也不叫了。”
“我……”浮笙張了張嘴，卻不知說些什麼，他明白過來，無朝這話顯然是對着這張臉的主人說的。
“行了，你也別生氣，趁着封易不在，要走趕緊下山！”無朝走過來，往他懷裏塞了一個儲物袋，“這些靈器先拿去用，山下萬事小心，半月後記得在靈都與我們匯合。”
浮笙拿着儲物袋有些不知所措，記憶中無朝還沒對他如此親暱過，又想起此前的算計，頓時心裏不是滋味。
“行了，別愣着，趕緊下山吧。”
浮笙被催促着，也生怕再待下去露餡，收起儲物袋便出門下山。
在蜿蜒的山道上整理思緒。
記憶的最後一刻，是進入了落神祕境，所以現在理應是在祕境內，那麼無論是梨澤還是無朝，看來應該是幻境。
浮笙得出結論，卻又覺得有隱隱的違和。
山道很長，兩側雜草茂盛，頭頂的繁茂的枝葉遮天蔽日，不時有一些精怪竄過。
作爲在百妖山上躥下跳了十年的小狐妖，對這一切可太熟悉了。
這幻境未免太真實了些！
“你要到哪去？”浮笙正在發愣，冷不丁身側有人出聲，一隻手還伸了過來。
浮笙下意識就要攻擊，只是在看清那張臉時硬生生停住。
是楚墨羽！
他大喜。
在這莫名其妙的幻境裏終於出現一個真實的同伴，讓浮笙心中的荒謬感減輕不少。
他當即就想跟他探討如何破解幻境一事，然而對面的楚墨羽卻是伸手攬過他腰，往前一帶，在浮笙懵逼趴在他懷裏時，極爲自然地低頭，親在了嘴邊。
浮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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