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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051

作者:隋喻
等程威反应過来,手术车已经走远了,他赶紧跟了上去。几分钟后,他被挡在了icu外面。

  医生进去之前又叮嘱:“赶紧联系家属。”

  程威坐在椅子上,跟电话那头的余殊相对无言。

  他不知道余殊在想什么,他自己想的就是眼前最急迫的事——家属到场。乔晋渊现在法律上的家属只有乔旭一人,可乔旭人在米国,别說一时回不来,就算回得来,老板同意嗎?

  如今羊城是双向封闭,也就是說,不让出也不让进,能进来的只有各地赶来支援的医护人员和志愿者,還有就是运送物资的车辆。就算市长亲自批條开绿灯,可cr病毒那么厉害,万一乔旭回来后感染上了……乔家如今就剩叔侄两個,叔叔离异,侄子未婚,都還沒有下一代,要是一個重伤不治,一個感染病毒,乔家可就要绝后了。

  這一下思绪飘得有点远,等回過神来,程威当即给了自己一巴掌。呸呸呸,怎么净想些不吉利的!

  余殊听到他的巴掌声,总算开口:“我给乔旭打电话让他回来吧。”

  “啊這……”程威道,“可是现在羊城這么危险,会不会不太好?”

  余殊道:“如果晋渊有個三长两短,而乔旭不在身边的话,他会痛悔一辈子的。”

  程威沒话說了。余殊跟乔旭一起长大,最了解他,她說打就打吧。

  “我不知道羊城现在的政策怎么样,乔旭能不能进城,這些得你去疏通。”余殊轻轻吐出一口气,“還有公司的事,這段時間要辛苦你了。”

  程威立刻道:“不辛苦,都是我应该做的。”

  其实公司的事倒還好說,一来上面有陆天青和姜兰可以发号施令,二来他毕竟做了乔晋渊十年的特助,工作上得心应手。难处置的是老板的家事、感情。

  两人结束通话,程威打给陆天青汇报乔晋渊受伤的事,余殊则跟乔旭联系。

  自从上次她把乔旭赶回米国,两人就一直沒有再联系,就连朋友圈互相点個赞都沒有。乔旭就像突然从她的世界蒸发,消失得无影无踪。

  余殊常常想,時間是治愈伤口最好的良药,他们越长時間不联系,乔旭的伤就会好得越快。等某一天,他放开了,能面对她了,他们就還是亲人。

  可是她能等,乔晋渊的伤势却等不了,必须立刻给乔旭打电话。

  此时正是米国的深夜,电话响了好几声,余殊的心也随之抽紧,好在那边很快就接了起来:“余殊?”

  余殊听到這個称呼,愣了下,她沒怎么听過乔旭這样叫她。不過很快就回過神来:“我有件事要跟你說。”

  乔旭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你說。”

  余殊沒有拐弯抹角:“晋渊受了很重的伤,如今在icu躺着,你是他唯一的家属,医院需要你回来——”余殊好艰难才把后面的话說完,“随时预备着签病危通知书。”

  乔旭那边有重物倒地的声音,也不知道碰倒了什么东西,片刻后,他才回话:“好,我现在就买机票。”

  话已经說完,余殊在心裡默默叹了口气,正准备挂电话,乔旭忽然道:“小叔那边的事我来处理,你安心呆在乡下吧。”

  余殊默了默,回答:“好,那我先挂了,再见。”

  她沒问他怎么知道她在乡下,如果关注一個人,就不难掌握她的动向,本来她去乡下也不是什么保密的事。

  乔旭:“再见。”

  余殊放下手机,望着窗外的柿子树发了一会儿呆。一個人影从院门外走了进来,她這才想起外面還有個夜花千树。自从昨天的交谈過后,两人之间就总像隔着一层什么,余殊沒办法像過去那样跟他相处。

  “余殊,吃饭了。”夜花千树在门外喊。

  原来已经快一点了。

  “好的。”她答道。

  饭自然是夜花千树做的,味道很不错,但余殊吃得心不在焉,冷不防夜花千树开口了:“刚魏总那边的消息,我們剧组的几個录音师都被隔离了,《涤荡》只能暂时停播。”

  “啊?那——”余殊想问之后的安排,却被夜花千树打断,“我明天要去湛城。”

  余殊缓缓抬起头看他:“为什么?”

  夜花千树道:“一個商业活动,我配音的一部动漫在漫展推出周边,对方請我去现场助阵。大概需要一個星期,活动结束我就回来。”

  余殊听到最后一句话,知道他不是为了躲她,先松了口气。

  夜花千树第二天一早就走了,余殊本来打算送他,被拒绝了,夜花千树无奈道:“早上六点的飞机,我四点就要出门,你起那么早干嘛?我還缺你一個提包的嗎?”

  余殊便算了。

  不過她也沒有睡到很晚,八点的时候就自然醒了。乡下的生活节奏非常慢,她吃完早餐,抱着剧本想去录音,可是死活找不到感觉,最后自暴自弃地搬了個摇椅,到院子裡躺着望天。

  外公则一早就去了地裡,老人家過了几十年這样的生活,自得其乐,完全不用她操心。

  一直摆烂到中午,收到了乔旭的微信:已到医院,平安。

  她回了個“好”,又躺下了。摇椅摇得很舒服,她却一直心神不宁。虽然不停地跟自己說,乔旭回去了,乔晋渊那边就跟她无关了,但心裡总是搁着個事,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来。

  外公扛着锄头回来,见她蔫蔫的,于是赶她去干活。

  她和夜花千树到来之前,這边连续下了好几天雨,南方原本就湿润,感觉整個家裡都是潮的。外公看着书房裡那一堆纸质书,书页都变得软塌塌的,今天好不容易出太阳,便让她帮忙搬出去晒。

  外公虽然只是個小学校长,但藏书是真的多,而且大多都是古籍——他闲暇時間很喜歡戴個老花镜,坐在院子裡,捧着古籍研究。

  虽然至今沒研究出個名堂来。

  這些书籍数量虽多,但保存得很好,一点也沒有被虫蛀的迹象,而且就算很旧的书,看上去也很整洁,看得出主人非常爱惜。余殊一摞一摞将书抱出去,放在外公找出来的架子上。搬到最后一個書架的时候,忽然发现上面放着一個薄薄的信封,封面已经泛黄,奇怪的是并沒有拆封。

  余殊想把它取下来,但這封信放了太久,封皮跟木质的書架粘在一起,差点被撕坏。

  她小心翼翼地将信封捧在手裡,封皮上并沒有写任何字,对着阳光照了下,裡面倒是有信纸的,看得出是黑色笔写的字。

  信是放在外公书房的,想必应该是别人写给外公的,或者外公写给别人但沒寄出去的信。她拿着信跑到院子裡,问道:“外公,這是你的嗎?”

  外公眯着眼睛望了下,看神情应该是不记得有這回事了。他接過信封,撕开封口,将信纸抽了出来。那信纸叠得很随意,是個不规则的多边形。看到這种叠信纸的手法,外公已经隐隐猜到了這封信的来历。他突然有点手抖,抽信纸的时候差点把它撕破。

  上面的字并不多,顶头那行只有一個字:哥。

  “哥,我离成功只差了最后一步,我甚至以为自己可以凭借這种新型药物获得诺贝尔奖,可我被人坑了,治病的药变成了要人命的病毒,一切黑锅都盖到了我的头上。我不甘心,我要证明自己,我必须逃走。

  全家只有辰星一個人還信我,所以我把完整的研究资料给了她一份,叮嘱她,如果听到我的死讯,一定要把這项研究继续下去。

  我知道這样做很混蛋,我能被人陷害,辰星也能,但我就是不甘心。哥,对不起。”

  信到此就结束了,后面连署名都沒有。

  余殊站在外公身后,将信纸上的內容看得一清二楚,忍不住有点发抖。這人叫外公为“哥”,按辈分算是她的叔公,那么信裡的辰星应该就是她母亲了。這信裡的內容,再结合周辰星在实验室爆炸中遇难的事,很难不让人多想。

  她脑子裡還冒出昨天新闻發佈会上,那冒充记者的歹徒說的话:“日前有传言,說cr病毒是人工合成的,就出自东庭制药的实验室。”她不清楚乔晋渊工作上的事,但陆天青曾說過他重启了辰星计划,那么歹徒指的合成病毒的会不会就是這個项目?

  神游天外中,外公忽然道:“這信是你叔公写的。”

  虽然已经猜到写信人的身份,但她還是很疑惑。外婆去世得早,印象中外公一直是独居的,也沒有什么兄弟姐妹,哪裡来的叔公?

  外公的心情看起来有点低落:“他是我亲兄弟,比我小了十几岁,是個医学天才,但是太桀骜不驯,成年后就离家了,那时你還沒出生,自然不认得。大概十一年前,他去国外,结果飞机在海上失事,很多人失踪,包括他在内。”

  空难发生时,余殊已经十四岁,所以還有点印象,却沒想到原来跟自己的亲人有关。

  外公回想了一下:“他走之前,還特地回来過一趟,在我书房呆了整晚,第二天一早问我要了辰星的电话,說是這趟不知道還回不回来,想跟侄女告個别。”

  余殊更奇怪了:“這么說,這位叔公跟我妈妈关系不错?”

  那为什么周辰星从来沒有提起過他呢?

  外公道:“你妈妈小时候一直挺崇拜他的,觉得這個叔叔很厉害,正好她也对生物医药方面的东西感兴趣,就经常缠着他问問題。后来他……唉,家裡人都不愿意提。”

  “到底怎么回事?”余殊好奇极了。

  外公重重叹了口气:“当时他本来在一個研究院工作,听說院长是他导师,几年间他拿了好几個医学界的大奖,前途无量,却突然招呼都不打就辞职,說要去追求什么梦想。当时家裡人都劝他,可他从来都是個特地独行的人,完全不理家裡人的意见,甚至连家都不回了。”

  余殊懂了,這是跟家裡断绝关系了。老一辈的人都希望儿孙安安稳稳,自然无法理解這种浪子行为,甚至可能会为了不教坏别的孩子,不准大家再提起這個人。如果放在古代,這叫逐出家门。

  這些是老一辈的“家丑”,余殊沒有多问,她暗自理了下時間线。十一年前,叔公把资料留给周辰星,跟着就遇难了。而辰星计划就是十一年前启动的,不难想象這就是叔公留下的项目,一年后实验室发生爆炸,项目被迫中止。十年后,乔晋渊重启辰星计划,并因此遇刺。

  她感觉好像有一张巨大的網兜在他们头上,叔公的死、父母的死、乔晋渊遇刺,這一系列的事情其实都是有因果的,只是差了那么一根串联的绳索。并且心裡隐隐有個念头,乔晋渊可能是被她们家的人连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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