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强人所难
母后這会儿正靠坐在寝殿的贵妃榻上和禧泰說着什么,见我进门,她看上去似乎很高兴,立马招手让我上前:“容儿,你来得正好!母后這裡刚得了一個消息——”
我听出她的声音裡夹杂着掩饰不住的喜悦之意,不由地滞了滞,决定把自己心裡的疑问暂且压下:“是有什么好消息嗎?”
母后见状朝禧泰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先出去,之后便让我在她身边坐下——
“是這样的——”母后拉起我的手,慢條斯理地說道,“母后之前已经派人去查過了,以往你父皇每回去冷宫,当中必隔三個月,而且每次选的几乎都是满月十五那天的三更时分,因此,母后觉得這個時間一定具有什么重要意义——如今,距离你父皇上回去冷宫也差不多满三個月了,而十日后,正好就是十五之期!所以,容儿你回去好好准备一下,十日后的三更时分,正式前去冷宫探秘!”
什么?!
我被母后這一强加于人的突然安排震得当场头晕目眩,本能地想要拒绝:“可是……”
“怎么?”母后不等我把话說完便已猜到了我的想法。“你不是不想去吧?”
“不,不是的——”我被当面拆穿心思,脸上噔时一红,连话也說得有点语无伦次,“只是……嗯,那冷宫常年无人居住,儿臣此番又是半夜前去,再加上儿臣……嗯,手无半点缚鸡之力,所以……”
母后原本還因为我此番表现出来的不配合而露出些许怒意,但听到后来就莫名笑了起来,然后一针见血地点破了我的不安——
“原来容儿是害怕了啊?!你這傻孩子,母后怎么可能舍得让你去送死……别担心,你此去绝对不会遇到任何危险的,因为母后早已安排好了一個最合适的人选陪你一同前往……”
我一怔:“是谁?”
母后這次沒有明确回答,只故作神秘地冲我一笑:“他人现在不在這裡,不過容儿你放心,你们两個很快就能见到面了——”顿了顿,又意味深长地补上一句,“……母后相信,他一定能够保护好容儿你的!”
我听得嘴角一抽,直觉在去冷宫探秘這件事上,母后已不会再给我任何拒绝的权利。所幸母后强势归强势,总算還是有顾虑到我的安危,并未打算让我单独前往,既然有母后的人陪我同去,那我也可以暂时安心,毕竟,母后的人是不会轻易让我死的。
但紧接着,我又想到一個差点被我打漏掉的問題——
“母后,您昨儿個不是才說過,冷宫裡的那個秘密,不是真龙天子,无法得见真相么?”
若是如此,那我带人前去冷宫不也就沒有任何意义了么?因为就算上天肯承认我是真龙天子,但倘若我带去的人不是,那我又怎能见到這個所谓的秘密?或者說,即使我能见到,可旁人若是见不到,那他又要如何保护我?!
“關於這点,容儿倒是不必担心——”母后对我提出的這個疑问似乎并沒有特别在意,“因为母后已经打听過了,你父皇以前每次去冷宫的时候,身边都会带着那名叫阿澈的贴身侍卫,既然你父皇可以带旁人一起前去,你应该也……”
澈侍卫?!
乍听到這個名字,我的眼前顿时一亮,不等母后把话說完便急急开口:
“既如此,那母后直接找澈侍卫问问不就行了?如果父皇每次去冷宫都有带着他,那他肯定知道那個秘密究竟是什么!”
這样一来,我也就不用亲自出马了!
孰料母后听到這话却是秀眉一拧:“倘若此事真有容儿你說得這般简单,那母后今日也无需特意找你過来——”
话到這裡,她有意停了停,语气也明显一沉:“那名澈侍卫已经失踪了!”
“什么?!”我当场一震。
虽然打从父皇出巡之后,我就一直沒有见過那位澈侍卫,但因为他以前也不经常在人前露面,全都是暗中跟在父皇身边如影随形,所以我也就想当然地以为他亦随父皇的棺柩一起回了宫,而且一直都待在宫中某处,可如今被母后這样一提,我突然觉得自己的确是把事情给想简单了——
“母后已经派人找過他了?”以母后的手段,她会說出這样的话,必定是在此之前已经有所行动。
“是的!”母后說這句话的时候,脸上始终笼着一层阴云,声音听起来也是清清冷冷的,几乎不带一丝温度。“你父皇一死,他這名贴身侍卫也就跟着失踪了,母后曾派人多方查探,却怎么也找不到他的踪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所以,母后怀疑此人必有蹊跷,甚至,连你父皇的突然离世恐怕都跟他脱不开干系呢……”
我听到這话也跟着狠狠皱眉。照母后的說法,澈侍卫失踪的时机的确有些古怪,实在是让外人想不怀疑他都难——
“母后知晓那位澈侍卫的底细么?他会不会是回自己家乡去了?”
母后大概沒想到我会這样问,神情明显一怔,而后面色为难地朝我摇了摇头:
“母后只知道他是你父皇十年前从战场上带回来的,曾在赫连一战中救過你父皇一命,据說本人是個孤儿,身手了得,为人也低调,跟在你父皇身边时亦是尽忠职守,而且不轻易在人前露面,所以母后此前也并沒有对他多加在意,沒想到……”
我听得出来,母后的這句话裡透着明显的懊悔之意,想来是在后悔以前沒有好好去查一下這位澈侍卫。
我沒吱声,如果撇去這些成见不說,我印象中的澈侍卫虽然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行事也的确有些诡秘,但我相信他对父皇应该是忠心的,而且,他对我也算不错,所以,我也同样不愿相信父皇之死会跟他有什么关联。不過,我亦多少能理解母后为何会因为這样一個毫不起眼的侍卫而深感懊恼的真正原因——
“母后是担心澈侍卫知晓冷宫的秘密,会将之外传,从而给我月檀惹来祸事吧?”
“正是如此!”
听我這样一說,母后的凤眸中顿时划過一道精光,显然是为我能想到這层关系而深感欣慰。“因为你父皇曾经說過,這個秘密一旦被外人所知,我月檀江山便会易主,而我們母子二人,也必定会死于非命——”
她一边說,一边用她那双漂亮的凤眸直直地盯着我,语气异常凝重:
“容儿,母后并不惧死,但母后真的不想看到你父皇的江山断送在你我二人手中……容儿,母后真的不想勉强你,但母后也实在是沒有其他办法了,倘若我月檀江山有朝一日真的易主,那母后還有何颜面去见你九泉之下的父皇?所以,容儿,母后就只能仰仗你了……”
话未說完,母后那厢已先一步落了泪。
而我,也被她此刻這一突如其来的眼泪给狠狠吓了一跳。
因为在我的印象中,母后一直都是個大气知性的坚强女子,明辨是非、懂晓分寸。从小到大,我从未见她在人前哭過,哪怕父皇长年专宠那位兰贵妃,她也只是每每幽幽地叹一口气,从未像寻常那些不受宠的女子一样每日以泪洗面。只除了——
父皇的棺柩被送回京城的那天,她跑来我的寝宫,求我继承父皇的皇位时,第一次在我面前落了泪——
母后本身是极美的,冷艳高贵的那种美,所以這样的美人一哭,远比那些温婉女子梨花带雨时的模样更为楚楚可怜,任是谁看了都会心软的。
我实在不忍心看到母后流泪的模样,所以,哪怕我那时候心裡根本就不想答应母后当這個月檀皇帝,但最终還是无可奈何地朝她点了点头,就像现在也是如此——
“儿臣明白了,一切就听凭母后安排吧!”
母后那厢等到了她想要的答案,下一秒便立即收起了眼泪:“容儿,你能如此识大体,母后深感欣慰!”
见状,我不由地在心裡苦笑,但嘴上還是顺着母后的话往下接道:
“母后且放心,儿臣绝对不会让父皇的江山轻易改姓的,以后,儿臣一定会竭尽全力保护好母后、和父皇的江山的……”
听我這样一說,母后显得十分满意,而后抬手替我理了理鬓角的碎发,看我的目光也比前一刻柔和了许多:
“母后就知道容儿你一定能够担当重任的!”
說完,她微微顿了顿,像是终于想起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未问:“对了,容儿刚才应该已经见過那四位辅政大臣了吧?容儿觉得他们如何,是否合你的心意?”
我不知道母后所谓的“合意”到底是指什么,因为单长相而言,我的确是对那四人很满意的,尤其是那個蓝若庭,但一想到他们四個刚才在前殿的表现,我又觉得如果他们四個真的当了辅政大臣,那以后倒霉的人一定是我。所以,我给了一個极其委婉的回答:
“母后說的对,那四個人都是漂亮狐狸,儿臣大概不是他们的对手……”
母后闻言先是一怔,而后便意会地冲我一笑:“他们四個刚才欺负容儿了?”
我当即红了红脸:“倒也不算是欺负,他们只是调侃儿臣好男风,還說父皇他——”
我猛然噤了声,有些犹豫要不要把蓝若庭的那句话說给母后听,但母后似乎已经觉察出了异常,先一步追问道:“他们還說你父皇什么了?”
“唔,他们還說,父皇也是——”
“放肆!!!”
此语一出,母后的脸色当场一黑,而后猛地站起身,恶狠狠地盯着我,那眼神就跟淬了毒一样。
我见状赶紧跪倒在地:“儿臣口无遮拦,還請母后息怒!”
母后這会儿大概也反应過来不该冲我发火,当下微微调整了语气,继续追问:“這话是谁說的?”
我滞了滞,本想隐瞒蓝若庭的名字,毕竟他昨儿個是有帮過我的,但转念想想,又還是照实說了:“……是蓝家的人!”
连父皇都忌讳的蓝家,母后自然也不会轻易去招惹,即便心裡有气,充其量也就只敢在背后骂骂他们罢了!
“哼——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他——”
果然,见我供出了始作俑者,母后适才积压的满腔怒气也终于找到了发泄对象——
“我就知道蓝家那只老狐狸背后肯定沒安什么好心,以他的老谋深算,這次会主动把自家唯一的孙子送进宫来当這個辅政大臣,一定是有什么阴谋……”停了停,又像是自言自语般地补充一句,“還有蓝家的那只小狐狸也是一样,表面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骨子裡却也同样不怀好意,竟敢挑唆容儿你来造势——你父皇才刚刚驾崩,他们居然就敢如此嚣张,我倒要看看他们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我被母后口中的“老狐狸”和“小狐狸”绕得脑子一团乱,還沒等理清思路,就见母后那厢又重新将话头对准我,语气甚是意味深长:
“容儿,你起来吧,此事你不必放在心上!因为你父皇他……并非那样的人!”
她這话听得我心头莫名一紧,当下本能地咬了咬嘴唇,并沒有依言起身,而是继续跪在地上出语试探:
“可是——如果父皇并非好男风,那他为何這么多年都再无所出?”
母后显然沒料到我会继续打破砂锅问到底,凤眸顿时一凛,然后厉声打断了我的提问:“容儿,你现在连母后的话也不相信了么?”
我被她這样气急败坏地一吼,先前好不容易鼓起来的那点气势瞬间消了大半,但我還是强撑着追问了一句:
“儿臣說的是实话,父皇他以前虽然隔三差五就去兰贵妃那儿過夜,但也還是会常常来永安宫看母后的,就算兰贵妃她不能生育,不是還有母后您嗎?而且——”
“住口!!!”
還不等我把话說完,脸上便“啪”的一声,挨了母后狠狠一记耳光,因为事先也沒有任何防备,所以我立刻失去了重心,头也磕在了一旁的高几上,而原本摆在上面的景泰蓝花瓶亦因此被我撞到在地,哗啦碎成一片。
我被母后這记耳朵打得有点懵,只觉得有半边脸颊都迅速肿了起来,且火辣辣的疼,额角处也同样有轻微的刺痛,可能是撞在高几上时擦破了皮,但好在并沒有流血。
原本守在门外的禧泰听到响动,立马推门进来,待见到殿内的场景时,他先是怔了怔,跟着便立马跪在地上,朝母后磕头不止:
“請太后息怒,再過两日就要为先皇扶灵送葬了,新帝陛下的脸上可断不能有伤啊——”
他這话勉强算是說到了点子上,母后尽管余怒未消,却也沒再继续对我动手,只站在原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凤眸圆睁,柳眉倒竖,胸-脯剧烈起伏。
我明白她气得不轻。
因为从小到大,我虽然经常惹她生气,但却从未像今日這样当面质疑或顶撞過她,可我也同样明白,如果我今日不借着這個机会把话问清楚,母后她恐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告诉我真相的。所以,我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继续往下道:
“母后息怒,儿臣……并沒有怀疑您的意思,也不相信父皇会真的好男风,只是……儿臣向来无能,自认并非是父皇理想中的继承人,同样的,也不是母后您理想中的继承人,不是嗎?”
父皇他一直都很想要一個继承人,但那個人绝对不是我。這一点,外人或许不知情,但我這個当事人心裡却是非常清楚的,而母后的心裡应该也同样清楚。
父皇不希望我继承他的皇位,并不仅仅因为我是女儿身,而是因为我的顽劣不堪——
只要一打开书本,沒一盏茶的工夫我就能立马倒头大睡,口水把书页打湿了我都還沒醒,习武更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網,只勉强学会了基本的骑马射箭,而且技艺也不精湛……不管是教我念书的夫子也好,還是教我练武的师傅也罢,基本上這两人只要一提到我就愁得直皱眉头,一天到晚在父皇跟前告我状的次数简直比他们自己每日吃饭的次数還多。
父皇为此也是操碎了心,到最后干脆放弃了对我的“帝王培养教育”,放任我自流去了。用他的原话来說,与其费尽心思培养一個完全烂泥扶不上墙的我,倒不如去過继一個别人家的孩子来当這個月檀皇帝還更有希望一点。
因此,如果可以選擇的话,父皇他一定是希望自己能有别的子嗣来继承他的這個皇位。可是,這么多年過去了,父皇却始终无所出。
起初,我将這一切都归咎于那位兰贵妃不能生育,但后来想想,即便她不能生,母后却還是能生的,就算父皇专情于兰贵妃,可母后毕竟是他明媒正娶的皇后,甚至還为他生過两個孩子,他于情于理都不应该排斥母后才是,况且那位兰贵妃本身也是個识大体的女子,和母后之间的关系也還算融洽,至少沒有到水火不容的地步,按理她应该是不会拦着父皇宠幸母后的,但母后却也同样再无所出……
我一直都想不通這其中的缘由。但如果蓝若庭他们今日說的父皇好男风一事是真的,那么這件事似乎就可以解释得通了。虽然我本身并不愿意相信這一点。
许是见我這会儿露出一脸难過的表情,再加上禧泰也在一旁好言相劝,母后的情绪终于慢慢缓和了下来。她朝禧泰摆了摆手,示意后者重新关上门,這才走到我跟前扶我起身,然后抬手抚上我刚才被她打肿的那半边脸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
“容儿,你父皇的事,母后是最清楚不過的了,你又怎能轻信他们那些外人胡說八道?”顿一下,又加重语气再补一句,“母后可以明确告诉你,你父皇不好男风,這一点,你毋庸置疑!”
她說這话的语气有点像刚才的陆锦轩,但她比陆锦轩說得還要更加笃定一些,让我沒来由地相信,她在這件事上的确沒有对我說谎。只是這样一来,我心中的疑惑也变得更加深了——
如果并非崇尚男风,那父皇他……该不会是已经不能人事了吧?
我张了张嘴,這次却沒敢问出口。
可能是见我的眼神仍旧不对,母后那厢也再度幽幽地叹了口气,然后看着我的眼睛,咬音清晰地一字一句道:
“反正你父皇如今也已经不在了,有些事告诉容儿你也是无妨,其实這件事容儿你也是知道的,你父皇他……身体有疾,容儿你应该也记得吧?你七岁那年,你父皇差点吐血身亡……”
她此语一出,我的眼光也跟着瞬间一黯——
是啊,我怎么会忘了呢?
父皇多年前不幸身染隐疾,而且還是被我给害的,這也是他后来一直都不愿和我亲近的原因,据說江院正這些年来一直都在帮他调理身体,但父皇当年到底染了何种隐疾,母后却始终不肯告诉我。
母后說,父皇在我小的时候是最喜歡我的,打从我满月起,他便每日都把我带在身边,還经常带着我到朝堂上陪他一起上朝,但可惜的是,我自己对此却是连一点印象都沒有了。
因为五岁那年,我生了一场大病,之后足足休养了大半年才慢慢痊愈,而在那之后,我也出现了一個后遗症,就是五岁之前发生過的事情,我几乎全都不记得了,就算脑海裡偶尔会闪過一些過往画面,也大多模糊得很。
我真正有清晰记忆,是从六岁开始的。
但六岁那年,父皇为了达成太-祖皇帝的心愿,正式向邻国赫连宣战,并且是御驾亲征,而這一战不仅战况惨烈,且耗时也久,打了足有一年多,换句话說,六岁這一整年,我几乎都沒有见過父皇的面。因此,毫不夸张的說,在七岁之前,我对父皇一直很陌生,对他有记忆也是从七岁那年开始的——
那一年,父皇战败归来,整個人都显得格外消沉,对任何人几乎都沒有什么好脸色,我很害怕那样的父皇,所以也一直都不敢跟他亲近。
有很长一段時間裡,父皇每天都過得很不开心,几乎每晚都待在自己的寝宫裡借酒浇愁。
母后說,父皇之所以不开心,一是因为沒能达成太-祖皇帝的心愿,二是因为父皇最信任的那位慕容老将军在战场上为救父皇英勇就义,他觉得对不起慕容一族。
再后来,兰贵妃就进宫了。
虽然刚开始的时候,她并不是贵妃,而是父皇偶然间从外面带回来的一名身份有些诡异的女子,因为沒有人知道她是从哪裡来的,而且似乎也沒有人见過她,当然,据她自己所說,她自有记忆起就是一個孤儿,无父无母,除了自己的名字之外,便再记不起其他事了。
当时宫裡所有人都觉得她很可疑,但父皇却一直在人前死命护着她,到后来,更是直接封她为贵妃,而且隔三差五就会去她的宫裡過夜。
我曾好奇地问過母后,为什么父皇总是去兰贵妃那儿過夜却从不来她這儿過夜,结果就挨了母后狠狠一顿打,之后也是问一次就打一次,所以我就决定自己去问父皇。
我去找父皇问话的那天晚上,他刚好待在自己的寝宫裡喝酒,大概是喝醉了,见我過去就直接把我抱到自己的大腿上,然后用手摸着我的脸笑着說:
“我的小容儿长大了……”
那时候的父皇笑得很温柔,很好看,印象中,那也是父皇第一次对我笑,所以我也忍不住抱住了父皇,還在他的脸上重重亲了一口。
谁想,就是這一亲,父皇的脸色当场巨变,看向我的眼神也瞬间变得极其古怪,紧跟着,他便立刻松开了我,然后命侍卫将我送回了母后宫裡。
听乾坤宫的宫人說,那天晚上,父皇在我离开之后吐了好多好多的血,還是兰贵妃及时赶到才成功帮父皇止住了血。
打那之后,父皇就再沒让我进過他的寝殿,除非必要,否则只要我被侍卫抓住少不了就是一顿重罚,而且他每次都罚我抄各种我不喜歡的书,在我看来,還不如让母后打一顿算了。
不過,也是在那次之后,父皇正式册封我为皇太子。那年,我正好八岁。
虽然我从以前就一直觉得父皇此举十分矛盾——既然他根本就不喜歡我,那为何還要立我为储君?母后当时曾跟我解释說,因为父皇怕自己染有隐疾一事被那些反对他的朝臣知晓,所以才会借此来斩断那些人另立新君的念头。但如今仔细想想,這恐怕只是原因之一,最关键的原因应该是父皇的這一隐疾也连带影响了他的生育能力,所以母后才会一直都不愿意告诉我真相。
這样一想,我不禁垂下眼睑,低声讷讷地向母后道歉:“母后,儿臣知错了……”
见我软语认错,母后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倒也沒再說我什么:
“算了,容儿你生性单纯,今日也是受了那些歹人挑拨,母后不怪你——”顿了顿,又眼带怜惜地看了我一眼,“容儿你今日就先回去吧,待会儿我会吩咐徐院副去你那儿给你瞧瞧的——”
我点点头,转身往外走。
刚走到门边,母后那厢突然又发话了,而且這一次,她的声音听起来莫名有些低沉,隐隐的,還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哀伤——
“对了,你父皇的灵堂已经布置好了,再過两日就要正式下葬了,你這两日若是有時間的话,便過去看看吧……以后,就再也沒机会了……”
“儿臣……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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